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么好笑,可否说出来和我这个生活贫瘠、乏善可陈的孤单男子分享?」宗翔一步上长廊,便见到这个清灵秀气、温柔可人的女子悄立在廊前,脸上挂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微笑。
必玮乍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也是兴奋,她转过身来,望进他那隐含笑意的眼神中,淡淡地说:「对于你这位生活经历丰富的人,这些话恐怕是形容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子吧。至于什么贫瘠,什么乏善可陈啦,你恐怕是自比传奇人物原振侠吧!」
宗翔撇了撇双唇,押采飞扬的他,唇边的笑涡一闪一闪的显现着:「原振侠!?
哼,我一直是以韦斯利为效法对象的,我才不屑和那个优柔寡断、左右逢源的花心医生相提并论呢!」
「有什么差别吗?两个那是满足男性冒险主义,追求刺激的人物罢了。」
「大不相同呢!瞧,妳就是太少看这类的书,才会产生那么大的误解。」宗翔倚在栏杆上,侃侃而谈着,「韦斯利有着天生高人一等的好奇心,通常是他主动发掘怪事,妳没听过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吗?而原振侠则通常是他的红粉知己有求于他,他才出手的。」
必玮皱着眉说:「那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宗翔凑近身来,郑重的说:「而且韦斯利只爱他妻子白素一人,原振侠却不晓得在那么多红粉知己之中,他到底爱谁。」
必玮微觉心醉,她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也对,你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的拥护者。也难怪妳不喜欢原振侠,他说不定根本谁也不变,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宗翔耸了耸肩,「WHO KNOWS IT?说真的,妳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是不是在想男朋友?」
必玮暗叹了一口气,故做轻松的开了口,「谁会看上我这个乏善可陈、一无所有的人呢?我在想念喻琦,她毕业后申请到澳洲去念书了,真是怀念以前念书的日子。你还记得她吧?头发短短的,眼睛圆圆的……」
「身材则是胖胖的,妳瞧,我的记忆力不是盖的吧!」宗翔不自觉的靠近她,想 从她身上感染一些清新温柔的气息;望着被风吹起微扬的发丝轻轻拂向她的脸庞,更流一份柔媚的美。他常被她吸引,也很喜欢和她谈天,这种奇异交心的感觉,他从未在守容身上发现过。
必玮掠了一掠秀发,对他微笑着。下课钟声响起,望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学生与老师,必玮微感困窘,「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嘛?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宗翔伸长了脚,站直了身,扬眉对她笑说:「妳怕人看吗?我可不怕。」
必玮抿嘴挪偷着:「好吧,你不怕人看,我就把你留在这儿当铜像好了,让每位学生都来朝拜什么叫做希腊神像。」
说完转身就走,急得宗翔忙追上前打躬作揖的赔罪,必玮才转嗔为喜,两人并肩走出了校园拱门,说说笑笑的坐进了那辆福特天王星。
宗翔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直往汐止的方向驶去。
车子停在一片翠绿的草原中,这里竖立了一整排大约二十来栋的独栋别墅,每一栋都别具特色,风格迥异,像是一篇小诗,又像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有的是欧式的城堡建筑,也有的是纯日式的和居,最最特殊的是每一栋都有着一大扇的落地窗,映着落日也照着余晖,这裹是那么的相似却又是那么的不同,俨然是后现代主义在建筑上发挥的极致。必玮诚心赞叹着眼前的美丽景色,口中不时传出因赞叹而轻呼的叹息之声,她全然被这些绝美的建筑迷惑住了。
宗翔全没注意这些景致,只留心她的反应,他收起嬉笑的神情,紧张的问:「怎么样?妳的感觉如何?」
必玮又是一声轻叹,眼中也露出了温柔的目光,「这真是太美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棒的房子,你看,那间有着一大片向日葵花园的房子,我似乎见到了一对老夫妻坐在那屋檐下的摇椅,一边轻诉低喃,一边享受日光和风的轻拂呢!」
宗翔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满足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起来,「多谢妳的夸奖,这正是我的原始构想。这里向着远山对着田野,所以我就在想,若有一扇窗可以毫无遮掩的看着每天的是月星辰东升西沉,那会是多美好、多温暖。婴孩的笑语、厨房的炒菜声、和老人优闲的坐在摇椅上,形成了这片温馨家庭的感觉。」
