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对少夫人好,还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老爷和严老爷可是八拜之交,你说,少爷敢欺负少夫人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少夫人人那么好,少爷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你叫少爷怎么喜欢少夫人,你看看少夫人那张脸。”
“小巧,少夫人脸上只是多了一块胎记,又不丑。”
“我知道,可是比得上醉春楼的云姑娘吗?”
“这……”
“小圆,我也很同情少夫人,少夫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可是云姑娘美若天仙,也难怪少爷会爱上她,还替她赎身,把她安置在太原。”
“少爷真的太不应该了,他不但没跟少夫人洞房,这会儿还跟妓院里的姑娘双宿双飞,实在可恶透了。”
“这也不能全怪少爷,如果不是指腹为婚,少爷绝对不会娶少夫人。”
“少夫人好可怜哦!少爷会休了少夫人吗?”小圆忧心忡忡。
“这很难说,如果少爷只是想纳云姑娘为妾,少夫人又肯点个头,少爷当然不会休了少夫人,不过,就不知道人家云姑娘肯不肯委屈。”
“她是什么身份,能当少爷的妾就很了不得,还嫌弃什么?”小圆愤愤的道。
“你别急,我听说云姑娘不只人美,心地也很善良,我想她应该是不会说什么,倒是少夫人的性子那么倔,她肯定不会让步。”
‘小巧,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否则叫少夫人听见了,一定伤心死。”
“我知道,我会管住嘴巴。”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我也一样。”
“我们一言为定。”
不过,她们的好意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她们的话已经一个字也不少的落人严若沁耳中,她原本是跟虹儿在放纸鸢,可纸鸢不小心飞进树上,虹儿又怕高,所以只好让她这个小姐自个儿爬上树。
“小姐!”虹儿紧张的一唤,她也听见了,因为害怕小姐突然掉下来压扁她,她一直保持距离守在一旁候着,一直到见着那两个丫头走过来,她担心她们发现小姐爬到树上,所以躲起来,没想到却听见这么惊人的事情。
半晌,纸鸢终于从树上缓缓的掉下来,严若沁随即慢慢滑下来。
“小姐,你一定要相信姑爷的为人,那绝对不是真的。”虹儿担心的看着她惨白的脸庞。
她状似轻松的偏头一问:“虹儿,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天啊,有话不能说的感觉真会憋死人!
“你也不确定是不是?”
“小姐,我……我很肯定姑爷对你的好,绝对不是虚情假意,而是出于真心诚意,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虹儿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有。”
闻言,她稍稍松了口气,“小姐,奴才们就喜欢胡扯是非,你可别跟她们计较,把话搁在心上哦!”
“我不会。”
“不会就好。”
“走吧!我们去放纸鸢。”
顿了一下,虹儿狐疑的皱起眉头,她知道小姐很坚强,可是她的态度实在太若无其事了,不太对劲哦!
“虹儿,你不陪我放纸鸢了吗?”
“小姐玩了大半天,不想歇会儿吗?”
“我不累,走啦!”
“可是……天好像要下雨了。”
“你真啰嗦,我不理你了。”严若沁干脆先走一步,往前奔去,而她的泪无声的飘落在两颊。直到被伤了,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深深的系在沈御的身上,而她,却只是他的责任。
她--也许真的不该嫁给他。
☆ ☆ ☆
“少爷回来了!”
喊这句话的佣仆一个传过一个,不到一刻钟,沈府已经为之沸腾,热闹滚滚。
在迎接的人群中寻不到严若沁的身影,沈御根本没有心情听大伙儿问候的话语,脚步不敢歇着,就直接冲向荷风小筑。
严若沁正在画荷--一朵荷花孤立的绽放在池子中央,显得无比的坚强,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她的目光好专注,仿佛隔绝在尘世之外,完全不受外头的纷乱给打扰,虹儿则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
不敢言语,沈御贪恋的看着她,直到虹儿瞧见他,不过还来不及开口,就叫他的眼色给挡了下来,并谴退她。
半晌,他才轻声的开口呼唤,像是怕惊吓到她,“沁儿!”
缓缓的抬起头,严若沁怔了一下,慢慢的搁下毛笔。
“你回来了。”平和的口气不见任何欣喜之情,可是她的眼中却有着深深的眷恋,那感觉倒像是要离别似的。
“对不起,路上出了点状况,延误了归期,你是不是等得很生气?”十天变成一个月,他每一刻都是心急如焚。
“我怎么会生气呢?”她温柔的一笑,似乎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不怪我?”
