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当你的朋友比情人长久,我甘于做你的哥儿们。为了掩饰我对你的爱,我自称是同性恋,甚至被真的同性恋轮、轮……」下一个字太难堪,她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他错愕不已。「有人欺负妳,妳可以告诉我,我会替妳讨回公道。」
「但那样做,我在你心里面,就会变得污秽不堪了。」为了保住超然的形象,她把最痛苦的往事不断往心里塞,塞成了一团腐烂。
「我戴着同性恋的面具,我让你毫无戒心地把我当知己,我甚至在最适当的时候,提出权宜性结婚的点子,只要能让你专属于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对夏老使尽工夫,暗示他逼你结婚,我相信婚后,我再向你告白,有了婚姻的束缚,你不爱我也不行。可是,眼看计画就要成功,为什么在这时候,你会被别的女人拐走,而且还是这么差劲的女人?」
她低着头,嘤嘤啜泣。
可洁听了好辛酸,换作是她,也会这么恨「程咬金」吧?
她正想开口安慰,却发现夏鼎昌使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色。
他开口了:「我从来不知道,妳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婉吟曾对他抱怨,说不喜欢紫曼当大嫂,因为她内心非常阴暗:怪不得明小姐也对她不客气,还曾说过「您看到的黎小姐与我眼中的黎小姐,性格相去十万八千里」。
该死!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不对劲?竞让那句「日后将会因她出乱子」一语成谶!
「我不懂,这么多年来,妳为什么不坦白?妳是太爱我,还是太怕被拒绝?」
「我太爱你了!」她抬起脸,为自己辩驳。
「不,妳太怕被拒绝,怕受伤,一直把一翻两瞪眼的机会往后延,以为结了婚,我就会顺理成章爱上妳。」他现在终于懂了。「但我一直把妳当作哥儿们,我曾经能放心跟妳谈很多事--」
后面传来一个弹指声,暗示所有救难措施都已部署完毕。
「很可惜,就算如此,妳还是不够了解我。」
夏鼎昌寒着脸,认真说道:
「我不会爱上妳,要爱,早就爱上了。再说,如果我爱妳,绝不会因为妳是同性恋就放弃,我一定会争取,即使这会让彼此很痛苦,我也绝不放手。」
黎紫曼完全失去平时开朗的神气。「那你是说,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了?」
已永远不会。」他斩钉截铁。
她全身发抖,眼中迸现怒气。
「算你狠!」她拉住可洁的手臂。「很遗憾,你狠,我必须更狠!」
她纵身就要往下跳去。
「可洁!」夏鼎昌一瞬间冲到最前端,堪堪抓住她的左臂。
「Action!」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察都往前冲。
「下来,妳给我下来!」黎紫曼在半空中叫嚣,极尽所能地拽住她。
可洁疼出眼泪,她快要被撕裂成两半,一手承受着黎紫曼的体重与撕抓,一手是鼎昌执着的支撑。
「可洁,撑下去,我很快就把妳带上来。」
她能做的,就是脚踝互勾,夹紧双腿。她好怕这一震晃,宝宝会待不住。
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第一个珍贵的礼物,也是幸福的钥匙,开启了她跟夏鼎昌的美好恋情。老天,她从没奢求过什么,拜托、拜托,请不要让宝宝离开她!
一阵大风吹来,她挂在墙边,随风剧烈摇晃,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掉下去。
生死关头,她不能不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鼎昌,我爱你。」她含泪大声告白。「如果我死了,请你也不要忘记。」
他牙根一咬,不愿往坏处想。「说什么傻话?我不要听。」
员警在他腰间系上弹性护绳,固定在某个定点,防止他被拖下去,让他更能无后顾之忧地探出自己。
可洁怀了身孕,手臂禁不起剧烈拉扯。他单手握紧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绕过她腋下,将她圈抱住,力持她双肩平衡,将她慢慢拉起。
「撑住,妳不会有事的。」他拚命向她、更向自己保证。
黎紫曼渐渐撑不住自己的体重,虽然紧抓着可洁的手臂不放,却还是慢慢往下滑,尖尖的指甲在她臂上划下指甲痕,都出血了。
「下来,跟我一起下来!」她猛拽。
「鼎昌,不能不管黎小姐。」她惊喊。
黎紫曼的撕抓不断往下滑,可洁的伤口虽然痛,但也由此感觉到她存活的机率在降低。
「救她是别人的事,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妳相信,妳会好好的。」他使劲将她往上带。
谁来救救紫曼?老天,她的手已经滑到她的手掌,可洁用力握住她的手。
无奈紫曼抓伤她,流下来的鲜血让交握的手掌变得湿滑,她一分一分继续往下滑,几乎与她脱离。
「啊!」错开手的剎那,紫曼发出濒死的尖嚎。
就在这时,下个楼层一阵玻璃裂响,几个救难人员及时抱住黎紫曼,将她往屋里拖去。
同一时间,负担减轻,夏鼎昌也将可洁抱回顶楼。
终于!终于!他一手拆掉弹性护绳的挂勾,一手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从危险中脱困的喜悦澎湃上心,尝起来竟是极度的苦涩。
感谢老天,他没有失去她,感谢老天!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狂乱地问:「妳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拚命摇头,眸底映着泪光,不敢相信自己竟还能再回到他怀里。
「鼎昌,我好爱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好怕失去宝宝……」她哭了出来。
宝宝!
