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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怕怕哎呀呀!  第17页    作者:欧阳青

  纳兰一声惊呼,面如死灰。不!她宁可死,也不要让任翔见到她那副模样。

  她的双掌扣满银针,那针上虽没喂毒,可全刺在心上,总好过教人折磨。

  别了,她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甚至连死也无法落叶归根。

  她好不甘心,悲哀地问了一句:"那黄金鼎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还用说,它是武林至宝,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练功宝物,有了它,武林盟主就是我的了,再也不用受你这小丫头的愚弄。"韦啸江眼里燃烧着狂热,她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掌握。

  纳兰虚弱地一笑,当真没指望了,和这心智已失的人,谈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的双手缓缓举起,明媚的双眸浮起雾气。

  死并不可怕,遗憾的是她没能见任翔最后一面。

  别了,我的心上人……

  她闭上双眼,一把银针就要刺上胸口之际,她的双掌被人一把掳获住,接着,她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蓦地,她的心狂跳着:"任翔,是你。"

  任翔带着她跃到岸上,绷着一张脸,怒气腾腾地说:"你这个傻丫头,居然想自尽,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我一个人有多残忍?"

  他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竟是如此难受,看到她双掌全是银针的刹那,他的心整个抽痛着,几乎无法呼吸了,他发誓这种情形绝不能再来一次,否则,他会崩溃的。

  面对他的关心,她只有一种反应,撒娇似的窝进他的怀里,粘着他、缠着他,再也不想放开他。

  "我也不想啊!可是没办法,"不知不觉的,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都是你,不陪人家……"

  她把错全怪在任翔身上了,可是他没否认,因为的确是他不好:"别哭了,哭的样子挺丑的,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她的身子冰凉而颤抖,肯定是在溪水里泡的,但脸色苍白若纸,唇边流下的鲜血教人触目心惊。他忙执起她的手把脉,惊叫道:"赤焰毒沙掌!"他转向韦啸江,温

  暖的眼逐渐变成寒眸,"是你伤她的!"

  纳兰靠着他,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站不住脚,全靠他扶着。"他跟着我来到小溪旁,为的还是黄金鼎,幸好你赶来,"说到这,她可好奇死了,"你不是喝醉了,怎么知道我快被人逼死了?"

  他瞪了她一眼:"你把我闹醒了,再睡也没意思,干脆醒来,正好碰上这家伙想伤害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拭去她唇边的血,无限心疼。

  "不,一点也不晚,任翔,把他打发了吧!我的背好疼。"豆大的汗珠不停流着,她只能紧咬着唇,忍受着不适。

  任翔温柔地将她放下,抽出软鞭,往韦啸江走去,只见韦啸江一脸惶恐,正在找退路。

  "没有用的,你伤了她,就必须偿命,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只……只要你们把黄金鼎交出来,我可以救她的。"韦啸江急促不安地道。

  任翔挂着冷冷的笑意:"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竟让你忍心向纳兰下手!她只是个天真无辜的女孩,根本不懂江湖的险恶,而你,竟然拿赤焰毒沙掌对付她。"

  "你……别过来,"韦啸江退后了一大步,他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上人人皆不想和任翔为敌,因为当他变得无情时,那锐利深邃的双眼中,便会看不到一丝温暖。

  终于,他鼓起勇气说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她也活不成了。"

  "胡说,赤焰毒沙掌并非什么难解的毒,你太小看我了。"任翔斥道。

  他急急地说:"是真的,因为我加了雪莲的蕊和鹤顶红的心。这些毒相生相克已经成了最难解的毒药,顺着赤焰掌的烈性,只怕此时已经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了。"

  第十章

  空气凝结在风中,任翔的心降到谷底,雪莲的蕊加上鹤顶红的心是天下无解的毒药,可恨这厮竟如此心狠手辣!他倏地发动攻击,低喝一声,追魂夺命剑的剑招配上软鞭的攻势,将韦啸江逼得手忙脚乱。

  任翔那可怕的杀气连纳兰都感觉到了,她扶着树干缓缓站起,微蹶着眉头,轻抚胸口喘息着。

  "快把解药交出来。"任翔是孤注一掷了,拼命的打法几近同归于尽,他不敢去想,如果没解药该怎么办!他如镜般的心湖此刻早已波涛汹涌。

  韦啸江不愧为青城派一代宗师,大轮斩剑法使得虎虎生风。"我意在夺宝,并非杀人,只要你告诉我黄金鼎在什么地方,我就告诉你这毒怎么解。"

