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分明就是害羞。」雷豹微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
「为了害你酸痛啊﹗」雷豹笑着说,拉她到沙发上坐下。「不谈你的酸痛,我们来谈谈别的吧﹗你要不要猜猜看今天我在信箱里发现了什么?」
「信箱里有的不就是信吗?」
「那不见得,今天我就在里头发现了炸弹。」
「炸弹!?」商伊伦大喊一声跳起来。「开什么玩笑﹗你通知警方来拆除了吗?」
雷豹拉她坐下。
「是红色炸弹,一张喜帖啦﹗不过效果跟真的炸弹差不多,我打开一看也跳得跟你一样高。」他看着她说。
商伊伦睁大眼睛。
「是老爹?他要结婚了?」
「原来你并非一无所知。为什么先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也不知道他们真的打算结婚啊﹗毕竟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商伊伦皱起眉。「老爹也真是的,我前几天还打过电话回家,他居然提都不提。」
「事实上今天早上我也打过电话,依我看德叔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你打电话给我老爹了?」商伊伦又跳起来。「怎么样?他很高兴吧﹖」
「高兴?为什么?从声音里倒听不出来。」
「老爹最死爱面子了,你不主动打电话去,他绝不会先打来的。」
「因为输给我一盘棋?」
「他觉得那是他毕生的耻辱。」
雷豹苦笑着摇摇头。
「真像个孩子。」
商伊伦摇晃他的手。
「你跟我老爹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嘛﹗」
雷豹拉着她站起来。
「你风叔叔也问过我你老爹的事,他要我们过去吃饭,想知道什么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也真奇怪了,德叔是你爸爸,你何不自己打电话问问他?」
「我会的,但还是要先听听你跟我老爹说了些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
商伊伦听了歪歪头。
「什么是不该说的?」她问。
「昨晚的事。」雷豹看着她。「你也是,等会一起吃饭时别乱说话;还有,记得你是喊我叔叔的,我们要有长辈跟晚辈的样子。」
商伊伦低头沉默,片刻后又抬起头对他笑着。
「知道了,雷叔﹗」她举手敬礼。
第八章
「小伦,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就收到德叔的喜帖,我跟你鹰叔叔都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呢﹗」才在饭桌旁坐下﹐风允文就开口问,好象这问题已经躺了一整天似的。
「谢谢你们邀我过来吃饭。」商伊伦笑着说。「对了,沁白姊,你看我今天走起路来是不是有点怪?」她问,听见雷豹把筷子给弄掉在地上。
「怪?不会啊﹗怎么了吗?」
不去理会雷豹警告的眼神,商伊伦又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天早上扭伤了脚。我已经擦过老爹给我的药酒﹐感觉好多了。咦﹗鹰叔叔呢?他和岚若姊没有过来吗?」
「打电话邀过了,但他们有个应酬不能来。」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的方沁白也在桌旁坐下。「你们两个要多吃一站,我做了一大桌的菜呢﹗」
「没问题,我肚子都饿扁了,一定可以吃很多的。」商伊伦再次道谢后就要开功,却被风允文给阻止了。
「喂﹗先别急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德叔哪来的结婚对象?他不会拿这种事来耍我们吧?」
「老爹和隔街的黄阿姨认识好几年了。」商伊伦只得暂时放下碗筷说:「我妈在我两岁时就过世了,黄阿姨则是因为不孕症一直没有结婚,两个人在社区聚会认识,然后就愈走愈近了。」
「原来新娘是第一次结婚,怪不得德叔会拉下老脸寄帖子来。」风允文道。
「一定是黄阿姨要求的。老爹一大把年纪了,又是第二次结婚,巴不得能到法院公证一下了事,哪里会想到宴请宾客?」商伊伦接着说。
「听说只邀请双方的亲朋好友。」雷豹看向风允文。「可以边吃边聊吗﹖我饿了。」
方沁白于是瞪了丈夫一眼,招呼雷豹及商伊伦开始用餐,有好一会儿屋里就只有拼命吃东西的声音。吃着吃着,风允文还是忍不住了,又开始缠着雷豹东问西问。
「你不是和德叔通过电话吗?他说了些什么?」
