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竺气得发抖,谷长风拍拍妻子的肩头安抚她,站起身来。
“关于你的脚,我一方面觉得遗憾,一方面又觉得欣慰。”林富勇瞪大眼睛,“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老天还是有眼的,像你这种人,应该缺手缺脚才是,否则又怎会得到我们的施舍呢?”“你……”林富勇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不怕我叫淑妹把月夕从你们身边带走吗?”“林先生,请你搞清楚。我们愿意给你钱,是看在月夕的母亲好歹也照顾过她十几年的时间,是我们硬要将月夕留在身边的,那些钱算是补偿她这十几年来的辛劳,如果你真想来硬的,那我们只好法庭见了,你这还得靠我们施舍的人有把握赢过我们吗?还是你以为恶意遗弃不用负任何责任?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拿了那些钱就快走,以后若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会再姑息你的。”谷长风的语气里有种自然的威严,让林富勇听着听着,不觉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来。
“算你们狠!”妈的,他还以为挖到了座金矿,早知道就该来个狮子大开口。
他忿忿的跛着脚走出客厅,一边走一边骂,当他看到站在玄关虚的月夕时,他停下了脚步,讶异、畏惧、愤怒、嫌恶等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心头。
“看来你过得不错嘛。”他猥琐的目光将月夕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移回灺的脸上。月夕忍住恶心的感觉,僵直着无法动弹,“没想到你还真厚脸皮,明知道自己是带灾祸的扫把,还能安心的待在这里,难不成你想将谷家人一一克死后,将他们的财产占为己有?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记得到时如果得手,可别忘了分我……”他得意放肆的声音在看到站在月夕身后的谷贯中时,被谷贯中眼中的杀气给砍得气处,终至无声。
跟在林富勇身后出来的谷氏夫妇看到月夕和站在她身后的谷贯中时,沈文竺倒抽了口冷气。
“月夕……贯中……”他们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天呀!脸色惨白的月夕一听到谷贯中的名字,连忙往身后望去。
谷贯中就站在她身后,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足以令地狱结冰。
月夕知道,他也听到了。在这瞬间,她听见她的世界崩陷的声音。
接着,谷贯中开口了。
“你是林富勇?”他以让周围的空气降至冰点的声音问道,黑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眼眸,紧盯着林富勇。
林富勇浑身警戒着,没点头也没摇头。
蓦地,月夕看到了他手里拽着一个厚厚的纸袋。
是他跟谷爸爸勒索的钱!想也没想的,她扑到林富勇身上,与他扭成一团,想将那包钱给抢过来。
他没资格向谷爸爸勒索,她也不能让谷爸爸为了她而付钱给这种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在场的人,沈文竺也跑上去想拉开月夕,没想到却被林富勇用力一推,跌倒在地,扭伤了脚踝,她痛得叫了一声。
“谷妈妈!”月夕一分心,脸上硬生生的被人挥了一拳,整个人顿时重重的飞跌到地上。
她尝到了血腥味,想爬起,但手脚却不听使唤的使不上力,脑袋也沉重不堪,眼前模糊一片。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了如狂狮般的谷哥哥压倒了林富勇,拳头不停的落在他身上……谷妈妈不停尖叫着……都是她的错……因为她拥有了不该有的幸褔……都是她的错……*****
月夕缓缓的睁开眼,发现她已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而脸颊上的疼痛和脑袋里的抽痛则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想呕吐?”见她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谷贯中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关心的询问着。
月夕微偏着头望向他,却发现他的右手臂上扎了一圈一圈的绷带。
她一惊,连忙从床上弹起,却忘了自己的伤,结果脑袋里传来的一阵抽痛让她脸色发育的呻吟出声。
谷贯中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将她压回床上,又气又心疼。
“你怎么总是那么没脑筋呀?你要什么我帮你做就行了,你爬起来做什么?”他责骂道。她到底想给他多少刺激才会满意?
