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你有了老公还会想到大哥吗?”龙威话是这么说,眼里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和宠爱。
“大哥才可恶呢!—直说工作忙不能回来,—听我要嫁人就笑嘻嘻地出现了。你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成为别家的媳妇?”
“对!你早点嫁人,爸妈和我可以少操点心。”
“哎呀!你说得好像我是个瘟神似的。”她这会儿才看见叶秋,又是一声喊叫:“你就是秋子姊姊吧?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宴,我是龙威最小的妹妹龙雁。”
叶秋的手被龙雁紧紧握着,而她仿佛不曾注意到叶秋的不安,仍迳自说着:
“实在很谢谢你喜欢我哥,他长得像坏人,女孩子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
“阿雁!”龙威警告的声音传来,奈何龙雁丝毫不予理会。
“上回有个女人硬说大哥是银行抢匪,还找了警察来抓他。”龙雁边笑边说:“我妈哭得死去活来,说她不想活了,只生了一个儿子,却偏偏是抢匪——”
话没说完,叶秋已忍不住大笑出声,龙雁也笑得前仰后翻,只有龙威在一旁微红着脸。他清了清喉咙说:
“够了吧!你一个新娘子笑成这样,一点气质也没有,你老公看了恐怕要毁婚了。”
“他就是欣赏我这个自然的样子。”龙雁眨了眨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龙威笑著摇头。
“爸妈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们从早上就念着你要带女朋友回来的事,根本就忘了我才是今天的主角。你带秋子姊上三楼去找找吧!爸妈可能在那里,妈已经换了五六套衣服,还没挑到中意的呢!”龙雁说完又拉着叶秋的手。“秋子姊!你待会要多吃点,菜很不错哦!”
叶秋随龙威走出新房後,摸着脸上的疤纳闷了好一会儿,终于抬头问龙威:
“你妹妹她——视力有问题?”
“可能吧!”龙威点头。“她远视,视力好得惊人。”
“远视?是不是很远的东西都能看得很清楚?”
“嗯!”
“那——近的东西就看不清了吧?”
龙威皱眉。
“没听说过这种理论。你——你究竟想问什么?直接说嘛!”
“我——我只是纳闷她为什么好像没有看见我睑上的疤痕。”叶秋说。
龙威听了大笑。
“别傻了,她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刚上三楼就听见有个妇人在嚷嚷:
“哎呀!这套颜色太暗了,一点也不喜气,我可是嫁女儿吔!照理该穿红一点——”
“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穿得像二十岁的姑娘,你不怕人笑我还怕呢!”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五六十岁又怎么样!大家不都说我像四十不到?只有你老要提起我的年纪。是不是说我又老又丑,不能见人?”
“人老了就要服老嘛!你扯这些干什么?”
“我就非得弄个明白,为什么你老要我穿得像个老太婆?这样待会儿我和亲家母坐在一块儿一比,人家还以为我是她妈呢!我这个脸不是丢大了?”
“你太夸张了,老太婆!”
“死老头!你还敢叫我老太婆!就知道你嫌我老!人老了就这么不值吗?想我年轻的时候就像村子里的一朵鲜花,哪个小伙子不想采?你忘了自己追我追得多勤快,这会儿竟嫌我老了?”
“我哪敢说你老?不过是建议你换套衣服。说到那里去了?”
这么一大串的对话叫叶秋听得楞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龙威笑着拉她往前。
“别担心,我爸妈就是这样,吵不起来的。”
“我们要现在进去吗?会不会——”叶秋依然觉得不妥,
“真的没事的。”
龙威带她走到门口,敲敲门。
“爸!妈!你们好了没?我带秋子来见你们了。”
房里一阵声响,忽然间门就开了,一个和龙雁一般热情的妇人先冲出来并直接拉起叶秋的手。
“叶小姐!欢迎你来,阿威在电话里提起你好几次,我真等不及想看看你了。”龙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方才和老公斗嘴的事全忘得一乾二净。“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会看上阿威呢?你也许不知道,对他的终身大事我早就不抱希望了。其实他不过是高壮了些,不爱笑,女人见了他却像见了杀人犯似的不是尖叫就是逃跑,还有人说他是银行抢匪还带了警察来抓,害我哭个不停——”
“妈!这个故事阿雁已经说过了,”龙威苦笑,并以眼神向父亲求救。
龙父于是开口:
“老太婆!人家刚到你就拉着人说个不停,还净说儿子的不是,难道你想吓走叶小姐?”
“哎呀!我太兴奋了嘛!叶小姐不会在意的是不是?”龙母笑著问叶秋。
叶秋笑着点头。
“龙伯伯!龙妈妈!你们好,我是叶秋,你们叫我秋子就好了,”
就在她说话点头的当时,头发向外滑开,脸上的疤整个露了出来,龙母见了惊叫一声:
“你的脸——我的天!这么大一道伤疤——”
叶秋心凉了,该来的还是要来。她怎能奢望龙家每个人都跟龙雁一样对她的丑陋疤痕视若无睹?
