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刑彻惊呼。
"不错,此剑是欧冶子大师以龙泉七星古井之水做淬火而成的宝剑!吴王为用剑名士,将此宝剑献上,他自然没有不接见的道理。"蓝衣青衣解释道。
刑彻淡淡地道:"你让我进吴宫的代价是什么?"毕竟天下没有白食的筵席。
"不为什么,只要刑大侠手刃吴王,就是成全在下心愿了。"蓝衣青年回答得很诚恳。
但是,愈是如此,这蓝衣青年就愈让人心疑。刑彻虽然报仇心切,却也十分小心。
"五日后你再回到此地,我会给你答覆。"
"寅夜叨扰,实是失礼,在下这就告辞,静候佳音。"说完,蓝衣青年挽著青衣少女手臂,转身离去。
刑彻突然唤住两人,"且慢!小姑娘剑术很好,何时真正一较高低?"
青衣少女回眸一笑,一对可人的梨窝甚是可爱,若非见过她的身手,谁能料得到她是剑术高手呢?
"正合我意!只要日后你卸下俗务,就来越国找我,问这姓范的吧!他会告诉你我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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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女的回眸一笑不是百媚生,她带有的甜美与纯真,才是令人目不转睛。
这少女很美呀!她的剑术也能够与刑彻并驾齐驱,再过几年,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璧人。残月心想。
"为何默不吭声?"刑彻冷不防的开口。
初次相见,是在两人少年十五、十六时,那时的她骨瘦如柴,他还以为她是个十岁初许的小丫头;二次相见,是与义父诀别的那日,她变得修长,也亭亭玉立,他一度还认不得她;今日三次相见,两人短暂的交手、暧昧的纠缠,那抹黄影已在他心中刻上痕迹。
她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般隐於人后,然而,他就是明白,她有很多话,只是放在心里。
"你是打定主意要去了?"她问他。
"巫术我是不会,但我知道先前湛卢宝剑已破了你的咒术,想必我能进得了吴国了,现下你还有何能力拦阻我?"
他的确老成得多,不再是鲁莽的少年了。
残月没有多加抵抗,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知道刚刚那个姓范的是何人?"
"越国大夫范蠡。"他给了她答案。
"吴越两国相争多年,越王句践在吴国受过不少屈辱,他这下子是借花献佛,顺势借刀杀人,越国只是在利用你。"
"那又如何?"桀傲不驯的语气,显露出他隐藏的真性情。
"你不顾你义父的遗言了?"
"事不关己,於你而言自是无关痛痒,身为人子不报此血海深仇,我是枉在人世。我且问你,若你父母遭人所害,就不报此仇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问得深、问得如椎刺心,而她却回答得很淡,"那又如何?有的人纵是知晓父母遭人所害,仇也无从报起。"
是呀!她连父母生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报仇?也许就另一个层次来说,只是个好遥远、好飘忽的梦想。
眼前女子眼神空虚,淡淡的悲哀,却比浓烈的仇恨还要慑人。刑彻愣住了,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
也许就是这般无根无萍的飘忽,在他面前,她显得平淡与渺小。
这样的女子,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对她产生更深一层的好奇。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阻我回吴国?"
"我虽是女子,也知道人生在世要讲一个信字,我受伍大夫所托,自当实践诺言。"
"若非我义父之托呢?你还要阻止我吗?"
为何她感觉到他一句一句的探问,犹如一层一层的抽丝剥茧?
"我不知道。"她皱眉,知道他的话语探到她内心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心一揪起,似乎连刚治的内伤都扭了起来,她苍白的脸蛋透露出身躯的痛楚。
初见这女子时,刑彻只觉得平凡无奇,姿若蒲柳;再仔细一瞧,她却有一股似水般的柔弱风骨,楚楚可怜;而她谈吐之中的云淡风清,又隐藏著一丝神秘感。
她的神韵气质,足以唤起每个男人的劣根性,那种令男人深人骨髓也要一探究竟的神秘吸引力,他猜想这是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魔力。
"湛卢的剑气是这般容易治的吗?十五日内每六个时辰就要疗伤一次,才能根治。"
他的手扶住了她的纤腰,彷佛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你……"她正要斥责他的无礼行为,突然感到身子一软,只好忍住靠在他的身上,"疗伤?你要给我疗伤?"
"是呀!就同刚刚那般,你我二人赤身露体……"
残月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笑语,"胡说!你给我治伤为何要……要赤身露体?!"
