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仲威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跟着来到一楼大门口准备搭乘由司机驾驶的座车前去应酬;他心中早已盘算好,在应酬结束后就回来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就在他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离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他。
“仲威。”
他转过头立刻看见李元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微笑着向他招手。
阎仲威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今晚他很忙,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应付她。
李元瑜是李成庆的女儿,阎李两家是世交,所以双方家长一直有意撮合两位年轻人,希望亲上加亲。
李元瑜对阎仲威一见倾心,只可惜阎仲威将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李元瑜的热心他倒是大方接受,反正只要对扬升集团有利,娶哪个女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况且李元瑜长得甜美可人、个性温驯乖巧,的确是个好妻子的人选。
见他没有反应,李元瑜只好主动走到他面前,“仲威,你要出去吗?”
“嗯,我还有应酬。”他说这句话算是在提醒她,要她识相点别跟上来。
“我听郑秘书说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没空陪我吃饭,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可是……”他着实不想浪费时间在接送女人上头,不过这个小女人已经等了他一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如果他还拒绝她的要求似乎太不通人情。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那好吧!”他点点头,“你先上车。”
见目的达到,李元瑜高兴地坐进车里;她不介意能不能跟男友一起吃饭,对她而言,能够找到机会和他相处就可以了,哪怕只有数分钟也好。
她这个男朋友对她始终很冷淡、一点都不热情,偏偏他就像块磁铁紧紧吸住她的心,教她抛不开也放不下。
她乃堂堂李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对男人如此主动过?他阎仲威可是第一个幸运儿。
没办法,谁教她爱他呢!
“阿德,待会儿先送我到金公主,然后再送李小姐回家。”这样的安排十分完美,不会占用到他工作的时间,阎仲威一面交代司机,一面打开后座的灯翻阅起刚才郑秘书送来的财务报表。
金公主?什么是金公主?听起来好像是不太正经的地方。
李元瑜静静地不敢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压抑不下满腔的好奇,“仲、仲威,什么是金公主?”
“就是酒家。”他未曾抬头,心思都在财报上。
“你要去……酒家?”她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直接。
“这只是生意上的应酬,不用大惊小怪。”在他看来,上酒家招待客人乃是稀松平常的事,他根本毋需多作解释。
他会不会逢场作戏?会不会把酒家女带出场?李元瑜纵然有满腔疑问,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出口,就怕他会怪她不懂事。
“我知道了。”她只是漾着笑容故作理解地点点头。
在她的世界里,必须戴着虚伪的面具才能生存,否则在大家族的斗争下,她很快就会体无完肤,甚至尸骨无存。
这也是她不顾一切积极要攀上阎仲威的原因,只有嫁给一个背景傲人的丈夫,她在家族中才有立足之地、说话才有分量、才能被亲戚朋友看得起。
只是在她甜美的外表下,谁也猜不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连阎仲威也不了解她。
因为他从来就不把她当一回事,根本不曾仔细观察过她,遑论深入探索她的内心世界。
他眼中只有扬升集团,和接踵而至的工作。
至于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从男人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只是取悦男人和繁衍后代的工具,这一切都可以用丰裕的物质生活换取,刚好他供得起也给得起。
他并不怀疑李元瑜对他的感情,以他的条件会对他一见钟情的女人至少可以绕地球一圈,但他明白那基础是建立在他的地位和财富上,一旦他一无所有,女人绝对会夹着尾巴跑掉,而且跑得比狮子还快。
既然感情只是一种条件交换,他又何必浪费感情在女人身上。
与其和女人虚情假意,他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至少业绩不会骗人,他的付出和成就绝对会成正比,所以他不曾对李元瑜感到愧疚。
阎仲威决定在两人结婚后,他会以极为丰裕的物质生活来回报她曾经用心的付出、回报她的身体提供给他的感官享受、回报她为阎家生育后代的辛劳,他绝不会亏待她,他会让彼此都不吃亏。
“仲威。”看他专心地翻阅财报,李元瑜欲言又止,她向来不愿意做令他不开心的事,只是这件事她得探探他的口风。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们在一起有两年了吧!”她低下头轻声道:“昨天爸爸在问我,问我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那就是摆明要他们结婚啰!
闻言,阎仲威合起报表,“你有什么打算?”
他把问题丢回给她。
“我……”她依旧低着头,“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就由你做主。”
在他面前,她永远扮演着温柔顺从的角色。
“你想结婚?”他挑明说。
“我……”她抓着裙摆,“你想吗?”
这个问题顿时问倒他。
他想结婚吗?
