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舞阳心头一凛,连忙轻点足尖,跃上半空,稳稳的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回到地面。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他没好气的道:“学艺不精就别在人面前丢人现眼。”
水幽欢也不生气,“喂!你为何不理我?”
“我很忙。”
“哼!你忙什么?若青哥哥早休息了,你还赶着去见他吗?”
“那也是我的事。”
“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别忘了,你是若青哥哥给我的。”一朵小花在水幽欢的指尖转啊转的,表情好不俏皮动人。
“我不承认。”他的心里早把那玉似的人儿当成第一顺位的恩人在崇拜着,至于这个看似天真、其实机伶淘气的小小姐,他宁可保持距离。
“你不承认也不行,因为那是我和若青哥哥说好了的。”
谁理你?段舞阳转身就走。
“别这样嘛!”水幽欢一根青葱食指激激他的胸膛,“跟我一起玩有什么不好?哪回不是……”
“有错我来扛、有事我来担?”段舞阳接着道:“小小姐,你自己想想哪回不是我替你背黑锅道歉认错?”
“嘻嘻,好玩嘛!”
没错,就是因为好玩,所以她向段着青要了这个傻大个,有他陪的日子才不至于寂寞无聊,谁教段若青没办法陪她呢?
“恕我不再奉陪了。”
“慢着。”
段舞阳设好气的回过头,“敢问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怕你的主子生气?”
“这个…”他开始迟疑。
“当初是若青答应要把你给我的,你敢反悔?”水幽欢邪恶的笑了下,“你反侮,就表示若青哥哥也反悔了,他将失信于我。”她嘿嘿的贼笑两声,又说:“他有可能失信于我,将来也会失信于人,那么他以后还有什么信用可言?”
段舞阳头痛至极,“好好好,我服你了,说吧!这回又是要玩什么?”
耶!计谋得逞。她就知道凡事只要扯上段若有她就赢了。
“首先,我们先去骑那匹小白马。”
“不行,那马还没完全驯服,你怎么可以骑它?”野生的马最是难缠。
“所以才把你找来!”她主动拉起他的手,“等你先把它驯服,再让我骑。”
老天哪!请原谅他有了诅咒人的冲动。
“随你吧!”他无力的摇摇头。
“然后我们再骑那匹白马去城外逛两圈。”她早已计划好路线了。
“还要出谷?”他的眼睛瞠大了些。
“当然,老在谷里有什么好玩的?”她斜睨了他一眼,笑道:“而后我们上街去玩。”
“随你吧!”他已经没力了。
“真的都听我的?”
“嗯!”他只有听话的份。
“那我们再到仙人桥那边看夜灯。”
“水幽欢。”他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你居然打算彻夜不归?”
她扁扁嘴,“好嘛!那就玩到掌灯时分好了。”她稍稍退让了步。
“这有什么差别?”
“好啦!好啦!太阳一下山就回嘛!”
“这”
“别这么喽嗦啦!走吧!再不走,太阳就真的下山了。”
就这样,一脸不情愿的段舞阳被水幽欢拖着走,再一次暗叹自己的身不由己。
第二章
悠扬悦耳的音符掠过每个人心头,宛如清澄溪水洗涤心间般的舒适感受,琴声一如弹奏者,温柔而恬静。
近午时分,异人谷的听雨阁传出许久未闻的悠扬琴声,不少人为此驻足聆听,更有人徘徊在听雨阁四周,为的只是要瞧瞧弹琴人的绝世俊美好风采,他们都知道弹琴人不太能被这么多人包围,所以他们只要远远的瞧上一眼就好。
段舞阳当然也不例外。
他一如往常的来到听雨阁的西隅,透过层层枝叶的缝隙,见到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的身影,不用凝目远望,便可想见那无假如玉的面容温柔而专注的神情。
人美,心更温柔。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令他不满足的事,那就是老天忘了给他一个健康的身子,忘了让他远离日夜缠绵病榻的苦痛。
“段舞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突地,他的宁静教水幽欢破坏了。
段舞阳不情愿的转过身,他知道若是不理她,后果会更惨,所以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老实的说:“听公子弹琴。”
“哦!”水幽欢俏皮的眨眨眼,“想听他的琴,何不进去听?”
“不用了,我站在这边就好。”
“那多没意思?走,我们进去。”她拉着他便想往里头走。
“不,真的不用了。”他甩开她的小手。
“走啦!”水幽欢偏着头,一脸嘲弄的望着他,“难道你不听我的命令?”
“不。”段舞阳的神情一凝,他应该有所坚持,“我不能在公子弹琴的时候进去打扰他。”
“为什么?这是规矩?”
