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扬嘴角,严意恒再揽紧了她些。“我就是想给你一些惊喜。”
是惊了,可是一点也无法让人感到欣喜。柯雪心近来才对人事经理的位置完全熟悉,正想一展六年所学的专长,忽然就被人用力扯下,尽管是相爱的恋人,还是难免有些不满,便轻啮着下齿问着:“你把我调回来秘书的位置,是为了……报复吗?”若要追究,那夜的电话便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不是!”严意恒笑而坚定地摇着头。“我之所以调你过来,是因为刚当上总经理的位置,需要一个熟悉公司的人来指导我,而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就是你了。”
“是这样——”柯雪心低喃着,忽然觉得对他的猜疑稍过分了些。
“你怎么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严意恒说时,轻轻在她耳垂舐吻。
“抱歉!”柯雪心羞窘地扭开头来。“……我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还是心里有其它障碍?”
“我……”柯雪心一时回答不出来,回避着他的目光,表情显得慌乱。
“别怕。”严意恒轻掠开她额上的发,缓缓往她的薄唇吻去,“我们现在开始习惯。”
“意恒——”柯雪心听这温柔的话语,见他对她竟会如此宽容不疑,再也无法狠心抗拒。
一阵细雨般的吻点过后,两人分开唇来,柯雪心轻捧着他的脸颊,见到此时的严意恒已然没有事变后的仇恨眼神,再次抚着这熟悉爱极的容颜,不禁感动。“前一阵子你变了好多,我没有想到现在你又恢复了像以前一样。”
“我不是怪物!”严意恒好笑地说:“我只是要拿回该拿的东西,并不是以逞凶为乐的。”
“那好……”柯雪心放下了心,又问着:“小寺的经营权你控制住了,大武也拿回来了,你的心愿应该也完成了。”
严意恒摇摇头。“还没,小寺和大武并未完全合并,之间的关系仅止两家有着同样的董事长而已。现在我们拿下了小寺的经营权,可是大武的董事长目前还是柏永笑。”
听了倒不如何吃惊,柯雪心甜腻地说:“那我可以跟柏永笑交换嘛!他拿回小寺,你抢回大武,从此拆伙各做各的,我相信你可以将大武日渐扩大的。”
严意恒又听得她这般的论调,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回复正常,在她耳旁柔声说着:“现在别谈这些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了,我想去四处巡巡,这公司让柏永笑掌管,一定会有懒惰虫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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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日当空,一片金黄,一畦小小的菜园,正翻土翻到一半,柏永笑暂放下手中的锄头,来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下。凉风徐来,空气中充满了土味草香,擦擦汗,将头靠在那树干上,正想闭目小憩之际,忽然听到树上传来叩叩叩、叩叩叩的敲击声。
“柏副理、柏永笑!这里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死鸟!别吵我……”柏永笑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呵欠才打完,就见到严意恒站在桌前怒目相向,却也惊讶,他只是搔搔头发,爱困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问我什么事?我还要问构!现在是上班时间,是谁准你在这里睡觉?”严意恒双眉直竖,要不是碍于开放的办公空间四周有闲杂人等太多,否则铁定将他拽着领带提起。
“我呀……呵……”柏永笑又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
“柏永笑,是你说还要留在公司,我才特别安插了一个位置给你,要是你不满意,就回家等股利好了,何必待在这里硬撑!”
“现在还没什么事嘛,有事我自然会做的。”柏永笑莫可奈何地说。
看了下周遭惊疑的眼神,严意恒将脸上的怒容敛起,平静下语气。“既然没事,我就特别指派些工作给你,请你手写三千字的报告,介绍榔头企业的人事概况,下午两点拿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听你亲自简报。”
“就这样?”柏永笑摇摇笔杆说。
严意恒霎时横眉直竖,却又立即抚平,轻哼一声,微笑踱步离开。
一待他的身子走远,柏永笑立即哭丧着脸说:“人事概况是什么?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到两点只剩三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千字,他以为我是写小说的吗?”
