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琮修缓缓转过身来,面容是俊美的,神色却是慑人的。“能一而再当着我的面批评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我怎么能让你如此轻易就死去呢?”
“哼!我批评你是因为我敢!而那些不敢当着你的面数落你不是的人,是因为他们不屑!”蓝晴依大胆回话。
“不屑?”阎琮修重复这两个宇,唇边微微一抿,漾起了令人不安的笑容后,趋步走出病房。
阎琮修一瞬间的笑容令蓝晴依的心震了一下,虽然那笑容底下泛着强烈的邪气,但着实深印在她的心中,一时之间难以挥去。
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想这那笑容的含意,却还是失了神,愣愣地对着空气叹了口气。
* * *
住院第八天,蓝晴依浑身不舒服,闷得发慌。
阎琮修那个暴君,请了个特别看护监视她,不准地踏出这个病房一步!
听这名看护说,有不少人争着想照顾她,因为人人都想亲眼见见这个“帅得不像话”的大帅哥一面。
蓝晴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还是气这些小女孩不知道阎琮修的真面目;她曾经对着几个躲在她病房前窃窃私语,等着阎琮修来的护士大吼:“如果你们那么喜欢他,就把他让给你们好了!”
结果话一传开,自是将蓝晴依形容成一个凭藉着家中财产、攀附上阎琮修的丑女人。
蓝晴依懒得多作辩解,只能一劲儿生着闷气。她住院的事,只有阎琮修和黎日扬晓得;而阎琮修每次来,只是盯着她看,当她找话想跟他吵,他也是转身就走;黎日扬也常来看她,但是她将黎日扬归类为阎琮修的同夥,所以鲜少和他聊天。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她曾要求见医生,要医生开给她出院证明,结果医生却说她还得在医院观察几天 看医生闪烁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又是阎琮修搞的鬼!
拜托护士拿几本书来解解闷,偏偏护士拿来的书,看了更让人生气!
护士带了几本周刊给她,封面设计还算吸引人,但翻开后粗糙的纸上报导的全是一些标榜着独家的秘闻:有名人畸恋或不伦之恋,有夸张的灵异之说,更有私自剪贴、刻意照成令人误解的照片……翻了几页,她就有想将这些杂志丢进垃圾筒的意念。
扔下书,她烦闷地合上眼。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蓝晴依心想会在这病房出现的不就是那几人,她索性假寐。
“晴依!”
唤她的却是熟悉的嗓音,蓝晴依不信地睁开眼,“荣作?”
温荣作心疼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上前出乎她意料地紧紧拥住她。“居然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荣作……”他的拥抱令她有点喘不过气,但她未挣扎,开心地接受他的关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温荣作放轻了力道,轻轻拥着她,“这里有个医生是我的好朋友;你刚回台湾时,我联络过他,要他帮你做次检查,凑巧他听到几个医生在谈论你,就问我你是不是出了事,我本来以为只是同姓名,但经他帮忙查问,竟说是阎琮修的妻子,我立刻就赶了过来。怎么会弄成这样?那天送你回去还好好的,怎么会?”
“是哑婶……”蓝晴依因温荣作极少如此近距离地凝望着她,而有些不自在。“她大概以为冷气已经修好了,就帮我开了,没想到……”她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哑婶怎会突然开口说话,而且哑婶也不可能有害地的理由呀!
“没事就好。”
“荣作,韵雯去日本了,你知不知道?”她拉开他轻抚着她的脸的手,察觉到今天的温荣作有些许的不同,这使得她莫名有点心慌,急忙和他提起郑韵雯。“我听说你们又为了我而翻脸,我……”
温荣作以食指轻抵着她的历,“别再提那件事。我们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她对我完全没那个意思,而且,她也知道——”温荣作望人她的黑瞳,“我喜欢的人是你。”
“什……这怎么……我……”蓝晴依的舌头立刻打了结!
“大约从你回台湾后,我开始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感情;尤其听到你父母亲已将你的未来签订在一张契约书上后,我更确定我对你不再只是朋友或兄妹之情!”
“可是……你为……”她想问的是,他怎么会任由她嫁给阎琮修呢?
“除去契约的问题外,我查过阎琮修的资料,他的身世背景比我好,而且也正式地继承了家产;我原本以为,只要他对你好我就能死心,没想到……”温荣作握紧了拳。没错,阎琮修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温荣作宁愿他例外地对蓝晴依动了情,也不愿他如此伤害她,还将蓝晴依置于险境!
