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看总监非常认真,明天那一关要是过不了,我们三人都会被炒鱿鱼。”
坐在更衣室内的小沙发上,小萍整个人像消了气的气球般委靡不振,原本是愉快的一夜,却不幸被上司的出现给破坏,不但弄得没心情去鉴赏美男子,加上阿岚已经率先放弃,剩下的事他们也作不了主,只能一同打道回府。
脱下接待的衣服。水岚说:“放心吧,我不会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人。当初是我夸下海口打了包票,和你或大鹏都无关。”
“唯今之计,还是去劝说你的好友……”
“不,这种时候要DD帮忙就太卑鄙了。看在我会丢掉工作的分上,DD仗着义气来帮忙的话,那我岂不成了以友谊勒索的人?这种事我做不来,也不想那么做,人活着总要坚持底线。”
水岚不是爱说漂亮话,她也不反对使些手段,可是有一种卑鄙的手段是地绝对不能容许的——那就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也把这事看得太严重了吧?”小萍不觉得这有什么,朋友就是在有难时会伸出援手的人,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总监那边有我顶着.你们不用担心。”
看来水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小萍咬着指甲,不晓得她偷偷去找傅迪渥商量的话,事后被水岚知道,会不会把她打成猪头呢?
“小萍!不许你去找他!”一喝,重重地往好伙伴的肩上一敲。
“痛!”揉着自己的肩膀,小萍龇牙咧嘴地。“人家什么也没说啊!”
“你以为自己的表情能瞒过谁啊?顶多就沈大鹏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猜不出你的想法而已,看在我的眼里,你就跟张白纸一样!”轻嗤一声,水岚警告地握住她的脖子说。“我再警告一次,你要是私下去找他,我就和你绝交,知道吗?”
“唉。这句话要是用来警告我不许抢你的男人,我还会比较心服口服呢。笨阿岚!”小萍摇摇头:“还有那个迪金森先生,你打算去找他吗?”
“迪金森?他是谁啊?”嘲讽道,水岚并没有得什么健忘症,她只是一贯地用最直率的方式表达出她的感受罢了。
“这样好吗?你不担心万一他又在你的职务上动手脚?说真的,我以为他是什么油光满面的糟老头,才会做出这种近似性骚扰的行为,没想他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虽然被你拒绝就把你转调到台湾的行为实在教人不敢恭维。”小萍认真地评论道。
“不要再讨论那家伙了。”
“我说最后一句就好。我在猜他八成也是没受过打击的人——俗话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才会恼羞成怒地把你踹到台湾来。这种人呢,往往就是自尊心强,你不要去刺伤他的自尊就没事了。总归一句,我劝你陪他去吃一顿饭,给他点面子,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会替你跟林总监求情,当当!那模特儿的事也就迎刃而解喽。”小萍笑嘻嘻地说。“这是个好点子吧?”
“好点子,不过改由你去陪他吃饭,那我就举双手赞成。”换回原来的衣服后,水岚马上就打开更衣室的门准备离开,她已经不想再听见“迪金森”三个字了。
“哎呀!你明知道我有达令,不能那么做。”小萍赶紧大叫着追上她。
“什么不能做?”
差点一头撞上门外的沈大鹏,小萍瞪他一眼。“没你的事,去、去!”
“我们走吧。”水岚已经站在傅迪渥面前说道。
“应水岚,你是顽固耶!”气得跺脚,小萍也发火了:“好,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就让你一个人去想办法,你最厉害,行了吧?”
***
在回程的车上,气氛一反去时的和乐融融,明明是原班人马,车上却寂静无声。
当然小萍和水岚正在赌气,没有声音也是正常的,而沈大鹏观察爱人的脸色,也不敢在这时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唯一能当他谈话对象的傅迪渥,又一脸陷入深思的模样,害他也没勇气开口攀谈,可是再不说点什么,他会被车上的冷空气冰成冻人一个。
“哈哈,秋天到了厚,冷气好强喔。”
一片沉默,沈大鹏尴尬的脸上,浮起一根根粗黑线条。
“沈先生,我就送你和项小姐到我们刚刚碰面的地方吗?还是直接送你们回家?”开车的迪渥终于开口。
“啊,不必麻烦,我的车就停在我们碰面的地方,所以送我们到那边就行了。”
“好。”
交谈再度停止。这一回沈大鹏也失去扮演小丑的勇气了。明天之前要是不想个办法让总监开心,别说“囚”的企划案夭折,说不定连工作也不保。眼前虽然就有个绝佳的人选……偷瞄水岚一眼,这还得由她来决定要不要拜托傅迪渥重新考虑,假使她都不说,那么他也没立场拜托他。
再把目光转回身旁颇令人有好感的迪渥身上,虽然水岚解释他们只是“朋友”,但男女之间所谓的“朋友”向来是最微妙的,彼此有足够的好感成为朋友,却没有足够的“喜欢”能让朋友变成“恋人”。可是“喜欢”的多寡不是能用尺规去衡量的,哪一天当“喜欢”的成分增多或减少的时候,朋友的关系也会因此生变。庄上或往下,游走于两端之间的情感,其实满近似于谈恋爱的心境。
就怕当事人自己迟钝得不肯去正视这变化。
顺利地回到市区,迪渥将他们送达目的地,打开车门,代替仍在生闷气而窝在车上不肯下来的水岚,向他们俩道别说:“真遗憾,今天没有替两位达成目的。会这样中止,连我都没有想到。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企划就好。”
这时小萍也冷静多了,她扬扬下巴指着车内的人儿说:“还要送阿岚回家吧?回去的路上帮我转告她一句话,我还是很气她的顽固,可是也能接受她说的理由,我理智上知道她说得对,只是情感上舍不得这个企划。”
“好的。”
挥手道别后,沈大鹏和小萍走了两步,又忽然叫住了正要上车的迪渥说:“啊!今天很高兴认识你。DD,有机会再出来喝杯茶吧?”
