她还不知死活的解释说:「我没乱说,我爸收集了好多失传的食谱……」
「啊!失传食谱,对了,老头子,这里……」周媚急忙拿出一本书给丈夫,这里有一本《馔王食经》,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拷贝到的。」
果然,墨堂生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馔王食经》翻阅起来,薰衣也好奇的凑过来看。
「咦,不对,这本是假的。」她看了一小段说道。
「废话,这本是拷贝复制的,真的那本还人家了。」周媚回道。
薰衣却摇摇头,「我是说妳拷贝了一本假的《馔王食经》。」
假的!
墨堂生眸光闪闪发亮,知道不能小觑她,随即问:「妳怎么知道?」
「《喂王食经》失传了近三百年,原手抄本就在我爸那,我看到都会背了,羊笑面、美人肝和鹅脑冻就是里面的菜,不信我背给你听。」
天啊--别再说了!
周媚拚命朝她使眼色,就怕--
「呵,看来妳父亲也是同道中人,他叫什么名字?我可认识?」墨堂生果然就是这个反应。
「他叫……」噢,薰衣小嘴微张,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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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说、一、遍!」墨堂生先前的慈眉善目完全走了样,只剩下一副狰狞面孔,指着薰衣大吼。
她吓得踉跄后退,贴着墙壁,仍然挺直背说:「墨伯伯,我不想说谎,我爸就是美食评论家怀硕德。」
难怪她年纪轻轻,却对失传的美食如数家珍,他早该觉得不对劲!
「墨伯伯,请别赶我走,我真的被我爸逼婚,我妈才要我来找你们的,她说……爸绝不会想到我会躲在你们家。」
他才不管这么多,反正一句话,「滚!这里不欢迎姓怀的!」
哇--气死了!
墨堂生有股上当受骗的感觉,转头向妻子质问道:「妳!妳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呃……我我我……滔衡,你知道吗?」周媚瞪着仍然安稳坐着的儿子,期望他能解救危局。
半晌之后,那有力的下颚微微一点,算是回应她的话。
墨堂生狠瞪着儿子,「很好!你知道还让她进来,我说过不准和姓怀的人交往,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薰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周媚很想为她说话,可才刚想开口,就被丈夫堵住。
「这件事妳最好别管,否则休怪我无情!」
只要一扯到怀硕德,墨堂生就会想起十年前的恩怨,就因为当年在名厨的评选中失利,而转往香港发展,种种的不愉快教他至今仍气愤难平。
薰衣此刻好后悔,都怪自己一时太嘴馋了,高兴就口无遮拦,唉,难道真的又要面临无家可归的窘境?
但是,眼见墨家为她吵翻了天,善良的她也只能迅速往里头跑,然后提着那只小小行李箱出来。
她泪光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猛眨,朝墨堂生深深一鞠躬,「谢谢墨伯伯、媚姨!不好意思打扰,我走了。」
可怜的薰衣拎着行李箱正要走出门时,一惯沉默的墨滔衡居然说话了。
「爸,你不觉得她是一部『活食谱』吗?」
活食谱!
周媚第一个反应过来,搭着丈夫的肩说道:「很震撼,是吧?你想都想不到,儿子可是为你着想哟!」
不出所料,墨堂生眼眸里闪过狡黠,嘴上的笑意深了些,叫道:「妳回来!」
回来?!
她猛地转身,迟疑的看着墨堂生,再看看为她开了金口的墨滔衡。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墨堂生那张愤怒的脸变得和颜悦色了些,接着堆满了微笑,「妳会到这来,要我们收留妳,是为了不让妳爸找到?」
听他那口气,薰衣燃起一丝希望,屏气凝神到差点连呼吸都忘了,片刻,她低声喘着,忙回道:「是的!我……我不想被我、我爸找到,我不要嫁给那个败家子。」
「帮妳可以,不过,我想知道,妳真的对整本《馔王食经》的内容倒背如流?」墨堂生眼中的狡黠几乎溢满整张脸,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接回来,倾身又问:「可以全部默出来给我?」
「嗯!」她用力点头,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又说:「我熟背了二十多本失传的食谱与名酒配方。」
闻言,他乐得大笑,「呵呵……放心,从今以后妳就留在这,就像我女儿一样,衣食住行我全包了,绝对保妳平安无事!」
呼!刚才她憋在胸口的气终于松了,呼吸也顺畅多了。
「那么,妳来下厨示范《馔王食经》,呵呵呵……」想到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食谱,墨堂生比中了头彩还兴奋。
原本处在放松状态下的薰衣,猛地又神经紧绷,「什么……下下下厨,我?!」
「怎?妳不愿意还是不肯?」墨堂生双眼一瞪,隐去笑意。
呜……这人的脸色变得可真快啊!
