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爷您可是沙伊尔勋爵呀!」彼德仍然忿忿不平。
他是近来英国贵族圈中崛起的新星,他原本一介平民,并非天生的贵族,但六月的一个周末,英国女皇做了件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事──授予了某个无名小子男爵头衔!
在贵族圈中还没有人知道他时,「沙伊尔」这个名字在商界中早已如雷贯耳,听说只要他咳嗽一声,股市便会跌宕起伏、波动无数下,为了表彰他对英国经济做出的贡献,女皇亲自召见──于是,沙伊尔的名字凌空一跃,晋升为贵族。
英俊的人不富有,富有的人不英俊,即使两者兼得,却不一定是贵族,然而,沙伊尔却一夜之间便宜占尽,惹红了男人们嫉妒的眼睛,惹来了女人们迷醉的爱慕。
但是,这位手指一勾,便会有如云美女竞相飞来的沙伊尔勋爵,却独独苦恋薇薇安.古金斯侯爵小姐。
他不断地送礼物,不断地邀她共进晚餐,却得不到半点回音,古金斯侯爵小姐对身边的所有男子都无动于衷,有人大胆猜测,她大概是个女同志。
「少爷,我真搞不懂,」彼德大声抗议,「那女人有什么好?您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沙伊尔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答案除了风,只有他自己知道。
记得那一天,盛大的赛马场上,他看好的黑马一直遥遥落后,周围下注的赌徒在狂呼猛喊,他握住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当他就快要绝望的时候,黑马像是忽然兴奋起来,铁蹄铮铮,一举冲过终点线,拿下冠军奖杯。
大获全胜,不只是因为马儿的脚力,更因为骑手的战术。他站了起来,很想看看那个骑手是何方神圣──
那一剎那,骑手的帽子一摘,瀑布般亮眼的黑发飞扬起来──骑手竟是个带着东方血统的女子!
她穿着红色的骑装,冲刺时,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是古金斯侯爵小姐!」身边有人惊呼。
「原来是她……」沙伊尔微微笑了,笑中带着神秘,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葡萄酒,发现酒中的红色与她衣服上的红色,十分相似。
而她眼睛的颜色,也跟他的十分相似。
那一刻,他认定了她,从此展开追求的攻势,即使一百份礼物被原封不动地退还,他的决心也不曾动摇。
「少爷,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彼德满不情愿地报告,少爷要他留意古金斯侯爵小姐的动态,身为忠心的仆人,即使千万个不情愿,也得照办,「听说,她最近在找管家。」
「管家?」沙伊尔的眉一挑。
「听说她已经打电话给荷兰管家学院的院长,要求他们推荐一名优秀的毕业生。」
「呵.」他笑了,「一定是那座城堡太大,她应付不过来。」
「呃,少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俊颜重新映在镜中时,恢复信心十足的神采,「彼德,替我准备送给古金斯侯爵小姐的第一百零一份礼物!」
「什么?!」彼德忍不住大叫,「还要送!少爷,算了吧,她不会收的!」
「放心好了,这次她一定会收,因为……这次的礼物是一个出色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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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薇薇今天特别紧张,一颗忐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荷兰国际管家学院的院长亲自来电告知,她需要的人九点到。
「小姐,是别人来面试,又不是妳去应聘,为何妳满头大汗?」玛丽感到十分不解。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所以对管家总有一种恐惧的心理,总觉得那会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长脸女人,像幽灵一样在城堡里穿行,随时想谋杀我……」季薇薇往沙发的角落里一缩。
「哈哈,或许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喜欢贪小便宜,擦拭梳妆台时顺手就把主人的耳环装进口袋里。」玛丽比较乐观。
然而,她俩都想错了,当九点钟声敲过,门铃声准时响起,台阶上,没有老太太,反倒站着一个绝美的青年男子。
浅灰色的手工西装,谦谦君子般的微笑,还有那彬彬有礼的一鞠躬,彷佛某个国家的王子走错了地方。
「我是荷兰管家学院介绍来的管家,请问您是古金斯小姐吗?」男子如是说。
「呃……」季薇薇与玛丽面面相觑,看着那阳光般的笑脸,头有些发昏,一时忘了言语。
「请容许我把皮箱放在这儿。」男子径自跨进门厅,像回到了家般轻松自在,明亮的皮鞋踏着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大厅的每一个细节,停留在刺眼的凌乱处。
