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直接的话语让任天红脸上的羞意逐渐褪去,换上的是冷冽的怒意。
段若青不急着灭火,懒懒的道:“再说在下已经有未婚妻了。”
“到这时候你还骗我?水幽欢早已嫁给段舞阳了,你编谎也该有个限度。”任天红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拒绝。
“谁说我的未婚妻是水幽欢?”那已是八百年前的旧事了。
“呃?”任天红一怔。
“我的未婚妻另有其人。”而且这事还没人知道,她算是第一个,够幸运了。
“是谁?”任天红的脸一沉。
“告诉你,然后再让你杀掉吗?”轻柔反问,端过下人送上的参茶,啜了一口。
*没想到这参茶颇佳的,人参的香气浓郁而不腻,茶水的火侯也足,好喝。
“那是她的命。”她无情地道。
段若青轻笑了声,“就像那茶博士,一如往常的招呼客人,谁料迎上门的竟是个女煞星,他恐怕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短短的几句话,却一针见血的点出任天红的残暴。
送茶上来的囚天堡仆人,见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僵,不敢看向堡主已呈铁青色的脸色,只偷瞥了俊美的段若青一眼,便飞快的退了下去。
“你要替他申冤吗?”她倒要看看他除了一身病骨外,还能做些什么?
离开杨晔,离开十二铁卫,他如何替人伸张正义?
她倒是挺期待的。
“申冤也好,索债也罢,这事既然是由我而起,当然也该由我结束。”
“好一个正义凛然的君子。”任天红嗤笑。“你打算怎么做?”
段若青淡淡微笑,“杀人偿命,我只要堡主交出那日动手的人即可。”
“办不到。”任天红美丽的脸庞开始扭曲。要凶手,她就是了。
“那就没办法了。”段若青垂眸淡笑,将她的神情全瞧在眼里。
为什么他这么镇定?
任天红内心一阵慌乱。“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在囚天堡里,你没有任何机会。”
“呵呵,莫非堡主真以为在下冒失的来到囚天堡却没有做任何准备吗?”段若青温言软语的道。毕竟是出身名门,不用提高音量就能让人不得不正视。
任天红和他对望着,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真实性。
“看来我还是不能太大意。”尽管他笑起来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
“堡主还是认真的考虑一下,毕竟是一条人命哪!”
“哼!”任天红轻扯唇角,“如果你肯留在这里与我成亲,要多少人随便你。”
这般直接?可惜段若青敬谢不敏。“不成,在下久病缠身,非堡主的良配。”
“我囚天堡亦有良药……”她急着表态。
“不必了,堡主。”段若青回绝得很快,“在下已有未婚妻,就算堡主愿意屈就,在下也无享齐人之福的意愿,抱歉。”
“你!”任天红气得抽出腰间长鞭,见他仍是这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不知他是天性如此还是过于迟顿。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有何惧哉?”单手遮唇,打了个倦意十足的呵欠。想睡了,不过这也难怪,一路上马车颠跛得很,令他相当怀念自己车上的银貂软垫,和轩辕如玉那温软好抱的身子。
不知她现在怎么了?有没有乖乖回异人谷等他?唉!答案是不乐观。
“你!”碰了一个软钉子,这滋味很不好受。
“堡主。”突然,门外站了一个黑衣人。
“怎么了?”任天红没有转首,冷冷的问。
“异人谷的人追来了,他们现在在堡外,天字军的人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哼,段若青还在我手里,就这么急着来送死。”当真以为她不会杀段若青吗?“传令下去,一个也不许放过。”她就不信异人谷有多大的能耐?
任天红凝着脸,瞪着眼前昏昏欲睡的男人。“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吗?”
等人来救,没一点真本事。
段若青缓缓抬眸,“啊?他们来啦!真是好快,在下实在不行了,想借贵堡的厢房歇息,他们就有劳堡主招呼了。”
“你──”这种反应实在大出任天红的意料。“你难道不怕我把他们全杀了?”
“如果堡主办得到的话。”回应她的,是一记悠悠的笑。
“我就真杀给你看!”任天红转身,想要亲自应战。
“一路好走啊!”段若青笑得和善,“我的人都是一身铜皮铁骨,还请堡主多加留神,莫要伤了自己才好。”
“闭嘴。”嗖的声长鞭挥出,段若青眼前的木桌顿时断成两半。
“堡主是展现功夫吗?当真是好极了。”段若青神情未变,“不过堡主在出战前,可否先拨个空房给段某歇息?”他是真的累了啊!
“你想睡我就偏不让你睡。”任天红唤人进来,“把他连人带椅扛到堡外。”
“啊?”段若青挑眉,“我也要去?”