他笑笑,点了点头,弯身坐入驾驶座中,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你交到两个很为你着想的死党呢!能在公司里拥有这种朋友是很难得的,要多珍惜。”
“……”
回过头,迪渥看看地。“你醒着嘛!那干么不回答我?”
双手抱着胸,把头撇到一边去的水岚,闷闷地说:“要我回答什么?是,他们俩都是难得的大好人,是我任性、是我顽固,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并没有找你吵架。”迪渥感到好笑,重新发动车子。
“不必理我没关系,我现在一定一副讨人厌的样子。”水岚咬着下唇说。
“那位迪金森先生,是你以前的旧情人吗?”单刀直入的,迪渥提出一个他沿路上都在思考的问题。
水岚马上大声怒吼。“见鬼!他才不是。”
“不要激动,我只是猜测嘛!”迪渥微笑。
“不是、绝对不是!”水岚把头伸到驾驶座旁,在他耳边强调地说:“那家伙可说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恶劣的事吗?”
“我洗耳恭听。”
将自己在美国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待遇一口气说完后,水岚气愤地加上一句。“因此,就算不知者无罪,也请你不要把那种人和我连在一块儿。”
“原来有过这样的事,呵呵,你没有当场给他两拳,也算是长大了吧?假使是以前的暴暴岚看到仇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别把以前的我形容得像喷火龙好不好?”
“喷火龙也很可爱啊!”
“男人都是嘴巴上这么说说而已。”
“那……我可以用行动证明吗?”
咚,水岚的心跳漏了一拍。“行……你想干么?”
嘎——长长的煞车声响起,车子停靠在不知哪一条大路边,水岚眼中只有侧转过头来的迪渥。他到底想干么?行动……行动什么?干么这样看着她,她可不是一块冰,不必用这么火热的眼神融化她……
我也真是的,把眼晴转开不看他就好了嘛!
能做得到的话,又何必惊慌呢?
慢、慢着,他越靠越近了,我该怎么办?
要闭上眼睛,还是闭上嘴巴?
哇,他要吻我了!
才这么想,水岚唇上已经传来教人不知该推开还是该接纳的温热触感。
第六章
可是……怪怪的。
人的嘴唇似乎比这要更软一点不是吗?这触感比起人的肌肤,更近似于金属……狐疑地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八成是他靠过来时就闭上了吧!)水岚一看——嗯!眼前不偏不倚正对着迪渥那张脸,还笑得很贼,距离在半寸以外,但唇上的触感还在?!
我的妈啊!这、这原来是罐热咖啡?害她心跳个半死的东西,原来是罐热咖啡!水岚的头顶冒出了噗吱、噗吱的热烟。一张脸红得宛如烫熟的虾子。
臭DD!竟敢捉弄她。
啪地夺下他手中的铁罐,她羞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你从哪里变出这一个东西的?”
“这里。”迪渥指着驾驶座旁的小保温置物箱说。“我是严重咖啡上瘾者,因为怕自己开车开到一半会想咖啡,所以总在这儿藏两罐咖啡。喏,你一罐,我一罐,刚刚好。”
谁管刚不刚好啊?吻呢?刚刚的那一吻呢?
“你在不高兴什么啊!”他啼笑皆非地说。“噢,我懂了,该不会有人在期待什么香艳火辣的镜头吧?”
“谁啊?笑话。”
“你晓得自己说谎时,耳朵会红起来吗?”
