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王子,难怪大白蛙会慢慢变回公主了。你的吻系金地!”雅达不甘心地说,但是幸福的他,根本无暇再去管我这姐姐的胖瘦高矮。“姐,就从此跟王子走吧!”雅达说的容易,他不知道我的矛盾正激烈地互相残杀中。
我24岁,大四以下,164公分45公斤。他32岁,总经理以上,175公分65公斤。我们的状况,落花无意,流水有情。但,是花就得落下。
阿姨和节成发了疯似地帮我添购衣物,阿姨一副要过足装扮瘾的姿态,港、韩、日、台只要是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她下手绝不心疼。节成更是发挥了他从前的导演性格,不但会买爱买,更找来从前合作的造型师,要来对我做彻底的改造翻新。幸好,当他们发现除了长袖、长裤、长裙、外套外,我一概不碰的铁则后,他们才收敛起来,不过光是这样,我的衣服数量就够吓人了。我倒是答应把头发剪到及腰成型,为什么?
基于爱美的本能,基于希望恒峰能看到干净亮丽的自己。
第五章
“重要的是开始之后就不要停止,结束之后就不要悔恨。”这是医生说的积极人生观,他说爱情也适用。“所以我跟他结束了?我只是活在悔恨之中?”“倒不如说,你爱痛苦比爱他还多吧!”
——男人问,这一年半里,我可曾想过他。
——女人说,我想过你,但是我却想着他。
“我想出去走走!”
情理上我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我并没有告诉节成和阿姨他们,说我要回台南去找恒峰。来台北4年都不曾主动想出门的我,一开口说要外出就引起全家强烈的骚动。“去哪?多少人一起去?”拥有母职的阿姨支持,但是不免担忧女儿安全。父亲的反应绝对更加激烈,“有男生吗?同班同学?跟陌生男子的无聊联谊就免了。”据说姨丈为此还跟阿姨吵了一架。阿姨怪他不让我回到正常社会生活,“这社会什么时候正常过?”姨丈的理由,差点让他们夫妻出现必须要分房的局面。
“我会全程陪着晴雅的。”节成迅速地处理掉这对夫妻的争端。“想去哪?”节成问我。我没办法说出目的地。“不说,那就去台南罗!”节成笑着,苦味十足。
男人问,这一年半里,我可曾想过他。
女人说,我想过你,但是我却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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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还在,只是变得宁静许多。包括尖锐的金属裁切声,压铸机规律的铿铿声响,穿着蓝色工作服上料出货的人,我熟悉的事物都已不复存在。现在面前往来的托盘车、货车、工人的制服上,都印有陌生的友联仓储字样。节成礼貌地寻问在场的领班,这工厂的转变过程。
“听说是周转不过来,托人卖了厂房。”年轻的领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找个借口拒绝节成的问题,就去忙碌自己手边的工作。“没关系,我们去他家找找,总有人会知道的。”看出我心里的恐慌,节成搂着我的肩膀不断地帮我打气,“不用担心,他一定在,有道是好事多磨啊!”体贴的安慰并不能驱走我内心的不安,但是我仍笑着回应。轻轻地把节成搭在我肩上的手拨开,没敢看他的脸,放开脚步就往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街景的改变不大,倒是便利南店的数目明显增加了。永康市并不难找,在不需要我指路的情况下,节成给了我更多安静的时间,好让我沉淀整理心情。节成车子停在离我旧家还有一段路的便利商店门口。“我开车累死了,不想再走。我去买瓶蛮牛,顺便看看杂志,你自己去吧!”他帮我打开车门,提醒我带着外套和皮包,“还认得路?”在我点头后,他说要找地方停车就将车开走。我不时的往后望,但是直到我弯进巷口前,都不见他的人影。
标示巷号的长方形绿色铁片好生地贴在墙壁上,灰尘多了点,右下方不再被人用钳子硬翻一角起来(恒峰的杰作,他想拆一块下来当作车牌,进行到一半就被邻居发现,他才逃离作罢)。
我像是被风从背后推了一把,“还不快去!”不知道是风声或是心声在催促,我沉着气压制着坎坷的思绪,一步一步地靠近我日思夜想的地方,有他在的19号。
