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沼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脸颊,“以前没见过,现在有过结。”
“什么意思?”
天沼倾身向前,咬了一口她手中的厚片。“你,因为你。他对你有意思。”
佩莹摇摇头,“你太多心了。”她一点都不觉得刚泽焰对她有意思。正确地说,她认为刚泽焰对她的兴趣还不及他对天沼的兴趣,他似乎觉得惹天沼动怒很有趣,而她正巧是最好用的工具。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她根本没注意到。她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眼睛好像不是黑色的,至于是什么颜色她则完全没印象。
天沼紧眠着唇,不再开口。
又生气了!跟个孩子一样。佩莹转过身,踞起脚尖轻琢他一口,“你不喜欢我跟他说话,我就避他避得远远的,当他是瘟神,这样总行了吧!”
“当谁是瘟神?”欧阳世华按着妻子走过来,正巧听见话尾·这些天来,他已经把天沼的脾气差不多摸透了。并非他厉富,竟然能让这个防御性特高的沉默男子对他开诚布公,而是他明白,只要璩佩莹答应的事,苻天沼大抵都不会反对,所以他只要让据佩莹点头,苻天沼那里就没问题了。
“刚泽焰是欧阳先生生意上的朋友吗?”天沼的问题间接回答了欧阳世华的问句。
欧阳世华没想到天沼会问起刚泽焰,愣了一下,有些支吾的说:“朋……朋友而已,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刚泽焰的买卖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做的。
“这位刚泽先生和日本的刚泽集团有关系吗?”天沼曾跟刚泽集团的女总裁刚泽雪见过几次面,但从来没听说刚泽家有男性子嗣。
就在欧阳世华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刚泽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刚泽雪是我妹妹。难得苻先生对我这么有兴趣,不过我恐怕没钱请贵公司代为投资。”
“这点刚泽先生倒是不用太介意,天地投资公司不是任何人的生意都做。”天沼的话挑衅意味相当浓厚。
欧阳世华再迟钝也嗅得出烟硝味弥漫于四周,他连忙打哈哈,缓和随时都可能点燃的紧张气氛。
“刚泽,‘黑’和‘夜’他们说今天会过来,你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小宇可想死他们了。”
刚泽焰扯了下薄唇,似乎在笑欧阳世华扯的谎太夸张。夜舞就算了,小宇会想念黑磷那个变态家伙才真的有鬼!不过他倒也不想太为难欧阳世华。他扬起贼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琢了下佩莹的脸颊,愉快的看着天沼的脸色转为铁青,才摆摆手走了出去。
这家伙真的跟天沼有仇。佩莹和欧阳世华望着刚泽焰嚣张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
“过来!”天沼暴怒地拉起佩莹的手,冲回房间,拿起毛巾不停擦拭着她被刚泽焰吻过的部分。
“阿沼,好痛!”柔嫩的脸颊几乎被他擦到破皮,佩莹忍不住痛呼出声。
天沼这才发觉自己粗暴的举动已经伤害到佩莹。他抛开毛巾,紧紧拥住佩莹,低喃道:“对不起,我气疯了!”也吓坏了!幼年被抛弃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心头,让他像个恐惧被人抛弃的孩子般死命紧握住所爱的人,怎么也不肯松手。
“没关系,我懂。”
“叔叔,我要切蛋糕了。”欧阳震宇轻敌了下房门。“你们快点下来吧!我会注意不让刚泽叔叔乱来的。”
“要下去吗?”佩莹轻声问。
“嗯,不要让孩子失望。”他并不怕刚泽焰,他怕的是每一个可能让佩莹离开他的机会。可是她懂吗?她真的懂吗?
☆ ☆ ☆
因为刚泽焰的搅局,佩莹和天沼的假期提前在欧阳震宇生日的隔天结束。
佩莹轻啜一口程嫂送来的水果茶,很想忽略姜晋鸿在身边走来走去所踏出的恼人足音,专心看完手上的书,但他平均每三秒就抛向她的不友善目光,实在让她没办法把他当作不存在。在他又一次的瞪视后,她索性放下书,抬起头看着他。
“姜总管,你没别的事做吗?”
“有,我在测试新铺的地板可以承受多少重量。打扰到公爵夫人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他随口扯出的“工作”简直荒谬到极点,但向来口拙的佩莹硬是找不出半句话堵回去,只得又拿起书强迫自己忽略他制造出的噪音。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要离开?”
