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雨二话不说地假装给她一小拳。“什么乘人之危?我觉得你这样,动不动就昏睡,太可怕了。想到以前你就这样人事不知,也没人陪地睡死在这屋子里,万一哪天醒不过来也没人发现该怎么办?既然你自己说问题是在那枚翡翠上,那就把翡翠交给我。毕竟,那枚翡翠对我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噢,这倒是。”
“那你是同意交给我喽?”钱雨把手伸出来。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带走。”天晴遗憾地摇摇头说:“先别瞪我,我不是在怀疑你,也不是认为你想占便宜。而是……我还是想找到店主,毕竟这是我免费从他那儿拿到的,今天就算要还给你们钱家,我也该先问他一声。”钱雨就猜她会这么说。“万一你一直找不到店主,我爷爷可无法等你一辈子。”“如果只是让你爷爷看见翡翠回到你家,这样就可以的话,我可以带着翡翠去你家拜访啊!就假装是你把翡翠找回来了。”天晴提出折衷之计说:“等你爷爷看到满意了,我再带回来。”原本就不是对这枚翡翠有多大执着的钱雨,考虑片刻后,说:“你难道不怕摸到它,会一不小心睡着,还得做那些可怕的怪梦吗?”“啊,这没问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怨念的怪梦,其实还挺罗曼蒂克的呢!呵呵。好像在看什么八点档,挺有趣的耶!尤其是今天,那位师兄居然和那位狐妖相恋了!”天晴乐观地笑道:“如果是这种梦,做做也没关系,就当是在看电影嘛!我最怕的就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幸好没有。”“你的神经是用什么做的啊?普通人要是发生这种怪事,光闪避都来不及了,你还说什么无所谓、挺有趣的?”钱雨看她笑得璀璨,忍不住要亏她。“人生苦短,怕这个、怕那个,什么都没经验,到最后一事无成地死去,对我而言还更可怕呢!我的信念就是:只要不是冒生命危险,什么事都要勇于尝试!”天晴一眨眼,道。“问题是,许多的冒险都和生命有关。”
天晴耸耸肩。“那就先判断它到底够不够保险喽!我是不会去做类似自杀的傻事,可是如果是有安全保证,像是坐坐云霄飞车之类的,就算尝试也无妨吧!好了,言归正传,我的提议如何?”“你不嫌麻烦的话,我很乐意配合……应该说,我拜托你配合。”钱雨不放心地吩咐她说:“我不阻止你碰这枚翡翠,不过在碰触之前,先把家中的门窗锁好,检查一下瓦斯开关等等,要不然真的很危险。”哈哈地笑着,天晴吐舌说:“你比我阿姨还啰唆!”
“真抱歉,我就是这种小心眼的性格!”
“小心眼比起心眼小,好多了。”
从她的床畔起身,钱雨道:“我不跟你多说,还得赶回去处理几件事。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周末只要不排班,都有空。”
“那就空出两天。我在周六一早开车过来接你。”
“为什么是两天?只是拿翡翠给你爷爷看而已,一天就绰绰有余了吧?”
钱雨否决她的说法。“你不晓得我爷爷住哪儿,不,应该说我的老家在哪里。钱家的老宅不是那么容易来回的。”“啊?我不相信。台湾就这么丁点儿大,哪个穷乡僻壤会这么遥远?”
“在中央山脉的某处,沿着苏花公路进入东部干线后,还得深入山区走产业道路,这样子你还认为可以一天来回吗?也许不是不可能,但我不想在半夜开车走九弯十八拐。”提起宜兰着名的“险峻”公路,天晴也缄默下来。“好吧,两天就两天,我会空出来的。”“那就这样喽,拜拜。”
真的和他越来越纠缠不清了。
第一次遇见他时,心中就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和这人不会简简单单地断了缘分,结果……事情的发展,竟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前进。天晴倒回床上,瞪着天花板想着:那枚翡翠为什么会让我睡着,却不会让钱雨睡着呢?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原因不成?钱雨和梦中的钱正罡到底有没有关系啊?唔,不晓得有没有法子可以查出线家的族谱?说不定会有线索在上头……
我也真是的,就算他们真有什么血缘关系,也和我无关啊!我在好奇个啥咪东东咧!迅速地翻身坐起,天晴突然想到得先拨电话跟东新道歉,希望他别算她跷班,或炒她鱿鱼才好。☆☆☆织☆☆☆梦☆☆☆方☆☆☆舟☆☆☆OCR☆☆☆顺利地请了两天假,天晴在周末一大早就换好一套舒适的简便装束,把长发扎成马尾,难得地化了点淡妆,愉快地等着钱雨来接她。虽然这算不上什么约会,但能出去兜兜风,对于舍不得花钱去玩的她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一趟小旅游了。底下传来一长一短的喇叭声,这是他和她约好的暗号。天晴拎起里面放着换洗衣物的背包,和那枚重要的翡翠,三两步地跃下楼梯。钱雨还是老样子,戴着副墨镜,挺起倚靠在车门旁的颀长身躯。他穿着黑底灰线的夹克,里面是低领V字衫、宽松休闲裤配上短靴。懂得如何彰显自己好条件的男人,真是可恶极了!天晴暗中做个深呼吸,以免自己被他的男性魅力给迷晕了。
