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嫂嫂,我会有什么事呢?只是吃太多了,有点不舒服,走一走就没事了 。」她在泪水滑落前跑出大厅朝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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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月跑到凉亭里,见四下无人正想痛哭一场,柱子后头忽然传来叹息声,吓得她 几乎放声尖叫。
「谁在那里?」
「是我啊!小姐。」鹊儿抚着胸走出来。「小姐忽然大喊,吓了我一大跳。」
「我才是差点让你给吓死!」楚梦月瞪了她一眼。「你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躲在 柱子后头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动不动就想叹气。」鹊儿说着,又长叹一声。
「你这丫头无忧无虑的,学人家叹什么气嘛?」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但——」鹊儿停顿了一下,接着抬头喃喃说:「那位石公子 好象生我的气了。」
「啊?」楚梦月皱眉。「石公子?你指的是石破军吗?」
「嗯。」
「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
鹊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他说只要他戴上了面具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他来 ,这是真的吗?」
「大概是吧!」楚梦月皱眉回想着。「你不记得了吗?刚见到他时,他是个叫化子 ,谁能把浑身脏兮兮的家伙和现在的石破军联想在一块儿?」
「不过说来奇怪,打从我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不管他戴上什么面具,扮成什么模 样我都认得出来耶!」
「咦?不会吧?他的易容术听说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你怎么可能看得透?」
「就是这么奇怪啊!」鹊儿接着沮丧地说:「你知道吗?小姐,今天早上他也戴了 面具,我开口喊了他,结果他就回头瞪我,狠狠地瞪我耶!」
「所以你就不停地叹气?」楚梦月以暧昧的眼神盯着她瞧。「我哪天不狠狠瞪你个 两、三回,怎么就没见你在乎过?鹊儿啊鹊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石公子了?」
「喜欢?」鹊儿拼了命摇头,把脸都摇红了。「不是的,小姐,我只是个丫鬟,要 在你身边伺候一辈子的,怎么可以喜欢像石公子这种人呢?」
「石破军是哪一种人?」
「石公子风度翩翩、武功高强,他喜欢的一定是像小姐一样的大家闺秀。」
「我问你喜不喜欢人家,又没问他喜不喜欢你。」
「我早就决定了,一定要嫁给很爱我的人。」鹊儿道,声音似乎带着些许遗憾。
楚梦月闻言神色一黯。
「是啊!别管你爱谁,嫁给爱你的人就对了。」
鹊儿疑惑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说?小姐,好象姑爷不爱你似的。」
他是不爱我,他只爱他死去的「未婚妻」。这些话楚梦月只在心里说,一说出口, 只怕她要在鹊儿面前哭了。
「别再叹气了。」最后她苦笑着对鹊儿说。「去做你的事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 一静。」
鹊儿一听楞住了!她家小姐居然说要静一静?明儿个的太阳可会打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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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平和石破军骑马走了一整天,夜里在林中歇脚。
「今天早上你戴了面具,我以为你打算易容上黑风寨。」聂平半躺在地上对石破军 说。
「我对易容术失去信心了。」石破军吞了口干粮后回答。
聂平闻言扬起眉。
「百变书生怎么会忽然对易容术失去了信心?」
「还不是那个叫鹊儿的丫头,不管我易容成什么德性,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
「怎么可能?」聂平失笑问。
「我试了几回,没有一次例外的。」
「哦?」见石破军说得气恼,聂平的兴致也出来了。「这可神奇了,她是怎么办到 的?」
「对她而言那似乎是易如反掌。」
「真是怪事,你的易容术被誉为鬼斧神工,一个不懂功夫的小丫鬟是如何识破的? 」
「我也在想,我的易容术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我猜你的易容术一点问题也没有。」聂平低头微笑。「这样吧!回银月山庄后我 们来做个试验,到时候就能知道我的假设是不是正确了。」
「你打什么主意啊?说又不说清楚。」石破军蹙眉。
「暂且搁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嘛!」
石破军点点头,把手中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跟着喝了一些水。
「我们这么马不停蹄的,明天正午前应该可以到达黑风寨吧?」他问。
聂平没有回答,取出向衙门借来刻有骷髅头的暗器,仔细端详着。
