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丢了的工做,她很快释怀地笑着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会守不住饭碗。她本来想靠这几年工做存的一点钱休息一阵子,放自己一个长假,没想到厄运从从一个接着一个来。”
程盈千开始细数乔时宜近日的悲惨遭遇——
“她到邮局领完钱后不久钱包被扒;隐形眼镜掉了一片,到眼镜行重配,受不了店员的鼓吹,她改配号称虽然贵了一点但至少能戴上五年,又对眼睛比较好的硬式隐形眼镜,结果她根本戴不习惯;然后,换她住的地方出问题了。”
程盈千摇摇头,人运气一背,乖乖坐在家里也会出事。
“不知道是哪条电线短路,洗手间的灯泡坏了,换新的之后又马上烧掉,后来连客厅的日光灯也一样。我们两个一边怕被电,一边笨手笨脚地换灯泡,更担心其它电器也出问题;最后没办法,只好花钱请水电工来,花钱消灾。”
“你们可以找我帮忙啊。”车文远说。
“我们打过电话给你,是你女友接的。”她克制自己,别挖苦他——他的女朋友会帮他过滤不必要的电话啊。只是,每发生一件事,她就对他愈失望。“抱歉,她没告诉我。”
“连水电师傅都说问题不小,你来不来都无所谓吧。”想想,他只是专心爱他想爱的人,并没错啊。“而且她已经否极泰来了,交了个新男朋友,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好像满好的。”
“她有男朋友了?”
为这件事感到意外的人是杨魄。程盈千觉得刻意说得夸张点是对的,事实上乔时宜没有立刻答应,她和对方说定,两人从
朋友做起。
“对啊,好像是经由某个化妆师介绍,一个大她几岁、人不错、手上拥有几家店的男生。对了,杨先生和时宜就住在隔壁,最近都没碰到面?”她明知故问。
“没……”杨魄想掩饰浮现出的某些情绪,突然瞄见手上的表,记起另与人有约。“抱歉,我有事,必须先走。”离席前他对车文远说:“下回要碰面再找我,我有时间就会过来。”
如果他是赶赴女友的约会,那么程盈千着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第一次跟车文远来,是卖车文远面子;之后,他和乔时宜的相熟,才是他愿意融入他们这个圈子的主要原因吧。然而,他对乔时宜的感觉,真的只停留在朋友阶段吗?
唉,她警告乔时宜别多管闲事,自己却也在帮她瞎操心。这种事,旁人想再多,都是没用。
她拿起皮包。“我也要走了。”
“你也有事?”车文远看表,他本打算和她再多坐一会儿。
她也看表,说:“现在赶回家看连续剧还来得及。”
“你没有看连续剧的习惯啊。”
站起身的她俯视他:“习惯是可以改的。”
他看着她,她似乎回复为先前和善的程盈千了,可不知怎地,他更觉不对劲……
“输给连续剧的感觉,让人满不是滋味的。”
那她输给他小女友的感觉,怎么说?
“我走了,拜。”
微笑告别,步出咖啡馆,彻底将他抛在身后。
几年的默默爱恋,也真的拜了。
第八章
“魄。”
左歼雅赤脚来到戴着耳机、背对她,埋首于工作中的杨魄身后。
“魄。”
她拉他衣袖,他没有回应,她鼓腮,将长发全拨至右肩。
“魄——”淘气地直接拔下他的耳机。
“你别……”杨魄不耐烦地转过身,见到在烦他的是左歼雅,微微一怔,变了脸色,和缓地说:“什么事?”
左歼雅后退一步,端详他:“你刚把我当成谁了?”
“没有。”他躲了一下她审视的目光后,问:“什么事?”
她甩头,将飘飘发丝甩至背后,指着客厅的收藏柜说:
“你拿最上面那个音乐盒给我。”
“橱柜不是没上锁了吗?”
“我拿不到嘛!”她拉他的手,硬要他起身。“帮我。”
两人到客厅,杨魄推开展示柜的玻璃。
“你说要最上面的?”
“是,啊,等等。”
她像小女生般兴奋,搬了张椅子过来。
“我自己来,你在下面帮我守着。”
站上椅子,她伸出手便取得到想把玩的音乐盒,她却还踮脚。
“就是这一个。”她打开音乐盒,曼妙音乐串串流泄而出。她俯对杨魄,开心地说:“你记得吗?这是有一回你一个朋友带我们去他的国家厄瓜多尔玩,我们还顺道去了加拉帕戈斯群岛,你说为了纪念那次特别的旅行而买给我的;想想,我们在留学时候,认识非常多的人,因而有许多特别的回忆呢!”