"我施展内功给你治伤,满身大汗,不脱下衣服岂不要活活闷死我?"他发觉自己爱煞了她嗔怒的模样,这是她最灵活的神态,他私心想望不让任何男人瞧见。
"活该闷死你!"她对他真是咬牙切齿又莫可奈何,在他面前她真是狼狈到底了,连口舌都占不上便宜。
刑彻闻言放声大笑,这么多年来,他好久没这般开心了。
搂紧怀中的女子,他施展轻功越林腾空。
山野密林间,传来不甚清楚的对话──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到深山去偷拐抢骗,外加奸淫掳掠。"
"我警告你,再不放下我,待我灵能一恢复……"
"然后就再被我的湛卢破了妖术,咱们俩便再来赤身露体……"
"无耻!"
"呵呵!无齿没关系,有舌头就够用了。"
"下流!"
"下……流……哇!啧啧!你一个姑娘家倒是大胆,你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去细想了呢……"
第七章
日落黄昏,彩霞满天,已是第二天的夕阳。
残月晌午行功一轮,睡了一个下午,橘红的斜阳暖暖照在她的脸颊,温柔的唤醒了她。
她起身倒水啜了一口,不意外没见到刑彻。
而那层层垂落的夕阳,正在向她招手,她步出屋外,流水、彩霞与草上,勾勒出一地温馨。
一柄剑垂直落在草地,刑彻倚靠在树旁,风拂过他的发,一只彩鸟啾啾呜叫,向下一坠,栖息在他肩膀,此刻的他带给大地的只有温和。
他转头,见到了她,两眸相交,双双柔柔一笑,那笑,使得两人不由得怦然一动。
"你醒了?"
残月倚在门旁,点点头,说道:"你一直都住这儿?"
"放心,只有你来过,没别的女子。"他仍是挂著那抹笑意,只是这话隐有他意。
他向来独来独往,一方面爱好自由不喜拘束,一方面也因身份敏感,所以从不带他人来此地。
"呃?"残月脸红了,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试探之意,但他这么回答,似乎在嘲笑著她。这也让她不得不多想了一些,他并没有必要跟她解释,因为她什么也不是。
她赤裸著双足,一身轻盈,风徐徐袭上她瘦弱的身子,好似能使她飘飘吹送,翩翩似蝶。
他微微一笑,忍不住心中那股赞叹。
"你知道现下你看起来像什么吗?就像仙子,随时都要回天上去。"在这个幽谧的地方,他全然放松。
从未有人这般夸她,残月不禁有些不自在,却有说不出的欣喜。
有时的他是如此孤傲,有时又似浪子,现在的他,又如翩翩佳公子,他的风貌,比女子多变。
残月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你穿这样会著凉,来!"他潇洒地靠在树身,大手一张,送出温暖,让她不由自主走向他,温暖的大手包住她冰冷的小手。
一握上她的手,他直率的眼只有暖暖的心意,紧紧包住她的手,好像能给她永世的温柔,他将她拉近,披风一张,便将她圈入怀中。
她蓦地又是心跳加速,有些害臊,同时又胡乱猜测起:如他这般自然举动,是不是对每个姑娘都曾如此?
孤傲的他令人印象深刻,温柔的他却令人倾心,有哪个女子能逃得过他的掌心?
"你的手好冷。"他说,又是自然的将她的手背拉到他的脸颊,藉以取暖。
对他而言,似乎这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女性的矜持使她不由得僵了一下,就在她未有任何举动之前,他下巴轻轻靠著她的螓首,轻笑出声,"你看不出我没有恶意吗?我的姑娘,放松!"
我的姑娘……好柔好暖的一句,让她不由得叹了一气,卸下所有伪装,软软地偎进他的怀中。
这一刻,她感觉到,他们一直都是如此孤寂。
两个孤寂的心靠在一起,才会这般温暖。
所有的是非恩怨都在这个不刻意营造的一方幽地烟消云散。
在这里的,也许不是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知音人。
"这一年你为何当了刺客?"
像是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他毫不犹犹豫地回答:"因为你。"
"我?"她疑问,白他怀中抬起头,突然又明了的道:"你回不去吴国,所以刻意引我出来?"
