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还是有气,子到外头取了昨晚的露水将就着把脸洗了,走回暂居的破庙里,取出沾湿的碎布要帮他擦拭。瞧着他睡着、却还是很漂亮的脸,她的视线就像被定住般。
那粉色的薄唇,曾经印上自已的:
光是这样想,子的脸又是红透,一古脑儿的把布往他脸上盖。没看见,应该就不会再受影响了吧!「啊」
皇甫缁衣猛然一惊,睁开眼,就见一块湿布盖上自已的脸,他怔住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子吐吐舌头,马上拿开湿布。「你醒啦!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已经睡了好久了。伤口有没有怎样?还会不会痛?」
实在不好意思,也不敢看他的嘴,子拿着湿布没头没脑的在他脸上乱擦,下意识地拖延和他面对面的时间。
「停~」醇厚的男性嗓音低哑的响起,要命的夹杂着一丝刚睡醒的性感。
「做什么?」子闻声,拿开布仔细一瞧,她的双手一个搭在他脸上,另一手
则粗野地拉扯着他的衣襟。
在她粗暴的对待下,他前襟大开,纤长优美的颈项与销骨如羊脂白玉般精致无瑕,雪白的肩膀在黑衣的半遮半掩下隐隐若现,至于他那俊俏的脸上,淡然含笑,凤眸晶晶亮亮的像要散发慑人的光彩;而她,压根儿不敢看向他的唇。
「你~把衣服穿好啦!」子马上放开手,七手八脚的爬离他的身上。救人哪!她是什么时候扑上去的?自己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皇甫缁衣刚睡醒,就看到她耍宝耍得不亦乐乎,心情顿觉开朗。
幽幽笑问:「妳趴在我身上做什么?」动作有些僵硬的坐起,背上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今他蹙起细细的眉尖。
「我才没有趴在你身上。」子连忙悍卫自己的名声,慌忙中找了一个听起来就是借口的无聊话。「我只是看你醒了没有。」
「哦!」他笑笑,聪明的不与她争辩。
「你醒了就好,我要到附近找些吃的,若有什么事,你大叫一声,我听到就会来救你。」子见他没追究,连忙松口气,将他扶坐起来,旁边放了一管从屋檐上盛接来的露水,一一交代着。「这水只能用,不能喝,我会尽快带水和食物回来,你不要乱动。」
皇甫缁衣在她靠近时,乘机牵住她的手,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你你你~~又想干嘛?」她的情绪波动得厉害。
掌心里传来微微挣扎的力道,他不放,挣扎的力道就更微弱了。
他叹了声。「真不想让妳来回奔波。」
「啊?说这什么话,你受伤了嘛!」子瞪着他带着愧疚之意的眼,不解的嚷道:「而且,这附近没客栈也没店家,我总不能让你拖着受伤的身子一起捱饿吧!再说,你是大少爷,待在破庙里已经够委屈了,总不能连东西也不吃吧!」
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根本没认出他来?
皇甫缁衣淡淡的勾起唇角,牵着她的手,缓缓的道:「相信我,我曾待过比现在更糟的环境。」
是吗?少胡扯了!子被他牵着的手阵阵发热,怪了,她在害臊个什么劲?
该不会是他的胡言乱语扰乱了她的心,害她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吧!
至少,他在名义上是别人的未婚夫,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来搅和。虽说他的长相实在可口诱人,个性也温吞得很适合让她搓圆弄扁,非常适合她的胃口。可是,毕竟那正牌的未婚妻三个月后就会上门了,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将她的挣扎瞧进眼里,皇甫缁衣半敛眸,缓声道:「曾经有段时间,我和我娘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因为贫苦,也因为镇上传言我娘是被休弃的,所以我们饱受白眼,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他试着唤起她的记忆。
「是喔!」子挑起眉,没怎么认真的在听。
心想,他的手软绵绵、热呼呼的,一摸就知道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这也不稀奇啦!若是哪天见他玩刀弄枪,她才真会吓一大跳呢!
她心里想的是,他俩身上都没钱,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野鸡、山猪之类的好猎来打打牙祭。不过,这大少爷挺麻烦的,念经就算了,还兼吃素,这时候到哪里找野菜给他吃啊?但现实也没法让他再挑剔了。
哈!这下可好,她总算有机会改掉他这个坏毛病了。
「妳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皇甫缁衣微蹙眉,扳回她的小脸,瞧着她不知神游到何处的大眼,叹息地问。
咦?怎么她的指尖碰触到的地方都是一阵火热?她还在想,难道是因为那个吻,害她现在一碰到他就生病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知道。」他又是一个低声长叹。真是悲哀啊!原来幼年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死命地记着。
「知道什么?」她漫应道。
空着的左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那……啊!她终于发现了,小手忙抚摸他的额头,好烫喔!