佩莹猛然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姜晋鸿一向刻薄的嘴脸流露出罕见的严肃,一双小眼睛瞪着她,静待她的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来她的礼貌进步很多,甚至刚才程嫂替她送水果茶的时候,她还记得说了声谢谢,其他的佣人也不像之前她刚来的时候那么排斥她,只有姜晋鸿,他对她的厌恶似乎与日俱增。
“你见过主人十年前的模样吗?你亲眼看过一个男人喝得烂醉,徒手跟四个拿西瓜刀的不良少年干架的场面吗?你看过一个男人心痛到不要命的样子吗?没有,你什么都没见过,对你来说,男人只是钱的代名词,提供你优渥生活的金矿。十年前,你为了罗家权抛弃主人,谁知道十年后你又会为了谁离开他?”姜晋鸿嫌恶的脾睨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浑身沾满铜臭的拜金女郎。
“我……我不……”血色完完全全自她脸上褪去,她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姜晋鸿所描述的天沼。她曾经伤他那么深吗?那为什么他还是原谅她了?他应该狠狠地报复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和羞辱,可是他没有,他对她还是一如十年前的温柔。
“你要说你不会离开他吗?你当然不会。主人现在是香港身价最高的单身汉,你根本舍不得松手。”
“不是的,不是的……”她爱他啊!佩莹不自觉捂住心口,隔着棉质的衣料感觉银戒的存在。十年来,这是她唯一的寄托,提醒她在生命中她曾经有那么美好的一段回忆,没有人知道她还保留着这只银戒,除了她和替她拾回银戒的妈咪。
“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不是主人,不吃你那一套。”姜晋鸿轻蔑地撇了撇嘴。
她是个拜金的女人,装可怜只是她惯用的手法之一。他提醒着自己,不让同情心过度氾滥。
“如果你对主人还有一点旧情,轨离开这里另寻目标,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一定不难找到新目标。‘天地’容不下负心的人。”姜晋鸿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客厅。
佩莹疲累地倒向沙发椅背,昂头茫然瞪视着不停旋转的古典吊扇。可汗仿佛是发觉了女主人的异样,摇摆着庞大的身躯走到她身旁,在她脚边趴下。
“可汗,你知道吗?”她轻抚着它的背。
可汗偏着头,茫然的望着女主人。
“阿沼……阿沼说过……”被心痛塞满的咽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佩莹捂住颤抖不止的唇,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滑落。她回忆起两人普有过的对话。
“莹莹,你知道你名字的涵意吗?”
“不知道。”
“晶莹的玉佩。”他笑着捧起她的脸,“你是我心中最珍贵的玉石。我这根符
草很挑食,只能在有玉的土地上生存。”
“那你就是我的天啰!”
“嗯。有‘天’有‘地’,生命才会完整。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
可是,她背弃了他,离弃了她的天。再多的借口都是多余的,她对也造成的伤害太深太重,这样负心的人理应天地不容!
佩莹推开餐厅的门,目光正巧对上在替天沼倒咖啡的姜晋鸿,她心虚的垂下眼睫,没有勇气面对他鄙视的眼神。距离上次他们的谈话已经过了三天,她还是没有离开,因为每天早晨看见天沼温柔的笑脸,她就无法克制的说服自己,只要再多留一天!再多留一天!
“莹莹,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昨天没睡好。”她努力在脸上堆满笑容,不想让他看出蛛丝马迹。
“怎么没睡好?身体不舒服?”天沼离开座位,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还好,应该没发烧,晚一点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生病,只是看书看得太晚了。”佩莹轻轻推开他。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没办法离开。
天沼并非没有感觉到她的推拒,但他仍保持一贯的温柔。“以后别看书看得那么晚。”
“嗯。”佩莹轻应了一声,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的声音有点冷。
天沼回到自己的位置,研究着早报上的财经消息,而佩莹低下头拨弄着盘里的食物,一时间全没了食欲。
“璩小姐,有位男士找你。”姜晋鸿拿着无线电话走到佩莹身旁,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餐桌对面的天沼听得清楚。
有人找她?佩莹讶异地接过话筒,心中迅速过滤着可能打电话到这里找她的人。黄叔叔应该不知道天沼家的电话,若是欧阳世华的话则会先跟天沼打声招呼,那还有谁?
“喂,我是……是你!你怎么会有这里的电话?”
“主人,时间到了,您该出门了。”姜晋鸿站在天沼身旁,指着腕上的表,提醒道。
天沼仍是冷着一张脸,目光直视着佩莹,完全不理会姜晋鸿的提醒。
“什么时候……地点……我会到。”佩莹挂上电话,随即低下头专心的吃着早已索然无味的早餐。
天沼挑高一道剑眉,等着她开口。
过了三十秒,佩莹见天沼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好抬起头,淡然道:“只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嗯。”冷然的轻哼隐隐透露出他对她如此简单答案的不悦,但他并没有再追问,拿起公事包准备出门,“别太晚回来。”
“好。”佩莹讪讪的应了一声,不敢抬头看他。
天沼走后,姜晋鸿走到她身边,冷冷的开口,“这么快就找到新目标了?”