虽然他知道结婚是迟早的事,可是这一刻来临时,他却忍不住犹豫。
所幸车子刚好抵达酒家门口,也顺道替他解围。
“再说吧!”他敷衍地回答,跟着准备下车。
眼看他推开车门就要下车离去,她不禁喊住他:“仲威,你……”
“我赶时间。”他摆明了不想她讨论结婚的问题。
“你不和我……吻别吗?”她知道他误会她的用意,只是张大双眼望着他。
他蓦地心软,跟着在她唇上印下轻吻。
“你先回家休息,等我有空再来讨论这件事。”他迅速交代完便下车匆匆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酒家门口的背影,她不禁出神。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情人间最平常的拥抱和亲吻他都吝于给她,通常都是她主动要求时他才会虚应一下。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明白阎仲威并不爱她。
爱一个人不是这个样子,他对她完全缺乏对爱人该有的亲密和体贴。
可是他又不拒绝她,还是继续跟她交往。
大概他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两人门当户对、学历相当,可说是金童玉女的组合。
想到这里,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爱不爱无所谓,她要的是一个强势可让她依靠的丈夫,以及物质丰厚的生活;她要高高在上看着众人,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人比下去。
阎夫人!哈哈——这是个多么动听的称呼词,有了这顶光环,她绝对可以活得比以前更风光、更骄傲。
至于爱情,那只会一闪而逝,随着时间过去,一下子便消失无踪了。
到底是谁想出“选择爱情或面包”这个可笑的题目?
这家伙当真是愚不可及的笨蛋!
第二章
金公主酒家里装饰得金碧辉煌,除了穿着性感暴露的服务生和坐台小姐外,还有几名男性招待员西装笔挺地站在酒家门口招揽生意。
经征信社人员的通知后,丁雨倩以最快速度赶到金公主酒家,正当她一脚准备跨进酒家门口时,却被招待员伸手给拦下。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酒家并不是女人来的地方,除了应征者之外,通常女人来此的目的只有找碴跟闹场,所以机警的招待员自然不会轻易地放她进去。
“我……”丁雨倩愣了愣,随即明白对方的用意,“我是颜先生公司的公关主任,特地过来帮颜先生招待客人。”
反正他们来了一群人,是朋友还是客户谁分得清楚。
“你是……公关主任?”挑着眉,酒家待员一脸不信地盯着她。
这个女人固然美丽,可是脸上却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再加上一身香奈儿套装的端庄打扮,怎么看不像是公关小姐,倒像是公司的高阶主管。
“是的。”对方上下打量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打扮不符合公关身分,于是她急忙摘下黑框眼镜收进皮包里,“我和颜先生约好十点见面,麻烦你带我到他的包厢去好吗?”
由于读书和工作的时间过长,她并未配戴隐形眼镜,所以突然间拿下从未离身的眼镜,八百度的近视外加散光让她跟前一片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用睁眼瞎子来形容她目前的情况大概十分贴切。
“有什么事情吗?”看两人在门口僵持半天,酒家经理便走了过来。
“经理,这位小姐要进去找一位客人。”招待员恭敬地回话。
“小姐,你要找什么人?”和招待员相同,经理也忍不住打量起她。
为了维护客人的权利,他们绝不能让外人到里头闹事,因为有些太太气恨老公流连酒家,上门找麻烦是常有的事。
“我说过了,我是颜先生公司的公关主任,今天特地来帮忙招待客人的。”她捺着性子再说一次。
“招待客人。”经理沉吟半晌,“你是指阎总裁他们吗?”
颜总裁?向荣集团一直由颜逸凯的哥哥颜立凯当家,什么时候轮到颜逸凯做总裁?
是了!
所谓打肿脸充胖子,这个色情狂为了在女人面前装老大,定然会自吹自擂,把自己说成高高在上的人物。
歪着头想半天,丁雨倩有了答案,忙不迭地点头,“没错,我和颜先生约好十点见面,再不进去可就要迟到,而且如果我不能进去待客户,老板铁定会怪我失职,到时候害我被炒鱿鱼,你们要负责吗?”
说着说着,她鼓起腮帮子,开始数落起对方来。
“这样……”她说得合情合理、态度温和有礼,完全不像来找麻烦的样子。
虽然她打扮端庄,不过目前大公司里的公关小姐多数靠的是交际手腕和沟通技巧,并非只是单纯搔首弄姿、出卖色相。
“那好吧!你跟我进来。”酒家经理总算同意她的请求。
“谢谢。”丁雨倩这才松一口气,“那就麻烦你带路。”
她不禁为自己的机警感到万分得意,要是她连酒家大门都进不了,又怎么对付那个色情狂?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经理身后,幸亏经理的脚步不快,否则跟前一片模糊的她,可能已经跌个狗吃屎。
“小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经理突然开口了,“你这么漂亮,留在大公司里担任公关主任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如果你愿意来我这里,我保证你一个月可以赚进好几十万哪?”