「担架抬过来,快点!我太太有身孕,必须马上做检查。」他打横抱起她,奔向推过来的担架,一路护送着她进救护车。
「如果宝宝没有了,怎么办?」她的眼泪流个不停。
「不会的。」他握紧她的柔荑,甚至让她发疼。「宝宝一定很像我,很霸道、很强势,会好好待在妳的肚子里,绝对不会离开我们。」
希望如此!
她用另一只手将他们交握的手移到小腹上,他再覆上另一手,双人四掌,将爱与温暖传入腹中,用虔诚的心祷告,一切平安。
第九章
抵达医院后,可洁迅速被推进检查室,
专业医师早已在等候,护士们拉起布帘,将夏鼎昌请出外面。
自幼及长,再大的风浪袭来,他都不曾这么不安过。他坐下、他站起、他踱步、他槌壁、他踹墙、他每三秒钟看一眼检查室的门、他每五秒拾一次腕表。
终于,在他几乎要冲进去,问个究竟时,医生出来了。
「她怎么样?」
「我们现在要送准妈妈到病房。不用担心,胎儿生命力很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请准妈妈卧床静养几天。」
「那我太太呢?」他最想知道可洁的情形。
「准妈妈听到胎儿没事,情绪已经镇静下来,但手臂肌肉拉伤,暂时无法使力,起居暂时需要协助,至于其他外伤,我们都处理过了,没有大碍。」
就在这时,可洁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他的眼神离不开她,深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他一路跟随,来到特等病房,等不及护士退去,急着就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还好。」她漾出笑意,让他放心。「医生说,宝宝也很好,要我多休息几天。」
她想揉开他眉间的结,却发现手臂动不了。
肌肉拉伤,医生说过了,她苦笑。「鼎昌,我跟宝宝都没事,笑一个给我看。」
「我笑不出来。」只要想到她曾在顶楼随风晃啊晃,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紧。
如果当时失去她……天哪,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痛苦!
「你一直皱着眉头,我会害怕。」她看护士都已离去,小小声地撒娇。
他坐下来,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了,黎小姐呢?」她记得她好像被另一批员警从下层楼接了进去。
他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立刻变得修罗脸。「她在做精神鉴定,她的家人已经过去陪她了。」他的表情告诉她,最好别再问了。
可洁沉默了一下。「我想,我的出现伤害了她。」
「不许妳这么说。」他替她顺了顺耳边的发。「是她曲里拐弯的想法害了她自己。如果她曾诚实以告,我也明快回绝,现在的她也许已经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多找时间去看她,好不好?」她也尝过暗恋的滋味,知道黎紫曼的难受。
他坚定地摇头。
「可是,你这样对她……很残忍,毕竟你们曾经有过婚约。」
「婚约的内容是:如果我找不到今生至爱,她的性向也不被家人接受,我们都被逼婚,就权宜性结为夫妻。但我已经找到今生的最爱了,她也根本不是同性恋,婚约自然不存在。」他愈说愈动怒。「再者,她对妳做了这种事,差点让我失去妳跟宝宝,我没回头报复就算客气了,绝无可能再有相交之谊。」
知道他的意志坚决,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她也只能叹息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爷爷、爷爷!」
「爷爷,你走慢点!婉吟,妳搀着奶奶!」
他们面面相觑,还来不及反应,病房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只见一位身穿长袍马褂的老人家霹雳现身,先在门框上定格三秒钟,然后气势凛凛地走了进来。
已爷爷?」夏鼎昌站起来,几乎不敢相信他看见了谁。
后头,聂奶奶、夏婉吟、聂尔璇都跟了进来。
一听到夏鼎昌喊爷爷,可洁吓了一跳,心里惴惴难安,深怕他们又要吵架。
夏老瞇着眼睛,看清楚病床上的「那个女人」,他长袍一甩,大步踏来,目光炯炯,就像一团超强飓风,直扑病床而来。
「鼎昌,你要不要先去躲一躲?」她小声建议。
躲?开什么玩笑?