「只说希望我们能抽空参加他的婚筵。」雷豹回答。
「就这样﹗」
「当然还聊了些其它的,不过都不是挺重要。」
「哈﹗德叔还是跟以前一样,惜话如金。」风允文笑了笑,又动手享用眼前的美食。
「小伦会不会感觉寂寞呢?」方沁自看着商伊伦问。
「寂寞?」商伊伦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我巴不得黄阿姨天天粘着他,这样他才没多余的时间对我唠叨。」
雷豹转头看了商伊伦一眼,很清楚她在说谎。德叔在电话中曾提过小伦和黄小姐并不亲近,而他为了黄小姐也时常冷落了女儿﹐心中很过意不去,并还托他多照料小伦。但是,就算小伦对那位姓黄的小姐没有多大好感,她还是为德叔找到能一同共度晚年的伴侣而衷心感到高兴不是吗?她不再是父亲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宝贝了,相依为命的爸爸即将要有新的生活目标,说不觉得怅然若失绝对是骗人的,装出开心无所谓的模样,只是不愿困扰别人;这么坚强善良的女孩,真是教人不怜惜也难。
心里这么想着,雷豹便伸手夹了块鱼肉到商伊伦碗里,看见风允文及方沁白诧异的神情,他才知觉到自己做错了。他嘱咐小伦不要有越矩的举动,自己却做了惹人注目的事,真是蠢﹗
「谢谢雷叔﹗」
刚刚才从自己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商伊伦甜笑着向雷豹道谢,随即大谈父亲和黄姓阿姨认识的经过,成功地将风允文和方沁白的注意力引开。然而尽管如此,雷豹偶尔仍能感觉好友的目光向他扫来。
餐后,四个人移往客厅,风允文坚持饭后水果由他准备,二话不说便拉着雷豹往厨房去。
「你不是正为了小伦迷恋你而头痛吗?怎么还乱献殷勤,没事往她碗里夹菜?你这不是反而鼓励了她吗?当心她愈陷愈深无法自拔。」风允文说教着,一边把苹果及削皮刀递给雷豹。
雷豹看了他一眼后,开始削苹果皮。
「只不过是来块肉给她,须要这么紧张吗?」
「夹块肉给她吃倒没什么,坏就坏在你的眼神及表情。」风允文皱眉低嚷:「我真搞不懂你在做什么?怕人家缠着你,偏偏又一副柔情万千的模样,不明白的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你迷恋人家呢﹗」
雷豹沉默,接着狠狠瞪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女人一样唠叨了?」他将未削好的苹果及削皮刀全还给风允文。「你自己慢慢削吧﹗我到客厅看电视去了。」他说完转身就要出厨房,却让风允文一把拉了回去。
「看电视?」风允文冷笑一声。「少傻了,说了那种话你休想走出这里﹗」
「我说了什么?」雷豹耸起眉。
「你说我像个女人。」风允文咬牙道。
「你听错了。」雷豹不耐地解释。「我说你跟她们一样唠叨,没说你长得像她们。」
「少辩解,是男人的话就楼下道场见﹗」
「老婆都有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雷豹摇摇头。
「废话少说,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雷豹耸耸肩,风允文于是带头走出厨房。
「你们要上哪儿去啊?水果呢?」见他们拉开门就要出去,方沁白诧异地问。
风允文则回头给了妻子一个迷人的笑容。
「我和雷豹有事出去一下。」他说。「水果在厨房,你们先吃吧﹗」之后门便关上了,留下两个满脸疑惑的女人看着对白恶心的电视连续剧。
*****
「为什么要和风叔叔打架呢?」商伊伦拿着药酒揉搓雷豹瘀血的手指关节,脸上的表情既忧虑又不解。「你们一向都那么要好,怎么会忽然间就打了起来?把我和沁白姊姊都给吓呆了。」
「我们只是练练拳头,没什么大不了的。」雷豹答。
由于势均力敌,他和风允文很少击中对方,看起来不像真在打架,倒像是电影里的武打场面。
「好了,别拼命用那种怪味道的药酒往我身上抹,老天﹗你从哪儿找来这么臭的东西?」
「这是老爹给我的跌打药酒,很有效的。」商伊伦依然揉搓着他的手指。「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要打架?」
「打架练身体,我们从年轻时就经常这么做,你爸爸没告诉过你吗?」
「但是好奇怪,一块儿吃饭时还好好的,为什么接下削了一半的水果就到道场去了?」
「因为我不小心犯了你风叔叔的大忌,所以他硬要跟我打一架。」雷豹抽回自己的手动了功。「别一脸担心的样子,我们打过就没事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你们不会就这么不理对方?」商伊伦还是放心不下,她想不透两个好朋友为什么会忽然间大打出手?
