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SAM送来一盘牛肉馅饼,突然低头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不准吐掉喔!就算不好吃,也要闭着眼睛吞下去!”
江寒浑身一僵。“这神情、口吻……好像……真的好像咏竹……”
可是——不可能!咏竹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也不可能是这个叫“SAM”的男人!
“唉哟!”
江寒的思绪被一声叫痛的呻吟声,带回现实世界。
SAM的运动细胞显然不怎么样,老是在转弯时撞到桌角或椅背,然后搂着腰恨恨地踢那个撞痛他的东西一脚,接着就再抱着痛脚跳起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种画面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连这一点都和咏竹一样“迷糊”。
注意到江寒的取笑,SAM嘟着嘴走过来将牛排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拿白眼瞪他。“坏人!幸灾乐祸!”
轻嗔薄怒的俏模样,让江寒的心跳突然少了一拍。“小笨蛋,走路看地下,准备捡黄金吗?”说完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自然SAM可以让他放松情绪,和他相处的感觉,就像咏竹一样。
“才不是呢!我在练金钟罩、铁布衫,不可以吗?”SAM横了他一眼,羞红着脸跑掉。
江寒的心跳再次停摆。“金钟罩?铁布衫?”以前咏竹老用这句话挪揄他,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看着江寒流连在SAM身上的眼光,叶芳铃只有一个想法。“学长疯了!他居然当众和一个男人调笑!”
突闻他一声惊呼。“老天!这牛排竟然是用炸的!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江寒自在地品尝着那块“特殊”的牛排,浑然未觉四周投来讶异的眼光!甚至在心中暗下决定:往后二十六天我都要在这里用餐!
叶芳铃皱着眉,一直按摩太阳穴,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事有趣,反而是头越来越痛了!
兴高采烈地用完午餐,江寒踩着轻松的脚步来到SAM身边,低语道:“炸牛排前,先在肉上抹些木瓜粉或小苏打粉,肉质会更细致爽口。”
“啊!我忘了!”SAM搅着十指,很是懊恼。
江寒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道:“没关系,下次记得就好。”
他微笑的表情一直维持到进入电梯,立刻又恢复冷漠如冰。
叶芳铃实在不了解老板的行为,困惑地望着他,满肚子的疑问不吐不快。
也许是意识到她的不满,江寒突然自语道:“十八岁生日那年,咏竹送给我一项很特别的礼物——连续一个月,每天不同的巧克力甜点,第一天是酒糖,接下来是饼干、布丁、泡芙、冰淇淋、蛋糕、热可可……”
他每说一项,叶芳铃的心跳就加快一下。“这不是四天下来SAM为董事长送来的甜点顺序吗?”
江寒面无表情地点头,心湖却涌起滔天巨浪!
“难道咏竹告诉他……”
“不可能,咏竹不会的,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那SAM怎么会知道?他安排这一切意欲何为?”
“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也许……”江寒没有将这个猜想说出来。“也许咏竹还活着,她只是气我十年没回来看她,故意和我闹着玩。”
虽然他没将话说完,难道叶芳铃还不了解这个学长的痴,他八成以为咏竹还活着,她得提醒他。“董事长,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得小心些,也许SAM另有目的?”
“你先派人调查SAM的来历,等到结果出来后再说吧!”莫名的情绪,江寒打心底希望SAM是无辜的,他不想怀疑他!
第四章
江寒离开后,咏竹一个人躲在储藏室里,摸着自己的头浑然忘我。“他碰我了,江大哥摸我的头,就像以前一样,他……呜……江大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呜……”
还阳出了错,咏竹莫名其妙地上了SAM的身,使自己变成了男人,她哭了好久,想找安琪拉算账,那个迷糊小天使却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钱吃饭,又不敢回家,就算回去,以眼前这副模样,爸爸、妈妈肯定也认不出自己来,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看到餐厅的征人启事——“薪优供食宿”。既然有吃、有住,他没有多想,立刻用SAM的名字跑来应征。
结果,想不到这间餐厅居然是江寒名下的产业之一,而且他就在同一栋大楼里上班。
往后可以每天见到江寒,咏竹真是高兴死了,可是该怎么让他相信SAM就是咏竹呢?
直接告诉他肯定是行不通的,江寒不会相信“借尸还魂”这种事,他向来是个“无神论者”。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接近他,慢慢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目的;江寒一向喜欢当个主导者,由他自动找上门来,比旁人费尽唇舌向他解释半天还来得有效果。
打定主意后,咏竹就开始设计这场午餐约会!