「可洁不怕,我会保护妳跟孩子。」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
夏老神情凝肃,步到床边后,直勾勾地瞪着她的小腹瞧。
气氛之紧绷,夏鼎昌瞪着他,深怕他会出什么怪招。
果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出一掌,探向她的小腹。
另一只有力的巨掌更快,在半空中截住了他。
夏鼎昌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我的曾孙怎么样了?」夏老问。
「你要问就问,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我关心我曾孙,想亲手做个确认,是会怎么样?」
果然吵起来了!房里其他人几乎要呻吟。
「你有没有搞错?」夏鼎昌大发雷霆。「可洁才经历过那么危险的事,我差点失去了她,我们吓得都该去收惊,而你赶来医院,竟只是关心『曾孙』来着?」
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然是要怎样?」
「你应该先关心你『曾孙的妈』。」夏鼎昌指着可洁。
无奈她双臂拉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战事发生。
已奇了!奇了!」夏爷用手指着他,抖啊抖。「上次你回家宣布你有小孩,离开前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你指责我在乎『谁怀孕』比在乎『曾孙』更多一点。现在我来关心曾孙,你居然又说我不对!」
「你要看场合、看情况关心人,不是你比较在乎谁,就比较关心谁。」
一老一少,两个夏家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不要吵、你们不要吵架。」可洁想劝架,无奈声音压不过两个大嗓门男人。
她真担心会生出脾气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男孩,但现在才担心似乎来不及了。
聂奶奶凑过来,「我早就跟妳说过,要学会习惯这种事。」
「我们家爷爷跟大哥脾气都很硬,平时都不会让步的,但我教过妳,要作威作福得趁这时,怀孕的女人最大!」婉吟用力拍拍手,「你们闭嘴啦!闭嘴!准妈妈有话要说。」
两个男人立刻住口,齐齐转头面向她。
「可洁,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我马上叫医生来。」
已我曾孙怎么样了?喂,做人要讲义气,妳既然怀了夏家的种,就要负责好好生下来呀,快!快去把医生给我找来!」
这关「义气」什么事?可洁不解。
难得看到两位商场上威震八方的悍将慌了手脚,夏婉吟很乐。
已不用大惊小怪,准妈妈只是有话要说而已。可洁,妳就勇敢说了吧。」
「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她想起身,无奈根本坐不起来,顶楼惊魂缓缓酦酵,危险过后,她这时才觉得浑身虚软。「夏老爷子,胎儿很安全,您不用担心。鼎昌,我很好,你也不要紧张。」
夏老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不吵就不吵。」他嘟着嘴回道。
「谢谢您。」可洁好感激。
在赶来的路上,他听说了整件事,心头千思百绪。此时看到准孙媳,个儿小小,惹人娇怜,五官端正,没一丝狐骚味儿,心中已有了好感,再看到她手臂被抓得破皮流血,又怵目惊心,又叫人心疼,一颗铁汉石头心根本就硬不起来。
唉,不是不感叹,他看着紫曼长大,却没看出她的真本性。可洁有他最重视的婉吟与聂奶奶背书保证,或许他该给她一个机会,试着去接受她。
他转回头,金刚怒目地说:「我『曾孙的妈』,是不会叫我夏老爷子的。」
夏鼎昌愣了一下,没想到从不退让的爷爷,居然会先让了一步。
「快,还不快叫爷爷?」他赶紧催促。
可洁眨了眨眼睛,百感交集,眼泪悄悄汇集,几乎要落了下来。
虽然宝宝还没出生,但她好像已经拥有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再也不孤单。
「……爷爷。」她的轻喊有泣音。
「唉,你怎么挑的媳妇?一喊我就哭,你是不是都在背地里讲我的坏话?」夏老又慌了手脚,「你们做人证,我只有在背后骂过她,可没当面欺负过她呀!」
聂奶奶、夏婉吟、聂尔璇笑成一团。
夏鼎昌弯身,轻拥可洁。
「妳哭什么?妳是福星,一出马就把坏脾气的爷爷给克住了。」
她泪眼迷蒙。「我一直是孤儿,现在好像忽然间多出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亲戚。」
「放心吧,爷爷看起来凶,其实他很疼女生,嫁进夏家就像进入女生的天堂,妳以后一定会知道。」
他吻着她的唇,在家人的见证下,许下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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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绿草如茵的好园地,一对新人正在举行结婚典礼。
新郎是夏鼎昌,新娘是林可洁,有别于豪门婚礼的大鸣大放,他们的喜事办在夏家的庭园,只宴请亲近的家人朋友,气氛温馨而可爱。
牧师站在小讲台上,推推眼镜,问一脸神气的新郎:
「夏鼎昌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可洁小姐为妻,不论贫病痛苦,都愿与她祸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