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职责,在放弃撰写范毅峋的专访后,她必须交出像样的东西回报不苛求她的报社,所以她发了疯的拼命挤到第一线去。
小陆跟不上她的脚步,就连警方也不晓得是否还有落网匪徒窝藏附近的时候,康菲梅只听到一声声不绝于耳的尖叫声。
是她冲过头了吗?要不为何身上会有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意直要她的命?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痛的感觉了,当她见到小陆惶恐的眼神时,她还想问: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逐渐倒下的身躯让她不得不捂住渐渐发痛的地方,康菲梅低头讶异的发现鲜红色的血正从指缝间流出。离她最近的警察抱住她虚软的身体,小陆的眼泪、周围闪动不停的镁光灯,还有由远而近的救护车呼啸声,似乎都离她好远、好远。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自己突然好想笑。
若就这样离开人世间该有多好。
不堪回首的那夜在她合眼的同时,依旧纠缠着她。
☆ ☆ ☆
“沈小姐,你不可以进去!”范毅峋新任秘书伸手欲拦住沈香昀,并对着紧跟在后头的副总陈奎宇皱起眉头,好像在指责他不该放人进来。
“滚。”沈香昀不是普通的抓狂,她的好友躺在开刀房里生死未卜,全都是因为里头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害的!
门被她粗鲁的推开,在里头召开小组会报的纬仕主管们莫不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副总和他女人在搞什么飞机,只见沈香昀冲向前去,一个甩手的怒掴范毅峋。
“这个巴掌是为了躺在医院的菲菲打的,要是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先让你生不如死,再杀了你要你陪葬!”眼泪扑簌簌的落,怒火中烧的她也不忘告诉被何的范毅峋,他所犯的错。
梅梅躺在医院……
范毅峋不解的看着有着同样怒气的陈奎宇,希望能得到答案。
“菲梅中枪,被送到医院,医师断定她几乎没有生命迹象。”对好友的无力感,陈奎宇不知该说什么才是,明明可以相爱的两人,却活生生的互相折磨对方,殊不知天长地久有多难,悔恨却是无止境的地狱。
“要说谎也挑个正确点的,”范毅峋知道心悸了一天究竟所为何事,但他依旧嘴硬的反讽道,“谁不知康小姐的工作是专栏记者,哪里会……”
“就为了你,为了你伤了她,菲菲才会请调到社会组。”被陈奎宇自后抱牢,就是为了怕她继续动手打人的沈香昀气不过的叫嚷着,“若不是你,她会好好的坐在办公桌后,不会傻到要到前线上去冲锋陷阵,更不会躺在医院里和死神搏斗!”
社会组……
范毅峋的迟疑,陈奎宇见到了。
“银行抢案,那个唯一受伤的记者就是菲梅。”陈奎宇叹口气,他抓住的女人已经在他怀里哭泣不已。
“开……玩笑……”心头被人重重的敲打,范毅峋泛红了眼眶,还是不信……
“信或不信随便你。”陈奎字小心翼翼的环抱住沈香昀,带着她转身。这辈子他还没有对人如此失望过,毅峋算是开了先例。“总之,事实就是如此。”
“她在哪里……”范毅峋冷冷的问,暗痖的声音泄漏出他其实很在乎。
“台大。”陈奎宇头也不回的告诉他,冀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
☆ ☆ ☆
开刀房外,所有属于康家的亲戚几乎全都到场,最为自责的是认为自己亲手推妹妹入火坑的康衍庆,他认为假若自己当时阻止的话,她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急救护士不断的进出,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为病人的担忧。
每位康家兄弟都捐了为数不少的鲜血给里头的妹妹,为了自家心爱的妹妹,做兄长的都无怨无悔!”