  任翔冷哼了一声,对迎面而来的剑招门也不闪,挺鞭相迎,又是一记同归于尽的打法。

  韦啸江后退了一步,撤回剑招,哪想到任翔却持剑跟进,他努力地架了一招,还是被长剑刺进了胸膛。

  "只怕由不得你,快把解药拿出来。"任翔喝道,手心里掐了把冷汗,他这招原本就是险招,赌的就是瞧他看不看重自己的生命。

  韦啸江挣扎爬起,还想夺剑,但剑却早被任翔踩在脚下,于是恨恨地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解药的。"

  "是吗?"任翔的长剑又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我看你要嘴硬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不说,凭我的本事也不怕找不到。"

  韦啸江仗着解毒非他不可:"好,你自己去找吧!"

  他趁任翔一怔之时,拼命翻个身,逃了出去。

  任翔原不想再追,但却看到他往前飞奔的身子陡地顿了一顿,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走近去看,他的心口上插了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原来是纳兰射的。他在已断气的韦啸江身上找解药,却没发现。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死了,你的毒……"摇摇头,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纳兰浑身不禁颤抖起来:"我恨他,我好恨他,我从没如此恨过一个人,他把我所有的希望全破坏了。既然我活不成,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就是她,敢爱敢恨,而且,爱恨分明,她虽然天真,但对付坏人,向来是不留余地的,尤其是对心存歹念的韦啸江。

  任翔抱起她孱弱的身子:"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这就带你去找我爹娘。他们一定能救你的。"

  她闭上双眼:"任翔,老实告诉我,这毒是不是没药可救?"

  正抱她回小木屋的任翔手里一僵,连心上都隐隐作痛起来:"兰儿,赤焰毒沙掌的毒性不强,我只担心掌力伤了你弱质的娇躯,只要细心疗养几天,就会没事的。最可怕的是雪莲的蕊和鹤顶红的心,这两种天下至毒加在一起,不出七天……"他摇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纳兰起初怔怔听着,到了后来,她才知道这回真是必死无疑了。她温柔地按住他微颤的手:"既然知道结果,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任翔,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打起精神,飞快地点住她心脉四周的穴道,阻止毒液蔓延。

  "如果真有万一,我想求你,送我回家。"见他抿紧了唇,还以为他不肯,"你知道路的,我没别人可拜托了。看在我们相交一场,你就让我安心吧!"

  任翔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他痛心地道:"我爱你啊!兰儿,你怎能说出这种生疏的话?我恨自己无能,更恨没能来得及保护你,你再这么说,就是不原谅我了。"

  她忙说:"不是,不是。任翔,我谁也没怪,如果能活久一点,当然最好,我是说假如啊!"

  这么一急,她的背心上又传来一阵刺痛,任翔忙"啊"的一声,撕开她的衫子。

  她的双手急得到处遮掩,脸上嫣红一片,和眉心上逐渐泛起的一抹黑气相互辉映。

  任翔哪有心情顾到其它:"别孩子气了,现在才害羞,不嫌迟了点?"

  他双掌抵着她的背心,内力缓缓在他俩之间流动,她雪白的背上明显泛着五爪黑青的痕迹。他凝神专注着,心里只记得茵姨常在夜里低吟的一句话:恩爱夫妻不白头。

  恩爱夫妻怎能不白头齐老呢?老天当真太狠心了。

  *  *  *

  白色的丝绢轻轻拭过纳兰雪白的容颜,眉心那一抹黑气依然没有消退的迹象,他已经试过第八种方法了。

  回到回春阁已三天了,他把所有医书都找遍,可是仍然找不到克制雪莲和鹤顶红的解药。

  纳兰静静地躺在他床上,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甚至连低微的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她又发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尽管他用大还丹暂时延缓毒性发作的时间,可是,若再找不到解药,她依然无法好转。

  难道真要顺了她的心愿,带她回大漠吗?可是,这样一来,不表示连他都放弃了?

  不,他好不容易才在这孤寂的世上找到一个可相伴一生,共同闯荡江湖的女人,他怎能轻言抛弃?

  烛火烧到最后,爆了一下,熄灭了。

  任翔望向窗外逐渐西落的明月,蓦地心惊,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对月亮发誓,不管如何,他绝不会让纳兰孤单一人的。

  脱下外衣,掀开绵被,悄悄爬上被窝,触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仍有些冰凉,眉头一皱,轻轻地拉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胸前睡着。

  她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任翔,你怎么又爬上我的床了?"