“荣作……”蓝晴依明白,温荣作是日本联合大企业社长的私生子,虽然他现职该公司在台北分部的部长,但他的身分一直不被承认,经常会被流言所伤。所以她很能体会他任由自己嫁给阎琮修的心情,但是,他对她的感情,却让她感到……
“你不要心烦,我不要你为了这件事而心烦!晴依,你有你的选择,而我,我只要你过得好。”温荣作不愿见到她峨眉轻蹙,柔声说道。
“荣作,其实我……”其实我也对你动过心,蓝晴依想说却说不出口,正是因为如此,她更能了解郑韵雯矢口否认对他有感情的心情。不行,蓝晴依不准自己介入郑韵雯和温荣作之间!“你听我说,我觉得……”
“不要说了。”温荣作再度拥着她,“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不要再思忖该如何应付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要烦恼你真正的想法,我不要你烦恼!”他后悔自己失口说出心中的情感。他早就知道,只要说出了口,就会在她无忧的思绪上徒增烦闷,他不愿如此。他要让她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和韵雯……”
“我和她绝不可能。”他自以为了解郑韵雯,郑韵雯从小到大就对他没感觉!
“可是,你知道吗?韵雯她说……”
“够了,我们三个人还是维持原状吧!”
温荣作紧紧拥着她,并在心中警告自己仅此一次放纵感情;有点可笑,也有点懦弱。
也许郑韵雯说得没错,他只会逃避,对于自已所想要的,他从来都不敢努力追求;对于自己的身分就是,对于自己的感情也一直是如此——
但是,他能吗?他追求得到、他有资格追求吗?
蓝晴依任着温荣作拥抱她,而温荣作身上传来淡淡的古龙水味令她有些失了神,也有些动容……但是,如果她接受了他,郑韵雯怎么办?还有……阎琮修怎么办……
此时,病房内的两人,一个首度放纵自己的深情,一个亦为突来的告白而伤神;两人都未察觉到——伫立在病房门外许久的身影……
* * *
阎琮修接过杂志社社长哈着腰呈上来的最新一期杂志。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容,便将杂志丢到一旁。
杂志社社长以为他不满意,忙解释道:“阎总,一切都依您的交代编写,有什么不对的吗?”这一次得到的资料可是个大独家,他不希望阎琮修在这个时候反悔,要他撤掉报导。
阎琮修考虑了一下,在纸上写了两处地址,“今天下午,把杂志送到这两人手上!”
杂志社社长闻言欣喜的接过纸条连连称是,保证会办得妥妥当当。
阎琮修顺道递给他一张支票,没多看杂志社社长瞄见支票上的数字时那喜孜孜的模样,掉头就离开这窄小污秽的出版社。
阎琮修回到车上,突然又怀疑起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晚他辞掉哑婶,因为她竟然是倪欣欣的养母!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不能让倪欣欣接近蓝晴依,因为她绝对会伤害蓝晴依。不料他还来不及要她彻底离开他的视线,她已经着手陷害蓝晴依了。
如果可能,他不会那么轻易地饶过她们 赶走哑婶和倪欣欣后,他一直这么想。
可是,到底哪里出错了?他巴不得蓝晴依受尽所有苦楚,又怎会一心一意不容许他人伤害她?
他猛捶方向盘一下,纳闷自己最近怎会优柔寡断起来?!
事情的演变完全照他所想的,不是吗?蓝晴依爱着温荣作,而温荣作亦在病房里倾诉出钟情,他终于可以进行第一步,为什么他无法仰头大笑呢?
他发动车子,用力踩油门,车子快速奔驰而去!
他抛开所有理不清的矛盾想法,回家等待将会怒气冲冲出现在他面前的蓝晴依。
* * *
温荣作在倾诉过自己的感情之后,就不曾再到医院探视过蓝晴依。但是他每日都差人送东西给她;他知道她喜欢的花、知道她爱吃的食物、了解她喜欢的书、清楚她喜欢些什么、想要些什么,这么体贴的男子钟情于自己,是每个女孩子所渴望的,但是,蓝晴依的烦恼却日益加深。
她不停地兜在原地打转!温荣作、郑韵雯和阎琮修三个人,对她而言,竟成了三选一的选择题。她不知道为什么把阎琮修列入选择之一,而且她也不愿多想,她只是觉得烦闷、觉得恼怒。她从来就不曾为感情一事烦恼过的,没想到遇上这种事竟然会这么烦!
烦、烦、烦!当她闲得发慌时就更烦!
