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这么想,昨夜的情景如此鲜明,她似乎听到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但为什么就是记不起来。
她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不断地回想,她这一生不曾主动要过什么,也一直以为自己会为人指点迷律,且清淡无欲的过一辈子,但现在她终于明白,她渴望的不过是有人能爱她罢了。
那天,在嘈杂的茶楼里,乍见到日尚行淡漠冷酷的面容时,她就已经被他勾去了魄魂。
她一心想为他做些什么,只为能抚平他眉间的忧愁。其实,早在她能察觉自己的情感前,她就已经深陷了。她想拥有他的爱,所以,昨晚才会让他要了自己。
奈何,日尚行还是离开了,他终究还是嫌弃她,或者认为她配不上他,以至于在得到她的身子后,便毫不留恋地选择离开。
她火热的身子逐渐变冷,难堪的咳着下唇,眼眶已凝聚湿意,生平唯一一次的爱恋,不仅交心,还把人都送出去了,没想到他却不要,原来他对她只有短暂的肉体需求,那深沉的心始终不曾对她开启,可是,她依稀记得他说爱她啊!
突然间,一个极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有个脚步声缓缓走来,但在见到埋首膝间,坐在床上哭泣的身影时,脚步加快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日尚行的心弦大受震动,见到她无助的哭泣模样,神态不再从容,他连忙捞起她的身子,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司徒虹吟偎在他胸前,强忍心如刀割的感受,“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不解,“说清楚点。”
她拭去泪水,小手悄悄地环住他的颈子,汲取些许温暖,“我醒来后没见到你,以为你拋下我了。”
“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他隐含笑意。
“我以为你要了我的身子后,便对我没有兴趣了,你……”
她的话愈说愈小声,哀哀切切的自怜着,她偷偷抬眼瞧他的反应,没想到他深邃的眼竟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她觉得纳闷,低头一看,才发现早已春光外泄,一番忙碌后,索性遮着他的眼,不准他瞧。
他嘴角带笑,轻柔地拿下她的柔荑,握在掌中。
“我想要你,想到心都发疼,刚才见你睡得正沉,怕你再受到我的侵扰,也为管住自己不安分的心,我到外头吹吹冷风,冲着冷水澡,这样还叫对你没兴趣吗?”
“对不起,只是……这一切太过美好,醒来后又看不见你,让我以为这只是一场美梦。”她不好意思地涨红双颊,满足地倚向他。
他万般怜惜,条地扯开她远在胸前的被褥,重重的吻着她的左胸,在心脏的地方留下一个吻痕,宣示他将掠夺她的心。
司徒虹吟皱皱眉头,颤动的柔美抚上他的眉头,“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凝睑她胸前的吻痕,满足地轻抚着那个印子。
“还不明白吗?这个吻代表你是我的。我爱你。”
那不是梦!充狂喜地回视这张过分俊美的脸庞,“我也爱你!”
日尚行忽然捧着她的脸,激动地狂吻不休,他的黑暗世界在一夕间充满希望。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他替她穿上中衣,屋内够暖,他只用薄毡包住她的身子,便抱起她在桌旁落坐,“今后你除了有我在的地方外,哪儿也不许去。”
她轻轻叹息,“你好霸道,可我就是爱惨了你这个人,怎么办呢?”
“我只怕你不要我。”
“真傻,我还怕你嫌我没有用呢!”
两人相视一笑,这种推来让去的谦逊让他们备感有趣,司徒虹吟发现心情一放松,整个人也很有精神,原本有的风寒好了大半。
“我好饿,咦!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
他含笑的将她搂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她像个娃娃般,娇柔且心满意足地窝在主人的怀里,既好奇又颇为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我要阿靓弄的。”他夹了一块嫩豆腐喂她,不经意地回答。
“阿靓?惨了!那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司徒虹吟有些发慌,阿靓每天都服侍她起床梳洗,今早不知道有没有进来瞧见他们……
“她是知道了,不过她没说什么,你不用担心。”日尚行观察她的神情,不禁有些担心。
他不认为两情相悦有错,但要是司徒虹吟受不了那些批评及眼光,怎麻办?她会放弃他吗?
“阿靓早就发觉我……喜欢你了。”她蹙起眉峰。
“哦?什么时候?”
“我和阿靓情同姊妹,她或许很早就看出来了吧!”