「对不起,我刚下飞机就赶来了,衣服还来不及换,古金斯小姐,请问面试的第一关是什么?布置餐桌吗?」他指了指那个杯盘狼藉的地方。
「呃……」见了美男,任何女子的脑袋都会变得迟钝,此刻的季薇薇也是如此,原本想好的难题不翼而飞,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回答,「第一关……随便好了,你最擅长做什么?」
他一笑,便动起手来。
大概出于职业病,看不惯脏乱的景象,对灰尘深恶痛绝,他大刀阔斧的展开收拾,不过几分钟,桌上的东西便已全部清理干净,雪白的绣花亚麻桌布抖散开来,他一边布置一边絮叨不止的卖弄学识。
「先固定椅子的位置,每张椅子距离桌子的长度要一致然后摆放烛台,四个烛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要成一条线,蜡烛的长短要相同,三套刀叉、四种杯子,再根据上酒的顺序来调整杯子的位置,座椅、盘子、酒杯之间的距离都要用尺量好,不能以目代测……」
他打开皮箱,像变魔术般变出一把尺,并逐步测量,眨眼之间,桌上一切井然有条。
「小姐,我做得还可以吗?」
「呃……很好。」季薇薇只觉得眼花瞭乱,她不是行家,无从辨认好坏。
「这么说我被录取了?」他自信满满的挑起眼。
「身为一个顶级的管家,应该不止布置餐桌这么简单吧?」幸亏玛丽机灵,适时提出疑间,「我听说你还应该会……」
「急救知识、保全知识、枪枝保管、正式礼仪、雪茄的收藏与保养、酒的鉴别和品尝、插花及家居饰品的保养、西服及正式服装的保养、团队服务演练、人事组织构架……」美男一口气马不停蹄说出一长串,「小姐,这些课程都是学院里必修的,妳想测试什么,请尽管开口。」
「不用了,」季薇薇蹙起眉,思索良久后,犹豫的开口,「我只是想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自从那张俊颜闪现的剎那,她的心中就泛起无比熟悉的感觉。
「小姐,妳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玛丽悄声低语,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明白一向心如止水的小姐,为何会突然中邪,说出这么丢脸的话?
不料,对方并不感到错愕,反而弯起迷人的薄唇,「小薇薇,我们何止曾经见过!」
「哈!我果然没看错!」季薇薇一跃而起投向他,再也不扮演贵族小姐的矜持模样,「雷曦骏,你这个坏蛋,这些年死到哪里去了?」
雷曦骏伸出坚实的双臂,接住这颗飞向他的红色炸弹,任凭她在他脸上重重的亲吻,脸上温和的微笑始终保持,只是在嗅到她发间芬芳时稍稍凝固。
「你失踪了十年,你知不知道……你失踪了十年!」季薇薇热泪盈眶,时而大声时而哽咽,不断的指责。
「我后来去找过妳,」他的回答还算镇定,「可惜那条街的老房子都被拆了,我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了,我搬家了──」她似乎发现自己的失态,笑着离开他的怀抱,转了个圈,一摊手,「看,我搬到这里来了!」
「这地方还不错。」他看看顶上的水晶灯,再看看她闪耀幸福的脸蛋。
「看上去不错,就是显得有点空空荡荡、死气沉沉的,尤其冬天特别冷。」她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姿势。
「以后不会了,」雷曦骏梭巡一周,「我会把这儿布置得热闹一点。」
「对了!你是来应聘管家的。」季薇薇忽然想起正经事,「这么说,这些年你是跑到荷兰去了,可是你怎么会有钱念管家学院呢?听说,那里的学费并不便宜。」
「说来话长,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聊,」打断她滔滔不绝的好奇提问,「现在告诉我,妳打算雇用我了吗?」
「呃……」季薇薇垮下了小脸,「老友,老实告诉你,虽然我很想雇用你,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这会轮到雷曦骏诧异了,「我的表现不及格?」
「悄悄告诉你哦……」她贴近他的耳朵,「其实,我没有钱。」
「没有钱?!」这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我只想骗一个管家帮我打理这座城堡,一个月后,等我爹地的银婚庆典结束,就把他辞退……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找一份长久的工作,所以不敢坑你。」
「原来如此,」雷曦骏不由哈哈大笑,「其实妳的担心很多余,这座城堡墙壁上随便一幅油画就抵一个管家十年的薪水,还敢哭穷?」
「可是我不敢随便当掉爹地的古董!」她嘟起嘴,小声的嘀咕。
「好吧,反正我一时找不到工作,只要妳包吃包住,我可以免费为妳服务一个月。」
「呃!」季薇薇睁大眼睛,「这样你岂不是很吃亏?」
「我做的是长线投资,哪里会吃亏?」他悉心安慰,「妳看,我刚从学校毕业,不可能一步登天找到理想的工作,而妳是极为高贵又有地位的古金斯侯爵小姐,如果我能在这座城堡里为你服务,哪怕只是一个月,我的身价自然就不同了。」
「原来你在利用我!」她瞠大眼恍然大悟。
「我们互相利用,」他伸出一只手,「成交吗?」
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仅故友重逢,而且白白拾了个完美的管家!
