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她坚持:“我真的有。”说完又哭的起来,而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竟这么爱哭。
“你没有。”他试着安慰她:“你不知情嘛!而且你只是为了姐姐好。你是个好人,真的。”
她在他胸前摇头,不相信他会这么说。他就像慕云姐姐说的,无条件便宽恕了她, 而这令她更心疼他曾经遭遇过的。被迫放弃了未婚妻,一个人孤单到现在,还得受她家 人唾弃,他是圣人吗?否则怎能原谅这一切?
“你哭湿了我一大半衣服。”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依月看见那个笑容,忽然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直盯着他:“我要代替姐姐来照 顾你。”她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
林澈楞住了,然后又试图微笑:“依月!……”
“真的。”她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而且你……你不该拒绝我。我会陪你一辈子 ,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他终于弄懂了她是想替慕云赎罪。
“你……你不需要这样,依月!真的。”他说。
“可是我想要这样。”她还是很认真:“林大哥!你……你很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他立刻说。他不仅不讨厌她,甚至还太喜欢了点。
“那就可以了,不是吗?”
“可是……”唉!这……这叫他怎么说呢?
依月认真地看他:“你不喜欢?”
“不是,我……”
“我只是想好好地『疼』你啊!不行吗?”
“依月……”老天!他好为难。
他正无奈地叹息,她忽然冒出一句:“我肚子好饿。”
林澈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和刚才的话题相差太远了。
“你……还没吃晚饭吗?”
“我中午没吃,晚饭也没吃。”就是这句话让林澈心疼得忘了他们原先讨论的荒谬 问题。
“为什么?”他蹙眉:“你怎么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
“带我去吃东西,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她说,脸上还带着个笑容。这会儿她又很 像原来的依月了,他想。
他当然会带她去吃东西,不过他先递了条手帕给她:“喏!擦擦脸吧!没事干嘛哭 成这样?”幸好他身上习惯带两条手帕,今天早上慕云用了一条,另一条刚好现在给依 月用。他知道这对姐妹都不是顶爱哭,为什么到了他面前全像坏了开关的水龙头?他真 想不透。
☆☆☆
“所以,你就傻傻地等了一天?”林澈对着大口吃面的依月说。
她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也想向林姐姐道歉,顺便问问你去了哪里。可是她还是生我的气,话都不肯对我多说一句。”
“你慢慢吃,喏!喝汤。”他将汤推到她面前。“我姐姐以为你知道实情,还无理取闹,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我会替你解释一下。其实她气也气不久,一阵子就好了。”
“你究竟去了哪里?”她问,忽然想起:“你说你见过姐姐?”她叫道。
“我就是下南部去找你们。”
“你怎么知道姐姐回来了?”她疑惑地问。
林澈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陈辉告诉我的。”他答。
“陈辉?”依月差点拍桌子:“他……那家伙还在当奸细?”
林澈皱眉:“你别这么说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也『以为』是我的好朋友。”她嘟起嘴,有些气愤。
“你生气了?因为他告诉我你的动向?”他轻声问。
“我?”她不明白。
他点头:“他主要是告诉我你回南部了,慕云的事是顺便提起而已。”
“他干嘛把我的事全告诉你?”
林澈这回笑得有些不自然:“这……是我拜托他的,他以为……他以为我在追求你 ,所以……他只是想帮我。”
依月有点脸红。她放下筷子,幽幽地说:“你才不会追我,我只是个幼稚的小女生 ,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依月!……”他想解释他绝对没有这么认为,却又找不出话来说。幸而依月很快 笑一笑:“算了!我原谅他,至少他是个不错的朋友。林大哥!说说你和姐姐见面的经 过吧!你们……你们很久没见面了,不是吗?”
林澈点头:“是啊!我们很久不曾见面了。”
“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她问。
“随便聊聊,谈一些分开后彼此的生活状况,如此而已。”
“姐姐……她曾提起姐夫吗?”依月试探地问,不敢看他。
“有吧!”林澈想起慕云要他代为保守的秘密,而天生不善说谎的他真的很怕会违 背了和她的约定。
“他们……他们很幸福吧?”