“当然。”她倒要看看他待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第八章
囚天堡外,两方人马战得如火如荼。
为救少谷主,由杨晔领军的十二铁卫不愿恋战,一出手就下杀招,为的是确保他们不会再妨碍救人。囚天堡的人马也不敢掉以轻心,摆出最精锐的阵仗,严阵以待,他们知道若是连这十几个人都拦不住,堡主将会施以最残酷的惩罚。
轩辕如玉被夹在人阵里,手拿大刀边劈边砍,可恨的是囚天堡的人越来越多,有砍杀不完的感觉。
据说,这是异人谷头一次正面且大规模地迎战囚天堡,也是近几年来囚天堡外战况最激烈的战役,双方都有不能输的压力,所以,纵然杨晔一行披星戴月的赶路,神态颇为疲惫,但面对囚天堡的兵马仍然振奋精神,将异人谷的绝学发挥得十成十。
“可恶,怎么人越来越多?”轩辕如玉砍死一个人后,抬袖拭去额上薄汗,早知道杨晔是硬碰硬地来,她姑娘不奉陪啦!
哪有人救人是明着上门挑战的?不是稳死的吗?她早就说救人要趁夜摸进囚天堡,偏偏没人理她,真是的,混土匪的人是她好不好?
轩辕如玉不耐烦了,再加上囚天堡的人武功不弱,每对上一个人,从刀传来的真气总是震得她虎口发麻,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连自己能不能脱身都是个问题。
“喂,爹,掩护我。”她就近求援。
“你要做什么?”轩辕川浓眉一挑,反手逼退来人。
很累,不过打得实在过瘾。
“我要趁乱混进囚天堡。”
“你疯啦!”外头的人都这么厉害了,里面的人不知有多少,也不知有多强,这样冒然闯进去,不妥吧!
“我才没有。”轩辕如玉和轩辕川并肩退敌,两把大刀如灵蛇出洞般,气势猛烈,一时间也没人敢靠近。
她乘机道:“爹,外头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而且这里的人太厉害了,我们耗在这里也没用,倒不如混进堡中找人。”
能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你知道人现在被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就要花点时间找而已。”都已经费尽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眼前这一点小小困难岂难得倒她?
“可是……”
“爹,别再犹豫了,杨晔他们已经把命豁出去,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看着眼前这些视死如归的好汉,一路跟着他们的轩辕川也不禁动容,段若青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如此效忠,他是不懂,但他们所表现出的一片赤诚令他好生钦佩,就连原本不太顺眼的杨晔看起来都是好汉一条。
没有考虑太久,轩辕川马上作出决定。“女儿,你只管往前走,爹在后头保护你。”
轩辕如玉大喜,“谢谢爹。”
有了爹的保证,轩辕如玉不再有顾忌,提刀再战,这回是直攻堡头,施展轻功,心头逐渐发热,就快要见到他了,快了……
见到他之后,她要狠狠的抱住他,再重重的赏他一巴掌,报他向她下迷药的仇,还要狠狠的骂他一顿,谁叫他让这么多人操心。
但是他弱不禁风的,狠狠的抱他怕伤了他,既舍不得打他,又不忍心骂他,而且不知道他在囚天堡有没受苦。唉!一颗心思来想去,还是缠绕在他身上,她到底是怎么了?真不像自己。
远处,囚天堡正门敞开,一身火红的女子昂然挺立,她身后是一名坐在椅子上叫人抬出来的白衫男子。
远远的瞧着,任天红的唇边挂着满意的微笑。“当真是不知死活。”
段若青不言不语,双手整齐交握,长睫依旧半垂。
“你不亲眼瞧瞧你的下属是怎么死的?”失败者就该有失败者的模样。任天红对他沉着的神情渐感不耐。
“不会有这个机会。”段若青的姿势未变,唇瓣轻吐,“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哼。话不用说得太满,我倒要瞧瞧十二铁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这里是囚天堡的地盘,就算是异人谷的人,也没有安然而退的机会。
“你不会失望的。”半敛的眼微抬,远处的刀光剑影看得他眼花撩乱,头昏欲呕,但心里则记挂着那个人。
如果五哥他们来了,那她一定也跟来了。
“传令下去,我要活捉异人谷的人。”任天红唤来一名黑衣人,下达指令。
段若青只是淡笑,忽问:“你上回在陕北山麓做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任天红眯起了眼,“你知道什么?”
“听闻囚天堡前任堡主是你师父,一直以来,你在门内的表现都不起眼,师姊妹三人中,悟性、剑术、刀法皆不是最好的。”段若青轻喟了声,美丽的脸庞微侧,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后来怎么会当上堡主呢?你师姊英年早逝,也最早退出权力纠葛,而你小师妹才华洋溢,又最受师父喜爱,为什么突然离奇失踪?又是在你就任堡主的前天夜里失踪的呢?”
