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意的一笑。
「怎么啦﹗我的宁儿来了吗?」尹世豪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跟在他身后的是尹臣浩的双亲。
「爷爷──」
「尹爷爷,我来了﹗」
「妳﹖﹗」
只见尹世豪和尹臣浩的双亲,惊喊一声,一脸的不敢置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尹臣浩见状,内心更加慌乱。莫非连爷爷也不明就里﹖﹗不﹗不可能的﹗
很快的,他的愤怒已超过了惊愕,而且正在急速上升中。
「尹爷爷,我能不能和你私下谈几句话?」
曲宁儿趁着尹家人皆因她那和照片上完全不符的容貌而震惊不已时,挨到尹世豪身边。
「呃,好﹗当然好﹗」他也有一肚子疑问要问她。
于是,他拉起她的小手,疾步往他的书房走去,留下还惊魂未定的三个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
尹世豪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的震惊在进到书房时,已经完完全全控制住了。
他坐定之后,一脸慈祥的朝曲宁儿微笑。
「安妮丝,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妳的外表会改变这么多?」
曲宁儿既感动又歉疚。「我知道尹爷爷一定会关心我,所以我才会一来就先找你,想向你说明原委。请不要担心,我的容貌是因为药效的关系而改变的,并不是生了什么怪病。」
她以为尹世豪是担心她生病了才会如此惊慌。
「药效﹖﹗」尹世豪一脸不解。
「嗯。」曲宁儿点点头,才又柔柔的解释﹕「这是伊利斯王室秘传了数百年的秘药,喝了它会使人的容貌改变,变得平凡无奇。传说是以前美丽的公主为了逃避因美貌所招惹的婚姻而研制的,不过它的药效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因它而暂时改变的容貌便会恢复原状。」
「原来是这样﹗」尹世豪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但是妳为什么要喝那种药呢?」这是他所无法理解的。
「这正是我要告诉尹爷爷的事。」她轻盈的走近他的身边。
尹世豪觉得很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女孩的容貌虽然极为平凡,尤其和他一个月前所见到的天使容貌,更是相去十万八千里。然而,她依然那么讨人喜欢,全身依旧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清新气质,给人一种非常恬适的感觉,让人浑身不由得舒畅起来。
「尹爷爷?」
「呃,我在听﹗」
怪怪﹗他居然在发呆。他决定集中精神听听她怎么说,以便再想个对策,安抚门外那个脸吓白了一大半的孙子。
曲宁儿闪烁着晶莹清灵的目光,轻轻的诉说着:「我是认为,既然臣浩对女性的要求这么严格,那么与其让他从感觉最佳的状态往下扣分,倒不如一刚开始就先让他看到最不好的状态,等慢慢适应后,逐渐发掘对方的优点,再往上加分。如此一来,他可能比较容易接受一个不完美的女性,认清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人,不论是男人或女人。而最容易达成效果的方法,便是在外貌上做改变,所以我才会擅自决定这么做,而向奶奶借来一些秘药,请尹爷爷谅解﹗」她清澈美丽的眸子中,流转着坦率的真诚。
「也就是说,妳认为与其从一百分往下扣减到不及格,倒不如从零分开始,慢慢往上加分,对阿浩而言,反而比较有效,是吗?」尹世豪不动声色的说。
「就是这个意思﹗」曲宁儿一脸兴奋,好象遇见了知己般。
尹世豪思忖了片刻,逐渐露出一脸笑意。
「很好﹗我完全赞同妳的想法,今后妳就照着妳的意思去做吧﹗尹爷爷会全力支持妳的。」他说这话百分之百是出自肺腑,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柔得像水般的小女孩,居然这么有主见,对事情自有一套独到的见解,他因而更加喜欢她了。
「谢谢尹爷爷﹗」
曲宁儿见他完全赞同自己的想法,一颗心总算完全放松了,但是很快的,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难题。
「关于臣浩他──」
尹世豪自然明白她所指为何。
「臣浩那边妳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不追究,也不对妳容貌改变的事起疑。」
很显然的,他已经想好一套应付孙儿的说词了。
「谢谢尹爷爷﹗」曲宁儿总算完全放心了。
「不﹗该是尹爷爷向妳致谢才是,谢谢妳特地到香港来,帮助尹爷爷拯救阿浩的病﹗」
这句话如果让尹臣浩听到,他不气炸才怪﹗他在心中偷笑。