「这究竟是不是黑风寨的东西呢?如果不是,我们这一趟白走了不说,一切又要从 头开始。没有线索,要逮住那家伙可难了。」
「现在已经不是我名号被冒用的问题了。」石破军面色凝重地说:「命案一桩接一 桩发生,搞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这事没叫我们碰上也就算上,既然碰上了就绝不可 能坐视不理,怎么样都得杀了那家伙,还老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聂平微笑着点头。
「现在只希望他就是我寻找多时的仇人,这么一来,一次解决两件事,可以省点力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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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平和石破军在正午前就抵达了黑风寨。只见整个寨子盘踞了大半个山腰,围篱内 屋舍俨然,亦可见男女老幼穿梭其间,与一般自给自足的小村镇无异。
或许是平日也和城里人有银货往来,聂平和石破军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注目,只 是门外两位站岗的大汉过来拦住他们,并盘问两人来此的目的。
「在下聂平,这位是好友石破军,此次前来黑风寨实有要事请教你们大当家,能否 请两位代为引见?」
「要见我们大当家?」蓄着胡子的大汉耸起两道浓眉。「你们来的不巧,我们大当 家出门去了,不在寨子里。」
「哦?那么两位大哥可知他何时会返回黑风寨?」聂平问。
「约莫就这几天,无法确定,但我看今儿个是不会回来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旁边的高个子用手肘撞了大胡子一下。
「你忘了军师交代过的?你对客人这么凶狠恶劣,到时候又要连累我挨骂了。」
「大当家是不在啊!我又没说谎。」大胡子嘀咕着。
高个子不理会他,转头径自对聂平和石破军说:「很抱歉,我们大当家确实不在寨 里,两位如真有要事,也许我们军师能代为处理。」
「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聂平拱手行礼。
「那么就请两位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高个子说着就朝里走,大胡子则 仍戒备地盯着他们瞧。
终于,聂平和石破军在经过重重关卡后见到了黑风寨人称「军师」的诸葛驭凤,并 将近来发生的多起凶案一一道出。
诸葛驭风年约二十七、八,相貌俊逸却始终只有一种表情——一种冷静超然的表情 。即使在听了聂平这番描述,他也只是微微耸起了眉:「这些——和黑风寨有什么关系 吗?」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聂平取出暗器交给诸葛驭风。「请问军师,这东西上 头的骷髅头可是黑风寨的标志?」
看见刻有骷髅的十字暗器,诸葛驭风脸沉了下来。
「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是官差在凶案现场寻获的。」石破军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觉得这骷髅很像黑 风寨的标志,是以前来求证。」
「这骷髅的确是黑风寨的标志。」
聂平和石破军一听都站了起来。
「那么这十字飞镖——」
诸葛驭风举手示意他们静下来。
「两位应该知道,黑风寨已经有好几年不问江湖闲事了,如果你们认为命案是黑风 寨的人所为——」
「军师误会了,我俩并无此意,实在是因为凶案一桩接一桩地发生,官府又苦无头 绪,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线索,我们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石破军说。
「还盼军师能毫无隐瞒,将所知一切全数告知。」聂平接着道。
在一阵沉默之后,诸葛驭风点了点头。
「如果凶手真是那家伙,我想黑风寨是应该尽一点心力。」
「军师知道凶手是谁?」石破军惊愕地问。
「仅是猜测,但可能性很大。」
「军师请说。」聂平直接道。
「刚刚我说过,这骷髅的确是黑风寨的标志,两位进来时应该也看见了,寨子大门 口就悬挂着黑底的白骷髅旗帜。」
「黑风寨里使用这暗器的共有多少人呢?军师。」石破军问。
「只有一个。」军师回答。
「只有一个?」这答案可令聂平和石破军吃了一惊,依照军师的说法,使这暗器的 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凶手。
「这十字镖是黑风寨二当家左龙所使用的独门暗器。
「此刻左龙人可在寨里?」
诸葛驭风摇头。
「他早就不在黑风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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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石破军捂着脸叹气。「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也算是有进展了。」聂平对石破军皱眉。「你别急,继续听军师说下去。」
「上一任大当家过世之后,黑风寨发生了争权事件,因为大当家选择了三当家继任 他的位子,二当家左龙于是带着一批人起而作乱。三当家——也就是黑风寨现任的大当 家,压下了乱事,左龙也就被逐出了黑风寨。」
石破军一听,焦急地问:「这么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过了吗?」
「嗯。」
