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察言观色的蓝晴依,一下子就看出蓝父的私心。“既然阎琮修像你说得那么好,那么无条件地把公司让渡给他也无妨呀!或许他将公司合并至阎氏集团,还能突破公司的瓶颈,尽其可能地发扬光大呢!”
“依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的公司是要交给培浩去经营的!”
面对母亲责难的脸色,蓝晴依不悦地吐吐舌头,“阎鹏和爸的能力相差不远,才使得两家公司对立至令。如果阎琮修那么厉害,弟弟接手公司以后,有能力稳住现况,并且和阎淙修一较长短吗?倒不如趁公司还没倒前拱手让人……”
“依依!”蓝父斥责她不许再胡言乱语。
蓝晴依不甘愿地住了口,反正父母亲的态势,明显要地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她的未来居然就在父亲的面子与公司的前途里给牺牲掉了!
不!她怎能就此接受如此可笑的契约!自小,她虽非百依百顺的乖女儿,但也绝不是叛逆不羁的任性女孩呀!他们怎能草率地将她嫁出蓝家门呢?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参加婚礼的!公司倒了也好、没有地方住了也好,这件事我绝对不会依你们的!”蓝晴依站起身,大步走大门。
“你不嫁不行!”蓝父冷酷地开口。”你的证件、护照等等,我都教你母亲收起来了,你哪儿也去不了!”
“爸,”蓝晴依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现在的蓝钰清根本不将她当是他的女儿!
“依依,不要怪你爸……”蓝母着急地想缓和僵硬的气氛,她知道这对父女一拗起来,什么狠话都说得出。
“随便你们怎么办!反正我绝对不嫁!如果你们真看我这么不顺眼,大可以和我断绝关系!”
“依依!”
屋内的两人同时唤女儿的名,但蓝晴依话”说完,立即用力地甩上门,离开屋子。
“都是你,你就不能好好地和她解释吗?”蓝母无法接受蓝晴依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的锐利言辞。虽然在家产上,以交给蓝培浩为唯一考虑,但她对蓝晴依的爱绝不会少些。
“还说我!”蓝钰清这时气也升了上来。依依可说是遗传了他的拗脾气,一吵起来,谁也不表后退一步!他忍不住把气出在妻子身上。“当时若不是你和阎鹏他老婆闹着要结成亲家,还会有这些事发生吗?”
“是、是,都怪我!”蓝母懂得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蓝钰清自然也会想起他不对的地方。”只是,难道没有办法撤回这契约吗?我也不舍得就这么把依依嫁掉哪!”
“不嫁也不行了!你不晓得,那个背信忘义的家伙,巴不得我在他面前低头!”蓝钰清深吸了口气,“难不成你想将公司送给他?”
“这当然也不行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就算是绑,也得把依依绑进教堂里去行礼!”
蓝母看着意志坚定的蓝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希望蓝晴依能懂事些,想通父母亲也是有苦衷的。
* * *
阎鹏与妻子萧明蓉将正要出门的儿子唤住,却慑于儿子冷漠的态度,而不知从何开口。
阎琮修转身坐于淡灰色绒布沙发上,交叠的双脚上搁着随手拿起的财经杂志。他轻抿着唇,自在地翻阅着杂志,头抬也未抬地说道:”我半个小时后和日扬有约。”
他的声音是会令人心弦震动的那种,界于男中音与男高音之间,嗓音中带着浓郁的贵族气质,却不会显得造作。
他的五官并不是以坚毅的线条刻画而成,而是带着柔和幽美,略偏中性化的迷人——
但绝不是充斥着脂粉味的那种。
他的身材顽长,但不壮硕。穿着正式西装时,散发着令人欣羡的自信;换上白衬衫、牛仔裤时也能飞扬帅气。
据说他笑起来时,会旧人心神。讲“据说”是因为很少人看过他释怀、开心地笑。连勉强称得上是他的挚友的黎日扬,最多也只看过他几次微抿双层的“假笑”;虽然不是出自真心,但“据说”也能迷死人!
偶尔得意时,他会漾起“冷笑”,也就是牵起单边嘴角的那种笑容,不过倒也不会露出邪气来。而他的眼神,在商场以外的场合,并不会令人觉得锐利,却也找不到柔和。而当他定睛地看着人时,若对方未有任何心理准备,恐将炫惑于那一双深不可测的黑褐眼眸中。
所以,阎琮修的外表,并非以出色、俊美……任何优异的形容词就能形容的。他长得比每个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还要完美、还更迷人!