龙母盯著叶秋的脸看了许久,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那道疤;就在叶秋低头准备承受随之而来的羞辱时,龙母忽然一把拉过龙威。
“你这个死孩子,看看你把人家的脸弄成什么样子!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叶秋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立刻过去阻止。
“伯母!不是的,你误会了——”
“叶小姐!”龙母的眼里冒出泪水。“阿威跟我说过那次爆炸。一定是他来不及救你才害你受了伤,还伤在女人家最在意的脸上。我们龙家真是对不起你——”
“事情不是这样的,伯母!龙威真的救了我。没有他的话也许我连命都没了,所以应该是我欠你们。我一辈子都感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龙威,我也就没人救啦!”叶秋微笑著解释。
“真是这样?”龙母还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叶秋只好向她保证。
龙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一点也不怨阿威,否则以后怎么一块儿生活呢?”
听出龙母的意思,叶秋低头。
“我的脸——我配不上他。”
“谁说的!”龙母皱眉道:“娶妻娶德——谁说脸上有疤就不是我们家的好媳妇?”
“是啊!我们家没那么重视外表。”龙父也说话了:“阿威的大妹脸上有片青绿色的胎记,从小就经常受邻居小孩子的耻笑,那时候我开始教育家人不要光看外表,要更重视内涵。阿威的大妹始终没有动任何整形手术,两年前她结婚了,连我都看得出她丈夫对她是真心的,这不是很好吗?像阿雁这么漂亮,我反倒担心她要嫁的人会不会疼她一辈子呢!”龙父说完大笑。
这个家庭太可爱了,每个人都是这么体贴,这么宽容,让叶秋既想开怀大笑又想痛哭一场。
见过龙雁,听了龙威父母说的话,叶秋发觉自己始终对脸上的伤不曾真正释怀,她心里依然存有外表无瑕就是美的肤浅观念;而龙家是多么难得,由上到下个个都能突破世俗的观点,坚持自己的看法。叫她怎么不佩服、不欣赏?
她真的太喜欢这一家人了,尤其是一直站在一旁微笑的龙威。既然他父母这么说,叶秋决定自己不论如何都要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为了达成目的,就算得诱惑龙威,把生米煮成熟饭也在所不惜。
第十章
文若莲拨了叶秋的电话号码,才响了两声就听见叶秋的声音传来。
“秋子!是我。”
“若莲?”叶秋喊着:“我正想找你聊聊呢!龙威的父母真是—对宝,我先前的疑虑完全是多余的。”
“我说龙威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就是不信。”
“是他的家人太可爱了,再大的缺点到了他们眼中全成了优点。谢谢你!若莲!我真庆幸自己没有临阵脱逃。”
“既然一切这么圆满——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呢?”若莲微笑问道。
叶秋叹了口气。
“说到喝喜酒我才想起一件事,龙威都快为此气疯了。”
“怎么了?”
“记得我到台南去的主要目的吧?”
“不是去见他父母吗?”文若莲说。
“那是顺便,主要是去参加他小妹的婚礼。结果你知道怎么了吗?婚礼上竟然冒出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哭着说新郎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天!怎么会有这种事?”
“龙威差点当场宰了那个新郎倌——真不是个东西!”
“新娘呢?她一定伤心透了,自己大喜的日子竟出这种状况——”
“龙雁啊?我也觉得她应该是很伤心的,但我说过龙家的人都很不简单,她竟然还向那个女人鞠躬道谢,感激她说出了实情,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了那个哑然无语的新郎—巴掌,从容地转身走进屋去。”
“那——怎么办?”文若莲问。
“能怎么办?婚没结成,如今龙雁还是单身女子一个。”叶秋停了停又说:“你不认识龙雁,否则一定会为她抱不平的。”
“我是觉得很遗憾啊!可以想见她一定是个好女孩。”
“唉!不提这事了,想起来就生气。”叶秋说:“我过去看南南吧!顺便把衣服还给你。”
“衣服不急,倒是我有事麻烦你;本来想在电话里说的,既然你要来,那就见面再说了。”
“好!我十分钟后到。”
叶秋笑得贼兮兮的。
“哟!一向内向害羞的文若莲开窍了哦!居然打算安排一个浪漫的双人晚餐来掳获丈夫的心。”
“秋子!”文若莲羞怯地瞪她。“你在胡说什么啦!我只是希望跟他好好谈一谈。书上说有沟通就有转机嘛!我这么认真想改善跟曲南星之间的关系,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取笑我。”
“我哪里不帮你?不是答应替你照顾南南了吗?别说是到十点,明天一早来抱回去我更高兴。”她又诡异地笑了笑。“佣人呢?不会来扫兴吧!电话也该拿起来以免半途有人打扰,最好是再开小灯,放点轻音乐,记得在颈部,还有胸前洒点香水——”
“喂!我们只是吃个饭,说说话,怎么你——哎呀!总之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你就是太正经了点。”叶秋说:“说话是有助于沟通,但最有效的还是行动嘛!你该表现你妩媚的一面,使尽浑身解数让曲南星的眼光再也离不开你,然后——”
“什么?”