“别急,我们会帮你的。”同事都围到了他的身边说。
“谢谢……”柏永笑脸上充满了感激涕零。
刹那间人事室变成了战场,杨经理先把大纲段落拟定,再分派其他人各写章节片段,让柏永笑亲手抄上,在这同时,还得顺带解释清楚报告的内容,直到他完全了解为止。如此忙碌了一阵,已到中午时分,许莹玉去买了寿司饮料来,一口一口往往他嘴里塞。
“哈!写好了!”柏永笑得意地捧起一看,再让其他同仁贴上些图表,此时安心地看看时间,竟已一点五十七分,柏永笑赶紧抓了报告就跑,但跑到一半,忽然夹着双腿往厕所转向。没办法!憋太久了……
“总经……”忽然看到柏永笑往这里快步跑来,柯雪心极自然地如此脱口,但一察觉不对,表情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没关系,你以后叫我柏副理就好了。”柏永笑不介意地说。
“好……”柯雪心低应着,又是一阵伤怀。
“我要找严意恒。”柏永笑指了指里面说:“他找我来的。”
“我帮你通报一下。”柯雪心切下通话钮,却对昨日还坐拥这间办公室的人,今天进门还竟然要通报感到世事太难意料……
“总经理,总……不是,柏先生要找你。”
“叫他进来。”
柏永笑理理领子,瞥见她关怀的眼神,心中登时一暖,更想必定要将这位置夺回,让她不必为这陌生又无礼的上司而烦恼。
“我的报告写好了。”
柏永笑说话时,手自然就去拉办公桌前的椅子,但马上被严意恒冷眼一瞪。“我有说你可以坐下吗?”
算了,不跟你计较!柏永笑心想,便站着打开报告,“你要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
“你念吧。”严意恒如此说着,却在他念时自顾自地看着公文,任由柏永笑念得口干舌燥,也是完全不加理睬。柏永笑瞪了他一眼,干脆自己玩自己的,接连变了四五种声调,一下子装老头子,一下子装小女孩,但严意恒仍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眉都不曾稍抬。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念完后,才斜了一眼说:“你玩完啦?”
“玩完了。”柏永笑擦擦汗,又说:“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我的吗?”
严意恒冷哼一声。“不必,我量你也写不出来这种报告,何况榔头的内部状况,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听了心头一震,柏永笑思索他这两句话的含意,似乎可以想象他意欲得到榔头企业的图谋一直处心积虑地进行着。
瞥见他闪动的神色。严意恒斜靠在椅背上得意地笑了。“你看我把公司的领导权抢走,你知道我的手段,知道我的身份,但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对不对?”
“还不是为了钱。”柏永笑别过头说。
“那你可把我想得太肤浅了。”严意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好吧,看来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也是死不瞑目。”
柏永笑高抬双眼,不予对答。
“这一切就要从你爷爷开始怪起。”
“为什么怪我爷爷?”柏永笑立时感到不服气。
严意恒背转过椅子,站起身来,远眺着那灰顶的厂房,眼睛微微眯起。“谁叫柏清朗那么贪心,事业已经发展得那么庞大,还要抢我严家的大武药厂,逼死我爷爷这笔账,你说该算在谁头上?”
“逼死你爷爷?你还真会想,我爷爷之所以要夺下经营权,是不想让你爷爷那么辛苦,再说你看大武之前存在的财务危机,到底是谁解决的?”柏永笑解释的同时,心里却浮现了熟悉的印象,好像曾在何时听过有人说了类似的话。
将手背在身后,严意恒冷冷一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逼死我爷爷是一个事实,霸占着经营权不还也是一个事实,你再狡赖也没用。”
“你们要经营权早说嘛,又没说不还给你。这样好了,我还给你大武,你还给我小寺,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柏永笑天真地道。
又是这种可笑的想法,严意恒不禁斜了他一眼。“抢走别人的东西,被逮到之后说不玩了,还给你好了,这样就没有罪了吗?柏永笑,我严家的大武药厂可不是玩具,你爱玩就拿,不爱就还,若照你的想法,世界还有天理吗?”
听听也对,柏永笑不禁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能抢我的大武,我就能抢你的小寺,这世界是很公平的。”想到这段时日的悬梁刺股、卧薪尝胆,如今能雪耻复国一举得偿,严意恒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
听他诉说着如此的偏见,柏永笑知道无论如何解释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有喷着鼻息,摇头无奈。
“如何?想不想听听我与榔头企业的长期抗战?”
“不想。”柏永笑直截了当地说。
他应该说想的!严意恒急忙转过身乞求:“拜托……请你听一下好吗?”干嘛?神经病,非得跟别人炫耀!柏永笑心想。轻哼一声,由他去说吧。
严意恒擦擦冷汗,要是柏永笑坚持不听待会儿要说的话,这三个月来所梦想的致命一击,顿时就会挥拳落空,便赶紧从头说了——
“那天我正跟未婚妻求婚时,突然接到我爷爷他病危的消息,我赶到医院没半小时,他老人家就过世了。当晚听了爸爸说的前因后果,我暗暗发誓,绝对要打倒榔头企业!”