在水幽欢的眼中,这憨厚的小子实在是有趣极了,看他好似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但对她而言,这样的人才是好玩。
“不是。”
“那就进去找他啊2呆站在这里干什么?”
“不!”段舞阳的表情凝肃,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水幽欢犹不知察颜观色,“你除了会说不之外,还会说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嗯!是不关她的事!可是水幽欢就是喜欢赖着他。
“既然你不进去,若青也不会太快结束弹琴,那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玩。”
“不。”他很快的回绝。他已经很习惯拒绝她的任何提议了,跟她在一起准没好事。
“为什么不?你现在又没事。”
“不就是不。”他再次回绝。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啦!我们到后面那个山头去玩,那个山头是我在无意间发现的,很好玩幄!”水幽欢不容他拒绝,小手缠着他粗壮的手臂,硬是要拖着他走。
“这……”他有些犹豫。
“别再这啊那的,我们去玩啦!”
也许是年轻,又或者是无法拒绝水幽欢那温柔软语的鼓动,段舞阳终于禁不住诱惑的跟她到后山,度过相当愉快的半天。
这是段舞阳首次放开胸怀尽情的婚戏,水幽欢很能带动话题,她的一举一动,在阳光下鲜活的影像,简直如烙印般的刻进他的心坎里。
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飞舞,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段舞阳心想,公子的本意也是希望他如此吧?
过了中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几道闪光划过天幕,看似快要下大雨了,段舞阳拉起水幽欢的小手。“走吧!快要下雨了。”
水幽欢指着头上的红色花冠甜笑道:“不要啦!段舞阳,你瞧我这花圈好不好看?”
段舞阳被她这么软软甜甜的一叫,再看向她红扑扑的脸颊,一股温柔的情债就这么狠狠的撞进心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咦?段舞阳,你怎么傻啦?”
“我…我没有。”他的俊脸泛起几丝红晕。
水幽欢的心思被一大片飘扬的花海吸引了。“啊!你看,那边有一大堆花耶!”
段舞阳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一处悬崖,崖上有白色的花海,迎风摇曳,煞是迷人。
“好美。”水幽观由衷赞叹着。
真的好美,段舞阳痴痴的看着。
“舞阳,我们上去看看。”
段舞阳打量着这里到悬崖不算短的距离,摇了摇头,可是水幽欢那大得令人眩惑的眼睛正瞅着他,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看嘛!那我先走啦!”轻盈的身子凌空而去。
段舞阳迫不得已只好跟上,在攀上悬崖的时候,水幽欢为了展现她的轻功、先走一步在前,段舞阳则沉稳的跟随在后。
此时天候更差,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电伴着恐怖的雷声笔直的落下,几乎快打到正在攀崖的两人。
水幽欢表面上虽然很镇定,但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心里终究还是会害怕。“轰隆”一声,雷声近得仿佛就在身边!她吓得松了手,而段舞阳冷静的接着她下坠的身子。
“好可怕。”站定身子后,她惊惧的哺道。
“别担心,我抓住你了。”段舞阳全身紧绷,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拉她的右手上。
“我……”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水幽欢压抑的恐惧一古脑儿的全涌上了。
“不要伯,这没什么的,你不总是夸言什么都难不倒你的吗?”眼前的山崖太陡,他们又正爬到半途,正处于不上不下的窘境。
段舞阳天性中坚毅的那面此刻才完全显露出来。他不知生身父母是谁,从小又被人遗弃在路边,虽然他不知道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却凭他那股蛮劲努力的活过来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过着截然不同的幸福生活。
无论从何种情况来看,段若青都是他生命中的贵人,所以他一定要对他好,连对他的未婚妻也一样。
“你还记得啊?”没想到他表面上漫不经心,其实 把她的话都记在脑海里,她心里有些高兴。
“你一连说了好几遍,想不记得都难。”段舞阳不自觉的轻扯出角,没发觉自己的脸庞开始有了笑容。
豆大的雨滴开始倾泻而下,两人的身子都被打湿,此刻再往上爬,已经变得多余而困难。
“哇!这下怎么办?”两道细眉微微皱起。
“回去吧!”段舞阳抬起头,眼皮马上被雨滴打得张不开来,他内心里开始祈祷异人谷没人发现他把公子的未婚妻带出谷来,更希望能在未惊动任何人前赶回去。
可借,老天爷没听见他的祷告,而且他的伙伴显然也不想回去。
“这时回去也一样会被雨淋湿的,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水幽欢说做就做,往下坠落的身子可比上崖快得多了,她借着下滑的力道踩着被雨打湿的石头,轻点几处,很快的就落下地来。
段舞阳亦步亦趋的跟着,忧心的道:“我们还是快回去吧!离开太久不好。”
“你怕被若有责骂?”水幽欢追问。大雨使得她两眼睁不开来,只好扬起小手,这在额间。
“我怕让人担心。”段舞阳淡淡的道。
“不用怕的,我家的人不到晚上是不会想要找我的。”
这倒是实话,水家和段家交情匪浅,两个孩子又是指腹为婚,水幽欢打从小时候起就喜欢在异人谷自由来去,反正两家长辈不说什么,江湖儿女又不拘小节,只要没出什么大事,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前面好像有个破庙,我们先进去躲躲雨,等雨比较小的时候,再回去吧!”