短短几句话就把囚天堡内数年前的内斗说明了大概,彷佛事发当时他就在现场。
“你!”任天红怒上眉梢,“你在暗示什么?”
“囚天堡的规矩是传女不传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女子掌权,这规矩可有改过?”
“没有。”不知道他问起这个是为什么,任天红愠怒回道。
“你可知道你小师妹当时已有身孕,不幸身亡后,腹中的胎儿也胎死腹中,是个不足月的男婴。”淡漠地说出实情,段若青的语气非常森冷,抬起眼,对上任天红的视线,“囚天堡的事江湖上自有公评,在下并不想管,还请堡主好自为之。”
任天红的脸色骤变,他果然知道了,不过他是从何得知的?
师父偏心,三位师姊妹中,师父欣赏师姊的豪爽直率,疼爱小师妹的乖巧伶俐,唯独对她极为冷淡。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她或许这一辈子就这么认了,但师姊因病去世后,师父原本属意的继位人选没了,她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让师父对她另眼相看?
师姊死了,师门辈分最高者应为继任者,小师妹凭什么跟她争?那晚,她在师父房外听得一清二楚,小师妹苦苦哀求师父让她下山,让她和那男人双宿双飞,师父不肯,只因师父要将堡主之位传给小师妹。
乍听,任天红心凉了半截。她算什么?她在师父眼中到底算什么?堡主之位让小师妹继承,小师妹腹中胎儿若又是个女的,那她岂不是一辈子与堡主之位无缘了?
哼!既然师父不愿将堡主之位传给她,那她就用自己的方法夺权。首先将小师妹骗出囚天堡,在陕北山麓杀人毁尸,再以小师妹背叛师门为由,要师父将堡主之位传给她。
“当初的事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从何得知?”任天红回想以往,余恨难消,手中的鞭唰的声打下地来。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人,难免会找些不花力气的事来打发时间。
“你打算用这个秘密来交换你们的性命?”
“啊!”段若青啊声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我们了?毕竟当初涉及此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过,堡主向来不在意外人批评,就算这事泄漏出去,也伤不了堡主,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
“岂敢?”段若青笑得从容。
可恶,这个男人,若不能与之成亲,势必得除掉。
终究是得结束,不是吗?段若青低叹,对眼前这片打杀大感无奈。
“堡主,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若你赢了,我便留下,但若你输了,就得放我们走。”段若青的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一点。啊,看来她真是到了。
“要赌什么?”任天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前方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挥舞着大刀一路冲杀过来。
那是什么人?不起眼的小婢女。在客栈时曾见过面,但没特别留意。任天红心想异人谷连个婢女的武功都这么强,真是不容小觑。
“就赌……你的人不出三个时辰就会倒戈。”
“笑话。”任天红嗤笑,“囚天堡的人只有死,不可能阵前倒戈。”
段若青轻笑,“你不敢赌吗?”
“我敢。”
“好。”
“咦?”轩辕如玉累得满身大汗,微喘的来到囚天堡正门,见到段若青,她高兴地一个箭步上前,“你没事吗?有没有累着、饿着?”
段若青站起身,长长的发随风飘扬,表情温柔且愉悦,“我很好。”
轩辕如玉心情一放松,便一头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可知道你把我给气死、吓死了,就说不能抛下我,结果你竟然给我下迷药,害我在客栈醒来,知道你已经被带走,哭了好久……”她抱怨个没停。
他皱了眉。抬起她的下巴。“你哭了?”
“对……对啦……”她的脸红透,接着又道:“后来、后来我就跟杨晔说,如果他也敢这么对我,不让我来找你的话,我就跟他拚了。”
细看之下,她的大眼底下有着疲惫的黑眼圈,段若青心疼极了。“辛苦你了。”
“还好啦!见到你没事就好,我们快走吧,他们还在山下,我们说好兵分两路……”
段若青的长指贴上她喋喋不休的唇,“这些话我们待会儿再说。”
“呃!”轩辕如玉的大眼一转,这才发现一旁的美艳女子。
“喝。”哪来的美女?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寒之气,像尊用冰雕成的娃娃。“好漂亮喔!”她忍不住赞美。
段若青失笑,将她看得有些发疑的小脸转向自己。“她是囚天堡的堡主──任天红。”
“嗄?”那个变态?
轩辕如玉马上把段若青往自己身后推,挡在他前面,“我警告你,最好乖乖放人,要不然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隐忍已久的任天红怒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