过往记忆令杨魄露出微笑,向她伸出手。
“下来吧。”
“嗯……”她举起脚。“哎呀!”
“小心。”
杨魄抱住重心不稳、跌落椅子的她。她偎在他怀里不动。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他抱着她到沙发,捧着她的脚底,体贴察看。
“哪里疼?”
“不疼。”她抬起头,笑得灿烂。“我就知道你紧张我。”
她侧坐在他腿上,圈住他的脖子,明亮双眸紧瞅住他的目光。凝望他半晌,她合上眼,等待他吻她。
他没有动作,待她张开眼,他说:“我有工作。”想请她自动离开他身上。
她不动,整个人靠着他,头枕着他的肩,柔声说:“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没有考虑太久。“都重要。”
她听着他规律一致的心跳声,嘴边自信的笑容开始褪去。她以修长优美的指尖划他的胸膛:“只能选择一个呢?”
他不说话。
她坐直,看他:“工作?”
他将她抱到一旁位置,说:“或许吧。”独自站起来走向他的工作区域。
她咬唇,皱眉。“这时候就算说谎,也应该说:‘当然是你比较重要。’才对吧?”
“是吗?”他没有回头。
“魄!”
她大喊,跳起快步走到他面前,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他!
他闭着嘴,站着不动,单方面的吻不是吻,她只得停止。
脚底板回到地面,双手仍挂在他颈项上。“我对你而言,已经如此无味?”
他轻轻拿下她的手,“何必呢?”何必急着更进一步,追根究柢?
“为什么只有讲到以前的事,你才会对我笑,开心的和我说话?”
“因为那已经成了你和我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
“我来找你不是要回忆过去!现在也可以创造我们独特的回忆啊!现在、未来,都远比过去重要,不是吗?如果你只当我是你的过去,为什么当我这么多年后回头找你,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我……”和方才一样,他无法对她说谎。
“说不出口,就和以前一样,用行动证明你爱我、你为我神魂颠倒!”她开始脱衣服。
杨魄抓住她双手阻止她。“别这样。”
她推开他,“你根本不爱我!你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她蹲在地上,“因为我年纪大了,变丑了,你们全都不要我了……”她抓扯自己的脸皮。
“歼雅,”他抓住她双手,摇撼她肩膀,制止她伤害自己。“歼雅,别激动!”
左歼雅倒在他怀中,神情有些恍惚,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我今晚可以留在这儿?”
“你说过‘他’今晚从大陆回来,不在家等他,不好吧?”
“谁知道,他在这欠了一屁股债,回来肯定躲到连我都找不到的温柔乡里。”
她想了一下,刚刚杨魄不仅转移话题,还间接否定她的请
求。她盯着他。“魄,你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吧?是我在楼下见过
的那个女孩吗?”杨魄垂睫。“不是。”
“你迟疑了一下。”她的面容变得狰狞。“敢看着我说吗?”杨魄看着她。“不是。”
她打他一巴掌。“你骗人!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利用我、在报仇!你恨我,恨我当初为钱离开你!我都说那是因为我爸爸欠了太多钱,我那么做是被逼的啊!”
她边说边退至门口,打开门。
“魄,如果连你都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歼雅……”
左歼雅掩面离去,大门自动关上,杨魄上前两步,没有追她。
知道过往情事的人得知他和她的近况后,都笑他傻,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像刚刚那样的争吵,早已不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左歼雅情绪化、喜欢耍心机。以往他为她倾倒时,他总是配合她的游戏规则,努力花心思取悦她;现在他已无拼命跟在她后头跑的热情,可以说因为他料定她会自己回头,也可以说因为他的心机已比她深沉。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愿多想,戴上耳机准备工作。
“杨魄——”
一声俏皮的呼唤自心里浮现他耳畔,他佯装没有听见。
“杨先生——”
他扭大耳机声量,拨放之前完成的创作片段,不愿去想,却无法自持。
“杨大师——”
怪腔怪调的呼唤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激动地摘下耳机往地上丢!