“嗯……应该是。”他吶吶道。
“你……还喜欢姐姐?”她终于问出她真正想问的话,不过头也垂得更低了。
这个问题林澈也曾问过自己不下百次;今早见慕云以后,终于解开了心中的情结。 他怜她红颜坎坷,愿意倾全力帮她,但其中却已不见“爱”了!只当她是个亲人,是好 友,因此他应该可以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你既然问我,怎么又不肯看着我?难道你期望这张桌子会回答你?”他微笑着。
依月这才不情愿地抬头,不过也没看他,又拿起筷子吃面。
林澈见她倔强的模样,只有叹气:“我是喜欢慕云。”他道。
依月吃惊地抬头看他:“可是……姐已经嫁人了。”她叫道。
“终于肯『瞪』着我了?”他笑着说:“我当她是朋友一般地喜欢她,谁说结了婚 就不是朋友了?”
“真……真的只是这样吗?我知道你始终很关心姐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 于消失。
他摇摇头,笑道:“我也很关心你啊!”
“我……我才不敢跟姐姐比呢!”她说的话里有好大一股醋味儿。
“你用不着跟她比,你就是你嘛!”林澈一点也听不出她的深意,只实在地说。
“不管啦!”她嘟起嘴:“反正你不能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你不会的,对不对? 否则你当时也不会成全他们了。”
“对!我不会。”他无奈地笑:“现在你可以好好把面吃完,我好送你回去,已经 不早了呀!”
她真不开心。
好不容易见着面的,他却只想早早送她回去。
“姐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走?”她决心多问些问题来拖时间。
他不疑有诈地摇头:“没有,可能是这几天了吧!”
“那……你为什么没在南部多待几天,好和姐姐聊聊?”
“慕云说你赶回台中找我,我听了一急……你笑什么?”他眉头又轻皱了起来。
“没什么!”依月吃着面,心情好多了。他毕竟是真关心她,不是只嘴上说说。
真好!她微笑着想。
“那别一直傻笑啊!快吃吧!”
她故意一根一根面条挟着吃,看得他又皱眉了。不过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说她什么的 。
果然他只是很有耐心地等着。依月又笑了,仿佛刚打了一场胜仗。
☆☆☆
在回家的路上,依月总忍不住要挽着林澈的手。那是种很宁静、很安全的感觉。
她一路上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而他只是静静听着,不时微微笑一笑。就在这样的气 氛下。两人慢慢走到了依月的住处。
“你室友回家了吗?”这几乎是林澈离开面摊所说的第一句话。
“嗯!”她点头。
“你一个人住……”他迟疑着。
她倒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对他嫣然一笑:“难道你要来陪我吗?”见他苦笑,似有点脸红,依月又笑了:“我很安全的,隔壁又不是没人住?”
“那你要小心门窗,不确定是谁,别随便开门。”他吩咐道,并拿出记事本和笔:“来!把你的电话给我。”
“哦?”她嘲弄地说:“怎么陈辉没告诉你吗?”
他知道她故意捉弄他,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拿着纸笔等着,直到依月说出电话号码 。
“好了,你该休息了,我看你进去再走。”他说。
“不进来坐吗?”她问。
“很晚了啊!”
她嘟起嘴,转身要走,林澈拉住她。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别生气。”他轻轻说,眼底有着要求。
她还能说什么?他总是让人见了怎么也气不起来。
“你回到家会打电话给我吗?”她这么问。
他点点头:“那你快进去吧!记得门要锁好。”
依月听他的话进房里去,林澈见她进了屋子才转身离去。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鬼鬼 祟祟,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不会错的,明明就是他。
纪如芬脸色暗沉。
看那身影,还有扎成一束的长发,那人错不了绝对是何思云。可是……他竟然跟依月这么熟,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把惠伶和依月当成好朋友,有什么心事全向她们说,结果呢?
依月明知道她很迷何思云,却不肯说出她其实和他认识,而且还很熟呢!她挽着他的手,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分明是关系不同,而她连对她说一句都没有,这让她太生气 了。
依月总是认为她任性、花心,娇娇女一个,即使不明显说出来,如芬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可是看看她,宋依月,她才是真正恶心的虚伪者!前一阵子见她那么讨厌何思云 ,几乎在演讲会上和他吵起来,之后还气了好几天,她甚至撕破了他写的书。结果现在呢?她交上了个大作家,和他卿卿我我不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纪如芬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她恶心,可惜惠伶不在,否则她真该把依月的真面 目对她说清楚。什么与众不同、什么清高、自成一派,全是放屁。
显然她是没把她当好朋友,纪如芬想。没关系,她并不稀罕,大不了她也不要这个朋友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会好好给宋依月一个教训。
她会的。
她会让她知道背叛朋友该有什么下场。
纪如芬冷冷地笑了,美丽的脸庞出现狰狞的表情。
☆☆☆
依月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她呻吟着过去接起电话:“喂!”她大大地打了个 哈欠。
“依月吗?我是姐姐。”另一端传来慕云的声音。
“姐?”依月高兴叫道,立刻睡意全消。
“我待会儿要上飞机了,我在机场打的电话,想跟你说一声。怎么?你跟林澈见面 了吧?”
