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红叶点点头。“那你觉得现在爷除了你之外,最关心谁?”
“当然是你。”单季元回答得有点勉强。
“那我们两个算不算是爷的心腹?”红叶再问。
“算是吧!”虽然单季元很不愿意自己跟红叶的名字扯在一块,但──可恶!这却 是不争的事实。
“那,既然我俩同是爷的心腹,那我们就该摒除成见,别老是一见面就看彼此不顺 眼,爷若是见我们常常斗嘴,他会难过的。
“所以,为了爷好,我俩应该多多相处,试着找出对方的优点。”红叶说出她心中 的想法。
所以从今以后,他俩就是同一阵线的人了,是不是这样?单季元有点害怕去猜测红 叶的言下之意。
哦!不要,他才不要与她齐名并列。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恶人算帐。”红叶又要拉着单季元跑。
单季元在心里哀嚎着:不要、不要,他不要啦──“哦!那你跟爷来海棠镇真的是 为了办案来的啰?”红叶听完单季元所讲的一切之后,眼中发出那种万分崇拜的眸光。
“废话!”单季元不屑的啐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们来海棠镇做啥来着?”
“不知道啊!我就觉得你跟爷两人成天吃饱没事做,在马家晃来晃去,活像吃白食 似的,也不知你们有什么正事要干?”现在想想,当时她真的是错得离谱,原来,言子 虚他不另在做事,而且是在做大事。
“可是,你跟爷为什么要蒙面啊?爷不是二品官吗?他干嘛这么见不得人啊?”这 红叶叉不懂了。
她拉着单季元直问。
单季元苦着脸,在心里哀嚎着,他招谁惹谁来着?为什么他要跟她同为言子虚的心 腹?
“你──你怎么不去问主子,净来烦我做什么?”从找那个假恩人算帐起,他都已 经被她烦了一整天了,她怎么还不肯放过他啊!
对于他的白眼,红叶看不见,只知道自己一想到什么问题,就会急忙忙的拉着单季 元问。
“还有、还有,爷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们昨儿个晚上去哪了?”
“办案、办案!”他都说了几百遍,她聋了呀?
“可是,办案冯什么要蒙面呢?”这就是红叶不懂的地方。
“因为,不想让人知道爷的身分,爷现在要抓的是贪官,他若是人剌剌的走进县衙 ,摆明了不是要那些人收起他们的狐狸尾巴吗?”
“为此,爷不摆官架子,改来暗的?”红叶如此推敲着。
“算你长智慧了。”
“那,你们办完案?抓到坏人了吗?”红叶好好奇。
“抓到了,等爷伤好点,爷就升堂审案。”
“这样啊!”听到这里,红叶突然觉得很不快乐。“那……那你们是不是就快回京 城了?”
“废话!爷可是皇上钦点的巡抚,办完事,当然得回京城覆旨。”单李元没好气地 回答。
她究竟有完没完啊?他快烦死了。
“那,单大哥──”
“别,叫我单季元就好。”她叫他单大哥,一来他可承担不起,因为,她极有可能 是他末来的主母;二来嘛──嘿!他不想有她这么个妹子。
“你别这样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让人看了好心寒。”红叶赶紧给他斟了一碗茶 。“单大哥,我再问你哟!那爷──”
红叶还没问,单季元正巧看到言子虚来了。
来了!言子虚可来了!
单季元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起身恭迎,只差没有痛哭流涕。“主子!”
“怎么?你们两个全在这里呀!这倒是稀奇啊!”言子虚呵呵直笑,因为,在他的 印象里,单季元与红叶向来不大合呀!
“你们在聊些什么?”言子虚问。
单季元苦着睑正要告状,红叶便抢了先,拉着言子虚的手,左晃右晃的,昂起小脸 蛋,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就说说话,活络活络感情。”
“活络感情?你们两个?”言子虚满是惊讶与不信。
红叶连忙跑去缠着单季元的手臂,装作他俩相亲相爱。
单季元受不了,直想挥开她的双手,奈何的是,红叶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紧攀着他不 放,还告诉言子虚说:“爷,我们现在感情可好了,直比兄妹呢!是不是?是不是?” 红叶直用手去拐单季元的腰肚子,要他回答。
单季元才不说抿灭良心的话呢!
他用力甩开红叶的禁锢,拱手朝着言子虚一揖。“爷,若是没事,那属下下去了。 ”
“去吧!”他还有话要单独跟红叶谈呢!