女孩泣着,在17又6分之l号的门铃前。
19、21号神秘的消失了,就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发生那件事后,里长太太找了道土施法破煞,他们说此地是“鬼门重地”不宜再居,所以很快就搬走了。”住对门的老婆婆说着。
“怎么变成空地呢?”“他们卖掉了,给果新屋主刚全部打掉准备要重盖,他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太太突然流产,你说邪不邪门。后来就没人敢动这块地了。”
“里长一家呢?”“可怜喔!独生子才因为杀人罪被关,居然不到两年就跟着破产。”里长的情妇为了报复,偷光了里长的存款,又利用里长的身份证、印章、房地契去向钱庄贷款,就远走高飞了。信用出了问题,银行抽银根,工厂客户撤单,追债的人到工厂破坏搬货,发不出员工的薪水,里长逼于无奈只好宣布破产走避。眼力不好的老婆婆认不出我来,还以为我是里长家的亲戚,直握着我的手夸我。
来之前的夜里,我曾好好的照了一次镜子。体重不变,但是脸颊变得丰匀还有点婴儿肥,吃的好用的好气色绯红不少,轮廓也更深刻了。为了给恒峰一个好印象,还拜托阿姨帮我上了睫毛膏和眼影。鹅黄色一片裙,米白色的套头毛衣,怎么看自己,都早已不是从前朴素的台南丫头。
“人穷鬼也怕,难得还有你肯来关心,像21号那个查某囝仔最没良心,人为着保护伊杀人,五、六年也没见过她回来看一眼。人家说,瘦骨、薄唇,就是天生刻薄相,伊克死老爸、老母,还去克别人,夭寿喔。”老婆婆说的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我该心存侥幸的离开吗……我就是那个查某囝仔。”我用行动彻底地碾碎这念头,更做好被痛骂的准备。我不是厚颜无耻,也不是问心无愧,只是我相信,要是我拒绝了一件与恒峰有关联的事,就等于是否定了他,然后我会真正的失去他。老婆婆把背偻的更低,缓慢地拖着脚步,话也不说掉头进门。我印象中的阿婆强悍又有着厉害的口舌,对于她的轻易退缩感到吃惊。
“你怎么来了。”才回头,节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是幸好我来了吧!你怎么那么笨,不反驳她呢?”
“她没有说谎,你看不见我所到之处片片焦土、寸草不生吗?”我指着我们两家的旧址,笑出一地的悲伤。“不说这个,女人,你什么时候才要开始哭?”
“你离我有多远?”我问节成,语气平淡沉着。“三步吧!”
节成搔着下巴打量着地面。
“那就三步吧!”这是第一次我出于自愿搂着节成。因为我需要可以拥抱、有热、有厚度的身体,一个能接纳我的一切(包括罪恶和忏悔)的容器。
“所以他们全家现在下落不明?”在回程的路上,节成问着。
“嗯!”“你认为我很笨吗?”节成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不会啊!”“帮你找人会不会很笨?”“笨到不行,而且令人讨厌。”
我瞪着节成,警告他不准轻举妄动的意味浓厚。
“你凭什么管我要做什么?”“就凭我喜欢过你。”因为对自己诚实,所以我不能再伤害节成。
中年男人在路旁手舞足蹈着,
手握着喜悦,脚踏着恰恰的节奏。
滑稽的举动为的是庆祝,
自己将成为女孩心中最笨且令人讨厌的男人。
终于毕业了,因为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半凑热闹地学着同学报考研究所,居然也让我备取考上了学校。这代表暂时我还有念不完的书,可以继续抗拒我不熟悉的社会。
研究所期间我都在节成的公司打工,说是补足自己欠缺的社会经验,其实是抵偿他帮我找徽信社的费用。但是两年过去了,调查的结果除了确定他的刑期是6年,在3年前假释出狱,之后的行踪就无法掌握,而里长和里长大太在这3年里分别陆续因病死之。我无法想像一向衣食无虑的他,突然孤苦无依起来,他要怎么过生活?是不是跟我一样,有好心的亲戚收留了他?他是否怨恨着为他带来厄运的我?因自责带来了恐惧与焦虑,这焦虑把我送到了医师身边。
“重要的是开始之后就不要停止,结束之后就不要悔恨。”这是医生说的积极人生观,他说爱情也适用。“所以我跟他结束了?我只是活在悔恨之中?”“倒不如说,你爱痛苦比爱他还多吧!”