“嗯!我已经向他道歉了。”依月想起当时自己激动地抱着他,脸一阵红,嘴角却 又漾起微笑。
“他就像我说的吧!轻易就原谅你了,对不对?”慕云似乎也在笑。
“姐!你真是了解他耶!”依月自然地说,却引起慕云一些伤感,不过她立刻恢复 了。
“现在放假,你多回去陪陪爸妈喔!”
“我会的。”依月说。
“没零钱了,我挂电话了,再见!”
“姐,再见!”
依月看看表,才八点多,姐干嘛这么赶呢?
她摇摇头又回床上去,昨天心情太……太特殊了,整晚都没睡好,再补个眠吧!
慕云在高雄小港机场搭上飞机,飞往美国。看着窗外景致越变越小,终于置身于蓝 天白云之间,她心里越觉厌倦。
回美国做什么呢?已经没有人在那儿等着她了。而以她的教育程度,在商店街里当 个店员,又有什么好认真的?难不成还想努力混出什么名堂来?
每次回国都想永远别再出去了,可是一见到家人那一张张安慰、满足的笑脸,她就 是开不了口。
认错对她来说是件太困难的事!毕竟她从小做过的错事并不多。为什么?为什么她 就是不行?
也许她还是该振作起来。
想起林澈交给她的那些东西--一条发带,她好久以前扎在他头发上的,还有两本 何思云写的书。
她很容易就知道何思云就是林澈,因为书的内容并不是谁都写得出来的,非要有像 他那样的似水柔情及宽大胸襟才能表达到那种境界。
其实她还有什么遗憾?一个那样完美的好男人曾经那么深刻地爱过她。从保留她的 发带,还有他书中所流露出款款深情便感觉得到。一个女人一辈子爱过这么一次也就够 了,不是吗?
是的。她是该振作起来。
不管她最后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都应该勇敢走下去,这才符合她宋慕云的精神。
她忽然觉得心情好多了,信心也增强不少,而这全都因为有了林澈的鼓励。只要有 他精神上的支持,只要有他给她的那些东西,书和……她楞住了。
在哪里?她把那纸袋放哪里去了?
慕云强迫自己回想,因为她确定自己没有把它放进行李箱中,她想随身带着,随时 可以看。
可是它现在并不在她身边啊!
她想着早上匆忙出门……在桌上,她几乎尖叫,就在她房间的书桌上。
老天!她怎么会……怎么会把它忘了呢?再怎么慌忙也不该忘的。
她拉住经过身旁的一位空中小姐:“小姐!我要下飞机,让我回去!”
空中小姐皱着秀气的眉毛,随即想起这位客人一定是第一次搭飞机,太紧张了。
“小姐!你不要紧张,一切都很好,没事的。”她试图安慰慕云。
“不!我要回去,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慕云忍不住难过地掉眼泪。她何尝不 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飞机既已起飞,又怎会因她个人的因素而回头?可是他们又怎么 知道?她需要所有的精神支柱来支撑她继续孤单地在异乡活下去?
“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空中小姐在身旁紧张地问。
慕云摇摇头。
全完了。
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将身子靠回椅背,闭着眼睛任眼泪滑落。
☆☆☆
依月的手握在林澈温暖而大的手中,他们在校园里漫步。
是黄昏了,即使是暑假,校园里还是有许多运动的人们,一点也不冷清。
林澈很安静,很少开口。依月本来也想就这么静静地陪他走着,不说话。可是只过 了十分钟,她想起要说的话已足够做两场两个小时的演讲了。最后她忍不住,终于还是 开口:“你怎么都不说话?”她问。
“我本来就是这样。”林澈笑道:“倒是你,你怎么了?反常地安静。”
“我怕我话太多会吵了你。”
“不会。”他又笑:“我喜欢听。”
为什么他自然而然说出的话就好象情话一般,让她有些害羞,心底又开心?
“姐姐回美国了,你知道吗?”
“哦?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她说:“她来过电话。唉!不晓得她为什么要那么赶。”
“也许……她在那边还有事。”
“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姐夫在催她。”她以不满的口气说:“不是我爱挑剔,我姐 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好久才回来一次,而我姐夫根本就很少陪她回来。你想想看,到 现在我都没见过他一次,不是很离谱吗?怪不得我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