必玮温柔带着激赏的眼光转而投注在他俊帅的脸庞,「你是说,这是你的作品?」
「不错,这正是我第一次参与设计的别墅。」宗翔骄傲的环视了这批别墅,「正巧 昨天所有的装潢工程全完工了,妳是第一位驾临此地的观众哦!」
「太棒了,你的确是有才华的,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的,你一定可以凭着自己 的双手闯出一片成就的。」必玮蓦然红晕满颊,她忘情之下泄漏了自己内心的秘密,于是急急的掩饰着:「呃,我和守容她谈过的,守容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她这番推拖之词可是彻底的撩起宗翔的兴趣,他好奇的问:「你们都谈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必玮的双颊更是艳红如火,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投什么特殊的,也没有讲你的坏话,你绝对可以放心。」
见她慌忙的走向下一栋别墅,佯装仔细端详,宗翔也只好耸了耸肩,将这个心头疑问暂时丢开。
必玮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把胸中纷乱莫名的情绪降伏下来,只见眼前这片奇景,竟是中国传统的田园景观,小巧精致的外墙全是由竹子仔细搭盖而成的,园内是一片竹篱芭围成的菊花园,各式各色的菊花无论是含苞或已绽放开的,全在风中摇曳舞动,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美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必玮满脑子出现的都是陶渊明这首词中的意境,「真是太美了,我彷佛见到了世外桃源一样,你把一切的不可能全都变成可能了。」
宗栩双眉一挑,充满自信的笑着,「这是找第一次参与设计工程的作品,我求好心切,花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来构思,总算是有了收获,刚一推出样品屋就大狂好评,没多久就被订购一空了。」
「那要恭喜你了,从此扬名立万,身价不凡。」
「钱财名利这些身外之物,我倒是不太在乎,我关心的,是希望我爸能改变对我的看法,对我的努力多一些赞同而已。」宗翔明亮的双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上回你不是说,你父亲希望你搬回去住了吗?」必玮皱起双眉,「难道,他还不能谅解你?」
宗翔叹了一口气,「我每次回去看他们的时候,他总是沉着脸、不苟言笑的神情,显然是没有原谅我,他一向固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开这个心结,接受我不是学商这块料的事实。」
必玮也知这对父子的事,并非她这外人可以插手的,她转移着他的心思,「啊,这里也有一扇落地窗,为什么每一栋那么不同的别墅,你偏要加上一扇相同的窗子,让它 们看来有些相似呢?」
宗翔怎会不知她的好意呢?他抛开愁思,顺着她的话说:「我喜欢开放所有的空间,让光源不断的照射进来,形成温暖透明的感觉。」
「嗯,可是太过开放了,却有着令人无所遁形的遗憾。」必玮不表赞同的摇了摇头。
宗翔讶异的望着她,「妳怎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妳一向对人对事的想法都太过悲观了,才会有这种不健康的想法。」
必玮只是但笑不语,继续观赏下一栋欧式建筑,此时傍晚的夕阳渐落,满天的晚霞照着大地一片通红,微风渐起,吹动她的发丝,柔柔的飘向她的脸颊。宗翔斜倚在篱芭旁,望着眼前美景,突然有股冲动,想伸出手来替身旁这位佳人顺顺秀发。
他一直觉得必玮这股与生俱来的秀美,不需加诸任何妆扮或修饰,就很今人心动了,而此刻映着满天绚丽的晚霞,更宛如下凡的仙子,尝遍人间爱欲之后,急急返回天庭般,今人想要永远留住她。
他开始想要进一步了解她,「妳呢?妳想住在什么样的屋子?说不定我可以帮妳设计。」
「我嘛……只是个小时候的梦罢了。」必玮摇头笑着,抬手掠掠发丝,更显得发黑如漆,手白如玉。
「说说看嘛,是梦想也没关系,妳瞧,这里哪一栋别墅不足梦想。」宗翔正用她穷其一生热爱的俊俏脸孔和善良性格在虫感着她,令她几乎招架不住。
必玮难掩嘴角正扬起的一抹轻笑,「岳先生,你可知道,在遇到你之前约二十年岁月里,我一直是个现实主义者,很少作梦的。」
宗翔抗议着,「人会作梦才健康,说说看嘛,我又不会取笑妳。」
必玮抬头望着夕阳,悠然神往的回忆,「我曾经幻想过,我住在一栋滨海别墅,迎着海滩,每天聆听着来自大海的热情召唤。我还要个大大的天台,每当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的时候,我就可以躺在屋顶天台的摇椅上,数一整晚的星星,让它们伴我人梦。」
宗翔为之大大的震撼,这是多么简单却可爱浪漫的一个小梦,一点也不困难,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达成,而此刻的她,眼神中所散发出的那股柔和、梦幻般的神采却是今他动容的最大因素。奇怪,他当初怎么会选择守容,而没有选择她呢?守容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她则如一股冷冽的清泉,潺潺流过他的心田却又如此令他回味。