单季元退了下去。
红叶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直讪笑。“其实,他平时不会这样的,可能是见着爷, 不好意思。嘻嘻!爷,喝茶。”
红叶斟了碗三清茶递给言子虚。
言子虚看得出来红叶很努力的想改善她与单季元问的关系,为的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知道;可是,单季元是个冷性子的人,与任何人都不亲,红叶她可能是白费心机了。
“红叶。”
“是的,爷,红叶听着呢!”她虽然笑容可掏,但态度却不若以往那般的随便。
自从红叶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莫提之后,她终究还是无法跨越身分的鸿沟,与他平超 平坐。
言子虚看着红叶。
红叶回以一记甜美的笑。
也罢,反正她年纪还小,他有的是时间去等地。
“红叶,走吧!爷带你去一个地方。”言子虚不避讳地牵起红叶的手。
“去哪?”
“去就知道了。”言子虚卖了一个关子。
言子虚带红叶去看她爹。
“那是──”红叶看着前头不远处的老人,心里一阵凄凉的感受荡过。
“是你爹。”言子虚点点头。
“那一日,你给他的钱,他一部分拿丢还赌债,一部分便买了一个摊子做买卖,现 在这个馒头摊子的生意可好的哩!”
“嗯!”红叶抿着嘴角,又哭又笑的回忆起过往。
“以前,我小时候,我爹便做得一手好鳗头,我那时人虽小,可一天也可以吃上三 个呢!”
她还记得每天早上她爹起来揉面团,她起床撒尿,见着了,总吵着跟他要生面团吃 呢!
爹总是骂她,说吃生面粗容易坏肚子,可她说什么也不听,就是吵着要吃,她爹拗 不过她,扳下一小块塞进她的嘴里,她拉着裤子,睡眼迷蒙的,才甘心又上床去睡。
想起小时候,红叶禁不住的哭了。
“红叶。”言子虚递上衣袖给她擦眼泪,告诉她说:“你爹为了戒赌,曾斩断两根 手指头。”
红叶一听,人全傻了。
“你爹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不想拖累你,他以为他的女儿还在马家做牛做马,生活在 人间地狱里,所以,你爹他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揉面粉、做鳗头,他为的就是你这个 女儿。”
或许红老爹不懂得怎么当一个仔爹爹,但他疼爱红叶的心却是昭然若揭。
红叶听到言子虚的话,撒了一脸的浪花,她懂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原谅她爹是吗?
红叶看着不远处那个拚命吆喝的老人,他的两鬓双白、驼着个罗锅,可──他是它 的亲爹。
红叶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泪,昂着笑脸说:“我──去帮我爹卖馋头。”
红叶小跑步地走开。
言子虚看到他们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心知是到了与红叶道别离的时候了。
“主子,行里打理好了,咱们可以上路了。”单季元按着昨儿个晚上言子虚给他的 指示,牵着两匹马赶来。
言子虚强压下心中莫名的冲动,跃身上马,策马就走。
单季元跟了上去。
只是──“爷,不跟红叶道别了吗?”单季元不解的望着言子虚,心中思忖,怎么 可能,他应该会舍不得才对。
“不了。”当面道别,徒增不舍,他不喜欢见到红叶哭哭啼啼的。
“走吧!”言子虚策着马,扬尘而去,单季元则尾随在后。
红叶听到达达的马蹄声远去,她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倏地转过头,往刚才言 子虚站的方向望过去。
那儿竟没人!
一种莫名的心惊拉住红叶所有的知觉,她──就是觉得事情不对。
红叶不顾一切的撇下鳗头摊子,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爷──”她叫着喊人,身子不停的往前奔跑。
拨开市集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红叶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爷,您在哪?”红叶红了眼眶的大喊:“爷──您在哪?您回答我啊!爷她慌乱 的脚步纷沓,她的思绪也在瞬间全都乱了,她只知道言子虚走了!他不要她了!她再也 见不到他──再也见不着了──红叶被这样的恐惧给包围到几乎不能呼吸的地步。
她不能思考,只知道自己要努力的跑,因为,这样才能追回她的舅老爷。
然而,市集里人多、摊贩也多,他们一个个挡去她的去路,让她见不着她的爷,让 她看不见他──蓦地,红叶被一个东西给绊着,她的整个身子全往前扑倒在地,那身体 上的痛楚加深了红叶的恐慌。
言子虚他──不要她了,是不是──意识到这个层面,红叶终于再也忍不住悲伤, 整个身子就伏在路中央,放声恸哭。
言子虚却去而覆返。
刚刚,他就是听到红叶哭着叫他别走,而那哭声听在他的耳里简直今他惊惶到动人 心魄的地步,言子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就此走开,于是,他只好折回来看她。
他看到红叶就趴伏在路中央,正哭得不能自己──“你不怕人家笑话你吗?”言子 虚翻身下马,卓然站立在红叶的跟前。
红叶听到他的声音,不敢置信地止住了哭声,又惊又喜地抬起脸,。
在阳光下,一张刚正不阿的脸闪进她眼瞳,那正是她的舅老爷啊──“爷──”红 叶从地上火速爬起来,一把扑进言子虚的怀里,在他的身上留下她的眼泪鼻涕。
她的伤心欲绝让言子虚情不自禁的动心。
这丫头,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啊!言子虚在心中暗忖,但──这样的舍不得.:能 超越她心中所设的鸿沟吗?