「你发烧了,快躺下,我瞧瞧。」
八成是伤口发炎了。子暗骂自己蠢,竟然没注意到,让他发热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因此烧坏了脑子,要不然怎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
被推倒在地上的皇甫缁衣怔了一下,许久才感到后脑勺撞在地上的疼,然后,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那一发不可放拾的低沉笑声,让子觉得很莫名其妙。
「你在笑什么?」话未停,她已扯开他的衣衫,露出被布条层层包扎的胸膛。
「你根本没在听,是吗?」还真不是普通的迟钝。她啊!怎么这么可爱呢?
「听什么?我不都一直在听吗?」她催促他翻过身去,因为实在看不惯他扭捏的动作,伸出双臂助他一把。「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大少爷在罗唆什么,不过,我都有听重点,你是在说你也很忍耐,对吧?每个人不都在忍耐吗?你只要别动不动就悲观,那就值得庆幸罗!」
她拆下层层布条,见到背上的伤口果然发炎了,不由得心疼起来。
「伤口发炎了,我就知道这金创药不是好货,可现在又没别的东西,怎么办呢?」
皇甫缁衣趴在地上,没瞧见她的为难,只一个劲儿的闷着头笑。「男女授受不亲,你三番两次褪我衣衫,你要怎么负责?」说她迟钝还不承认。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大眼一转,只能这么办了,好在她随身带着针线,现在可派上用场了。
「喂!轻薄了人怎可不认?」他笑问。
「这是权宜之计,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挂掉?」她掏出针线,拈起长针在伤口上比划着,
「就算是权宜之计,也是轻薄,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从未栽在别的女人手上过。」
「哎呀!是男人就别这么小气,何况,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她心里在想,黑色的线缝在上头会不会很丑啊?不过,首先得把针用火消毒过。
背着她的皇甫缁衣浑然末觉她的打算,迳自沉浸在逗弄她的乐趣中。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你看了我,又摸了我,该对我负责,」
「哟~~是谁说将来要出家当和尚的?」她用火把针烧得整根通红,心理有点紧张,她的女红一向不灵光,万一缝成可怕的模样,岂下是毁了这美丽的裸背?
「有你在,我不当和尚了。」他突然朗声道。
子鼓起勇气,按着他的裸肩,安抚地道:「好好,不当和尚也行啦!我跟你说哟!你背上的伤口太长太深,原本想让它自己愈合的,可现在它发炎了,再不救治或许就会溃烂,所以……所以我决定拿根针把它缝起来。你……你别紧张,我很有经验的,真的,不骗你,小时候我打伤了人,我老爹都是这样做的,我发誓我看过。」
他一惊,头往后转。「你……你要在我背上……」怎么也说不出那件事,
「别害怕,只要忍一下下就过去了。」她颇有良心的贡献意见。「要不然,我把你打昏过去,你看怎样呢?」
额上大滴汗珠儿滚滚而落,皇甫缁衣有着视死如归的神情。「真的得这样做?」
「要不然你再捱捱,我背你回京城去。」她贡献第二个主意。
一样丢脸!「算了,你动手吧!」
「你忍着点。」她也皱着小脸,没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实际操作哩!
「会很痛吗?」他不敢看,把头埋进双臂里。
「应该~~不会吧!」
话落,她迅速一针刺下!因为不敢瞧那血珠子蹦出来的模样,她几乎把眼睛也闭了。
「啊——」骗人!他惨叫了声。
「别乱动啊!」她怕缝歪了,一屁股坐上他的后腰,固定住他因为怕痛而乱动的身躯。
「你还是把我打昏吧!」他哀叫。
×××
「姑娘,换洗的衣裳我先放在这儿了。」半昏沉的意识在这声叫唤中完全醒了,一时之间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茫然的瞪着有些陈旧的天花板。
「啊——谢谢大娘,你人真好。」爽朗的女声传来,令他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哈哈!姑娘的嘴真甜,不过,里头的人是姑娘的谁啊?瞧你守在他床边那股认真劲儿,连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很羡慕呢?」
「他……他是我哥哥。」吐吐舌,这样说连自己都有些心虚哩!
「是亲哥哥,还是爱哥哥啊?」这年头,年轻人老喜欢弄些花样,其实还不就是两情相悦那件事嘛!