他们对周遭来去的警察及好事者的张望。乃至于现场直播的摄影记者都不予理会,皆双手合十的为妹妹祷告祈求上帝。
“你来做什么。”康家脾气最火爆的康衍普虽不知妹妹和范毅峋的恩怨情事。但他却知道都是眼前的男人让妹妹生不如死的接受急救。
一顿老拳就这样呼啸上刚来到的范毅峋的脸,还是康家在台北的长辈康绚璇拉住他,才不至于让范毅峋受到更多的拳头。
“衍普!”康绚璇气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发脾气,也气小辈们个个都瞒住她这么严重的事,要是她早先知道的话,或许还可以挽救些什么。
“姑妈,都是这家伙让梅梅躺在里头!康衍普才不管他人的世俗眼光,他只在意妹妹而已。
“我知道你难过,难道他就好过吗?”康绚琐气呼呼的指着范毅峋若有所思的神态,当场让康衍普收住拳头。
“对不起。都是我……”范毅峋一听到康衍普叫康绚琐姑妈便知道她是夏子恒的母亲,也是康菲梅的姑妈,他颤抖着,痛恨自己让心爱的女孩……
双膝一跪,他直直倒在康绚璇面前,此时的他是个刨受悔恨袭心的男人,什么自尊他早已不在乎。
“你这是做什么?”康绚璇低呼,一弯腰就要扶他起来。“梅梅的命本该如此,是她无福消受你给她的爱。”
“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早点……”跪在地上掩面而泣,范毅峋不再是器宇轩昂的男子,他是害惨心爱女孩的撒旦、刽子手。
“都给我起来!”康绚璇红着眼眶,她不许别人在她面前如此。“我的梅梅还没走,谁都不准给我掉半滴眼泪!”话才说完,她自己却克制不了的撇过脸,掩面啜泣。
“起来吧,”夏子恒蹲下拉起他,“有什么抱歉,等梅梅醒来后。你再亲自告诉她。”
醒来……范毅峋失神的眼无可抑制的落下男人泪。
一扇门,阻隔原本该相恋的两人,都是他的一意孤行才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局面。
他真的会有机会吗?抑或者该问,梅梅会愿意给他机会吗?
第十一章
康菲梅无神的盯住点滴筒一滴滴将药剂注入她的血管内。
医师都说她很幸运,那颗子弹只差五公分就会要了她的命,而更幸运的是,胸口无意间戴上的玉佩虽碎了,但也替她挡掉子弹的锐势,要是种种幸运原因的其中之一有闪失,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范毅峋手捧着阿拉丁郁金香走进病房,当他见到康菲梅知道是他后,撇走脸的反应,他莫可奈何的在心底叹气,但也无力求她什么。
“香昀说你最爱这品种的郁金香,所以……”
他几乎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对躺在病榻上的康菲梅说话,因为他晓得她是不会与他说话的,所以当他被打断话头时的讶异就不难解释。
“以后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平板,又没多添加半点温度的声音恍若从地狱飘荡上来,康菲梅不喜欢,更见不惯如此低声下气的他。
如果说他是想赎罪,那她也担待不起。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该是感动吧,他脸上竟浮起傻气的微笑。
继续强硬的扁嘴,康菲梅很快的将视线定在窗外的树稍上,不再多言。
范毅峋重重的叹气。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
室内静得过分,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外,只剩外头杂沓的脚步声提醒他们现在在哪里。
“或许我是活该无法得到你的谅解。但……”
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凌驾一切,脑海中的场景又回到她躺在加护病房,那段令他生死不如的日子。
“请你离开。”不想被打扰,更不想被他挑起不愿碰触的感情,她曾输过一次,那就够了,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无法承受第二次的失败。
闭上眼,浮现的不是中枪的那刻画面,而是他以残暴手段占有她清白的难堪回忆,她害怕再接受他就得重新感觉那段可怕的回忆。所以她宁可封闭自己。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是哀求,男人的尊严在他向康菲梅跪下的同时就抛弃,他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他赤裸裸的情感只愿为她一人绽放。
“离开这里,请放过我。”拒绝的心房不再轻易为他打开,她不知何时才能重新接纳他,或许恶梦没有结束的一天。
“办不到。”范毅峋好想摇晃她,猛力的摇晃冰冷的她,这样的康菲梅他没见过,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已造成的。他无法怨尤。“求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再看我一眼?”
康菲梅瞪住窗外的树梢。一片片的落叶飞红,冬天快来了吧?
抽离的心思没人探触得到,就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或许离开这里会是个好办法。
“要我原谅很简单,就是请范先生远离我的生活,还给我平静的空间。”如此冷血也是她不愿的,但或许这样对自己是最好的。
“办不到。”范毅峋知道自已不会轻言放弃的,为了夺回她,不到最后那秒,他是不会放弃的。
被单下,她没有施打点滴的拳头握紧,无波的脸上意外的出现激愤。
“你走、你走!”
她突兀的激动,吓坏范毅峋。
“我叫你走啊!”
放开拳头,她奋力扯动点滴的塑胶线,把它当成范毅峋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扯弄着,一点都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在干么?”范毅峋怕她伤到自己,一双大手牢牢握住她,以防钉头跑掉。
“你走啊。何必假惺惺的来这里?是为你虚假的谎言和无所谓的内疚吗?我不要你,也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谎言,你懂吗?”放声的大吼,康菲梅只祈祷他会因此而离开。
“梅梅。你会伤到自己的!”
范毅峋害怕的劝服着,眼睛紧盯住她。
“那又如何?当你在伤害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会有多痛?有没有?”忿忿的怒吼,她好想将体内的不平衡全狂泄出来。
“让开,范先生请你离开病房!”飞奔而来的是护理站的值班护士,因为大老远的就可听见病房里头张狂的怒吼声。
范毅峋怎会轻易离开,他不能,更不可以现在离开这里,好不容易梅梅愿意对他说话,哪怕是狂怒的语气,他也都愿意欣然接受啊!