“不关你的事。”佩莹推开没吃几口的早餐,离开餐厅。
回到房间,佩莹从行李里挑了两套八成新的黑色香奈儿套装放进纸袋,又看了一会儿书,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下楼去。
“我要到市区。”
姜晋鸿侧眼打量着她身上简单的套装和手中的纸袋,“其他东西不带走吗。”
“我还没打算今天走。”她还没准备好,或许她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做好离开天沼的准备,但她会走的,如果这么做对他是最好的话。“我会走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赖着你主人一辈子。”
姜晋鸿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觑她一眼。
“阿德!”他扬声召唤家中的司机,“载公爵夫人到市区。”
☆ ☆ ☆
一到市区,佩莹就让司机先回去,她拿出从杂志上抄来的地址,找到一家名为EIegance的服饰店。
Elegance是一家专门收购和贩卖二手名牌服饰的店,喜欢名牌却又买不起的民众可以在这里以市价一半的价格买到保养得宜的二手名牌服饰,而且,也有不少淑女名媛会把穿腻又舍不得丢的衣服卖给店家。
佩莹手里拿着装衣服的纸袋,在门外犹豫了许久。
这没什么,只是卖掉不喜欢的衣服而已,而且你也需要钱,不是吗?佩莹极力想说服自己勇敢走进去,但心头总是挥不去一股难堪的感觉,仿佛她贩卖的不是单纯的衣服,而是她的自尊,她唯一、仅剩的自尊。
“小姐,要买衣服吗?我们这边有香奈儿、DUNHILL、VERSUS、山木耀司……全部都是真品,价钱只要市价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看店的小姐走上前向佩莹介绍道。
“我不是来买衣服的。”佩莹轻声打断她的介绍。“我有两套香奈儿的衣服要卖。”
“喔,那这边请。”看店的小姐依旧极有礼貌的招呼着。她领着佩莹走到后面的房间,敲了敲门,“老板娘,有位小姐要卖衣服。”
不多久,一个约莫三十出头年纪的女人打开门,乍见佩莹时似乎有些惊讶,但她迅速收拾起惊讶的表情,有礼的招呼佩莹入内。
“公爵夫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老板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佩莹一跳。
她见过她吗?佩莹努力回想,却仍然找不出任何关于她的印象。“你是?”“夫人不记得我也是当然的。当年夫人在试穿婚纱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助手,只能在旁边递递首饰。”不过她对佩莹的印象却很深刻。她是个很不快乐的新娘,脸上的笑容总是很勉强,不论设计师拿什么样的礼服给她,她只是点头,没有半点意见,好像即将举行婚礼的人不是她。
“夫人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老板娘不免有点好奇。听说温吉顿公爵死后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夫人,再加上报章杂志都说她最近和天地投资公司的总裁走得很近,如果传言属实,她名下的财产可是远远超过英国女皇,那为什么会为了卖几件衣服跑到这里?
当然,店里的衣服来源大部分都是香港杜交界有名的名媛淑女和电影明星的,不过那些天之骄女大都是派佣人来处理,再不然就是慈善义卖的时候来露露脸,表现自己很有爱心,鲜少亲自来的。
佩莹面对她好奇的询问,几乎有转身逃开的念头。
记住,你需要钱!这么一想,她强迫自己面对老板娘好奇的注视,轻扯出一抹笑。“家里的衣服太多了,放着也是浪费,所以想整理出一些比较少穿的衣服,卖衣服的钱也可以捐给孤儿院。”“原来是这样啊!夫人,你真有爱心。”“哪里。”佩莹垂下眼,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老板娘的赞美。“不知道夫人要卖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
佩莹将袋里的套装拿给老板娘。
老板娘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道:“夫人,你的衣服很新,也保养得很好,不过我们最高只能依市价打三折给你。”“没关系。”
老板娘又登记了一些必要的资料,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玳瑁框眼镜,“夫人,我们可以替你直接将钱汇入你要资助的孤儿院……”“不用!”佩莹叫了出来,随即又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我自己送去就好了,我想顺道去看看。”“夫人不麻烦就好。”老板娘假装没看到佩莹激动的反应,她打开保险箱,把钱拿给佩莹。“这是四万块港币,夫人你点一下。”“不用了。老板娘,我还有事,失陪了。”佩莹将钱放进皮包,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