他僵住数秒,震惊于自己的失控。
他抓发,摇摇头,打开落地窗到阳台吹冷风。吹冷风为的是冷静头脑,却不由自主地往隔壁大楼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她——乔时宜。
* * *
当杨魄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往下降的电梯内。他想起刚刚在上头看到的,乔时宜不是一个人站在大楼前的人行道上,而是……
他步出住处大门,乔时宜和一名男子站在停在路边的休旅车后头,男子将手上的纸箱放进车内,关上后车门。
“我先把这些载过去。”男子说。
乔时宜头点了一半,“啊,我也一起……”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乔时宜搔搔头。“不好意思……”
男子举起手,似乎爱怜地想抚摸她脸颊一下,却因怕吓到她而作罢。
“你整理东西吧。别弄得太晚,今天早点休息。”他拿出车钥匙,走向驾驶座的车侧。
“谢谢你。”乔时宜对着他的背影。
男子回过头:“不会。”
乔时宜退到人行道上,隔着车窗看对方发动车子。
对方按下车窗,向她说:“明天见。”
她笑,摇了下手:“拜。”
目送车子驶离,她“呼——”地叹口长气,呆住似的低着头站在原地一会儿,然后用力甩甩头,不准自己沉溺于颓丧之中。
她转过身,习惯性地望向隔壁大楼。当她看到大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一度以为是幻觉。
直到对方起步走向她,她的心脏跟着强力鼓动起来。
杨魄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不语。
“嗨……”她打招呼,一瞬间以为他在生气,不过他不说话、板着脸时,本来就冷酷得让人难以亲近。她看看他身后,问:“一个人?”
再看看他手上,也没东西,他总不会是特地来见她的吧?不会的……
“那位就是你的新男友?”
“咦?”他看见了?“呃……嗯……嗯,算是吧。”程盈千跟她说过上一回聚会的情形,也许,这能让她迟疑不决的心下好决定,她点头:“大概是。”
他没留意她话语中的不确定性。“不错嘛,长相还好,看来温柔又体贴,完全符合你的期望。看来薛大伟收定你们的大红包了。”
“你也不错啊!”她像以往没大没小的模样,推了他一下。“一生的最爱回到身边,住豪华大厦开进口车,我看你才是好事近吧?对不对?对不对?”
他没如她所愿,告知她他的近况,他又问:
“你们刚才搬到车上的是什么?你要搬家?”
“你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又破又贵,房东又恶劣,我是念大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合租,后来室友一个一个搬走,我心想搬到哪其实都一样,薪水也还算负担得起,才自己一个人承租到现在。
可是现在房子老旧,问题一堆,房东又不改善,刚好租约快到期,朋友又帮忙介绍房子,我才……”对他说着说着,她突然推翻先前决定:“哎,我也不晓得,看到我那一堆东西,想到搬家的麻烦,我可能会选择忍一忍吧……嗯,我不会搬的。”
她的话前后矛盾,因为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搬或不搬。
杨魄暂时相信她最后的结论,摇了下头:“你男朋友很喜欢你这样语无伦次?”
“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喜欢挖苦我!”她现在是个超级苦命女,他还欺负她!
站在路边,望着她,他发觉这好像是第一次仔细瞧她;而且他不只不想别开头,连眨眼都不……
“听说你前阵子发生很多事?”
“没错。”乔时宜摆手,一切一言难尽啊。“霉得我差点想从楼顶上跳下来!幸好我还算乐观,很快击退坏念头,我……”他看她的眼神有异样的情感,让她一怔,“我已经说我是个很乐观的人了。”他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她可别自作多情呀!
“为什么没来找我?”他喑哑的口吻竟带有哀伤,他赶紧转换口气:“我是指,我就住隔壁,之前帮你作过感情咨商,多一次心理辅导也没关系。”
“我怕你气急会跑去揍我那个龟毛上司,虽然他很欠扁,可是你的拳头太可怕了!像在日本的时候……”她咬住下唇,记起那是必须封印起来的回忆,因为……
杨魄看看自己的手,“会吗?”五指张开,掌心面向她。
“是的。”她直觉想挥出拳头,打他的手掌!
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拳。
她吓一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连退两步。刚刚……刚刚那是什么状况?她脑子一团乱。
他放下手,问:“我们有多久没碰面了?”他仰头望向黑蒙蒙的夜空。“我记得上回碰面是在……”
他刚刚只是开玩笑吧?她也常擅自摸他鼻头、推他一把的……她反应过度了。
她傻笑:“你忘啦,就是你心爱的美女女朋友回来找你的那天。”
她可没挖苦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么说的话,他肯定连上回碰面是几月几号星期几都想得起来。
“你不要再笑了好不好?”他突然绷起脸。“很难看。”
她的表情说明她受到伤害。“我可以哭吗?我哭起来更丑喔。”
她不傻笑,能怎么办?他扰乱了她的心呀!她已经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我有找过——”她指他住处大楼的大门旁,“一次,”指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旁边,“两次,”作出听电话的手势,“三次……好几次……啊,我又语无伦次了!”
“说清楚。”她……她找过他好几次?在门外等他、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