“你的手怎么了?”重新躺回床上的月夕,等到抽痛感稍微和缓后,立刻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被玄关打破的花瓶给割到了。”他为月夕拉上被子,避重就轻的回答。
谁也不知道林富勇居然还暗藏了把水果刀在身上,他们在扭打时,他突然抽出水果刀朝他砍来,还好他闪得快,锐利的刀锋只画过他的手臂。
“是因为打架吗?”月夕的脸上浮现了凄苦。她不该留在这里的。
“是我不小心的。你别想那么多了,再睡一会吧,你脸色很难看。”谷贯中说。
“谷妈妈呢?她有没有事?”她又问。
“只是扭伤了脚,陈医生已经帮她看过了,不碍事的。好了,别再问了,陈医生说你倒地时撞到了头,需要好好休息。”他强制命令道。
“林富勇呢?”月夕又问。
谷贯中低声咒骂了句,他就是不愿她问起那人渣才会催促她入睡的。
“被警察带走了,恐吓取财外加伤害他人,够他在牢里蹲几年的了。”他紧绷的说。那种人应该判他终生监禁才是。
“是吗?”月夕放心了,“你也去睡吧,我很好,不用在这里照顾我。”她看着谷贯中说。
现在这情形,就像一年多前他刚捡到她,不眠不休的守在医院照顾她时的情景。
如果那时她能果决一些,不接受他的提议,谷家也不会受到这种伤害了。
谷贯中点点头。
“等你睡着后,我会回自己房里的。”他安抚的说。
月夕对他微微一笑,然后闭上眼,在他的守护下安心的进入梦乡。
*****
月夕像是睡得很沉,又像从没睡着过,总觉得自己被一股庞大的黑影所笼罩着,挣不开也逃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被摇醒了。
谷贯中扶起虚弱的妯,喂她吃完药后,再轻轻让她躺平。
“你一直在这里吗?”“我回去睡一觉了。”谷贯中边伸手测量她额头上的温度,边含糊带过。
陈医生说要注意看她有没有发烧的迹象,他怎么能安心走开?
月夕知道他在说谎,因为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
“你不要把我当成妺妺,因为我不想要你当我哥哥。”月夕躺在床上凝视着他俊美却阴郁的脸庞。
“什么意思?”谷贯中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意。她又在想什么了?想跟他撇清关系吗?月夕沉默了会,然后挣扎的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来。
谷贯中绷着俊脸协助她,并细心的将枕头放在她的背后。
“你还没回答我。”他阴沉的说。
月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掀开被子,将两腿移下床,她坐在床沿,与他平视。
谷贯中皱起眉,“你要去哪里?”“没有。”她低吟。
微微倾身,在谷贯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前,她的唇轻碰了一下他的。一道轻麻的触感在瞬间滑过两人全身。
她依依不舍的退开,脸颊因自己大胆的举动而晕红。谷贯中则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吻而瞠大了眼睛。
“我爱你,不是兄妹之间的感情,我不期望你能回应,只是希望让你知道。”她的眼底盛满深情的拟视着他,满是爱恋的指梢轻抚着他坚毅漂亮的脸庞。
够了,她已经很满足了。拉开被单,她重新躺回床上。
“你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里守着我了。”在阖上眼睛前,她对他说。
她就这么睡了?谷贯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天呀!在他的脑子被她清纯的吻给搞得一团乱时,她居然能这么安心的睡下?
她到底是早熟还是无知呀?
她居然说她爱他?她不是还是个小孩子吗?小孩子哪懂得什么情呀爱的?
呀!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拚命想忘掉刚才她柔软的唇瓣与自己的接触时的触感。这当然不是他的初吻,可是却是最让他震撼的。
他怎么可以因为她的吻而起反应呢?他快疯了!不行!他得回去好好想想。于是他离开椅子,步伐不稳的走出她的房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瘫软的倒在床上,试图让一团乱的脑子冷静下来,但苦试良久,却依然徒劳无功。
直到东方天际渐露鱼肚白,他终于疲累的睡着了。不过纵使睡着了,但他整个人还是处于只要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能醒来的浅眠状态。
门外,轻微的脚步声。让他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冲下床,打开房门。
是月夕。他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下来做什么?”他不悦的问。
月夕穿着整齐,脸色也不若昨晚那么苍白了。不知为什么,眼前浅笑着的她,竟让谷贯中有种离他好远的感觉。
“我觉得有点闷,想出去走走。”月夕淡淡的说。
谷贯中想了一想,“等我,我跟你一起去。”他转身要进房换衣服。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月夕唤住他,语气坚决,“我想单独想一些事清。”谷贯中在心里挣扎。那个吻后,他们之间似乎起了某种变化,就算他再迟钝,也不会毫无所觉,因为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往,以同样的目光注挸月夕了。