但是,初见阎琮修时,最先受其撼动的却是他的气势,他冷漠、俊酷得不可亲近,即使背得再熟的台词,一触及他令人畏缩的傲气也会变得口吃;连他的双亲在他的面前也无法自在地畅其所言。
“那个……”经过一阵互相推诿的视线,阎父不得不率先开口:“琮修,在公司即将建成的名厦别墅里,爸爸留了一户在你的名下……”
“我知道。”阎琮修目光停留在杂志内容上,淡淡地应着。他不但知道,还亲自到过现场勘察;前不久甚至令设计师敲掉原先建成的隔局,依他的构想重新装潢。
“我和你爸爸是想,既然你想搬出去,就等这楝别墅建好时再搬。”阎母温柔地说着。
“可以。”阎琮修微微地点了头。
“还有,秋嫂帮我们介绍了一个帮佣,他们叫她哑婶,虽然不会说话,但听说做事十分勤快俐落,你如果搬过去那里,就让她去帮你。”两老先挑无关紧要的事情讲,一步步往重要话题接近。
“不需要!”阎琮修合上杂志,“就我一个人住,不需要请佣人。每隔一段时间,雇清洁公司来整理就可以了。”
阎琮修的话,在别有用心的双亲听来,有双重拒绝的意味。
“其实,那个……”阎母双手交叠,眼光瞟向阎父,不知从何进入主题。
“琮修,你听爸说……”阎父坐正身子。
“不用拿了。”阎琮修制止阎父右手探进西装暗袋里拿文件的动作。“契约书的内容我全都知道。”
“你知道?”阎父、阎母表情同时愕然。
“还有一个月契约便要到期了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在这一个月内,我不会结婚!”
“琮修!”阎母唤住他。”难道你真的有自己的女朋友了?我听日扬说,有个叫倪欣欣的女孩子,好像和你走得很近?”
阎琮修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不悦。“我没有女朋友!”马上起步要走。
“等一下!”阎父严肃地制止他离开。“既然你知道契约的内容,难道不怕公司真的变成他人的产业?”
阎琮修缓缓回过身,表情里丝毫找不到一点与至亲相对的亲切感。他冷淡地开口:“即使没有阎氏集团,我还是有办法创立出自己的事业!”
看着儿子如陌生人般毫不留恋地离开,阎母忍不住埋怨道:“都是你!小小年纪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外,连他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无情都无法知道!”
“我把他送去国外训练,还不是为了他好?你看他经营公司的方法就知道我没做错!”
阎琮修国小毕业后,便被送出国。国中、高中的课程在日本修成,大学四年赴美就读;毕业后两年内,在德、法、英修得包括语言、企管、贸易等三个硕士学位;二十五岁归国,二十七岁握有阎氏集团的实权;一年内独特的组织方式迅速扬名商业界。
阎琮修四年前回国后,阎母并未察觉有任何异样。对于阎琮修的沉默寡言,双亲都认为他是因为急于在工作上求得表现,而给予自己强大的压力。
真正惊于阎琮修的改变,是在他掌权后的这一年内。他为人极端的冷漠,甚至可称为无情;不仅如此,在他的行事作风上只能以狠辣二字来形容。为了自己的发展,他不惜搞垮敌对公司;即使今日互称盟友,明天他也能翻脸不认人,扯出对方的尾巴,狠狠地甩开对方。
另外,在公司的人事组织方面,他居然逐一地剔除女职员,且能毫无所误地指出该女职员所犯的过错,及开除她的原因。截至目前为止,总公司的重要干部全部由男职员出任;原先由阎鹏一手提拔的经理级女职员,皆被阎琮修解聘。
这令阎鹏与妻子担心起阎琮修的性格,他们完全不了解儿子的真实个性。阎鹏为此还调查他过去在学校里的表现,但学校里的师长对这名优异的学生只有赞扬,并不觉得他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他们试探性地问他对女人的感觉,听得出来阎琮修并非大男人主义者,在他的神色间也不会对女人发出轻蔑的鄙视,但,奇怪的是,他绝不碰女人!
那么,他是否是……
他不是,绝对不是!他的朋友极少,可以说只有黎日扬一人。黎日扬开朗幽默,身边的女友不少,怎么看也不像和阎琮修有畸恋的可能!