“拜托!然后就上床啊!你再拿出最精湛的技巧——”
“秋子!你真像写黄色小说的。”文若莲几乎尖叫着打断她的话。
看著文若莲红得像晒足了三天太阳的脸,叶秋无奈地耸耸肩。
“我还有最高指南没说呢!不过看来你是听下下去了,我还是抱着南南走,其余的你自己搞定吧!千万别局限在谈话!我真的很愿意照顾南南直到天明,懂吗?”她笑笑,但笑容看起来仍然很贼。
“你——你要我诱惑他?”文若莲低语:“你不知道他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吗?我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没用的。”
“不可能,我相信龙威的说法,曲南星对你绝不可能毫无感觉。试一试,若莲!不要总是这么被动嘛!”叶秋看看钟说:“他快回来了,我还是抱着南南离开免得尴尬。你自己喝点酒,放松一下,这样会对自己多点信心。”
文若莲勉强笑笑。
“谢了,秋子!”
“小意思!乙叶秋抱起南南,哄着:“来!小南南!跟干妈回去,好让你爸妈享受—个安静又有情调的夜晚。”
叶秋离开后,文若莲真的拿出橱柜里的洋酒倒了一小杯来喝。
苦涩的金黄色液体滑下喉咙,只觉得一股暖流随著血液流窜全身,脸孔微微发热,所有的紧张似乎都由毛细孔发散掉了。
说来好笑,她原本只有一点点不安的,吃个饭说说话嘛!怕什么!刚才让秋子这么一搅和,一点点不安顿时膨胀了千百倍,搞得她几乎想干脆喊停,就这么结束这尚未开始的夜晚。
没有南南,没有佣人,她退缩时也没人帮得了她——天!她竟真的考虑起秋子的提议了。
其实,她早已是曲南星的人了,如果做爱真能解决问题,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就怕是自己表了情却让人视为放荡,一颗心赤裸裸地摊开来人家还不屑一顾,那叫她如何自处,情何以堪?
爱上他真是她一生的错吗?
文若莲不愿这么想。毕竟,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到现在还深深怀念的,所以今天她才会精心安排这么个夜晚,希望藉着谈话、沟通给他们的婚姻一个出路。
可是——行得通吗?他会不会甚至不肯跟她谈?想到这儿,文若莲渴望再喝一杯酒以增加她的勇气,又怕自己不胜酒力,到时候胡言乱语可就坏事了。
看看时间,是他每天回来吃饭的时候了,文若莲慌忙收拾着酒瓶酒杯,想像他随时都会推门而入。
终于,门外有了轻微的声响。她关上酒柜的门,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着。
“怎么了?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曲南星一进门就看见她,皱着眉问。
“我——我在等你。”文若莲压住跳动得飞快的胸口。
“等我?站在这儿等?”曲南星两道眉扬得更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南南呢?怎么没看见人?”
为了安抚他,也为了纾解自己的紧张,文若莲挤出微笑道:
“先吃饭好吗?我边吃边回答你的问题——”
“我问你孩子呢?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曲南星提高了音量。
文若莲咬咬唇。
“我会告诉你的,干什么这么大声?”
“我现在就要知道。南南呢?哪里去了?”
“他——我让秋子替我照顾几个小时——”她低声道。
“为什么?你累了有佣人带啊!”
“佣人也不在,我答应放她两天假。”
“你放她假,又不想照顾小孩,你——我真不知道——”
“够了!”文若莲喊著:“我说过会解释,可是你根本没给我机会;一回来就拿我当犯人审,好像我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难道我会卖了孩子?”
曲南星讶异地看着她,而文若莲也许是气疯了,也许是刚刚喝的那杯酒作祟,竟一发不可收拾地说出所有的委屈。
“我遣走佣人,要秋子替我带小孩,只不过是希望留点时间跟你谈一谈,就这样也招来你—顿吼,为什么?为什么我努力想挽救这濒於破碎的婚姻,你却—点也不在乎?”
“你喝了酒吗?怎么忽然——”
“也许只有喝醉了我才有勇气这么对你说话!你也可以说啊!说出我究竟哪里惹你讨厌,哪里不顺你心,让你镇日都在外头,家里一刻也不屑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