  "夜深了,这是我的床,不睡这,睡哪?"他的神色未变,轻刮过她软绵绵的脸颊,心脏之下的位置却在发痛。

  她轻皱起眉:"是你安排我睡这的,又不是我故意要跟你抢,既然你想睡,我起来好了。"

  他的手从薄薄的毛毯上顺着她的曲线滑过;"来不及了,只怕这回春阁里所有的人全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暧昧的语气使她一时红了脸,在黑暗中停止不安扭动的身子。

  "兰儿,我们把亲事办一办吧!"他忽然说道。

  "可是……可……可是你明知道我……活不久了。"纳兰一时伤感,眼泪就要往下掉。

  他柔声地道:"不管你还有多少日子,我都要你做我的妻子,哪怕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他的话语消失在她唇际,在她发鬓,在她的心上成了一个永不磨灭的记忆。

  "任翔,我们这样子就好了,我不想改变。"

  "懦弱。"他低声斥道,"说说看你的梦想,不会只有到中原来玩吧?"他选择不会触动伤痛的话题。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更加空洞:"梦想?我还有梦想吗?"不敢想啊!经过这几天,试了这么多办法,她已经累了,逐渐绝望。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我知道你所害怕的事,能否将你的害怕全交给我,将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希望全交给我,让我替你分担一切,不论好或坏。放心,这次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让你独自面对。"

  他说得如此笃定,让她突然闪过一阵不安。即使虚弱,她还是勉强爬起:"你好像已经有了打算?"

  "是的。"他沉稳说道。

  "是什么打算?"她突然明白了,可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证实。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这就是他对至爱女子的承诺,如此霸道,却又如此真挚。

  她无声地啜泣了:"别这样,我受不了。"

  "既然受不了,就要好好活着,直到我找到解毒的方法为止,我们谁也不许放弃。"他的双眼也有些刺痛,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好多梦想等着我们去完成,别忘了,你还没去过洞庭湖呢!"

  她热泪盈眶,紧紧地搂住他:"好,我们还有梦想,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玩过,所以,我一定不会死!我答应你,我绝不会死。"

  这是她所能给的承诺,多勉强啊!既定的命运可以更改吗?会有奇迹吗?

  这对恋人什么也不敢想了。

  第二天,任翔依然到书库寻找医书,解毒的书他看过不下数十遍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解药。所以,他在无法可想之下,还是来到他最依赖的地方,期望这里能带给他一些灵感。

  当他推开有些松动的门闩时,却不以为意,他的心思飘远,昨晚谈着谈着,纳兰又昏睡了,尽管她给过他承诺……

  走进书堆里,他依然挂心着,万一她突然醒来怎么办?万一她醒来饿着没人知道……

  顺手翻开一本医书,却发现他什么也看不下去,他的心根本失落在纳兰所在的房间里。

  突然,一个压得极低的呼吸声吸引他的全部注意,他沉声喝问:"是谁躲在这里?"

  官巧茵走了出来:"小子,你娘我站在这里大半天,你失魂落魄的倒霉样子全看在眼里。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这么粗心,如果我是敌人,你早翘辫子了。"

  "原来是你!干嘛不上前厅去,躲在这里做啥?"任翔懒懒地道。

  "你这臭小子,看到我不高兴啊!"官巧茵左右看了一下,"你果然不对劲喔!看到我出现在这儿,一点问题也不问,你不关心你老子啊?"

  任翔挑挑眉:"好吧!你说说看老爹怎么了。"

  "哼!别提他了,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说什么我和他年纪都一大把了,不能像年轻人一样说爱就爱,还是维持现状好了。"

  "于是你答应了?"他还不了解她的个性吗?故意提个头,要人反问,她才有说下去的兴致。

  "我哪肯答应,自然是继续死缠烂打。可是到了半路上,绝情那丑八怪又来搅局。我气不过他老是帮她,"倒了一杯水,给自己润润喉,接着又说,"跟他打了一架,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他的武功还是这么好。"

  "于是?"任翔漫不经心地问。

  "于是我就输了,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来。我一时气极了,索性回家找儿子,没想到你比我还爱玩,居然不在家。"说到这,她瞪了他一眼,"小子,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受到刺激太大,人变傻了吧!"

  任翔扬了扬眉,没好气地说:"有你们这种爹娘,我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死小子,你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官巧茵敲了他脑袋一记,这一打下去,倒教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茵姨……哦,不,娘,你知不知道雪莲的蕊和鹤顶红的心要如何解?"

  官巧茵想也没想就说:"无解。"

  果然,他面如死灰,心情郁闷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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