“都好了吗?我帮你提行李。”
她举举手中的小背包说:“谢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动。”
钱雨失笑地说:“我没见过东西比你更少的女人,你确定没有忘记一皮箱的行李在上头?”“哪有那么多东西好带?”反问回去,她怪道:“又不是去外国旅行。”
“可是以前我交的女友,每次带她们出外个两天,她们都是拎着一大皮箱的东西。所以是你反常,还是她们反常呢?”听他以轻松的口吻谈着“女友”,天晴忽然觉得天空中刺眼的阳光被乌云给遮了,她翘起嘴。“你不会去问她们,我哪知道?好啦,上车、上车,要不然我就不跟你去了!”“你没事忽然发什么脾气啊?”钱雨迟钝地问着。
天晴不用他,径自把背包丢进后车厢,自己开了乘客侧的车门,坐上车。被她抛在脑后的钱雨,边说着“搞不懂你们女人的脾气”,边坐进驾驶座,并在确认过天晴绑好安全带后,将车子缓缓开出。☆☆☆织☆☆☆梦☆☆☆方☆☆☆舟☆☆☆OCR☆☆☆随着蔚蓝的海洋出现在眼前,天晴原先带着点阴沉的小脸也逐渐恢复朝气。和着音响播放的轻音乐,哼着歌,她打破沉默地问道:“为什么你的老家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啊?我以为有钱人都住都市附近。”“我只有小时候住在那儿一阵子,后来求学就一直住台北了。现在老家住的就我爷爷、母亲及我婶婶三人。其余的亲戚,像是十几位结婚出嫁的堂姐或是再婚的大、小伯母们,早都已经搬出去了。”“哇,听你细数的都是些女性的亲属,难道你的亲人里面真的没有男人啦?”“目前就我爷爷和我。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的叔、伯也是,根本没印象。对了,爷爷把翡翠送出去的那年,据说就是我父亲意外过世的那年。爷爷经商失败,又失去最后的儿子,所以才会难过得相信那位算命师的话吧!”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之际,往往缺乏心灵的依靠,的确很容易相信那些什么算命、风水之类的事。天晴能体会钱家爷爷的心情。钱雨又说:“据我所知,在清末的时候,我的祖先已经迁移到台湾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原住民也在平地居住,所以种族冲突频繁。大概是不想受那些事情烦扰,因此祖先索性隐居深山,除了家族普遍缺乏男丁的情况,近百年来过得也挺自在的。”“原来你不是出身豪门啊?”
钱雨笑笑。“说完全白手起家也不全然,我爷爷拥有大片山林,算是地主吧!以前不怎么值钱的林木,现在可不一样了。品质越好的林材可以卖越高的价钱,只要没有什么天灾的话……”接着话题转到了有关山林开发、木材价格等等的问题上。虽然有些事天晴是有听没有懂,但是她却很喜欢钱雨谈论这些话题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他真的很喜欢研究这类事物,从他热中的口吻里,天晴宛如看到一位热血男孩的成长模样。车子开往山路的时候,天晴小睡了一会儿儿,等她再睁开眼,截然不同于平地的高山空气,立即将她层层环绕。“大概再过个三十分钟,就进入我老家的范围了。你现在看到的那座山头,隐约有几栋红瓦屋顶的地方,就是我家。”好宽广喔!从这么遥远的距离看,也知道那是栋很雄伟的屋宇。她当初听到钱雨老家在山中时,还有点幻想会是那种类似工寮之类的粗糙建筑,想不到会是这么气派的房子。要在这样的高山上盖这么大间的房子,一定很不简单!瞟了瞟他愉快的侧脸,天晴就知道其实钱雨很喜欢这个家。
驶离了产业道路,进入私人道路后,崎岖的碎石路让天晴吃足了颠簸之苦。幸好不到十分钟,越过高大的针叶林后,一幢幢沿着山壁而盖的屋宇就矗立在面前了。钱雨把车停放在门前宽敞的停车场内。接下来的两天,都将要在这儿度过,不知怎地,天晴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了起来。初次与钱家人会面、把翡翠交给钱家爷爷、翡翠重回这钱家宅子……希望不会有任何怪异的事发生才好。此时,针叶林传来的沙沙声响,仿佛在合奏着什么不祥的乐章。
第五章
“欢迎光临钱家老宅!”钱雨摆出主人的面孔,笑说。
天晴仰望着被青山绿林环绕着的、宛如童话书或是什么西洋风景画里才会出现的华美大屋,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界。“妈,我回来了!”钱雨三两步地往大门口走去,对着一名老妇喊道。