季薇薇马上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掌,她从不允许自己让运气从身边溜掉。
第二章
雷曦骏,她少女时期最要好的玩伴及邻居,曾经跟她一起骑着脚踏车穿过伦敦的浓雾,迟到、逃课,爬墙的时候,一起把脏兮兮的书包砰砰扔至橡树下。
他跟她一样,都是个混血儿,虽然出生于英国,但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日本人,祖母来自荷兰,有个远房叔叔在爱尔兰。
她记得雷妈妈长得十分漂亮,是个典型的日式美人,温柔娴淑、粉颈修长,平时穿着包裹繁复的和服,却能烤出让全英国厨子羞愧到想自杀的西式蛋糕。
他有一张跟母亲极为相似的脸,难怪从小受人欺负,被人唤作娘娘腔。
那一年,小小的季薇薇就是受了雷妈妈蛋糕香味的引诱,误闯了他家厨房,才会认识他的。
说实话,当年的他可不像现在这么英俊非凡,乱篷篷的头发常常因为没钱修剪而掩住大半的脸庞,一条牛仔裤不洗不换穿一个月,大大的T恤绉得像抹布。
而且毫无风度可言,弯腰曲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知识缺乏的惨不忍睹,考试不及格是家常便饭,问他纽西兰在哪里,他会说在非洲。
季薇薇吃了他家蛋糕,当然也会照顾他一些。
譬如──替他打跑拦街收取保护费的小混混,或者──考试时,把试卷移到一旁,供坐在身后的他畅快抄袭。
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跟他相处的种种快乐,在贫民区残墙破瓦的映衬下,格外鲜艳明亮,是季薇薇至今珍藏于脑海深处的一片云霞。
「后来,你到底死哪去了?」季薇薇提出埋在心头多年的疑问,「有天早上,我找你一起去上学,居然发现你家人去楼空,问了左邻右舍,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去向!」
「我父亲欠了一大笔债,怕债主追上门来放火烧屋,便不得不连夜搬家,免得连累邻居。」他回答。
「逃跑?好刺激喔!」她感到兴奋了起来,「后来呢?债主追上你们了没有?」
「追上了。」
「你为了保护父母,拿大刀勇敢地与他们血拚?」
「没有,我那时候很胆小的躲在父母身后,什么都不敢做──」雷曦骏平静的叙述,没有羞愧,「幸亏危急关头我的爱尔兰叔叔挺身而出,慷慨相助,后来他还出钱供我上学。」
「你现在学业有成,你的父母可以逍遥自在了,」闭上眼睛,吸一口清新空气,「呀……好怀念雷妈妈的蛋糕哦!」
「他们早已逍遥自在,整天除了旅游不干别的,各国都已经玩腻了,如果火星开放参观,他们肯定第一个买票。」他嘿嘿一笑,「所以,不要指望我妈妈做蛋糕给妳吃了,我倒是得到真传,可以亲自为妳下厨。」
「真的?」季薇薇险些口水直流,「那间荷兰管家学院真的只是在培养管家的吗?我倒觉得你的母校在培养超级完美无敌丈夫。」
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不过两天,整座城堡上上下下,里外一新,地毯变柔软了,楼梯变光洁了,连图中的蔷薇都精神十足,不再垂下花瓣,而是朵朵迎着朝阳。
他像个魔法师,指尖轻轻一点,喃喃几句咒语,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比如,同样一杯酒,他用郁金香形状的杯子盛上来,立即香气萦绕,让季薇薇顿时领悟了为何世人会如此称赞香槟的美味。
同样的一间书房,过去阴暗昏沉,恐怖的气氛让人觉得书架后可能藏着一具尸体,但当他把窗框换上金黄的颜色,整间屋子瞬间焕然一新。
不爱看书的季薇薇,现在也总喜欢在书房里坐坐,喝杯他现磨的咖啡,悠悠回味,所谓人生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此。
她忽然发现──一个完美的丈夫,必须得先像一个管家!
面对她的赞扬,雷曦骏笑着微微颔首,站在梯子上整理书架的他,脚下不知怎么,忽然晃了晃,差点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小心──」季薇薇连忙上前扶稳调皮的梯子,刚想关心他的脚是否有事,不经意瞥向窗子,却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见鬼了!」她大叫。
「怎么了?」他诧异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花园,只见一辆车子咆啸着驶了进来。
「他们不是说下个星期才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她一撒手,急忙跑了出去。
梯子再次晃荡,雷曦骏身手敏捷地一跳,平稳落地,避免了摔断腿的危险。
他拉平衣衫,走至客厅,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轰然震开。
古金斯侯爵夫人走了进来,贴身女仆罗丝提着箱子牵着狗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