所以当黎日扬一进病房,她便失声大吼:“我要出院——”
黎日扬望着她俏皮而夸张的表情,笑道:“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于是,住院两个礼拜,蓝晴依终于可以脱离这个酷似监禁所的地方。
黎日扬送她回到家中。
一进门,客厅如遭洗劫过后的紊乱景象令蓝晴依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复:茶几上的玻璃被敲破,电话及所有的装饰品、可移动的家具皆被踢倒、掉落在地,窗帘被扯落,墙上的画作也惨遭破坏……
“天啊!阎琮修的精神错乱发作了吗?这么糟蹋屋子!”蓝晴依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仍不忘损阎琮修。
“说话小心点,琮修就在楼上。”黎日扬实在佩服她的勇气,但还是希望她能稍微收敛点。
蓝晴依皱了皱鼻,对他的警告不大以为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琮修找了倪欣欣到这里来,眼前全是倪欣欣的杰作。当时我也在场,琮修对她说了一些话,倪欣欣先是低声下气坚持说只有她适合琮修,到后来突然把这几年来对琮修的感情全数爆发,一边叫骂,一边摔东西、踢东西!才一下子,这屋子就变成这样了。”黎日扬向她说明。
“阎琮修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蓝晴依记得倪欣欣说阎琮修未曾对她发过脾气,而倪欣欣看起来也是个自持内敛的女子,这回怎么会情绪失控?!
阎琮修拒绝人的话当然不会好听。他不仅指出倪欣欣的自信太过幼稚,并且嘲讽倪欣欣,难道她懂得何时该来该走,就自认能得到阎琮修、自觉能匹配得上他?阎琮修甚至还以倪欣欣最自卑的家世来直接刺伤她!很少人能在阎琮修那种高傲又残忍的口气下,保留内心的些许自尊。
对于蓝晴依的问题,黎日扬总括一句:“他告诉她,他对她没意思。”
“真的吗?可是他们不是认识好几年了,阎琮修干嘛等到现在才讲?”蓝晴依走到沙发旁,心中开始盘算如何重新布置。“被他耍了这么久,也难怪她会气成这样。”
“听起来你好像站在倪欣欣那一边?”黎日扬问。他不知道如果蓝晴依听见倪欣欣批评她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的话,她会作何感想?!
蓝晴依肩一耸,“两边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黎日扬微笑,他了解,只有凡事不在乎才能让生活过得单纯些。
“对了,琮修将哑婶辞掉了。”黎日扬说。
“为什么?他发现哑婶真的会说话?”
“不是,他查出哑婶和倪欣欣的关系——哑婶是倪欣欣的养母。”为了这件事,介绍哑婶来这儿,在阎家工作十几年的秋嫂也连带被他革了职。而阎琮修是针对那日当蓝晴依向哑婶问起是否认识倪欣欣时,哑婶未诚实以对而做此决定。
“原来她们真的有关系。”蓝晴依喃喃自语。不过倪欣欣和哑婶的面相上有些相似,蓝晴依还以为两人可能是有血缘的亲戚。
“你真的见过哑婶开口说话?”黎日扬问。
“当然!我何必要骗人?”蓝晴依对于他怀疑的口气不太高兴。
“我相信。”黎日扬也觉得哑婶的作为十分可疑。原先认为她没有理由加害蓝晴依,但查出她与倪欣欣的母女关系后,她的确可能有不利于蓝晴依的动机。“但是琮修只相信他亲眼所见,未必会听信你所说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琮修应该已经找人来处理这里,你觉得这里太乱的话,还是上楼去休息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蓝晴依点点头,向他道了声再见。
黎日扬走后,蓝晴依进厨房想煮些东西,还没拿定主意,门铃声便大作。
蓝晴依应门。来人是个带着鸭舌帽、矮小的中年男子,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身后停着一辆厢型车,车门上写着一家出版社的名宇。
中年男子告诉她,是送她所订的杂志来的。
蓝晴依表明没订杂志。那男子没理会她,将牛皮纸袋硬塞给她后,上车离去。
蓝晴依骂了句莫名其妙,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没等到进屋里,站在庭院便急着抽出袋里的杂志。
竟然是在医院里,护士拿给她看的那份专挖人隐私的周刊!上头标示的发行日是后天,为什么今天就送了两本到她的手上?
蓝晴依翻开内页,见着上头放大的两张照片,她立即气愤得想大叫!
一张是她婚礼时穿着礼服的照片,一张是温荣作的照片。照片上两人的眼睛皆被画去,但与他们两人相识的人,必是一眼就能认出!
照片下方写着
某企业家之新婚妻子与某日商在台之私生子,两人已是真情互许?
标题则是——
新婚妻子真心别有所属
某企业家深情盼你回眸
蓝晴依忿恨地将杂志扔到地上,用力地踩了又踩。但随即又蹲下身,捡起杂志看内文。
文中,从她在教堂里对于牧师的询问,大声回答我不愿意开始,叙述她和阎琮修的婚礼充斥着不吉祥的气氛。
然后提及两人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其间虽因某些原因而分离,但男方一直以女方为唯一对象;未料在结婚当日,女方告知心中所爱的人,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