她真的很乐意示范,可是她熟背各家食谱、各派食经,却不擅长厨艺。「不是的,而是我……」
墨堂生迫不及待想一睹失传名菜,语带威胁的打断道:「嘿……最好不是,那妳先示范那道羊笑面吧!」
「羊笑面所需的肉不是普通部位的肉,都这么晚了,我看不如明天……」
「我等不及了!妳要哪个部位的肉,我都给妳弄来!」他大声说道。
「羊脸颊肉,要现宰的,有吗?」这个不好找,而且这么晚上哪儿去宰羊取肉?
「有!」为了一睹名菜,墨堂生想尽办法也要弄来。
有?!
薰衣颤声的继续说:「这……也不是普通的羊,必须是只喝羊母奶饲养三个月大的羔羊,所以小小的羔羊只有一丁点的脸颊肉,没有十只、八只羔羊是不够的,你有吗?」
「有!」
哇哈哈!期待「绝迹」多年的菜肴要重现江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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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时分。
「薰衣,东西全备齐了。」墨堂生带着各式各样的食材回来,要她大显身手。
薰衣好想哭,爸爸教她品尝、评鉴美食,却很少教她烹饪,因为她怕血……见一滴血她只是发抖,看一堆血她就晕了,所以她只学会了做甜点和蔬果沙拉,其他的便自动放弃了。
墨堂生拭目以待,却见她迟迟不动手,忍不住催促道:「是不是想敷衍我?」
「不是啦!我不会做……」
「不会做,那妳又说把食谱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想反悔是怎样?妳信不信我会把妳扔到海里!?」墨堂生认定她企图耍诈,不愿公开失传名菜,恶狠狠紧扣着她的手,彷佛随时会对她不利。
「不要啊!我做就是了。」面对恶势力,她惊慌失措的妥协。
「动手啊!」
「喔……请等会儿,我马上就做。」她头皮发麻,不敢看他的脸色,光从那徐徐的语调,就知道他铁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些是上好的羊脸颊肉,该怎么处理?」他不烦耐的把一袋羊肉扔到她面前,自己则拿着笔记准备记录。
在墨堂生的注视下,薰衣慢吞吞的取出沾了血渍的带皮羊肉清洗,噢!肉上的血渍与腥气令她有些昏眩,只好拚命回忆食谱里的文字,「要先用小火烧掉皮上的毛,洗干净后再放入沸水中稍烫……」
纤细的小手笨拙的开启瓦斯炉,但转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火,惹得心急的墨堂生再次催促,「烧完烫好之后呢?怎样啊?」
「喔,要做卤汁的香料,八角、小茴香、甘草……」于是她七手八脚的从橱柜中找香料,好不容易才备齐,放大纱布袋里扎好。
「唉--妳动作快点行不行?」其实他也有点累了,却又坚持非看到这道菜不可。
薰衣回头又去开启瓦斯炉开关,只是她原本就笨手笨脚,加上她心里害怕,怕又会被吼,搞得慌慌张张的。「咦,瓦斯炉怎么好像塞住点不着?」
「柜子下面有打火机,用打火机点吧,我去洗把脸再来,妳别拖太久。」看她动作那么慢,墨堂生打算洗完脸,喝杯茶提提神再回来,时间还绰绰有余呢!
找到打火机,点了一下,没点着,她探过去看看开关,试着再点火,却只闻到一股瓦斯气味,接着轻轻的一声爆炸,她只觉眼前一热,急忙用手遮着眼睛。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刺痛袭来,晕眩也强烈涌来,令薰衣虚软的倒卧下来,身边的碗盘物品匡啷匡啷应声而倒,紧接着听见惊呼声、嘶吼声,厨房里乱成一片。
当薰衣睁眼想看清怎么回事,却是白茫茫一片,她一急伸手去摸索,惊恐茫然中,只抓到一只厚实的手掌,便紧紧的捏着不放。
「别动,妳受伤了!」是墨滔衡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接着将她整个人抱起,大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快!」
完了,一定是瞎了!薰衣迷迷糊糊的暗忖。
眼睛上的痛楚逐渐增加,她终于支持不住的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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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薰衣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是躺着的,闻到周围有股强烈的药水味,猜想一定是在医院病床上。
这时感觉有人在替她洗眼睛,而且痛得叫她害怕,伸出手胡乱的摸,却摸到那双厚实的手掌,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紧抓着那双手,有如她溺毙之前,最后能抓到的一根浮木。
「妳现在觉得怎么样?」墨滔衡紧握住她的手问道。
薰衣不停抽噎,又实在太害怕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抓紧着那双手,可是……那是墨滔衡的手吗?因为她发觉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一旁护士说:「应该不太严重,只是吓坏了,让她休息,你别担心。」
担心?!