「依军师之见,左龙是否就是这一连串命案的凶手?」聂平问。
诸葛驭风看了看他们两人,沉默了半晌后道:「两位不是提起过魔踪步吗?我想— —左龙应该是会这门功夫的。」
石破军站了起来。
「果然就是那家伙!暗器加上魔踪步,左龙绝对就是凶手。」他激动地说,被聂平 拉着又坐下。
诸葛驭风微微一笑,继续道:「几年前,我和三位当家路经某处山崖,在那儿发现 了一具尸首。碰上这种事,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尽点心力把尸首给埋了,但黑风寨的人 哪来的同情心呢?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左龙甚至还把尸首翻了个彻底,想找找看有没 有值钱的东西,结果——」诸葛驭风扯扯嘴角。「你们猜猜他找着了什么?」
「魔踪步的秘籍吗?」聂平喃喃道,抬起头对频频点头的诸葛驭风说:「魔踪步是 邪道,是一种邪恶可怕的功夫,为什么不阻止左龙练这门轻功?」
「阻止过了,大当家看了秘籍一眼就命左龙立刻将它销毁。」
「结果呢?左龙有没有照你们大当家的吩咐去做?」问话的是石破军。
「他当场就拿出火折子点火烧秘籍,我和其它当家也不疑有它,现在仔细想想,实 在无法确定他烧掉的究竟是什么。」
「军师的意思是他是把秘籍偷偷留下来了?」
诸葛驭风点头。
「毕竟左龙不是温驯的人,他会因为大当家一句话就干脆地烧掉秘籍,这点很令我 怀疑。」
「在这之后呢?」聂平问:「有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左龙在练魔踪步?」
诸葛驭风在片刻蹙眉深思之后摇头。
「我想他是在被逐出黑风寨后才开始练的。」
聂平叹息。
「当家不成反被逐出寨子,备受屈辱再加上愤怒,也许正驱使他不计后果练成了这 门邪功。」他看向诸葛驭风。「有劳军师费神了,此次黑风寨之行可说是获益良多。」
「虽说认定了是左龙,但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石破军纳闷地皱眉。
「关于这个——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两位提一下比较好。」诸葛驭风表情不变。
「前几天有砍柴的人惊惶地回来报告,说是在林子里看见很像左龙的人,事实上大 当家就是为了确定此事入山巡视去了。」
☆☆☆
两匹骏马急驰在山林间,石破军好不容易赶上了聂平。
「喂!你拉着我匆匆忙忙告辞,飞快地骑着马就跑,到底是怎么了嘛?就算是要找 左龙,这么大个山头,也不急着马上就开始啊!」
「我们得赶回银月山庄去。」聂平回答。双腿一夹,又加快了速度。「听军师说左 龙曾在山里出现,我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安。」
「不安?」
「黑风寨和银月山庄就隔着这么座山头,左龙若真的在山里,对银月山庄不能说没 有威协。」
「你想太多了。」石破军对聂平喊。「左龙说不定连银月山庄在哪儿都不知道,又 怎么会对庄里有什么威胁?更何况庄里有楚兄在,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银月山庄这么大,庄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嫂子又有孕在身,楚兄一个人是绝对 照应不来的。」
石破军看了聂平几眼,哈哈笑着;笑声在风中飘荡久久不散。
「你最担心的是其实就是你那新婚妻子吧?」
聂平苦笑着看看石破军。
「你也知道她的,刁蛮又淘气,虽说已为人妻,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起脾气来谁 都拿她没法子。」
「哦?你那小妻子跟你闹脾气了?」
「她气我不肯带她一块儿上黑风寨。」
石破军又笑了笑。
「你才成亲就忙着找凶手,也难怪她不开心。」
「所以我说她根本还是个孩子,找凶手这样的事是不能等的,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 少无辜少女受害,这点她难道不懂?」
「也许她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嘛!」石破军给他暧昧的一瞥。
「是吗?我倒看不出来。」聂平淡然一笑。
两人继续往前急驰,话题也回到左龙身上。
「你想过吗?魔踪步变化诡谲,不能破解它的话是没办法制伏左龙的。」
「是啊!」聂平点头。
「军师也说过,就算知道了破解的方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胜算也不大。
喂!魔踪步真有这么厉害吗?」
「之前几次我们不都把人给追丢了吗?可是军师说的没错,光凭我们两人很难逮住 左龙。」
「那怎么办?难不成得聚集大队人马再上山找人?」
「人太多也不好办事。」聂平说:「这事本来就不简单,任何细节都不能疏忽,我 们还是等回到银月山庄再从长计议吧!」
「也对。」石破军同意道。「那我们把速度再加快些,一夜不睡的话,明天午时就 能回到庄里了。」
于是两匹骏马由夕阳奔入月夜,马蹄声在崎岖的山路间响个不停。
第九章
「聂平!等等我,你别走啊!」
「对不起!梦月,我必须离开,和你成亲之后我才发现我们没办法一块儿生活,因 为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你……你说什么?不爱我?一点也不爱我吗?」
「很抱歉,我无法再假装下去了。我不爱你,梦月,我唯一深爱的女人已经死了, 我再也不会爱任何人了。」
「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聂平!求求你留下来,求求你,求求你 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