"呵呵!你果然聪明,难怪义父老要我跟你学习。"
他埋在她的发间,她的发、她的一切是如此馨香又温暖,令他不忍放开,也因此笑声听来是闷闷的。
"为了引我出来,你居然杀了这么多人?"她仍是不以为然。
"不在你的地盘大兴风波,怎么引得出你?再说,我杀的人本就该死。"他可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这……"的确,他所诛者,均是伤天害理、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虽然明知有所不妥,她居然无法反驳。
尽管内敛许多,但这人行事仍是要风得风、敢做敢为。
也许是这等傲气,使他拥有一股桀骜不驯的魅力,使得女子为他怦然心动,难以自拔。
"你呢?圣巫女平日都过什么样的日子?一个人住独来独往,不寂寞吗?"他其实更想接著问的是──怎么没有人相伴。
他那句"不寂寞吗"说得是这般的轻,轻得有些暖昧,轻得让她快要管不住胡乱飞扬的思绪。
"一样的吃睡,巫女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她想以平淡的口吻来冲淡这股情愫,他的唇却情不自禁的自她的发顶轻轻吻至耳边。
拥著她的感觉竟是如此平静,刑彻的心再是波涛汹涌,也要醉在这温柔乡里。
她脸红得臊热,轻斥,却显得无力,"你不要这样……"
"别慌,我只是觉得你好柔,我好想这般亲亲你……"他加重了一些力道搂住她,不用力,也不霸道。"而我好累。"接著的这一句,使她的心无法克制的软了、瘫了。
他如孩子般的低喃,使她沦陷,再也没有藉口。
感觉到他的气息如轻风如细雨拂上她的脸颊,她闭上眼,呼息紊乱,却非激情,只为这般柔情沉醉。
她任由他的唇轻轻摩擦著她的粉颊,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顺势扶住双肩,他的吻如飞絮般,似将她的眉、眼、鼻的分分寸寸视如珍宝,一点一滴轻轻吻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她,但这一次,却教两人魂牵梦萦、终生难忘。
从未领略这等缠绵滋味,她只是只手抵著他的一臂,不敢动弹,轻咬著唇,抵抗著几乎要跃出来的心。
他睁眼,见到她紧闭的眼睫颤动、面颊飞红,那种全心全意的投入,竟有一股神圣,使他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感动。
激情狂热的交欢他不陌生,却从未如此柔情的亲吻一个女子,而当他发觉自己正在做什么时,竟不感到惊讶。
似乎对著眼前这女子,他自然而然、就该如此温柔相待。
拥她入怀,他只感到平静,也感到脆弱,他不能理解为何在她面前会露出全然的无助与信任,而那感受该死得妙不可言,好似他已等候了一生一世,只为此刻。
"唉!"
听到他的叹息,她睁开了眼,一双美目粼粼,柔情似水。
在叹息声与她的瞠目结舌中,他的唇印上她的。
仍是这般的轻柔,轻擦慢揉,两唇相贴,气息相交,好似是早知道她的双腿站立不住般,他将她密实环住,紧紧拥著。
"刑彻……"她不知所措,无意识的喃喃唤出声,激起他无限柔情,舌头袭入她微启的樱唇。
"唔……"她轻轻低喃,再也没有思考能力。
橙色的夕阳转为殷红,柔柔地洒在相拥的男女身上。
好不容易,他离开她的唇时又飞快轻啄几下,才恋恋不舍地将她酡红的脸蛋置在胸前,双双享受这静谧的温存。
残月迷迷糊糊,脑中一片桨糊般,不知为何有一股冲动,让她脱口而出:"你别去找吴王好吗?"
突然,她感觉到刑彻身子一僵,才猛然回过神来,忆起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会这般鬼迷心窍?
他倏地放开原本令他眷恋的娇躯,怀中失去她,竟带给他强烈的失落感,使他不悦的皱眉;而残月陡然离开温柔的怀抱,则感到一阵怆然,无言的退开一步。
她在等待随之而来的冰冷,她已做好防御。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他面若寒霜,冷冷道出。
是的,她是没有,而她以为做好的防御,竟然没有半点效果,她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
两人不再言语,尽管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
"你休息吧!"
他率先离开那曾经如此柔情的天地。
於是,他没有看见,她的泪,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无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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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依依,月下无风。
此处是山岭密林,荒草泉溪旁搭建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倚在门旁,是一个纤细的黄衫女子,她的面色如玉,带有一丝病容。
屋外的草地,风声飒飒,剑气将落叶席卷打旋,一名男子更在练剑,一削一劈,威力十足,不现柔情。
你别去找吴王好吗?
剑术没有花招,却招招都是强攻,并非舞剑;他舞得乱,如秋风扫落叶。
你别去找吴王好吗?
剑刃飞削,直将恼人的落叶一一削碎,剑在空中发出划破震响,他皱著眉,将剑回鞘,似乎这个动作能将多日来盘旋於脑海中的那句话削落。
然而,就在此时,脑海中浮现柔美的嗓音,仍是固执说著──你别去找吴王好吗?
一路剑武使毕,他一点也没有疲态,神清气爽,连汗都没有一滴。
一为医者,一是伤患,两人在此处生活作息,五天如一日,日日相同。
每日寅、申两时,他为她行功疗伤各一次,除此之外,他总会在卯、酉二时练剑,生活十分规律。
自那日起,两人除了练功之外,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好似那天的柔情从不存在。
"你不在屋里休憩,出来做什么?疗伤之后大汗尽出,容易著凉。"刑彻大步走向她,以冷冷的语调叨念著。无论如何,他无法不关心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