墨滔衡为之一愣,随之浮现的陌生情绪让他极度不安,那是什么?担心?心疼?还是恐慌?
那双大手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小手,但她的眼睛仍然刺痛不已,在极倦焦急中又昏睡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眼睛倒不怎么痛,但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无助得更是害怕。
她慢慢撑起身体来,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妳想做什么?」
啊!是墨滔衡的声音。
薰衣惊讶的一怔。他怎么还在这里?
她看不见他,只能感觉他的存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摸索,一双大手立刻将她扶坐起来,慢慢的靠在床上,她能感觉到他阳刚的气息就围绕在身边。
天啊!她这一辈子都得这样靠感觉瞎摸?
接着门外有脚步声进来,一个声音问:「怀小姐,妳觉得怎么样?」
「你是……」
「我是医生。」
「医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她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别怕,我们替妳清洗过眼睛也检查过了,幸好爆炸力道不强,目前已经没有大碍。」医生回道。
她轻抚着眼前层层纱布,心里忐忑不安,再问:「真的,我不会瞎?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妳的眼睛有轻微灼伤,但绝对不会失明,只是暂时得住院休养一阵子,不久就可以复元。」
闻言,她有点不放心,不禁又失声叫道:「哎呀!那我是不是毁容了?」
「没这回事,别担心,我保证妳出院时,和以前一样的漂亮。」医生很温和的回道。
医生离开前,还仔细交代护士注意事项,看来一定很严重,他们都在安慰她,不让她担心,但她除了彷徨害怕,又能做什么呢?
薰衣呆了一会儿,想到墨滔衡,轻声叫道:「墨……滔衡,你还在吗?」
因为想念那双厚实的大手,她在身前摸索着,但却是护士过来扶她躺下。
「妳现在不宜动作太大,还是躺下睡一会儿吧!」
他走了?!
他大概听见她的眼睛没事,所以放心回去了。
第五章
此时此刻,薰衣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呆躺着不知道做什么好,也不知道此时是天黑还是天亮,更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重见光明。
想到这些她一颗心又浮动不已,忍不住哭了出来,也不知怎地,越哭越伤心,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最可怜的人。
「哎呀!哭不得,妳再哭会影响眼睛的。」护士急忙劝阻道。
「呜呜呜……我想……我的眼晴是没救了。」她也没法子,就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妳放心,只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一辈子失明。」
「妳真的没骗我?」本来好端端的,为什么她就这么倒楣,坏事接二连三的来找她?
「医生不也是这么说的,如果妳想早点复元,就不能再哭了。」
「唉……」沮丧就像是一颗大石头,重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还是湿答答的染满了纱布。
最后她也觉得觎泪飙得双眼酸涩,过了半晌才止了哭意,然后摇摇晃晃的又想起床。
「小姐,妳别乱动,要什么告诉我一声。」护士不悦的声音传来。
想必护士都不喜欢麻烦又不听话的病人,薰衣缩缩身子,「我……我想喝水。」
「妳也饿了吧?」护士问道。
薰衣胡乱的点点头。
「妳等一下,我去拿吃的给妳。」
听见护士离开的脚步声,薰衣只能在床上等着。
不久,护士回来说:「来,这是面包,这是鲜奶。」
薰衣感觉食物递到她手里,只好摸索着吃。
吃完之后,她躺回病床上,想了一想,又想哭了,便又嘤嘤而泣。
「唉--」
哭着哭着,突然听见极微的叹气声。
「谁?」薰衣问。
房内一片寂静,她想大概是自己哭糊涂了。
反倒是夜里更加寂静,病房外的走廊有人经过,脚步声格外清晰,把睡梦中的薰衣吵醒。
不知是冷气太强,还是窗户没关,她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正想摸索唤人铃,却听见有人关闭窗户的声音。
「是谁?谁在这儿?」一定有人在房里,她低声问。
没有人回答。
「是护士小姐吗?」她侧耳倾听,注意动静。
喀喀喀--
是自门外进来的脚步声。
「妳醒了?睡不着是吗?」护士笑问着。
「刚才是妳帮我关窗户吗?」
「没有啊!窗户关得好好的。」
「喔……」她纳闷着,然后又要求道:「请扶我上洗手间好吗?」
护士将薰衣扶起,才站起来她就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往床上倾倒,护士惊叫一声,让她重新躺好,摸摸她的额头,说道:「好烫!妳别动,我去叫医生。」
天!她觉得越来越昏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蒙胧间,听见医生和护士的讨论声,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感觉有只大手无声无息的按住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