医生要我试着用色笔去描绘恒峰和节成的长相,不需要做到维妙维肖。只要大致勾勒部分的轮廓就好。节成总是吹着刺猬般的短发,肤色跟刚烤好的杏仁手工饼干一样,长长干净的手指,虽然掌心比中指宽,但是就是想用修长来形容它。小鼻子小眼睛却有着英挺整齐的眉毛,戴上一副无框的银边眼镜,显得斯文中含着雾气。这该是眼神的功劳,和节成在公司相处的两年间,他眼里常驻的果决,最让我印象深刻。
节成的西装是在来来饭店旁边的西服店量身定做,他重视剪裁合身而不论品牌。从我开始帮他烫衬衫后,他就不再跑干洗店。即使是我忘了或是手边有事要忙,他抓着皱衬衫打上了领带,也不刻意拿外套修饰遮掩,照常开会,参加餐叙。害我常得带着熨斗,到他的办公室替他补熨。节成总是半裸着然后挂着领带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搔首弄姿,也不想想自己多大的岁数和那一身毕露、毫无身材可言的肋骨。
“怎么不说下去?”医生看到我停止继续图解节成时,轻声地问我。“我连他的一个笑容都想不出来。”两脚合拢双手把膝的我,惭愧的抬不起头来。
医生和我都知道这个“他”是谁。“不能忘记过去,不相信明天,但至少要牢记今天。”好老套的对白。”“我没在进行治疗,这是我对朋友的不忍。”
在26岁时,女人背着医生偷偷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学画,终有一天她的墙壁上会有张憨憨的笑脸,
画满永远不变的他。
菜包终于如愿进了新闻部,神鱼在我研二下学期跟一点红先生订了婚。“好了,事已至此,鱼被关进缸里,放弃吧!泡在水中的包子会烂的。”节成敲着菜包的胸口,在订婚喜宴后,士林Fisher咖啡店内。“你包多少?”依照那晚菜包疯狂吃喝的数量,节成好奇的问着。
“600。”菜包哼一声。把最后半个黑胡椒午肉可颂塞到嘴里。
“这种价钱亏你还讲的出口。”等你挂了我也包600。晴雅你放心,你保证有2200以上。”把中指缩回,菜包脸色和悦地说。
“啊!菸没带回来,一条耶!”菜包把提袋装的资料、笔记本倒满一桌,不死心拉开所有的拉链找着。“香菸?一条?”始终陪他安静坐着吃喜宴的我,都不禁心生疑窦,“他什么时候出手拿的?”我暗自纳闷着。
“难得有人用红色大卫杜夫招待宾客,真可惜。”再放回桌上的杂物时,菜包已经是一件一件用力的往包包里丢了,那怕是那台他刚买的宝贝彩色PDA,也逃不过乒乒乓乓地撞击。
“等等去唱歌吧!”菜包话没说完,手一放,砰然巨响,包包被整个摔到地上。“下次还有机会的,乖。”节成拿起了帐单,我则从地上捡起了菜包的袋子,背在自己身上,“走,唱歌去。”菜包站了起来,低着头跟在我们身后。
“怎么了?”穿着唐装,身材魁梧,前额刺的光秃,后脑杓绑着及腰的粗大马辫,蹲在收银机旁的男子,突然耸立在我们面前,接过节成手中的帐单,对着后方的菜包问话。
“失恋?新郎不是你?女朋友是同性恋?她死了?还是不想说?”不友善的态度,唐突的问题,我好怕会引起纠纷,拉了拉菜包的手,就想要赶快离开。
“新郎不是我啦!”菜包会回话,大出我们的预料之外。“抱歉喔!是新郎不是他。”那男人对着咖啡店内大叫,零星的几桌客人纷纷发出“噢!没中。”的惋惜声。
“欢迎光临,请慢走。”那男人走出柜台亲自帮我们推开木门,腰弯的超过90度以上,以最恭敬的姿态准备送走我们。“钱?”节成握着千元大钞不知所措。“你们今天是一人同行全部免费。”为什么?“本店规矩,凡失恋者来本店消费,免费。新郎不是你,该桌免费。情人是同性恋,全场免费。情人死了,全场免费,该桌还能获得今日特制蛋糕一个。”男人逐一解释着,我们三个傻在原地聆听。我还360度的转了一圈,把这家平凡无奇的咖啡店好好地再多看一眼。“那,不说呢?”当我们走出门口,在木门关闭前,我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就没事。”男人露出两颗超大洁白门牙诈笑着,直到门完全关起。
“还唱歌吗?”节成递一根烟给菜包,捂着手帮他点燃后问着。“不唱了,回家睡觉去。”坐上计程车,随便挥个手,菜包消失在台北的车阵之中。那晚我们连一滴酒也没喝,节成却觉得天旋地转。“为什么?”我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啊!”那一天你要是嫁给别人,我不知道会怎样?”“带几百人来这喝咖啡啊!”那天我才发现,对你不爱的人幽默,真是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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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三所上办了一个为期数天的工业管理学术研讨会,因为国家单位(中研院、工研院)、新竹科学园区、各大企业都投入和赞助,校方相当重视,特别希望所上的教授都能参与。我的指导教授虽然兴趣缺缺,但碍于校方关切,不得已就抓了我的论文参加,还把我列为共同发表人。虽然我再三推辞,但教授的坚持,又知道他校也会有博硕士学生参加,以及节成和姨丈的鼓励下,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