首先矿泉水加盐巴是最好的触媒,这种饮料喝法是国二那年江寒参加校际马拉松比赛,脱水昏倒在终点时,咏竹发明出来的,从此他就爱上那个滋味,每次两人约会他都喝这种饮料,如今往事重现,应该可以挖掘出他尘封的记忆!
接着连续三十天不同的巧克力开胃菜,将唤起他的好奇心与警戒,他会记住“SAM”这个人,甚至开始派人调查他或者跟踪他,只要江寒多注意“SAM”,他就会发现“SAM”和咏竹在生活习惯和日常举动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会开始怀疑,这时候咏竹再出面说明这场“借尸还魂”的闹剧,他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或许他一下子就相信了也说不一定。
咏竹兴高采烈地计划着,明天该做冰淇淋给江大哥吃了,往后她每天都要亲自下厨,不是有一句话吗?“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凭他们长达十年的交往与了解,她绝对有自信江大哥一定会喜欢她做的料理!
走出储藏室,先向领班请一个小时假,她得去买些做冰淇淋的材料。
安琪拉慢慢地从墙壁里浮出,她一直跟在咏竹身后,只是没有勇气现身和她见面,摸着背上洁白的羽翼,委实害怕咏竹真的狠下心将她翅膀上的羽毛拔光!
可是看到她兴奋地计划着一切时,安琪拉真不知该怎么办。“她好像完全忘记变成男人的事了,要提醒她吗?”
“不!”安琪拉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咏竹会打死她的。
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糟,她想起最近才在凡间学会的顺口溜——“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性别没有关系”。也许现代人的爱情观真是如此进步,那样当然就没什么好烦的了!
总之,打死安琪拉,她也不敢现身见咏竹就对了!
谁说只有人类喜欢逃避问题,天使找借口推拖的本领也不小,当然安琪拉有她自己的说法。“谁知道天使死后会变成什么东西?所以还是别冒险的好。”
好堂皇的理由啊!
打发掉秘书和烦人的叶芳铃,江寒今天有整整二十四小时的空闲。
一大早开车来到国家墓园,虽然咏竹的身体已经烧掉,但沈家依然为她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墓园。
为花瓶换上咏竹最喜欢的黄玫瑰,江寒拿出两份卷宗摊在地上。
白色和蓝色的金属夹上,分别用黑色的油性笔提上同样的名字——SAM!
他犹豫着该从哪一份资料开始阅读起,白色的资料出自于叶芳铃委派的征信社,他了解她的为人,认真、聪明、执着,这份资料在呈上他的办公桌之前,她一定看过了,甚至以她认为是对的、正确的想法和言词将它重新修饰,它可能不够客观,甚至会有点儿偏颇。
但蓝色这份资料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完全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命令公司里的保安部进行调查,“察颜观色、阿谀奉承”古今中外皆然,那些读查员将老板的喜好、心事摸得可透彻了,他无法相信他们会完全秉公处理。
江寒很后悔,他应该另外委托征信社调查这件事的,他需要一个客观、中立的答案和建议,尤其在自己的心已经偏袒,理智渐渐丧失的时候。
考虑良久,他决定先看叶芳铃呈上来的白色卷宗,打开第一页——
“SAM·IDEX,西元一九七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出生于新加坡,曾经住过法国、意大利、南非、美国……等多个国家,通晓四国语言。
祖父是华裔,新国的著名银行家,和具有吉普赛血统的酒店女郎结婚,轰动社交界。但此段婚姻仅维持一年,在其子出生后他们就离婚了。
父亲艾力克的感情同样触礁,他和法国女星SUNA结婚三年后,就开始分居,直至目前尚未离婚。
其家族标准的利己主义和浪漫思想,在SAM身上更表露无遗。
他一九入九年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隔年在修硕士学位时与同寝室三名室友发生口角,开枪将其中一人击伤,因此被退学!
传言争执火花起于房东女儿,一名美丽的拉拉队女郎,SAM曾和此女交往三个月,其后因为他开始流浪摄影而无疾而终。
他的作品曾得过多项世界摄影大奖,本身极富才华,但私生活却放荡不羁,有‘浪子摄影师’之称。”
再来四页是SAM曾经得过的摄影奖项和他历任女朋友名单。
最后总结:他是个生活糜烂又绝对自我的人,眼中只有自己,从不曾为他人着想过。
“一个天生且标准的浪子,嗯——”江寒念完最后一句有关SAM的评语,更加肯定叶芳铃的报告十分偏颇,她似乎使尽全力要他相信SAM是个危险人物,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平常的为人。
尤其是那份长达三页的女朋友名单,她想告诉他什么?SAM将他当成女人?他正设法诱拐他?还是为了他的钱?