这使得阎父、阎母心慌、心急,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阎父发出一声长叹。“本来以为要他结婚就能有所改变,没想到……”
一年前两人开始帮阎琮修物色女友。阎母看中了几位貌美、才智兼备的名门闺秀,经过安排,对方也乐于和阎琮修见面、交往看看。
可是令阎家二老头痛的是,当他们和阎琮修提起与女孩约妥的时间、地点时,阎琮修并不表明他去或不去,总是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便让双亲接不下话。结果双亲安排了几次约会,他便爽了人家几次的,害得阎父得罪不少朋友,且无法向对方说出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无法朝外找个好媳妇儿进门,只得努力思索曾介入过儿子生活圈里的女孩。好不容易,终于列出了两个名字。
但在这两个名宇中,却有一个绝对必须被无条件的舍去——阎淙瑶。不仅因为她是阎琮修的妹妹,而且这一对兄妹,不但像世仇,更像是天敌似的仇视着对方。
记得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十三年前,阎鹏因公事之便带着阎琮瑶一同赴日本,一下飞机与阎琮修会合不久,阎鹏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当场就在机场里打起架来。他们才不玩甩甩巴掌、扯扯衣服的小CASE,简直像赌命似的,阎琮瑶一口就咬上阎琮修的脖子,阎淙修当然也不甘示弱二手紧揪着阎琮瑶的头发,另一手奋力地掐住她的脖子,看得人心惊胆跳的,怎么拉、怎么吼就是没有人愿意先放开对方,到后来是因为都快断气、无力了,才任由父亲送他们到机场的医护室急救。
那之后阎琮修上了高中,阎琮瑶国中毕业后也赴美求学。双方发誓不踏在相连的土地上——当阎淙修上了美国大学,阎琮瑶前一夜就收拾行李赴欧;或是阎琮瑶若不离开欧洲,阎琮修绝不到那里继续进修。
所以,这两人就算不是兄妹也不可能凑成一对!
阎父、阎母只好将目标转向多年不相往来的蓝钰清的女儿——蓝晴依身上。想起了这个小女孩,两张急速苍老的容颜才得以露出笑靥来。
他们相信阎琮修对蓝晴依一定会有兴趣。因为二十一、二年前,阎琮修疼爱蓝晴依的那股劲儿,几乎比任何人都还来得勤快 六、七岁的他老是抢着抱她、抢着喂她、抢着帮她梳头发、抢着帮她换衣服……就差没抢着要当她的老公。看着以前两个小宝贝一整本合照的相片,阎父、阎母心中皆燃起了含贻弄孙的希望!
剩下的问题是蓝钰清那一方。不过这倒好办,阎鹏这一辈子最了解的人就是蓝钰清,自然三两下就让他中计签约 而这也是他挽回彼此友谊的第一步。另外,阎鹏还算好了蓝晴依大学毕业时,契约书正好即将届满一年,乃是举行婚礼的最佳时刻。
唯恐阎琮修仍不接受安排,阎鹏在计画里,以失去阎氏集团为由来逼使儿子就范。万万想不到,一向有工作狂倾向的儿子根本不把公司放在眼里,反而神色轻松地说,即使没有阎氏集团也没有关系——“这下可好,这张契约书绑住的反而是自己!”阎父低首自嘲。
“那怎么办?”财产让渡书里言明所有财产皆交予对方,谁能忍受今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明日却沦为一贫如洗?
“能不能约蓝钰清他们出来谈谈,想想看和解的方法?”阎母提议道:“我想他们也不会想把女儿这么草率地嫁过来!”
“谁知道?”阎父无奈地摇摇头,“蓝钰清这个顽固的家伙,一见面就想跟我吵!况且他也是因为看到了琮修的条件好,才会想把女儿嫁给琮修!”
“这么说来,我们只能等着把财产全部交给他们了。”阎母颓然地坐于沙发上。
“如果琮修还是不听劝的话,也只能这样了。”阎父的语气中,尽是愿赌服输的苍凉。
* * *
蓝晴依在家里演出甩门而去的动作后,立刻约出郑韵雯和温荣作两人聚集于茶艺馆里,听她大吐苦水。
郑韵雯在听完蓝晴依叙述那一只婚姻契约的原委,及一长串的埋怨后,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你爸爸千里迢迢把我们催回来,为的就是要把你嫁出去?”
蓝晴依啜了口温荣作递给她的热茶,狠狠地瞪了郑韵雯一眼,“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那可不必了,我连你爸爸怎么叫阎氏集团总裁的都记住了!”郑韵雯声调慵懒地应。
郑韵雯和蓝晴依在语言学校里相识。一开始互看对方不顺眼,但同是异地游子,在语言相通且同为台北人的前提下,不得不相伴相助,久而久之倒也欣赏起彼此相异的个性。
蓝晴依还是为了要和郑韵雯同科系,才选择了经营管理系就读。
郑韵雯,比蓝晴依年长两岁。连续两年联考失利,才让家人送往日本读书。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的特别在于她的懒!这可由她的头发得到印证——她的发长约为耳下三、四公分,自然蓬松且微卷。乍看之下是个不错的发型,但仔细一看,发尾纠结不顺,似乎未曾梳理……不,是根本未经梳理。一个礼拜下来,她拿起梳子的次数不用五根手指头也比得出来。幸好有时候蓝晴依看不过去,会拿起梳子象徵性地帮她梳两下,才不致显得过于邋遢。
问她为什么不乾脆把头发削短?她当然想,可是因为懒!懒得去美容院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