「绝对不会的,相信我。」
雷豹才说完电话铃就会了,他伸手去接。是风允文打来的。
「该死﹗」风允文的电话问候语是一句咒骂。「你知不知道你打歪了我的鼻梁?」
「很公平,我的手也肿起来了。」雷豹说。
「手肿起来又死不了,鼻子歪了万一影响呼吸可是会出人命的。」风允文在电话里哀号。「真不该跟你打的,沁白生我的气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理我。」
「就是说你可怜的鼻子没有人照料了?」
「沁白扔给我一个塑料袋,里头装了片冷冻牛排,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
「把它放在你鼻子上吧﹗我让小伦过去帮帮你。不好意思,害得你今晚得睡沙发。」
「别傻了,我老婆心肠最软,等会就会打开房门看看我死了没。」
「希望如此。」雷豹笑着挂了电话,对旁边的商伊伦道:「去看看你风叔叔吧﹗他需要你的家传药酒。」
商伊伦点头。
「我现在过去。」
「试试让你沁白姊姊出来替她老公擦药酒,你就推说要回来照料我,不能久留。」
「这样说好吗?」商伊伦皱眉。「你不怕引起误会?」
「你说得自然点就不会。」雷豹不耐地说。他又开始感受到压力,事情居然真的发展到他最不喜欢的地步,他愈想就愈觉得懊悔。「快去吧﹗我去洗澡了。」
他站起来径自往浴室去,商伊伦则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浴室的门关上了,才拿起药酒出门。
她依照雷豹的吩咐去做,并且成功地让方沁白走出紧闭的房门照料她老公。要走出风家之前,商伊伦不由自主回头多看了两眼,他们夫妇俩不须言语即自然流露出情感,令她好羡慕。替他们关上大门,她想起雷豹,那个她最初、也是唯一所爱的人,随即她在人前装出来的坚强及开朗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伤。
她错了吗?不该用这样义无反顾的心情爱着一个人?还是她太天真了,认为年龄的差距和他视爱情为游戏的态度都不是问题?是的,现在她觉得自己两者兼具,但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其实打从认清自己的心那一天起,她便已无路可退,如果不能让他爱她,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作商伊伦。
但是她愈来愈灰心了,连强颜欢笑都爱得好困难。为什么呢?她这么爱他,他却因为它的爱而焦虑烦躁,在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升级时,他却仿佛已不是昔日洒脱自在的雷豹。
她真的如此困扰着他吗?商伊伦哀愁地想着。如果她的爱无法带给他快乐,并让他爱她,她是否应该傻呼呼地继续坚持下去?
走过一阶阶的楼梯,一抬头才发觉已回到住处。商伊伦深吸了口气,甩甩头让那些烦人的念头远离,然后才伸手扭动门把推门而入。
*****
雷豹听见商伊伦回来,也听见她回自己房间并把门关上,但他不想动,依旧湿着头发躺在床上。
他是怎么了?雷豹想。似乎变得不像他自己了,自制力荡然无存不说,连情绪都无法主宰,动不动就发脾气,连个理由都找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曾经如此莫名其妙?
这一切都导因于他和小伦上了床。他早知道的,不能自我克制就是这样的后果,但是他还是做了,而且还将过程一遍遍在脑中重演;每重演一回,他就痛苦地呻吟,然后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她不是他应该拥有的女孩。
然而,还来得及吗?他已经要了她,再也回不了头了。他正为了这无法挽回的错误头痛不已,居然就来了张喜帖说德叔要结婚了,婚礼还是在星期天举行,希望他们和小伦一块儿回去参加。
老天﹗救他拿什么脸去见德叔?人家把女儿交给他,拜托他好好照顾,还为了封信警告他不得越矩;结果呢?他在床上照料他的女儿,完全忘了信上那该死的警告。事情变成如此,救他见了德叔如何笑着跟他说恭喜?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咒骂,但是仍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夜。自他初尝女性甜美以来,那次是最难忘的经验……想着,他的身体也因此而微微颤抖。
噢﹗他完了﹗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想要她;更糟的是,占有了她之后,他就没想过他那一大票女友,一次也没有。雷豹条地坐起来,刚才的体认让他心慌;难道不知不觉中,那小丫头已经在他心里占有了一席在地?
不﹗不可能﹗雷豹摇头,水珠甩得四处都是。女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寂寞时他们互取所需、彼此尊重,他不刻意看轻她们﹗但也不会谎称他无法过没有她们的日子。反正没有了她们,还会有别人,一直以来这就是他的游戏规则﹐没道理对小丫头就会例外,何况那家伙甚至还算不上是个成熟的女人啊﹗
这么想并没有让雷豹好过些,反倒更提醒了他和商伊伦年龄的差距。真该死﹗他为什么渴望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他扯扯头发,接着下了床,拉开门走出房间。
雷豹来到商伊伦门前,并敲了敲门。
「开门,小伦,是我。」
门内没有响应,于是他又敲了一次。这次有模糊的声音从里头转来。
「对不起,我想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雷豹的眉毛耸起。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泣,他记得以前曾上过她的当。
「快开门,我不要等到明天。」雷豹继续拍打着房门。
然后他听见擤鼻涕的声音,接着是有人朝门口走来,然后「卡」地一声门被打开了。商伊伦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勉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