“不会的。”江寒可以肯定SAM接近他的确有目的,可是目的绝不在此。
回想他澄澈的大眼,一个邪恶的人不可能拥有那样清澄的眼光,这其中的问题不在这里,不是为了诱拐,更不是为了钱。
凭他家三代累积下来的财富,绝对不比他这个一代崛起的跨国总裁差。“咏竹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看不清事实?”
江寒倚在墓碑上缓缓说出心中的疑问,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有事就找咏竹倾吐。
甩开扰人的思绪,强迫自己理清混乱的思想。“咏竹,这份资料显然掺杂太多私人的因素了;让我们看看另一份,我心爱的属下们又为我创造了什么合我心意的礼物?”
同样将里面的资料一字不漏地念给咏竹听。“看来我可以相信他的个人经历,毕竟这是两份资料里唯一相同的地方,可是在人格分析方面——很明显的我们这个SAM具有百分之百的双重人格!”
“SAM浪漫多情、情感纤细,他为了救那个差点被室友占便宜的房东女儿而惹上麻烦,但最后仍惨遭抛弃,于是只好寄情摄影,虽然与很多女性交往却无法完全相信她们。
他懂艺术,在这方面无疑是个天才,但日常生活方面却常常碰壁,过度的热情和付出让他受尽人世间无情的伤害,正好印证那句话:‘天才都是生活上的白痴。’大体而言他是个太过善良、不懂得为自己着想的好人!”
“唉!咏竹,我觉得我应该换一个保安主任了,你认为呢?瞧瞧他将SAM描写成什么,小甜甜?一个饱受欺凌却依然善良回应的可怜公主?只要看过他的人都可以发觉他拥有坚强意志和乐观本性,还有那从小被娇宠出来的任性与迷糊,而我这些属下为揣测我的心思,竟然将它们全部抹煞了,真是该死!”
深叹口气,江寒感到啼笑皆非,同样一个人在不同人眼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我该相信谁呢?”他喃喃自语。
倚在墓碑上观看天上白云苍穹,良久,他突然笑道:“咏竹,希望这不是你跟我玩的小把戏,否则我非打烂你的小屁股不可!”
接着他又颓丧地道:“咏竹,如果你在这,就请你出来吧!我真的很想念你,那种感觉得到却触摸不到,椎心刺骨的思念,我再也受不了了……”
看看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江寒拍拍屁股站起身,收拾一地的文件资料,向墓地深深行三鞠躬礼,笑了开来。“又到中午了,虽然SAM的意图不明,但他做的饭菜实在合我的口味,害我最近每到十二点就不知不觉往餐厅报到,能够这么了解我的人,普天之下除了你‘沈咏竹’还有谁呢?可是小宝贝你到底在和我玩什么把戏?我很欣赏你的古灵精怪,但那得在我耐性范围之内,要是你继续躲在幕后不肯出来,就休怪我对SAM威胁利诱了,到时候……嘿嘿……小心你的小屁股吧!”
自从SAM连续做了二十天顺序未错的“巧克力开胃茶”后,江寒就打心底认定他一定是咏竹派来和他捣蛋的家伙,这种鬼主意摆明了是她的招牌绝活。
他不再怀忧丧志,每天精神亢奋地和他的小宝贝玩游戏,只要能博得咏竹的欢喜,让她主动出现和他见面,江寒什么事都愿意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宝贝什么时候才玩过瘾,他真是等得快发疯了!
他压根儿没想过咏竹是真的死了,只当她恼他十年未曾回国,才故意刁难、使坏,让他瞎操心一阵。
待在餐厅里的SAM可不这么想。
最近江寒对待他的神色越发温柔起来了,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不近人情,万年冰似的面容渐渐溶化,取而代之的是和煦若朝阳的笑容。
SAM相信江寒已经从他身上找到了咏竹的影子,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假以时日,也许不用他开口解释,江寒就会发觉SAM其实就是咏竹!
届时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隐身在墙角的安琪拉不禁猛摇头,对于咏竹的自以为是和乐观到近乎盲目的情况,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却没胆量去泼她冷水,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考虑良久,她决定暂时离开,诚实地上天堂负荆请罪,请大天使长米迦勒大人帮忙收拾这场乌龙祸事留下来的烂摊子。
叶芳铃好不容易等到老板不在家的好日子,不顾江寒的禁令,直闯进餐厅员工的宿舍里,找到SAM就开门见山问他:“你这么用尽心机地接近总裁,究竟有什么目的?”
场,进军国际商业。
他们是最佳战友、也是最亲密的伴侣!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