摇了摇头,她走到他跟前,轻触他风尘仆仆的脸庞,无怪乎他会受到先皇的赏赐,享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誉,这么近的看着他,才明白何以有那么多人认为他会休妻,他娶她为妻,确实难为!”如今,她也总算可以了解他为何迟迟不肯洞房,他应该有多一点时间习惯她脸上的胎记,不是吗?只是,她怎能对他如此残忍?放了他,她不舍,可是不放了他,她无法原谅自己。
“沁儿,我宁可你责备我,我不应该对你失守承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沁儿让他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你用不着太在乎自个儿许下的承诺,世事难料,有些事并非你真心所愿,你又何必为了信守承诺,而让自己痛苦呢?”严若沁别有用意的道。
“沁儿,你在说什么?”他不解的皱起眉头。
“我希望你快乐。”她因为自个儿可以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而感到骄傲,却忘了顾及他的感受,他无法像她一样,成天受人保护的待在这座宅子里,他得为了沈家庞大的家产四处奔波,他每天势必饱受闲言闲语的纠缠,如此,他怎么快活得起来?
“我很快乐。”
顿了顿,她轻轻的一问:“御郎,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就这样?”
“我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赶回来。”
她沉默了下来,因为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她希望他能够坦诚以待,老老实实道出那位云姑娘;或者,他已经决定为了那位云姑娘而休了她,不管说什么,只求他能够给予她机会祝福他。
“为何不说话?”
“我……真的好想你。”也许是想放手一试,试试看他是否真像府里的丫头所言,那么在意她脸上的胎记,严若沁突然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仓皇的吻上他的唇,心跳很好快,生怕他会推开她。
当四片唇瓣一紧紧密合,沈御马上抛却心里的疑惑,让她的唇舌抚慰他思思念念的心。
情难自抑,缠绵的唇舌愈来愈饥渴,愈来愈狂热,他的手悄悄的探进她的衣襟,隔着抹胸,爱抚她颤抖的双峰,他真的好想她,想得快要发狂。
抱着她跌在床榻上,他激情的扯开衣带,摊开她的衣裳,让他更毫无障碍的膜拜她的柔软,她的每一寸都是那么细致、那么滑嫩,他的唇齿按捺不住的加人其中,尽情的撩拨、逗弄,惹得她娇喘吟哦,他长指一探,领略她更诱人甜美的滋味。
“啊!”异样的侵入让严若沁傍徨无助的撇开头,可是她的心跳得好快活,那是一种盼望。
沈御却突然停了下来,退出她温柔的娇躯,并将她敞开的衣裳掩上。
满心的期待刹那间落了空,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终究在意她脸上的胎记,不是吗?
“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分开这么久了。”他轻触着她嫣红的唇瓣。
“我……知道。”她强颜欢笑的应了句。
“沁儿,我……”
“什么事?”
点了点她的鼻子,他神秘兮兮的道:“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别急,再等我三天好吗?”
没有答复,严若沁只是偎进沈御的怀里,对她而言,此刻更重于三天后。
第六章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似乎特别令人烦躁,天还没亮,虹儿就睁开眼睛,辗转反侧,怎么也没法子再入眠,心里忖度着不如起床洗把脸,找她家小姐聊天去。
姑爷前去太原的这段日子,小姐总是起得特别早,她常常会怀疑,小姐是不是整夜都张着眼睛没睡觉,只为了想姑爷?虽然表面上,小姐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可是她知道,小姐是故作坚强,即使站爷已经回来了,她对那位云姑娘的事情还是没释怀。
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虹儿推开严若沁的房门,果然,小姐已经起来了,可是她正在……
“小姐,你在干什么?”虹儿大惊失色的冲到床沿。
“你没瞧见吗?我在收拾行囊,我们要离开了。”严若沁的口气稀松平常,好像她们是要出去郊游似的。
“为什么要离开?”
站起身,她依依不舍的摸摸这儿,瞧瞧那儿,幽幽的一叹,道:“这儿跟我们已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赫然发现案上有一幅缣帛,上头写了一些字,而她只看得懂最大的两个字休书,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傻了。
“虹儿,你什么都用不着管,赶紧去收拾收拾,别耽搁了。”
眼泪哗啦哗啦的滚下来,虹儿好不甘心、好生气的说:“少爷怎么可以如此待小姐?早知他这么无情,当初我就不该替他隐瞒!”
“隐瞒什么?”