“我不是问她。”他执起她的小手,“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她又满脸潮红,即使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她仍然对这此调情话语不知所措,“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一见钟情?”他笑着紧紧将她搂回怀中。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司徒虹吟顾虑的事还有很多,“真的很难为情,不过,我会试着让阿靓了解,但我和你的事,我一点也不后悔。”
占卜只能知情,不能猜心,她虽与阿靓情同姊妹,但如今她爱上日尚行,如果阿靓不能谅解,她会非常难过。
再者,经过昨夜那段缠绵排恻的水乳交融,她的预知能力恐怕已经丧失了。
“不会有事的,你还有我。”她的情绪起伏影响到他,温柔地安抚她。
“嗯!”她点头粲笑。
※ ※ ※
“我的好小姐,以后你真打算住在这种地方吗?”
阿靓手扭着腰,站在简陋、粗鄙、摆设陈旧的房中,这里看不到断日山庄的富丽华贵,只感到农家的纯朴困苦,更难以署信的,这里竟是断日山庄最最神秘的“夜魅居”。
怪不得阿靓这般诧异,连数度徘徊门外,第一次踏进门内的司徒虹吟也讶异地问日尚行……
“没想到夜魅居只见平凡,不见奢华。”
“你觉得奇怪吗?”日尚行炯炯的目光紧锁着她。
“因为你如此宝贝这里,不让任何人窥视,我还以为这里藏有什么秘密呢!”她没有察觉到他的怪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好奇里。
“这里的确是我最不愿让人窥视的地方。你可知道,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器一物,全是我一点一嘀从当年破败的家里搬来的。”他抚摸老旧的桌,想起十年前和爹娘同桌的景象,不禁黯然神伤。
司徒虹吟坐在一旁,却能感觉到他的悲哀,“我喜欢这里,因为它和我的世界相去不远。”
男人最重外表,司徒虹吟自知没有如天仙般的绝色可以与他匹配,而躲在夜魅居里,似乎可以让她忽略两人格格不入的外在。
日尚行知道她潜藏在意识里的自卑,因为当他面对世人时,他也感到自卑,不过,他就是不忍见她如此看待自己。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里,因为我除了这里外,哪都不去,你完全不用担心必须与其它女子分享我。”
“你不提我倒忘了,你对林素妍怎么了?”话峰一转,司徒虹吟翻起前帐。
“不怎么样。”他不愿提起那个女人,更不愿回想被下药的那一夜,若不是他整个心思都放在司徒虹吟身上,他绝不会着了她的道。
“你碰了她,难道不该娶她吗?”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她的心里当然有很多的怨怼。
“那种女人要的只是钱而已。”他哼嗤道。
“但她应该很爱你。”司徒虹吟将心比心。
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我不用想也可以肯定她是爱我的,但不是爱我的人,而是爱我的钱。”
她嘟起唇,“可是,若她不爱你,绝不会把身子给你,女人的第一次只会给她最爱的男人。”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他吻上她微翘的具尖,在她脸颊上轻舔。“不过,我很高兴遇到的是你。”这般纯洁无邪,他何其有幸。
“好吧!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对你下药,千方百计上你的床?”换作是她,她怎么也无法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此生,她只容许日尚行亲近她。
“因为她想当我的妻妾,当断日山庄的女主人。”他吐出的话语相当冰冷,但环在她身躯上的手却火热无比。
她震住了,吶吶的开口,“她会如愿吗?”
“我把她赶出去了。”
“我还是不懂。”她困惑的皱紧双眉,不爱的两个人分享那种事,未免太过尴尬了些。
他宠溺的在她唇上轻喃,“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在断日山庄里,永远不会有其他的女子跟你分享我。”
“可是,你还有别的地方呀!”
他爆出愉悦的大笑,咧开的薄唇让他的俊容光芒四射,也让很少见他开怀大笑的司徒虹吟迷失在他孩子气般的笑容里。
“没有,我发誓没有,这辈子以及下下辈子,我都将与你厮缠到底。”
想起第一次踏入夜魅居的情形,司徒虹吟魂不守舍的坐着,任由阿靓发飙。
“就这样?他连承诺、暗示都没有,你就搬来跟他住,万一将来事情不如你想的,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司徒虹吟清秀的容颜早已溢满对他的爱恋,一目了然。
“名不正言不顺哪!万一这事传出去,小姐将来怎么嫁人呢?”
“如果他不要我,我以后也不会嫁给别人了。”司徒虹吟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缠绵,她也没办法跟别的男人分享亲密关系。
“不嫁人当然可以,但小姐,你可要紧紧地赖着日公子,好让他养你一辈子。”想想也罢,小姐的卦象早已算出两人有缘,既然有缘,那她的担心应属多余。
而司徒虹吟担忧的并不是这个。“阿靓,这件事可以慢慢来,我担心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阿靓心不在焉的应道,心里则想着,要赖上一个男人需要什么手段?看样子,小姐是不会做那种事,这个责任还是得由她来扛。
“我的预知能力消失了。”
司徒虹吟突如其来的话,震醒了阿靓的冥思。
“怎么会?莫非──”
“你也想到了,”司徒虹吟莫名地感到害怕,苍白的容颜诉说着无助的恐慌,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这是当然,你向来陪在我身边,多少也接触一些能召唤神佛的咒文!能马上联想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姐,”阿靓应付不来这种天大地大的变化,神情满是惊恐,“你可别吓我啊!”