“范先生,你这样会妨碍到病人康复的时间。”随即而来的医师也无力的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他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爱恨,可是这段日子以来,范毅峋放下自己公司不管,日夜都守在这里的精神,他倒是很钦佩,不过今天范毅峋却影响到病患的休养情绪,所以他也不得不下达禁止令。
医师的话就像圣旨般神圣,对范毅峋来讲,没有什么事比康菲梅的康复的来得重要,所以他听话的放开手。
医师和护士几乎在他放开手的那刻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病人不吵闹,那什么事都好说。
“菲梅,你这样是不行的唷,再怎么生气,也不可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医师以庄重的话气警告她。
“我不想见到他……”气力尽失的康菲梅向主治医帅求情。
“小伙子,你都听到了,小姐不愿你来,而非我要阻止你。”同情的拍拍范毅峋的肩,他这个做医师的本分也只能到此。
“真的这样恨我?”他一个简单的问号直接询问又偏过头的康菲梅。
康菲梅不知自己的一意孤行,会有什么样的后遗往困扰他们。
她紧咬住下唇,小说一句话,鼻头酸酸的,不晓得为何心会这般混乱。
透过玻璃窗镜的反射,她依稀可以见到失落的他,不该有的心疼偏在此时困扰着她的心智。
好想哭,明明自己要得结局。为何会有千般的不舍;明明该恨他的理智,为何会有万般的无奈想投入他的怀抱?
见她固执如斯,范毅峋也明白先离去是最好的办法。即使今天她不愿见他,他还有明天、后天,无数个日了可以守着她,他认识的康非梅不是个冷硬心肠的女孩,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他。
双手握住的拳头显现出他有多么难受,一转身,他愿意暂时离开这里。还给她想要的宁静。
无声的落下泪,康菲梅其实很想、很想要他回头,但话到嘴,又被自己顽固的自尊心给咽下。
她不爱落寞的他,但她又能怎么办?害怕再度受伤的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被迫面对纷乱的心情。
任随护士重新弄好她手上的针筒,而后她躺回白色病床上。
她好累,有谁能带她摆脱这一切?
☆ ☆ ☆
“听说,你真的把他赶走?”康非梅关心的问。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懂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
“赶走最好,他也不想想自已是怎么对梅梅的,现在人受伤了才知道后悔。”康衍普还是那副痛恨范毅峋的态度,对他来讲,只要伤到妹妹半根寒毛的家伙,他都不会原谅。
“你跟人家喳呼什么劲?范毅峋的诚意你又不是没见到,何苦要对他这般冷嘲热讽的?”康衍庆最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一直站在为妹妹好的立场说话。
“你才给我少废话,梅梅的事,你也得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康衍普气不过小弟胳臂向外弯的偏袒那家伙,连妹姝都受重伤,居然还胆敢说他的好话。
康菲梅依旧不发一话的任随兄长各持已见的争执,她的思绪尚停留在范毅峋落寞离去的那抹背影。
“统统给我住嘴!”康绚璇的话最有权威性,她一人一耳的扭住争吵中的两兄弟,一把将他们扭到外头去。“梅梅最需要的就是安静,这里不需要你们的争吵声。”
“姑妈!”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抗议,但康绚璇哪会理会他们渴望陪妹妹的心。
她当着他们的面甩上病房门,留下姑甥两人准备谈心。
“真的这么恨他?”她明口很的反面是爱,惟有相爱极深才会有恨意的举动。
“姑妈?”康菲梅装作不懂她的意思,抬起清澈的双眼,那里头该有的年轻活力如今全被纠缠的情愫给混淆。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会懂姑妈的意思。”康绚璇爱怜的拍拍她的小手,她原本丰腴的手如今也被折磨瘦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姑妈的面前,她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姑妈是个睿智的人,许多事她就算掩饰,姑妈还是能探测出。“我该恨他的,可是……”
“可是你还爱着他。”
一针见血的指出,康绚琐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沫角。
狠狠地倒抽口气,康非梅定眼看着白净的手背。
“或许吧,但……我现在已经不确定了。”良久,她才缓缓的说道。
“只有真切的爱,你才会在他抛弃你,甚至欺负你的同时感到悲哀与难受。”康绚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她的手告诉她。“你该看看当他知道你重伤住院时的那副模样,急诊室外头都是记者、来往的警察,当然还有我及你哥哥们,他下跪向我道歉,为了你受伤道歉,一个大男人能撇掉自尊,做姑妈的,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