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想去多看看,多学点东西,顺便……将自己放逐一阵子。爸妈就拜托你了,你 上了大学以后,也要时常回来看他们。”
“我会的,你不要担心。”
“唉!我……我是自私又不孝的女儿,只会为自己想……”慕云神情哀伤。
“姐!别这么说,你不是这样的,而且爸妈都很以你为荣啊!”依月握紧她的手。
她忽然摇头,激动地说:“是的!我就是这样,只会自私地为自己想……我真可恶 !”
“姐!……”
“有些事……我很希望能对你说,因为藏在心里真是太苦了,可惜你还太年轻…… 。依月!爸妈……他们是不是很伤心?”
“其实他们是为了你,你这样闷闷不乐,他们当然会难过,如果你能开心一些,爸 妈一定也会高兴的。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美国?”
“等你联考完吧!我也有些事要处理。”
“那你别再伤心了,在你出发前好好陪陪爸妈,这样你去了美国,他们比较不会为 你担心。”
慕云笑笑:“你真是比我懂事,让我觉得惭愧。”她站起来:“我现在就下楼陪爸 妈看电视,你好好用功吧!再撑一阵子就海阔天空了。”
“真这样就好了。姐!你别忘了吃点东西,人有了精神,情绪就会好多了。”
慕云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
依月很高兴姐姐正在逐渐的恢复中,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她深吸口气,把注意 力全心放回课本中。
☆☆☆
毁婚事件慢慢地平息了;大家似乎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爸爸照常上班、修剪他的 花花草草,母亲依旧做家事,闲来串串门子,东家长西家短的。依月还是每天上图书馆 念书,而慕云的生活也规律了,正忙着出国的事情。宋家大大小小好象有了共同的默契 ,不再提起那件事,也不再说到林澈,他们就当那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这期间依月曾接到张松年的两通电话,而她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恶心鬼,还有脸打电话来。其实她不见得还气他什么,只是考期一天天逼近, 她可不想情绪上再有什么大波动,如果跟他说话,免不了又要大骂一顿。
这天,她从图书馆回家,一进客厅,没看见半个人,正想喊一喊谁,姐姐就从厨房出来了,腰上还系条围裙:“你回来了?我正在煮面呢!你放了东西就下来吃吧!差不 多快好了。”
“爸妈呢?都不在?”依月问。
“爸的同事嫁女儿,吃喜酒去了。我到厨房去了,你准备吃面吧!”慕云说着又快步进了厨房。
姐姐俩难得轻松地把面端到客厅吃,还边吃边看电视,为荧光幕上逗趣的短剧大笑 。依月很珍惜这种感觉,毕竟这种机会以前很少有,以后恐怕就更不可能了。
吃过晚餐,她们干脆关了电视聊了起来。父母在九点时回来,父亲已有七分醉意,却执意加入她们的谈话,母亲拉也拉不走他,只得去为他泡了杯茶醒醒酒。
父亲夸张地说着婚礼的排场多大,她们姐妹俩都明白若不是喝醉了,父亲绝不会这样放松,和平日严肃的他完全不同,因此也笑着倾听。
宋父说着说着忽然叹气:“唉!他女儿哪有我女儿好看?我女儿若当了新娘子肯定比她漂亮十倍都不止……”
宋母听到此,硬拉起他:“你呀!该睡了啦!醉成这样,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真是!依月!来,帮帮我扶你爸进去。”
依月和母亲一起扶父亲进房,又马上出来,见慕云坐在沙发上,眼神很遥远,似在想些什么。
她在旁边坐下,轻声说:“姐!你不要难过,爸是喝醉了。”
慕云苦笑着摇头,眼眶里含着泪:“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我一定让爸很失望。”
“胡说!是林澈不应该,又不是你的错。何况你总有一天会结婚,到时候你还像爸爸所说的,是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慕云看着她良久良久,含着泪点点头。
☆☆☆
终于,经过一场惊天动地、风云变色的厮杀,宋依月自酷热的大学联考中解脱了。 而在她考完试后的一个星期,宋慕云整好行李,在家人泪眼相送下,起程飞往美国。依月虽挤不出笑容,却也没有痛哭,她心里是希望姐姐快乐的,如果到了美国真能拋开这阵子的失意,她除了真心祝福还能说什么?
寒风凛凛,枝枯叶黄;依月大学一年级,美国来了慕云的消息。她要结婚了,对方是华侨,两个婚后决定定居美国。
得知此事的宋家父母,既惊又急地匆匆赶往美国打点婚礼。依月留在学校,对姐姐这么快就结婚感到疑惑。为什么呢?人真能在短短几个月中就忘了曾有过那段 刻骨铭心的感情吗?忆起当时茶饭不思、泪流终日的姐姐,依月满心不解。林澈或许是先毁约的人,但姐姐是故事中凄美的女主角,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忘了那分愁,而 选择了另一个人?