捂住嘴巴,她怯怯的看着严若沁。
调皮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严若沁取笑道:“平时叫你不要像只鸟儿一样爱聒噪,你这张嘴巴怎么也停不住,这会儿要你说,你反倒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小姐,我……我……”
“你不必为难,不说就算了。”当她决定写下休书的那一刻,沈御就不属于她了,他的一切当然与她无关。
“我说我说,一直搁在心里头只会让我难过而已。”虹儿把她从书斋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小姐,对不起,如果我不要三心二意,早一点把这事告诉你,你就可以在姑爷休了你之前先休了姑爷。”小姐好可怜哦!闲言闲语已经够多了,这会儿又被休了……鸣,小姐以后的日子一定更难过。
顿了一下,严若沁噗哧一声笑出来,“虹儿,你在说什么?谁说是姑爷把我休了?”
“可是……那个休书……”虹儿一脸茫然的看向案上。
“那是我给姑爷的休书。”
“什么?”惊愕取代凄惨的眼泪,她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朵塞住,她听错了?
“你不信,就自个儿拿起来瞧瞧啊!”
“小姐,你知道虹儿大字不识几个。”
这倒是,不过……“那你怎么知道那是休书?”
“我……我正好认得那两个字嘛!”如果不是因为外头那些无聊的闲话,害她天天心惊胆战,生怕小姐有一天真的被姑爷休了,否则她哪会特地跑去找二少爷,请他教她这两个字,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记得它们长什么样子。
“真稀奇,你竟然认得这两个字。”
“我……有一次不小心听见,顺道请二少爷教我。”
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不过严若沁也懒得追究,只道:“我早叫你跟着我读书习字,你就是不听劝。”
“小姐,我对读书习字没有天分。”
“我瞧--你是懒惰吧!”
嘟起了嘴,虹儿像是小媳妇的嘀咕,“知道就好,干啥非说出来不可?就喜欢捉弄人家!”
“好好好,我直接念给你听,我的休书只有三条:无心,去;欺心,去;伤心,去。”
“无心,去?欺心,去?伤心,去?”虹儿听得糊涂的皱着眉,“什么意思?”
“被休的人又不是你,你用不着知道。”
“姑爷会知道吗?”
“知也好,不知也罢,反正他与我不再有任何牵连,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嘴里是这么说,心头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小姐,你这么做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位云姑娘?!”
“既然选择放手,就已经心无牵挂,谁得了便宜。谁吃了亏,都毋需在意。”
唉,她不懂,不懂小姐在想什么,不懂小姐为何能如此坦然,可是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再大的委屈对她来说都好像一场风雨,过去了就了无痕迹。
现实来了,虹儿愁云惨雾的蹙起眉头,“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往后要靠什么维生?”她虽然只是个丫头,可是吃喝穿用,样样都不缺,小姐待她就像自个儿的姐妹,让她从未为生活烦过心。
“当然是回家,否则你想上哪儿去?”严若沁好笑的道。
“这……我们这样子可以回去吗?”这么丢脸的事,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还肯不肯收留她们?
“我是休夫,又不是被休,为什么不能回去?”
“对哦!”
“还不快一点,时候不早了。”
“喔!”点了点头,虹儿转身往房门走去,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回头问:“小姐,你真的要休夫吗?”休夫?!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一时之间还很难接受。
“这是命运,不可违。”
“我不懂。”她好困惑的摇摇头。
“你用不着懂。”
“小姐,真的非这么做不可吗?”
“你自个儿不也说了,与其让姑爷休了我,倒不如我先休了他,不是吗?”
虹儿迟疑的咬咬下唇,“姑爷真的会为了那位云姑娘休了小姐吗?”
“世事难料。”严若沁其实知道他绝不会这么做,所以只好由她来。
“虹儿,不能再拖延了,我陪你回房里打点好衣物,我们就离开。”
☆ ☆ ☆
严若沁早知道“休夫”这件事会在严家引起多大的震撼,不过,爹娘和哥哥们最疼她了,他们一定会接受她的决定,可是……
“太不像话了!”严老爷不曾对自己的宝贝女儿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说过话,“你这孩子怎么可以如此胡闹?”
“沁儿,你已经为人妻,怎能如此任性而为?”严夫人虽然一如平日的轻声细语,神情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在左右夹攻之下,严若沁只好以从没有过的认真态度应对,“爹、娘,这是沁儿审慎思虑过的决定,不是在闹脾气。”
“还说不是在闹脾气?御儿哪一点令你不满?这么好的夫君不知有多少闺女求之不得,而你竟然要--”休夫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严老爷怎么也无法接受他会有一个如此“惊世骇俗”的女儿。
“沁儿,你爹说得一点也没错,娘可以说是看着御儿长大,御儿不只相貌堂堂,学问、人品更是好得没话说,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的夫君,他是上苍给你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