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条街,附近就是阎琮修的公司。她想一下,去找他他也未必会帮她。
回原来的家?不行!她还没气够呢!
“有了”脑海里浮现一个绝对乐于帮她的身影——温荣作!
* * *
顶着中午炙热的艳阳,蓝晴依在街上走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温荣作的公司。
而昨天以公司有事为藉口,不能见郑韵雯和她的温荣作,一看到她来访却马上放下手 边的工作,陪她出游。
温荣作载着蓝晴依到海边,两人先是言不及义地胡扯一阵,便在沙滩上嬉戏起来。
蓝晴依断断续续想问温荣作对郑韵雯的感觉到底如何,但温荣作不愿正面回答,总是十分有技巧地将话带开。
下午四点多,温荣作见蓝晴依有点累了,而公司亦有事待他处理,于是送蓝晴依回家。
回家途中,蓝晴依在车上便已熟睡。
阎家应门的是哑婶,哑婶要他别吵醒蓝晴依。他抱着蓝晴依来到她的房间时,蓝晴依微微醒来了。
“到家了。”温荣作将她放在床上,温柔地说道:”好好休息。”
“嗯……BYE!”蓝晴依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却仍是睡眼惺忪。
温荣作看她一躺到床上就能睡着,不再多说,向哑婶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去。
蓝晴依躺在床上,即将再度入睡之际,听到房内还有人走动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看。映人眼帘的是一中年女子,蓝晴依以慵懒又细微的声音顺口问道:“哑婶?你怎么还在这里?”
以为她已熟睡的哑婶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冷气已经修好了,要帮你打开吗?”
“嗯?”蓝晴依侧过了身子,背对哑婶,对于那沙哑又不甚清晰的语调不大以为意,懒懒地说:“好……”
然后蓝晴依听到空调启动的声音,以及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在睡着之前,她提醒自己,郑韵雯明天就去日本,今晚一醒来就得去找她拿回皮包……嗯……好奇怪的味道……
蓝晴依皱了皱眉,身子却动不了,执意沉睡……
那味道带着一股强烈的恶臭,又像是电线烧焦了的味道,令人想掩鼻,且也令人喘不过气来……蓝晴依挣扎地干咳了几声,沉沉睡去。
第六章
如果不是阎琮修因心神不宁临时决定回家看看,这回蓝晴依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黎日扬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蓝晴依。蓝晴依自前天傍晚急救后,已经连续昏迷了两天,幸好现在脸色终于由灰白而渐趋红润。
那天下午,接连有两个部门开会,而且会议过后,阎琮修还必须和黎日扬一同去会见几位专程由美国来台湾拜访的客户。
但是从第一个会议开始,阎琮修便显得有些奇怪。从一开始他就紧紧盯着发言人,目光闪亮而逼人,直瞪得人自脚底往上窜起一阵冷颤;虽说平日他的注视便颇为骇人,但像这种富有攻击性又略带暴躁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连续几个发言人都在他的斥喝之下结束报告,终至阎琮修亦察觉到自己的异状而宣布休息几分钟。
黎日扬就是在这段休息时间听到阎琮修情绪失控的事;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既特别又值得庆贺的大消息——一向冷静、随时在算计人的阎琮修,居然在无人抵触的状况下无来由的发怒了!这显示他内心已起了某些挣扎,黎日扬认为这是件好事!
于是他进阎琮修的办公室想探知实际情况,没想到上半身才探进门,便有一连串怒吼声让他知难而退。
可见情况比黎日扬想像的还刺激、还严重。果然,当阎琮修勉强主持完中断了的会议,轮到业务部门,即黎日扬报告公司近来的业务状况时,阎琮修突然宣布会议改为由黎日扬主持的内部检讨会议,而他则先行离去。
事后,黎日扬得知自己的猜测没错——阎琮修赶回了家。
当阎琮修回到家中,室内一如往常的宁静,却使他觉得莫名的诡异。他奔到楼上,敲敲敲蓝晴依的房门,在等待回应的同时,他闻到了由房内传出来的怪味,阎琮修毫不犹豫地撞开门,扑鼻而来的恶臭令他掩住了气息!
他第一眼就见到躺在床上的蓝晴依,既而关上不断释放出废气的空调。当他将蓝晴依抱往自己的房间时,瞥见房内门窗紧闭,一股狂袭而来的愤怒就要爆发,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压抑住。
拨了电话叫救护车后,他熟练而正确地为蓝晴依施行急救法,这才复苏了蓝晴依的心跳及呼吸。
事后阎琮修仅通知黎日扬,要黎日扬在他不在的时候看顾蓝晴依。
当晚蓝晴依便因阎淙修的及时发现与急救得当而脱离险境,只是,黎日扬从阎琮修凝视着昏迷中的她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愤怒与些微的关怀和不舍。黎日扬心中除了想知道如今阎琮修对蓝晴依的真实感觉,他更想弄清楚的是——蓝晴依究竟为什么自杀?!”