一听他的话,水幽欢就知道这个看似木愣严谨的少年又再一次退让了,她心头一直,冲着他就是一个灿烂耀眼的甜笑,亲亲热热的挽起他的手,开心的往破庙走去。
虽然全身被雨淋得湿透,然而水幽欢的心里却是甜蜜无比,她喜欢和这木怔的段舞阳在一起。
***
没想到这一返归,竟然在异人谷中起了轩然大波。
“欢儿到底去了哪里?”
段、水两家的老爷和夫人全聚集在异人谷中的主厅,他们二十几年前便是私交甚笃的好朋友,七年前为彼此都是一脉单传的儿女订下亲事,现在段家虽已半退隐于江湖,却仍与主掌南北水陆三帮九会的水家维持相当良好的交情。
水家的老爷水无涯和夫人这几年的事业版图越做越大,所以水幽欢待在异人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若不是两位心血来潮,想来见见好久不见的女儿,也不会发现自己的爱女居然在大雨滂沦的午后偷偷溜出异人谷。
“两位切莫着急,小弟已经派人出去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找到欢儿了。”段家老爷段鹏飞那温文儒雅的面容和段若青极为相似,他声音轻柔的安慰着。
“我知道。异人谷的范围那么大,欢儿又还是个孩子,能跑到哪儿去?”水无涯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大惊小怪了,“只怪我的事业心太重,长久以来忽略了对欢儿的教育,怕给段兄弟看笑话了。”
“你快别这么说,这几年三帮九会的名声后大!做的又是不愧忠义的好事,水见对武林的贡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段鹏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了一下眉尖,“反而是小弟不成材,现在已经完全无心于江湖事了。”
“人各有志……”
两人为此已经谈论不下数十次了,每回都是志不同、道不合,性格爽朗的水无涯每回见到段鹏飞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笑容,心头总有些许疙答。也许是环境改变了一个人的心境,他总觉得两人不再像以往那么亲密,这回说是要见女儿,其实是要把她带回家,日
后待段若青身子强健了,再和段家谈婚事吧。
“雨!下得好大啊!”段鹏飞的眼神淡然而犀利。
“是啊!夏日的雷雨总是又急又快,说不定马上就停了。”水无涯不明所以的顺着道。
段鹏飞从座椅上起身,缓缓踱到窗边,“看这样子,雨一时间也不会这么快停,说真的,我开始有些担心欢儿这孩子了。”
水无涯猛然起身“段兄何出此言?”
段鹏飞晒然一笑,“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之言,作不得准的。不过下人间倒是传言,欢儿近来常跟一个下人玩在一起,不巧的,那个下人也和欢儿一样的失踪一下午,我不得不……”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其意昭然若揭。
“那个下人是谁?段兄可是在指责我教女失当?”
“水兄何必如此在意?我说的可都是我的臆测之语。”
“段鹏飞,江湖上人人都说你武功盖世、聪明绝顶,你的臆测八成就是事实,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就全部说出来吧!”水无涯沉不住气,被对方凉言凉语的一激,就什么都爆发出来了。
段鹏飞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得胸有成竹。“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段鹏飞也早已退出江湖,不过对欢儿的事,我段家确然有愧。段舞阳是青儿救回来的,他和欢儿年龄相近,而青儿又体弱多病,不能时时陪伴欢儿,她会转向段舞阳寻求恩借,也是情有可
原。”
江湖中人虽不拘小节,但男女之间还是存有些许界限,水无涯一听,竟然呆住了。“你的意思是……”
太可怕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欢儿将来如何做人?
或什么意思都没有。”段鹏飞笑吟吟的背过手,眼光淡淡的扫向正往大厅奔来的人影。
“出去寻人的人回来了。”段鹏飞掀唇淡笑,“也许已经有好消息了。”
水无涯和水夫人连忙冲到厅门边,只见一位青衣装束的男子匆匆走进大厅。
“禀主人,欢儿小姐和段舞阳已经找到了,两人正由侧门人谷,安全无恙。”
“哦!”段鹏飞笑道:“他们人呢?怎么不来见见水家老爷和夫人?”
“是啊!我的乖女儿难道不知道我们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