“有这么好赚?”她假装惊叹,虚应着酒家经理,“可是我不习惯让男人吃豆腐、占便宜耶。”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况且是看在钱的份上。”经理热心地递上一张名片,“有兴趣就打电话给我,我保证一定把你捧成本店最红的小姐。”
对于这点他非常有自信,放眼望去,他店里还没有一个长得如此美艳动人又气质绝佳的小姐,有了资质这么棒的摇钱树,还怕“金公主”这块招牌打不响吗?
丁雨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为了达到目的,她还是收下名片,跟着经理来到一间包厢的门口前。
“阎总裁和客人都在里面。”经理一面说一面敲了敲门,然后轻轻转动门把探进半具身躯,“阎总裁,贵公司的公关主任到了,我已经帮你带她过来。”
包厢里头闹烘烘的,扬升集团的业务副总和三位专员跟几位客人全都喝得面耳赤、丑态毕霹,正和身旁的坐台小姐尽情嘻闹。
坐在不远处的阎仲威只听见有人在喊他,其它的话根本听不见。
“你说什么?”阎仲威索性跨步走过来。
包厢内一片昏暗,再加上八百度的近视,丁雨倩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眯起双眼,只看见许多黑鸦鸦的人头,整个包厢内还充斥着男女淫荡的嘻笑声;她可以确定在场人数众多,不只有颜逸凯一个人在此狂欢,所以就认定八成是他嫌一个人出来玩无聊,顺便呼朋引伴一起来花天酒地。
好,很好!
待会儿她就让颜逸凯这个色情狂在朋友面前出糗,绝对比让他在女人面前出糗有用。
丁雨倩不停地在内心冷笑,一只手已伸进皮包里握紧早已准备好的武器。
一道高大的身形正逐渐朝她靠近,虽然她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不过从对方的身高来判,她认定是颜逸凯没错,因为在台北市还找不出几个男人有这样的身高。
“阎总裁,这位小姐是你们公司的……”
一听见“颜总裁”三个字,丁雨倩立刻从经理身后跳出来,不待经理把话说完,立刻从皮包中拿出泡沫发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阎仲威脸上喷去。
只有采取突击的方式,颜逸凯才不会有防备之心:她这么想着。
“喂,你在做什么?”受到袭击的阎仲威陡然发出一声怒吼,急忙伸手抹去脸上的泡沫。
只可惜丁雨倩的动作更快,当他忙着抹去脸上的泡沫时,她已经拿起桌上的冰桶,跟着拉开他的裤头将所有的冰块倒进他的裤裆里。
“你……”重点部位遭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阎仲威险些跳了起来。
酒家经理看到这一幕,一时间竟愣在一旁忘记阻止。
至于在座的员工、客人和陪酒小姐,在阎仲威发出第一声怒吼时就已经全部安静下来,再看到冰块落到他裤裆里的划面,每个人不由得口瞪口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姓颜的,你给我听好。”丁雨倩愤恨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花心大萝卜,如果你再不跟我解除婚约,我就整你整到你死为止,听见没有?”
话一说完,她立时甩过头,转身大步离去。
这下可整到他了!
压抑这么久,她总算出一口气,现在就等“颜逸凯”一怒之下跑来找她解除婚约。
踩着高度不算高的高跟鞋,她得意地离去。
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阎总裁的私人恩怨,他该不该阻止这个女人离去呢?酒家经理呆在一旁不知所措。
至于还坐在包厢里的人可就辛苦了。
他们忍得好辛苦。
看见“冷面阎罗”被女人恶整得如此凄惨,每个人都想哈哈大笑。
可是当着老板的面,谁敢笑出声?就连客户也不好意思笑,遑论坐台的酒家小姐。
所以大家只有忍?
于是乎,每个人全身抖动、嘴角抽搐,一张脸变成猪肝色,严重的甚至转为紫酱色。
不过就是没人有种笑出声。
该死的女人!他阎仲威什么时候变成花心大萝卜?什么时候和女人有婚约?简直是莫名其妙!
更可恨的是,那女人居然拿着发胶和冰块对付他,让他当众出这么大的糗,而他吃下闷亏连这个女人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