他知道阎琮修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由他们结婚后的情况看来,阎琮修除了完全忽视她外,并未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她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
黎日扬不禁自责,因为发生了这种事,他也该负些责任。
当初他站在阎父、阎母那一方,赞同阎琮修娶蓝晴依的原因是——希望像蓝晴依这么可爱纯真的女孩,能为阎琮修严肃的生活带来某些改变;却没想到蓝晴依也有自已的想法、自己的人生要过……
是他们一手将蓝晴依逼向绝境的吧!黎日扬十分心烦。
他还记得在茶艺馆里听到蓝晴依的声音,虽然她为了被设计的婚姻而烦恼,但语气里还是那么乐观而愉快!还有婚宴当晚,他送她回新屋时,她亦是坦率而自信,对未知的未来并不担心、恐惧……他还以为他们真的选对了人,但是才过了几个礼拜,她竟会……
看着她瘦削的双颊,黎日扬心中的烦闷与后悔不断地加深。
床上蓝晴依紧闭的眼睑微微地闪动了两下,黎日扬立刻集中精神注视着她。这两天昏迷的期间,蓝晴依曾醒来两次,但只是迷蒙地望了他和阎琮修一眼,便又昏睡过去。
依照医师的推断,她现在也该醒了。
蓝晴依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扎了眼一下,她自然反应地闭了下眼,立即又张开。她微侧过头,看到床边左上方挂着点滴,以及站在床沿看着她的黎日扬。
“你……怎么在这里?”蓝晴依吃力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一呼一吸间,嘴里含混着浓厚的废气味。
黎日扬将病床摇起三十度,让蓝晴依半坐起,并递给她一杯开水。他还是想不透,一个看起来坚强且乐观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自杀?!
蓝晴依喝了口水,又看了一眼左上方的点滴,突然想起皮包还放在郑韵雯那儿,她提醒过自己一醒来就得去找她拿回来的,否则明天一早她就到日本去了。蓝晴依瞄一眼墙上的时钟,七点二十三分,原来她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她又喝了口水,清淡无味的白开水和着嘴里的怪味,喝起来有些恶心,“我想喝薄荷茶。”她说道。薄荷应该能除去口臭才是。
“琮修现在正在和医生谈话,”黎日扬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等他回来,我马上就去买。”
阎琮修?医生?蓝晴依看着不该在房里出现的黎日扬……“等等!”她再一次盯着点滴看,顺着上头的管线往下,竟有针头刺入自己的身体内!而且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面对温柔望着自己的黎日扬,蓝晴依心头一阵茫然——她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黎日扬看着她既懊恼又莫名其妙的模样,完全不像自杀失败后,埋怨他们何必救她的表情。“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是……”
“什么?”她急着要他把话说完。
黎日扬怕再度刺激她,顿了一下才吞吐出:“自杀!”
“自杀?”蓝晴依喊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以为我自杀?怎么可能?荣作送我回来后,我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我记得……闻到一股怪味……以及……”她的耳边出现一沙哑又怪异的嗓音,似乎是——“哑婶!对了,我记得她……”
“哑婶?”黎日扬听不太懂地断断续续的言辞。而且当他赶来医院,他问过阎琮修,为什么他家中的帮佣没注意到蓝晴依的异样?阎琮修说哑婶请了几天假,当时不在家中。所以这事怎么会和哑婶有关?
蓝晴依深吸了两口气,待较为冷静下来,明白他们竟误会她是自杀,且完整回想起当天的情况;正想要有条理地解释事情的原委时,阎琮修开门进来。
阎琮修进门后,看见蓝晴依已清醒,立即紧紧盯视着她。
“琮修。”黎日扬走到他身边,以眼神提醒他蓝晴依刚醒,不要又吓着了她。
“你先出去。”阎琮修带着怒气,闷声指使。
黎日扬与他僵持了一下,才转身问蓝晴依:“除了薄荷茶,你还想吃些什么?”
蓝晴依咽口口水,这才发觉自己的胃,好像有几个月没吃过真正的食物似的闹着饥荒。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想要吃西洋梨、还有水蜜桃,要熟透了、看起来好像一掐就会烂掉了的那种,还有……”当她接触到阎琮修恨不得刺穿她心脏的锐利目光,她没能交代想要吃的主食,便不由主地住了口。
“我知道了。”黎日扬走出病房。看蓝晴依与初识时的模样没多少差别,他相信这个真的只是个意外;只是真的与哑婶有关吗?他回头看了病房房门一眼,觉得现在比担心的是,蓝晴依怎么受得了阎琮修这几天来不停压抑下来的愤怒哪!