“哦……”柏永笑轻应一声,干脆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歇腿纳凉。
严意恒怒视他一眼,忽而微笑了下,心想待会儿他可就无法故示闲暇,此刻就随他吧。“虽然我的信心坚定,可是榔头企业实在太大,我势单力孤,实在无法下面与它对抗,所以我决定先派一个人到榔头来卧底,我想她可以提供我许多有利的内部情报,而那些情报就可以帮我打垮你!”
“不错不错。”柏永笑摸摸下巴,点头赞赏。“那人有成功混进来吗?”
“有!而且‘相当成功’,不过……我想将她最大的功劳延后再说。”
“随便。”柏永笑没有意见。
眼中血丝暴露,严意恒已然兴奋欲狂,又得意地道:“其实那些以往倾向柏氏的股东,在表决时之所以会全面地转向,一方面是被曾董所提供的红包所吸引,另一方面,是因为不信任你,而你知道为什么不信任你吗?”柏永笑偏头搔搔耳朵,不予置评。
严意恒蔑笑了下,“他们之所以不信任你,倒不是真的看你年轻无知,虽然这也是事实。但重点是去年十月发生的小寺新药人体实验失败,那才是真正让他们觉得你不可靠,而纷纷被我们说服的原因。”
柏永笑原本漫不经意的眼睛,听到此处忽而瞪大,似乎是察觉他将说的事与这件公司的疑案有重大关联。
“现在说给你听,我也不怕。相信你们也查到了,是有人用你的通行密码,在厂长的电脑上动了新药成份的比例,不敢当!那正是区区在下。”
“你——”柏永笑倏在站起惊怒气急,没想到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男子,竟做下了如此卑鄙可恶的事。
“我怎么样?”严意恒微笑了声,“除非我承认,否则你们还是找不到任何证据的!”
“你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多少人吗?”柏永笑暴怒地斥责。
“不好意思,本人是学化工的,比例多少自有分寸,倒不劳你费心了。”
气得捏紧拳头,柏永笑真想过去狠狠给他几下。
严意恒见他已然青筋暴起,双臂颤抖,脸上更是得意洋洋。“我相信你还有疑问,网路上动手脚,我只好土法炼钢,直接叫埋伏好的间谍去偷你的通行密码。”
柏永笑霎时又惊又怒,惊的是竟有人能偷到那暗录在贴身记事本上的密码,怒的是竟有如此阴险狡诈之人,而他一点没察觉到,此时就连一向不爱计较的柏永笑,也想将那人剥筋挫骨、斩成八段!不禁忿恨地询问:“那个间谍是谁?”
严意恒背手而立,骄傲地说:“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女的?”柏永笑又不禁咬牙切齿。生平已不是第一次被女人迫害,此刻再次印证了女性在心中的印象,女人并非生而为恶,但她一旦甘心为坏人利用,她可就成了十足的帮凶。
“想不想见她?”严意恒诡笑地问。
“想!”柏永笑双眼喷火。
严意恒点点头,切下了桌上的按钮,“麻烦进来一下。”
好呀!你早就要她待命,准备来气我是吧!柏永笑睁大双眼,直瞪着那缓缓推开的门,但这一“间谍”的身影一出现,柏永笑顿时感觉一呆,便脱口道:“你进来干嘛?”
“我?”柯雪心才应了声,就立刻见到严意恒来到身旁,亲密地揽住了她的腰,微笑地说:“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柯雪心。”
脑中“嗡”地一响,柏永笑忽觉一阵空茫,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着,全身所剩下的知觉,就剩双眼凝视着柯雪心的面容。见她不甚抗拒严意恒的环抱及他在颊旁的亲吻,柏永笑终于明白了,这几个月全心相待的她,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柏永笑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甘心地闭了闭,终于在数秒后闭上的瞬间,伴着两行清泪流下。
柯雪心一时怔了,“未婚妻?我还没——”
但话还没说完,严意恒便用指尖将那柔唇封上。“订婚戒指你保管那么久,现在也该戴上了。”
“我……”柯雪心还想问个清楚,却接着听到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柯小姐,原来你是这样对我的!”柏永笑感到悲哀至极,那虽笑着的脸上,泪水却未曾间断。
柯雪心见到他伤痛的表情,一时还不知所以,直到严意恒在旁说了:“我们的柏先生刚才才知道是谁偷走了他的密码,你说迟不迟钝?”
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柯雪心全身如坠冰窖,看着柏永笑那双含泪不解的眼睛,自己不禁也约了眼眶,却只能急着解释:“我不知道……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的……”
干笑了几声,柏永笑扬起头别向一旁,“我早该想到不什么有人要无缘无故对我好?还不是为了未婚夫的交代。爱情真伟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