水岚迅速地以双手捂住两耳。
“啊,不过你从来都不说谎的嘛……那你遮住耳朵做什么呢?”狡猾地亏她一句,他黑眸烁亮。
水岚晓得自己完全被他耍了,气得抡起拳头,就在窄小的车内扁他。“差劲透顶,居然这样骗我,死DD,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恶劣?我扁、我扁、我扁扁扁。”
“哈哈哈哈。”一边闪,一边求饶,迪渥嚷道:“救命喔,一下子是咬我,现在又扁我,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可不是刚刚那罐咖啡,经得起你折腾,放过我吧!暴暴岚。”
“不放、不放,我偏不放!”
“我是真的会痛耶!”他也从完全不反抗,开始防御地捉住地的手。
“痛死活该,放手啦!”用力一扯,想不到扯不开,果然他长大了。而自己虽然也长大了,但力气已经不敌他。“不要脸,自己先做了讨打的事,现在不敢担起责任,你这胆小鬼DD!”
“喂、喂,你再不停下来,我只有一百零一招可以用喽。”迪渥含笑地威胁着。
“会怕的是小狗。你想干么?哼!”
“我要亲你。”他故意用挑衅的眼光看她。
“哈!笑话,我长到这么大,亲过不下上百次,谁会怕你亲我?再说,你最好别轻易尝试,万一亲得奇差无比、自曝其短,我可会毫不客气地取笑你,让你颜面扫地。”乘上了一股高高卷起的浪潮,沸腾在胸口中的是隐藏不了的兴奋情绪,淹没了她的理智。
“说得好,你可不要逃。”他诡异地一笑。
“试试看便知道。”不过是个KISS,干么说得像上战场?这次她已做足心理准备,可不会被他唬弄了。
可是当他那张端正无比的脸庞靠近时,再一次地,水岚感到慌张了起来——明明该是见惯了的一张脸,怎么会有种面对陌生人的感觉?对,一定是那双眼睛,以前的他不会用这样邪恶又魅惑的眼神看地。地刁;要啦!她不认识这个傅迪渥!
就在水岚的双肩往后一缩时,他突然放开她的双手,转而扣住她的肩膀,趁她怔住的瞬间,突袭她的双唇。
“唔!”
起初,水岚是睁大了不知所措的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相触的唇也一样,跟着脑袋一起木然了。
可是他的双唇在接触一秒之后旋即离开,冷冽的空气吹拂过她唇畔的刹那间,再次覆盖过来的唇,引发夹藏火花的疾速电波,将她整个人震得酥软无力,他则轻轻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一只贪婪吸吮花蜜的蜂。
“嗯……嗯嗯……”
由交缠的唇瓣间开始发出了令人脸红的呻吟与喘息。
“啊……”
这绝不是朋友间该有的亲吻。
当融化的脑浆中,飘浮出这句话的同时,原本沉醉在迪渥怀抱中的水岚,震惊地把他推开。
迪渥错愕地看着她。“怎么了?”
“……”以手擦擦嘴,水岚哑声说:“我承认你很厉害行了吧?不要把这种技巧用在朋友身上,去对你的女朋友施展吧!笨蛋。”
犹如被泼了盆冷水般,迪渥的表情渐渐冰冷,最后回归惯有的平静微笑。“说得也是。”
不要肯定我的话啊!水岚心想自己一定快疯了,才会变得蛮不讲理。我到底想要他怎么做?或者,我到底在希望些什么?连自己都快不认得这样奇怪的自己了。
他转回头去,重新发动车子说:“我猜你一定等不及要回家了吧?”
“是啊,明天还有工作呢。”她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
不自然的气氛急速蔓延,水岚这才晓得,巧妙地以“朋友”作纱幕所建立起来的关系,其实是在摇摇欲坠的天秤彼端,岌岌可危地摆动着。
我……难道……对DD……
窗外的景色在车子高速行驶下混沌成一片,一如水岚此刻心境的写照。
不会有这种事才对。她只是一下子被太多事情冲昏了脑袋,所以才会误把这紊乱的心情解释为受到DD的影响,只要她能冷静下来,就会知道把朋友看成恋人是件多么不划算的事。朋友可是一辈子的,但恋爱却是说结束就结束的事,一点都不可靠。
我不想失去DD这个朋友……
水岚开始一一检视自己不想要去追究心湖中骚动的是什么样的情感的理由。首先当然是现在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她手上的大案子需要全神贯注去做,明天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役近在眼前,哪有空去管这一吻代表什么?再者,还有迪金森的问题,她当然不打算去赴约,不过对方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吗?第三,现在的DD和以前的DD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岁月的鸿沟,充其量她只知道现在他开了间万事通事务所,其余的部分她全然陌生。
哎呀!总之地不想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难解就对了。
“前面右转的巷子,是吗?”
“咦?”已经到家了?这么快。左右看一下,的确是熟悉的街景,水岚慌乱地指着路叫道:“啊,不、不是这一条,是下一条路口。对、对!送我到那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