「千万别这么说,尹爷爷,我只是尽己所能罢了,成不成我也没把握的。」曲宁儿连忙说道。她怕给他太多的期望,倒头来失望更大,那样子反而不好。
「没关系,妳尽力而为就是了。」
尹世豪笑得像个大善人一样。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个专门拐骗单纯无知的少女的大坏蛋。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因为这是上帝交给我的使命。」她的语气相当坚定。
尹世豪只能陪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天使般的少女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笃信在神的国度里没有真正的坏人,因为世上的人全都是神的子民,而拯救世上所有苦难的人,正是上帝赋予她的使命,因为──神爱世人。
听安德曼说,她这次自香港回去后,便要当修女去了,以便能终生侍奉她最敬爱的上帝,安德曼夫妇为此还担心不已呢﹗
当然不能让安妮丝去当修女,她要当的可是他尹世豪最宠爱的孙子的新娘才是﹗尹世豪不禁拳头紧握。
「尹爷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样吧﹗妳先到客厅去,和阿浩的爸爸妈妈聊聊,我趁这个机会和阿浩谈谈。」他相信他的孙子现在一定已经恭候在他的书房门外,等着和他理论。
果然没错﹗当他一打开门,便看到一副要吃人模样的尹臣浩。
曲宁儿见状,不禁有些担心,她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尹世豪却比她快一步。
「妳先到客厅去,安妮丝。」
「嗯,好﹗那……待会儿见。」
等到她消失在楼梯口之后,尹臣浩再也顾不得什么敬老尊贤,怒气冲冲的走进书房,用力把门甩上,便对尹世豪咆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不是她走人,就是我离家﹗」
不能怪他如此愤怒,因为他有种被人狠狠耍了一记、受骗上当的感觉。而他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受骗上当,他天才般的脑袋、他高傲的自尊心都绝对不容许这样的傻事发生。
尤其骗他的人,居然是他最爱的亲人﹗
等他做了一番发泄之后,尹世豪才若无其事的说:「其实我并无意骗你,只是当初我苦不这么说,你会答应我负责招待相貌平凡至极的宁儿吗?」
「不会﹗」尹臣浩倒是回答得既干脆又坦白。
「所以啰﹗我只好略施小计啦﹗」他摊摊手又吐了一口气,一点儿自认有错的样子也没有。
或许是已经发泄一番的原因,又或许是天性爱好和平吧﹗尹臣浩这会儿看起来已经冷静多了,也不再像只疯狗般大声咆哮。
「记得我当天答应你接待她的时候,所开出的条件吗?」
他相信这个精明干练的老人一定没有忘记。不过,他还是很好心的又提醒他一遍,「我说过,如果她和我的审美标准相去太远的话──」
「我相信你会实现对我的承诺,在这三个月内好好招待宁儿的。因为你一旦接下了这个工作,那么为了奖励你的辛劳和补偿你的委屈,在这三个月内,我保证不会再给你安排任何相亲,甚至宁儿回去之后的九个月内,也都不再对你催婚,怎么样?」
尹世豪已从孙子那意外又惊喜的脸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他还是很多余的用了问句。
这的确是一个相当诱人的交换条件。
问题是,他得陪那个丑女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啊﹗尹臣浩的内心挣扎交战不已。
趁孙子还在斟酌利害得失时,尹世豪又说话了。
「你现在应该相信,我要你招待宁儿纯粹是公事,而不是要她当你的新娘了吧﹗」
尹臣浩好象被人狠狠的吓一跳般,激动的声明:「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 我也不会要那个丑女的﹗我敢打包票,她一定是上帝造物以来,最最失败的作品﹗」他毫不留情的刻薄批评。
「丑又不是一种罪过,何况宁儿也不丑,她的相貌虽然平凡了些,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气质,很吸引人呢﹗」尹世豪不以为然的说。
他真的这么认为。然而,尹臣浩绝对不可能这么想。
他几乎是用鼻子哼嗤,「气质﹖﹗多喝些碳酸饮料就算有气质了吗?她﹖﹗唉,我看还是算了吧﹗省得笑掉人家的大牙。」
尹世豪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辩,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题。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接还是不接?」
这才是最重要的,万一他真的出乎意料的拒绝,那接下来不就没戏唱了吗?