司徒虹吟轻声叹息,“从小,我的预知梦便准得可怕,当我有记忆时,便已经住在庙里了。有位老婆婆跟我说过,经过千百年来,近神又近魔的鬼已经为数不多了,但他们始终存在,或许就在市井之间,与人们过着一样的生活,享有一样的喜怒哀乐。”
她刻意不带感情的陈述,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而我是无法与鬼魅相通的,若执意与鬼魅结合,老婆婆说,上天就会收回我的预知能力。”
或许,还会因此丧命。但司徒虹吟并不担心这个,她只为结果感到忧心,她因为跟他上了床而丧失神力,那么事实证明他真是鬼魅!
“难道……他真的是……”阿靓实在没有这个胆子把已知的事实说出口。
司徒虹吟心头也笼罩着浓浓的不安,“或许是吧!不过,他并没有伤害你我,不是吗?”
她只担心日尚行在得知真相后,是否会崩溃?
“他知道你的预知能力丧失了吗?”
“他根本就不认为我具有这项能力,说来可悲,他一直以为我是个江湖术土,随口骗钱的。”司徒虹吟出口嘲且无奈的笑笑,心思又飘远了。
“以后该怎么办?”别说她不看好这段感情,就连上天也不容许,唉!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你得帮我。”司徒虹吟不怕什么,只怕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会因此再坠入黑暗的冰霜里。
阿靓其实也没这个胆子告诉他,“嗯!”
“你一定得帮我!”司徒虹吟再三叮咛。
第六章
“兄弟,我真是受宠若惊,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天上也没下起红雨,你怎会邀请我上门作客?”田侠促狭的笑道,就怕宴无好宴。
“你也可以不来。”日尚行倚躺在铺满皮裘的大理石座椅上,闲闲的开口。
“哎哟!我不来行吗?认识你以来,你不是少开口,就是根本不屑求人,好不容易蒙你邀请,我说什么也会赶到。”田侠啜饮一口上等好茶,满口馨香,有钱还真是不错。
“那天的事,我很感激。”若不是田侠赶赴断魂崖告诉他官府在查封他的房子,他可能会错过许多,更遑论那个坐在雪地里等他的女孩。
他可以失去手边的一切,唯独不能放弃司徒虹吟。
以前不认识她,所以他任意妄为,从不知记挂为何物,更轻贱自己的生命,蔑视自己的未来,认为不是他对这世界无情,而是世间先拋弃了他。但从那夜起,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被她澄澈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给彻底融化,心似乎在体内复苏,重新又活过来似的。
她的存在提醒着他,他必须更坚强,不要像当年那个小男孩,无法捍卫自己的最爱,到头来只能任人宰割。
“小事一件,何况是你亮出皇上的御赐金牌,才让县府不再追究下去,要谢,就谢谢你自己吧!”田侠是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游走江湖之际,也替朝廷网罗各种人才,日尚行的才华惊人,让他一见到便极力说服日尚行善朝廷工作,但都徒劳无功。
却在偶然机缘下,日尚行救了微服出巡的圣上?因而受赐金牌。
田侠从没见过他使用金牌,尽管他一再重申自己冷酷、见死不救,活着只是为报复村民等等,但田侠始终认为他不如自己说的那般,起码他就亲眼见到日尚行两度出手,救的都是与他从不相识的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圣上。
“如果你没有及时告知,我这座断日山庄恐怕难逃查封之祸。”日尚行淡淡地道谢。
“怎么了?你变得不太一样了,平常不会把这些小事一再挂在嘴上的。”田侠高高的挑起眉,咦!以前最常面对的冰冷神情不见了!
“你不会明白那件事对我的重要性。”日尚行顿了顿,“我不怕断日山庄被查封,因为这里只是我的落脚之地,城里的人怎么谈论我,我也不怕,因为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但,我终于找到此生可以并肩翱翔的女人,为了她,我会在这里落地生根,我必须留着这栋宅子。”
“真有你的,动作真快,几天前还是一副委靡状,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田侠叹道,想到自己还是王老五一个,不免寂寞。
“是她给我勇气,她知道我的身分,却还接纳我,光就这点心意!我便不能负她。”
这些年来,不管日尚行人在何处,不管世人是因倾羡他的俊美而亲近,还是视他为鬼魅而厌憎,他就是他,站在世人面前的永远都只有一个人,如果不能全盘接纳他,他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