他不情愿的让了步。
“好吧,不过只能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你就得回家,知道吗?”月夕点点头,飘忽一笑,转身走出玄关。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走出这扇门后,便不再回头。
谷家已经对她够好了,而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对一个外人这么好的,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个会招来祸害的人。
是她不好,她不应该贪恋这样的幸褔的,就因为她的贪恋,才会让林富勇有了可趁之机,害谷家人受到伤害……她放弃了,她本来就没有拥有幸褔的权利。
二十分钟后,月夕没有回来。
就这样,没有只字片语,月夕离开了谷家。
第九章
五个月后“晔文室内设计”是间只有五人的小工作室。可是最近却接到了个大案子。
“腾谷企业”指名他们为其重新装潢内部。
由于“腾谷企业”是企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一下了接获这个消息,不但工作室的负责人陈晔文慌了手脚,连工作室里的工作伙伴也全乱成了一团。
更糟的是,今天“腾谷企业”要派代表到工作室来与他们商讨装潢计画。
一整个早上,工作室的人连忙将杂乱的小公司整理出个空间好迎接贵宾,陈瞱文还连他家里的房客也给找了来,足以显示他对这件Case的重视程度。
不一会儿,纤细优雅的于望月来了,手里还牵着他四岁的小女儿陈绮绮。
绮绮看到爸爸,挣开了望月的手,摇摇晃晃的朝陈晔文奔去。
陈晔文笑呵呵的抱起女儿,不好意思的看着浅笑的望月。
“于小姐。对不起,因为这件Case对工作室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临时人手不够,才会把你给找了来,真不好意思。”他搔搔头,哂哂的誽。
望月””也就是月夕””看着眼前的陈晔文,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我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问。
陶醉在她笑容里的陈瞱文因她的问题而猛然回神,尴尬的红着脸,从口袋里拿出张千元大钞。
“可以麻烦你帮我去买一些饮料回来吗?请客户喝工作室的茶似乎太寒酸了。”他说,放下绮绮。
绮绮立刻跑过去拉住月夕的手。
“嗯。”月夕点点头,牵着绮绮走开。
“姨,绮绮也要喝多多。”绮绮仰着头撒娇道,童稚清软的声音极为悦耳。
月夕笑了,“好,姨帮绮绮买多多。”看着小女孩,月夕真是觉得命运多变得不可思议。
那天早上她两手空空的离开谷家,漫无目标的走了好久,从白天走到夕阳西下,走到两腿酸软,脚也起了泡,她还是固执的移动着脚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然后,她听到了几声苍老又激动的求救声。
她朝呼救的方向望去,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道路两边散布着块状田地的地方。
有几名老人在一个池塘边又叫又跳的,而池溏里隐约传来小孩的哭叫声。
月夕心一沉,跑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小女孩掉到池塘里,正载沉载浮着。
不假思索,她纵身跃入不浅的池塘里。
虽然有伤在身。又不吃不喝的走了好久的路,但她仍努力的将小女孩给拖到了池塘边,让站在池塘边的老人家将不停哭泣的小女孩给拉上去,而她自己则是用尽力气,在被拖上池塘边后,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了。
后来她才知道,抱她回来的是后来赶到的小女孩的父亲,也就是陈晔文。
他是个鳏夫,平日因工作的缘故,便将女儿托给年迈的父母亲照顾,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幸好月夕刚好路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陈家两者知道月夕正在找住的地方时,便热心的招呼她住了。陈晔文更以想让父母亲享清褔,所以愿意雇请她代为照顾绮绮为理由,恳求她留下。
在一家老老少少的挽留声中,月夕就这么留下来了,并告诉他们她叫于望月。
因为她知道谷家人一定会寻找她。
一天,她看见陈奶奶在帮绮绮剪头发,便上前请陈奶奶也帮她将长发剪去。
虽然舍不得她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但陈奶奶还是边唸边为她剪了个齐肩的发型。
月夕也买了条廉价丝巾,围在自己的颈子上,遮住血红胎记。在这炎热的天气,她在颈间绑条丝巾的做法,虽然好看,但仍引来不少侧目。
总比被认出来的好。月夕想。
“为什么遮住脖子呢?”某日,陈爷爷不解的问,“你那胎记可是吉祥的象征呀,遮住了多可惜。”“吉祥?”这说法是月夕头一次听说,为什么换了一个地方,她的“恶鬼烙印”就变成吉祥的了呢?
“是呀,很少看到形状像朵魟花般的美丽胎记,就跟你的人一样,漂亮又善良。”陈爷爷和蔼的说。
“不,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第二个说她的胎记像红花的人。月夕想起谷贯中,脸色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