黎日扬走后,蓝晴依先是左看、右看,躲着阎琮修的瞪视。一会儿,她不甘屈居人势地仰起头与他对视,但只消几秒,立刻败阵下来。
她低头盯着他的鞋子,有些不愿地开口:“我才不是自杀!”
“就算你是自杀,我也不会就此放过你!”阎琮修无情地回道。
为什么——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呢?
前天早上他警告她别和温荣作坠入情网,以免让他藉机能捣毁他们三人坚深的友情;其实也是要自己狠下心,若一切都依他预测的发生,他就该按照自己的计画去折磨她。
但是,为什么几个小时后,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直觉有不利于她的事情发生?当他赶回家,发现她竟将自己置于一密闭、充斥着废气的房间时,他简直快气疯了——为了脱离他,她不惜以自杀要胁……
她这么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吗?他什么都还没做,她就已不顾一切要离开他……难道,她早就爱上温荣作?
阎琮修不肯接受这项认知!他不相信,他……他原以为她一定会爱上他的!
所以他同时也警告她别爱上任何人,否则她会非常痛苦;他的意思是当她爱上他后,他才会无情地甩开她……
结果只是他在自作多情,她早已心有所属!
面对这项转变,阎琮修用了两天的时间调适过来。他觉得先前的犹疑与不舍极为可笑,他不该对她产生怜借之心,他决定成为她与温荣作之间的最大阻碍!
对于他毫不体贴的说词,蓝晴依回嘴:“我才不觉得你值得我拿自己的生命 来求你放过我!”
阎琮修冷哼一声,鄙视地说道:“但是你这么做了,不是吗?”
“我说了我不是自杀!”蓝晴依恼怒地大嚷。但因用力过度,她的头起了一阵晕眩。停了一下子,她才又说:“再怎么失意、再怎么困难,我都不可能去自杀!我虽然胡涂,但可不傻!而且只不过是一纸没什么大碍的结婚证书,我何苦这么处心积虑地杀了自己?”
阎琮修对于她的辩解有了兴趣,他拉了张椅子坐下,“你明明知道空调坏了,为什么还去启动开关?为什么还将门窗紧闭?另外,你觉得这张结婚证书对你没什么大碍?”
“本来就是,反正你又不敢碰我!”因回得太仓卒而来不及收敛一下用词,蓝晴依的脸不禁红了一下,才将话题转回,“我没有去开空调,也没有去关窗户,是哑婶,当时候她在我房里,还问我要不要开冷气,我……”
阎琮修插话,“哑婶会开口说话?”她的谎实在编得太差劲!阎琮修嘲笑地看着她,“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经他一提,蓝晴依也觉得奇怪,但是,就算当时她听到哑婶说话是幻觉,她也没有去开冷气呀!“她真的有开口说话!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而且嘴里像有合着东西似的含混不清。”她想起曾在街上看到哑婶和一名女子走在一起,“还有,我曾在街上看过她很快乐地和一个女孩子聊天;那个女的还有点像倪欣欣!”
“是吗?还能扯上倪欣欣!”阎琮修记起那天蓝晴依的确向哑婶问起是否认识倪欣欣,但她这一番话还是难以让他信服。他眯起眼看她,“而且我批准哑婶请假那天,你也在场,照理说那天下午她就不在家里了。看来,你有勇气自杀,却不敢承认?”
“阎琮修,你固执得让人受不了!”蓝晴依懊恼地嚷。
“而你说谎的技巧也太差劲!扯了个不相干的倪欣欣进来,以及把你自杀的责任推给哑婶,说得好像她要谋杀你似的!”阎淙修站起了身,决定停止谈话,联络医师她已醒来。
“等一下!”蓝晴依唤住他离去的脚步。“荣作可以证明!我的皮包还留在韵雯那儿,那天哑婶要是不在,他不可能进得了门!”
“温荣作?”阎琮修回过身来。
蓝晴依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他怎会知道温荣作的全名,只想证明自已绝不是会跑去自杀的那种人。“没错,那天是荣作送我回家的,他一定见过哑婶!”
原来她和温荣作已经好到这种地步!阎琮修的眼中闪过某种光芒,“是吗?”
“没错,不信你可以问他!”
阎琮修点了一下头,再度转身。
“谢谢你救了我!”蓝晴依突然说道。事实上蓝晴依并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但由阎琮修立即停下脚步的情况看来,她猜得没错,是他救她的。但确定救自己的人是他后,她并非真的心存感谢,反而藉机反击!她说:“只是,那时候不是你会回家的时候,而且你不是说过,如果我注定有事,也不关你的事吗?”
阎琮修不予理会她带刺的语气,但也未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