他定定的拟砚了尹世豪良久,才说道:「你真会实现你的诺言,不再对我逼婚?」
「一年内,我保证﹗」尹世豪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尹臣浩妥协地一笑,但仍不忘强调:「只有三个月,再多一秒钟也不行﹗」
说这话时,牠的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尹世豪满意的一笑。「可以。但你不可对宁儿态度恶劣,再怎么说,宁儿是尹家的贵客,而且又是个公主﹗」他提醒孙子。
「她当真是公主﹖﹗」尹臣浩满腹怀疑。
尹世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给了他一个完满的答案,省得他要问很多遍,浪费口水。
「关于宁儿,除了外貌的事之外,其它的全都是千真万确的,一点都没骗你。」尹世豪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见他不像在说谎,其实他即便是说谎,也是一副「我不是放羊的小孩」的神情,很难弄得清楚,所以尹臣浩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是很关心,反正不论如何,他是已经注定要和那个丑女相处三个月了。
不过,为了未来一年的快活幸褔盘算,这个牺牲倒也挺值得的,所以他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要下面的人为我找来拐你的﹗」
果然是这样﹗尹臣浩翻翻白眼,转身准备离去。
尹世豪不放心的唤了他一声,「阿浩,关于……」
「安啦﹗我自有分寸:」说完,他便自顾自的关上门走了。
尹世豪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阿浩相信「事实」,尹世豪现在只希望曲宁儿的计画能顺利进行──
*****
回到客厅,尹臣浩意外的发现他的父母居然和那个丑女谈得十分投机。
这个丑八怪还挺行的嘛﹗竟然能逗得老爸和老妈那么开心?尹臣浩在心中啧啧称奇。他看得出他的父母是真心喜欢和那个丑八怪聊天,并且乐在其中,而不只是客套性的虚应故事一番而已。
怪怪﹗那个丑八怪竟然还有这种魅力﹖﹗
也难怪他会如是想。他母亲辛维秀虽然是个「大家好」型的可亲人物,但他老爸尹志桓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有对被他认定为学识够、涵养深的人,他才会花时间和对方闲话家常的,而他现在正以难得一见的幽默风趣和那个丑八怪说个没完呢﹗所以,尹臣浩才会感到好奇而不可思议。
「阿浩,你怎么呆呆站在这儿,快过去和宁儿聊聊,彼此熟悉一下。」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尹世豪见状,不由分说的便把孙子拉了过去。
当尹臣浩的目光和曲宁儿对个正着时,他的不悦便又不经意的显露在脸上。
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真是伤人眼力﹗他在心中委屈的长叹一声。
而曲宁儿则用一双非常同情的眼眸凝视着他。在心中想道﹕唉﹗看来他的病情果真不轻,从他方才初见我的反应,和现在的表现就可见一斑了,真是可怜﹗
曲宁儿决定发挥「神爱世人、耶稣救世」的伟大情操,全力拯救眼前这个年轻人。
于是,她不动声色,温柔而清晰的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臣浩,希望我们很快就能成为谈得来的好朋友。」
人家都先开口了,他再不表示一点什么的话,可就太失风度了。因此,尹臣浩便露出「职业」笑容,温和又有礼。
「欢迎来玩,相信我们会处得很融洽的。」说这话时,他感到自己的嘴巴有一点发麻。
曲宁儿出其不意的紧握他的双手,甜甜一笑,「我也相信我们会处得很好的。」
丑八怪不要靠近我﹗尹臣浩只差没把这句话迸出口。当他惊愕的发现他的双手被眼前的丑八怪碰触到时,他立刻反射性的抽回手,好象曲宁儿的双手有毒,还是骯脏至极似的。
然而,当他抽回手时,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陪笑掩饰。
「很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过度亲昵﹗」
尤其丑如东施的妳﹗这句话他倒没说出口。
曲宁儿一点儿也不以为意,认定有病的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而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笑容满面的神情。
「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的。」
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继续说:「对了,明天开始我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到公司去呢?」
尹世豪是这么对她说的,而她也赞成高频率的接触相处,因为这样有助于她对他做进一步了解,早日掌握全部的状况和问题症结所在,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尹臣浩很无奈的点了个头。一想到未来的三个月都得和这个平凡无味至极的丑八怪朝夕相对,他的眉头就不由得紧锁。
「阿浩,如果你怕公事太忙而疏忽了宁儿,可以让孟翔和你共同照顾宁儿。」
尹世豪像个大善人一般,好心的告诉孙子。
「会﹗会﹗我一定会介绍孟翔和她……和宁儿认识的,也会要孟翔多照顾宁儿的。」尹臣浩声音带点激动。
对啊﹗我差点把孟翔给忘了,那小子向来最可靠了,无论面对再怎么丑陋的人,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嗯,好,就这么决定,把这个丑八怪丢给孟翔去处理﹗尹臣浩暗下决定。这么一来我就不必老是虐待自己,忍受这张令人倒尽胃口的丑脸了。
「好了﹗其它的晚餐时再聊,先让宁儿回房休息一下,顺便熟悉一下环境。搭了那么久的飞机,是该好好休息一番的。」
尹世豪语毕便走向曲宁儿,温和的说道:「走吧﹗宁儿,尹爷爷带妳到妳的房间去,顺便带妳到处逛逛。」
他不会期待孙子来替他做这份差事的,根本不可能嘛﹗没关系,反正这种事得慢慢来,急不得的,而且他还有一些话想独自和曲宁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