长相极为平凡,丝毫不像是什么贵妇,而像是天天下田耕作的老农妇,站在门口迎接着钱雨。天晴有些吃惊,这名妇人怎么生得出像钱雨这么俊秀的儿子?她真的是钱雨的母亲吗?“阿雨,你说的朋友,就是这位小姐吗?”和儿子寒暄过后,满面风霜的妇人微笑地转向她说:“我是钱雨的母亲,欢迎你来玩。”“伯母您好,我叫杨天晴,你可以叫我天晴。”
局促不安地低头行礼,但天晴一抬起头,只见钱雨的母亲极为和蔼地笑着,化解了天晴心中紧张的情绪,也让她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天下的母亲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吧?既温暖,也温馨。“天晴,不要客气,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谢谢伯母。”
钱雨绕到后车厢,取出自己和天晴的行李,一边说着:“不要光站在门口,妈,你带天晴进屋子里聊吧!”“说得也是,快点进来吧,外头天冷呢!”钱母招招手,要天晴跟上。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足足低了七、八度,出门时天晴已经有多套件针织薄衫了,但冷风一吹,还是冻得直哆嗦。进入以原木为主建材的大屋内,踏上木质地板,脚心下传来阵阵暖烘烘的舒适温度。整间屋子,由玄关到客厅都呈方正格局。客厅到二楼中间,挑高的天花板顶上,刻意把粗犷的梁柱裸露在外;两座大天窗让日光能直接投射下来,营造出宽阔明亮的空间。“一早上就从台北出发,辛苦你们了。”钱母捧着热茶出现时,刚好钱雨也提着两人的行李走进来,她一并招呼道:“来来,坐着喝杯姜母茶。”天晴道过谢,取起杯子享受那热气氤氲的暖和感,而钱雨则问着母亲说:“我看到门外有陈医生的车,难道爷爷身体又不舒服了?”“是啊,从上礼拜到现在,陈医生每天都在巡回看诊时,顺道过来帮你爷爷注射。医生说……要我们有心理准备,爷爷怕是拖不过这年的寒冬。”“我去看看他。”
钱雨放下杯子就要起身。
“阿雨,你不用急,现在医生还没走呢,你不要去打扰他们。”
钱母对天晴笑笑说:“你是头一回上山来玩的吧?等会儿,我让阿雨带你去后面的花园逛一逛,那儿有我栽培多年的花花草草,是个不错的散步地点。”“妈,不用了,她又不是——”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钱母微笑地看着儿子说:“我还要拜托你帮我采点蔬菜呢!要是你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采了。”钱雨被母亲这么一记软瞪,只能屈服地垂下肩膀说:“我去采就是了。”看见钱雨也会在“母亲”面前抬不起头,天晴莞尔地扬起唇角,碰巧钱雨也把视线转向她,立刻微红了俊脸,凶狠地对她一瞪,好像在无声地警告她:不许胡乱取笑!把笑声吞回肚子里,天晴打算等会儿两人独处时,再来好好调侃他一番。☆☆☆织☆☆☆梦☆☆☆方☆☆☆舟☆☆☆OCR☆☆☆奉命要带天晴去逛花园,还得替母亲采收晚餐要吃的自家栽培蔬菜,钱雨拎着小竹篮,边在前头领路,边说:“小心脚下,这儿很湿滑的。”踩着软绵绵的小石路,由大屋的后门一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几排田埂与一座以七玻璃隔开的温室。虽然说是花园,但高山上不会出现什么茂密的热带野花群,仅有蔓生的玫瑰点缀出幽静祥和的气氛。“好漂亮啊!”她蹲在一株少见的浅粉色花儿前面。“生得真好。”
“别问我那是什么花,我对这些花花草草一概不知,那全都是我母亲的兴趣。”钱雨忙着采番茄,头也不回地说。
“嘻嘻!你在伯母面前,还真像是个听话的孝顺儿子。”无法和自己初见面时所认定的那个傲慢家伙连在一块儿呢!“母亲为我和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我即使再不肖,也不能违抗她。她是这个家中最令我尊敬的人。”钱雨淡漠地说道:“我父亲过世得早,你是知道的。不过即使是我父亲没死之前,我母亲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些都是钱雨长大后,从亲戚们聚会时所听到的往事。谈论八卦的亲戚也不是恶意,只是没想到要在年记尚小的孩子面前留点口德。“我父亲的兄长还没死之前,我父亲是最得宠的幺子,在台北念学,过着放荡的日子。我爷爷为了早日让我父亲安顿下来,于是相中当时在我家中帮工的母亲。我母亲算不上什么大美女,成天又在泥土堆里工作,和我父亲交往的那些女人有着天壤之别,父亲当然不愿意娶她。是我爷爷暗中设计,逼得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父亲才不得不娶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的母亲。”钱雨迟迟无法原谅自己的爷爷,也和这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