红叶能跨越他们身分上的差异,接受它的感情吗?
言子虚没有一点的把握。
他推开红叶的身子,用衣袖擦去她的泪痕。“别哭了,再哭下去,左右邻居都要笑 你是个爱哭鬼了。”
“我才不是一个爱哭鬼咧!”红叶抽抽答答的反驳。
“不是爱哭鬼,那怎么曾有这么多泪水?”
“那是因为红叶舍不得爷啊!”红叶把头埋进言子虚的怀里,闷着嗓音求他道:“ 爷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不要他离开她,她要他陪在她的身边一辈子啊!
言子虚很想回答可以,但是,他有任务在身,必须回京覆命,还有──他甚至得给 言家的大老们一个交代。
言家在京城是一个大户人家,倘若他要娶红叶,势必得跟族内的大老起争执,那是 一场艰辛的抗争。
红叶是个开朗的女孩,他不想让她卷入大户人家的明争暗斗,不想让她见识到所谓 人情的冷酷。
“红叶,你听爷说。”言子虚心疼的托着红叶的下颔,要她正视他的眼。
“爷答应你,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在心中立下誓言。
有一天他要回来娶她,他要她真心的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他要她爱他。
“总有一天是哪时候?”红叶急着想要言子虚的归期,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她 只知道她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等你长大了,爷就回来。”言子虚意有所指的说,他的长大是指心智上的长大。
“长大?”红叶皱起眉,她不懂什么叫长大?人家她现在都已经十七岁了,难道这 样还不够大吗?
红叶的眼中闪着明显的疑惑。
言子虚明白红叶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当你有一天,真正的懂得爷今天所说的话, 那就是你长大的时候。”
而那一天也就是他的归期。
言子虚宠溺的伸手将红叶一搅,紧紧的抱住她,享受她在他怀中的温暖感受后,便 飞快的放开,跃身上马,头回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对她说出一句道别的话语。
红叶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知有一股什么东 西便在她的心口,她不禁怔忡的心忖,她大概隐约能懂言子虚所说的“长大”是什么意 思了,只是,她要如何让他知道她已经长大了?
他会与她有心电感应,自动回到她的身边吗?
第十章
柳梢香露滴荷衣,树杪斜阳明翠征,竹外浅沙涵钓矶,乐忘归,一半儿青山一半儿
水。
──一半儿张可久
三年后“小二,来一坛花雕,再来一点小菜。”
新客倌一进门,一名做店小二打扮的人吆喝道:“嘿!听得了,马上来。”
红叶转头,马上往柜怡喊道:“小菜几盘,花雕一盅。”
刚走进铺子,才坐下的客人一听是姑娘家的声音,连忙抬起头。
“嘿!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怎么连老板娘都亲自下来招呼客人了?”
“瞧这位爷说的,好像是咱们这铺子里老爱摆架子,乎时招呼不周似的。我红叶可
不是个大家闺秀,人多的时候,谁是老板、谁是伙计,在咱们客来茶铺可没个准。
“我红叶是赚各位客倌的银子嘛!有道不是说,出钱的人是大爷,咱们可是得靠大
爷吃饭的,哪有让客倌等的道理?您说是不是?”红叶一边说道,一边手脚俐落地擦干
净桌子,再请客人上座。
这时,另一批新客人又到了,红叶连忙把巾子甩上眉,赶到店门口去迎接。
红叶见来的是生客,连忙问道:“爷,几位?”
“三位。”
“喝茶?还是喝酒?”她仔细询问。
“喝茶。”
“什么茶?”
“雀舌。但是,我要十七岁姑娘口埋台过的。”客人含笑道。
“这位爷,您爱说笑了,人人都知道采雀舌的姑娘多半不及十六,没有人会卖十七
岁姑娘含过的雀舌。”红叶当客倌是在跟她开玩笑。
“是吗?怎么我却听人提过,这家客来茶铺里有卖既便宜又清香的雀舌,而那恰恰
是个十七岁姑娘口里含过的呢?”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加入。
而听那声音、那口气,像足了……像足了她盼了三年的舅老爷爷!
红叶忍不住抬起眼。
当她见到言子虚与单季元就站在不远处,而言子虚的眉宇还含笑地朝她望过来。
红叶在瞬间红了眼眶,倏地扑了过去。
言子虚一把抱住了她。
“你长高了。”
“嗯!”红叶在言子虚的怀里猛点头。“你来了,不走了吗?”她梗着嗓音问。
三年前,言子虚只留下一句话给她──他说,他会等地长大。
三年了,她学着跨越心中的芥蒂,也沉淀了心中的感情,如今,她终于懂得她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