「大娘,你别乱说,当心我哥哥醒来不高兴。」说着,除了心虚,还是心虚,不好意思啊!坏人全教他当了。
「哇!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还哥哥哩!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这话谁信啊!」大娘暧昧的挤挤眼。
「大娘,你再这么说,我们就走罗!」女声有些恼意。
「好、好,不提了。不过,刚才大夫来过,说你『哥哥』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得上药铺抓几帖药,你看怎么办?」
女子顿了顿,未久,又笑着说:「大娘,还是得麻烦你跑一趟了,我这会儿走不开。」
「我去?」
「是啊!顺便再带些素菜回来,我伯我哥哥醒来了肚子会饿,哦!对了,我这边还有点碎银子,就麻烦大娘了。」
看在药钱跟菜钱用不了这么多的分上,大娘笑着收下了。「我待会儿晾完衣裳就去,你去瞧你『哥哥』吧!」
轻吁口气,好不容易用钱打发了爱财的大娘后,子才开门走进房,眼微抬,就见皇甫缁衣醒了,她忙上前。
「还疼不疼?」大夫果然厉害,说他这时候准会醒,一点也没错。
皇甫缁衣见她换了件粗布衣裳,耳坠钗环全都不见了,低吟了一会儿,想起那些银两的来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怜惜。「过来。」他轻唤。
「怎么了?」她皱皱眉,依言上前,以为他要坐起,便伸出双臂去扶,却被他一把抱住,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床上一坐,正好压在他身上。「哎呀!有没有压疼你?」她忙挣扎坐起,他却依旧不放手。
「没有。」他把睑埋在她的胸前,汲取她阳光般的气息。
「哎哎,怎么又往我身上靠?你你你……」她的脸又红晕成片,气急败坏的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已经成了习惯吗?我又不是枕头,」
他静静的聆听她的话语,凤眸泛柔:心情一阵激动。「我没把你当成枕头。」
「那……那你是吃我豆腐吗?」好感动,终于有人把她当女人看待了。可……可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吧!
「看你怎么想了。」垂眸闭目沉思,再抬起,他眸中带笑。「你在我身上动针,全身上下都摸遍了吧!」
尤其是在更早以前,一个纯真的小男孩早在她手下葬送了他单薄身子的可怜春光,这些,她不能下认啊!
「哪……哪有……」她推了推他,小心的避开他背上的伤。「也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啦!谁教你没用的晕过去了,我瞧你痛得厉害,连针都不敢拔出来,就直接背你找大夫了。」
他那时候,脸上白得像鬼,出气多、呼气少,她还以为他快不行了,吓得她眼泪一直掉,什么也顾不得了,背着他就往城里跑。后来,她才在大夫口中得知他是发热过头,整个人晕过去;而伤口表面上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是还好,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虽然大夫已经处理过他背上发炎的伤口,也再三保证他很快就会恢复,但她还足下放心,一定要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是吗?」他淡淡的道。
「我保证,你背上的伤口是大夫缝的,我没毁了它。」她伸出双手发誓。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即使她在上头刺朵花,他也认了。
「咦?你好象——怪怪的。」变开朗了,跟她初见时那个一直嚷着阿弥陀佛的人判若两人。
「是吗?这才是真正的我。」他伸指抚摸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低声问:「你的耳坠子呢?」
好痒,她闪躲着。「卖了。」
他早已猜到了,但还是低叹了声。「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这也没什么,我们需要钱,而这是我们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卖了它正好换来我们的温饱,一点也不可惜。」她振振有辞地道,压根儿忘了这些首饰原来也不是她的。
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忍。「等我们回去后,我再重新帮你买过。」
「嗯,嗯!」她点点头,不甚在乎的把玩着他的黑发。「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人要你的命啊?」
黑眸略沉。「你有什么线索?」
「这个嘛——」她的大眼溜溜地转了圈,却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吐实。「说了你可别难过,要杀你的,好象是你皇甫家的人。」
当然,那群黑衣人的话未必可信,不过,他们要他的命却是千真万确的,若不是事发当时她正巧也在,他或许就真的没命了……
一想到这里,子犹心有余悸,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正视自己的情感——她不要这个男人有任何差错,即使他是别人的未婚夫。
皇甫缁衣沉默了,他松松的揽着她柔软的身子,想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巧合。
「说了你别难过嘛!也许……也许这也不是……哎呀!我不会说。不过,这还没有证实呢!你先别难过。」她以为他在伤心,手忙脚乱的安慰着。
他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我没在难过。」
「呃?真的吗?」她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如果是我皇甫家的人,我也不会难过,顶多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他与上头三位兄长不亲,但若说就此绝了手足之情,倒也不至于,他不认为会是他们下的手。
「那会是谁呢?那几个人算不上是江湖好手,因为连我都打不过,充其量不过是混饭吃的三流人物,所以,找他们来的应该不是行家,那到底会是谁呢?」子也帮忙想,侧着头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