必玮见他久久不语,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她怯怯的笑了,「唉,我早说过这只是个梦嘛,很幼稚是不是?这些年以来,我早已学会了不再作梦了。喂,我说是说了,你听过就算了,可绝对不许笑我哦。」
「怎么会呢?而且妳的梦简单多了,妳的要求可真不高耶!」宗翔收拾起满怀的柔情蜜意,他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他在心中把这个小小的梦深 刻的记了下来。
必玮随着他,慢慢循着原路走回,心中仍对这片难得的美景恋恋不舍,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下星期六是守容的生日,在她家中有个简单的庆祝酒会,你会去吗 ?」
宗翔乍然听到这事,原本炯然有神的变瞬收缩了一下,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忙着工作,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也没听到这事。」
必玮轻蹙着眉峰,为他将来必定会遭遇的情伤而感到为难,照理,她是该为守容保密的,可是她的情感却告诉她,救救宗翔吧,这两种情绪折磨着她,今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来到了车子停放之处,必玮柔声安慰着,「你别多心,也许是守容近来太忙了,没空和你联络,所以才托我转告你的,这也和她亲自告诉你没什么差别,你不会介意吧!」
宗翔皱紧的变眉,又渐舒放开来,只是他眼神中仍带有着揉合痛楚与无奈的情感,「但愿如妳所说,一切都只是我的多心。这样吧,我晚上打个电话给她就是了。」
必玮好想抚平他的痛苦,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善尽一位 朋友的角色。天知道她有多恨这种情形,她多想改变一切,让守容爱上这痴心男子,再不然,就让自己再重新爱一次吧!爱上别人也不会有爱上宗翔那股今人心痛的感觉吧!
她感到胸中一阵难以忍受的酸楚和刺痛,这是她认得他以来,就已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宗翔只是把车飙得飞快,紧握着方向盘,俊美的五官全是冰冷的淡漠,距离他是如此近却又那么遥远,叫她如何开口,又情何以堪呢?
于是,这辆开了两年却又保养得很好的福特天王星,一路静默地驶进了这早已亮起 霓红灯的台北不夜城了。
第四章
岳宗瀚来回踱步在这个价格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神情焦躁不安且愤怒。他简直不 敢相信,就在今天,他竟从守容口中得知宗翔也在追求她,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他没 想到,平常义正词严、口口声声要靠自己双手努力的宗翔,竟也会对守容有兴趣。
宗瀚愤怒讥诮的扬起嘴角冷笑,守容在他的心目中根本不算什么绝色美女,她爱娇 爱闹、满不讲理的大小姐脾气,让他避之犹恐不及,她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的父亲。
何志承,守容的父亲。柯家虽非家财万贯,但就凭着何志承在政界、商银两界的声 望谁不让他三分、畏他三分呢?宗瀚看上守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可以做何志承的 女婿,他可以纵横政商两界,他更可以「得岳朗峰的依赖和信任,进而获得岳氏企业。
而现在,居然发现他的弟弟也在追求守容,宗瀚为此大受震惊且不安了。从小,他 就一直有着惶恐和不安,深怕他的所有被他这个锋芒毕露的弟弟给超越过去,所以用尽 心机,终于把宗翔给挤出了岳氏。但,如果守容选择了宗翔,这一切的苦心不但白费了 ,而且更可能会把他多年辛苦打下的江山一并奉送给他。
宗瀚坐立不安,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他平日的镇静斯文已不复见,此刻他英俊的五 官上满是冷酷的狰狞与危险的目光。
「总经理,你要的资料已经收齐了,请你点收一下吧!」门开处,走进了一位侦探 杜的私家探员。
「好,放着吧!」宗瀚简短的命今着,当私家侦探要退出之前,他又叫住了,「还 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去办,帮我调查一个人,他叫岳宗翔,是我的弟弟,我要知道他的 一切举动,包括日常生活,所有的事都要向我报告。」
「是。」这侦探微觉奇怪,哪有人去调查自己的亲弟弟的,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把疑问放在心底。
宗瀚犀利而快速地翻着桌上的数据,直到翻完这厚厚的报告,这才松了一口 气。他微凝思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话筒,便拨了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