然后,在过年围炉的桌前,依月才在父母的叹息声中惊觉到姐姐不会回台湾了,即使回来,也不过是个短暂停留的过客。
第二章
烈日当空,宋依月尽量找荫凉的地方走。陈辉这个该死的家伙,她早该知道不能相信他,他从来就是个没有信用的骗子。哼!看着!下回她就算病死也不要他抄的笔记。
扶正了鼻子上那副过大又不搭调的墨镜,她迈开大步往前走。这堂课可不能再被点 到了,否则一定得重修。
“嗨!宋依月!”有人跑过来用力拍了她的肩,过大的太阳眼镜脱离了她的鼻子和 耳朵,“趴”地一声掉在地上,而她又缩脚不及,一脚将眼镜踩了个稀烂。哈!
太美好了,今天究竟是见鬼的什么狗屁的日子?
她回头,看见一张满是歉意的清秀脸蛋,而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好几年了。
“你想死啊?张松年,这么用力拍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后面看见你,一兴奋就……”
“就毁了我辛苦借来的眼镜?张松年!我有时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少了哪根筋,这么无聊。”
张松年一直赔不是:“真的很抱歉,我……我会赔给你的。”
“赔给我?你害我不能去上课了,知不知道?”
“为什么?眼镜破了和上课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你看看我!”依月把脸凑向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看看我这双眼 睛,又像猫熊又像兔子,怎么去上课?”
张松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你多久没睡觉了?累成这个德行。”
“四十八个小时吧!前天熬夜写报告,昨天又被拉去凑数,我现在要不动一动就会马上睡着了。”
“凑数?谁找你去打麻将了?你不是说不再玩了吗?”他皱眉。
“那个死阵辉拿人情来压我,不过是收了他一分笔记,早知道就借别人的去copy, 死都不要他的。”
“既然今天有课,干嘛打这么久嘛!身体都不知道要照顾。”张松年皱眉,略带责备地说。
“你以为我喜欢啊?说好只八圈的,结果没完没了。我向他借了个眼镜,又可以遮丑,睡着了教授也不知道,现在被你打破了……我告诉你!万一我被当了都是你的错。 ”
“你戴个墨镜怎么上课嘛?就算教授不问,大家也会觉得奇怪啊!”
“我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宋依月不屑地挥挥手。“老师问了,我可以说眼睛痛,见不得光呀!哎呀!还说这些做什么?反正都没用了。既然课上不成,我还是回去睡觉 吧!”
“你既然不怕人家说闲话,不如就这样去上课吧!不会比戴墨镜更惹人注意的。”
张松年建议。
“不!我可不想发现全校的人都怀疑我在从事特种行业。我还是回去吧!不过眼镜 你得赔给我,我要还人家的。”说完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就要走开。
张松年追上去:“那午餐呢?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依月摇头:“不了!我不想吃。拜拜!”
她走了,留下张松年在原地叹气。她穿著件白色背心,及膝牛仔裤,一双凉鞋,及 肩的直发随意扎在颈后。这样一个性格怪异,又不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吸引他?
让他放弃了国立大学,甘愿来这儿和她再当同学?他想了两年了也想不出原因。不过他对她是不敢再有什么不当的举止;高中毕业时无心的一个偷吻让她整整一年半没有跟他说话。他忘不了当她在这个学校第一次看见他,只讶异地看了他两秒钟就不齿地转过头去,那令他心痛得想立刻逃离这个学校。
这种感情太痛苦了,而他更担心的是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唉!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这么瘦,为什么不肯多吃点东西?
☆☆☆
宋依月走着走着,眼睛都快闭上了。好不容易爬上二楼,花了快一分钟才打开大门 ,她颠进去,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睡个够。
室友惠伶跑出来:“月!你是怎么回事,昨晚一整夜都没回来?”
“哎呀!我也不想啊!”依月往自己的床走去:“让我先睡一觉吧!我困死了。”
“不行啦!如芬说要过来。”
“过来就过来,你陪她嘛!我两个晚上没睡了,难道还得站到门口迎接她?”
依月又打了个哈欠:“老天!我撑不住了,一定得立刻躺平。”
“月!如芬失恋了,她很伤心呀!你总不会不理她吧?她每次失恋都是你安慰才想 开的。”
“她又失恋了?”依月叫:“这个月第二次。惠伶!你叫她节制点,不要随便就投 入过多感情好不好?我不想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了安慰她,我又不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时服务,全年无休。”
“月!你怎么这么说?她当我们是好朋友才会来找我们嘛!难道我们看她伤心也不去理会?”惠伶略带抱怨的口吻。
“她『总是』很伤心,一会儿就好了。”依月看她一眼,叹气:“你就是这样,对谁都有同情心,如芬就是吃定你这点了。我不想说太多,不过她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利用朋友,你不该和她走得太近,也不用太关心她。”
惠伶委屈地说:“她在电话里一直哭,我……我只好答应她过来找我们,我不知道你不想见她……”
依月无奈地叹气:“好了!她什么时候来?”
“只说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惠伶答。
“那就到时候再叫我,也许我还可以睡三、四个小时。”
惠伶点点头:“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月!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知道这是你的天性。我要睡了,中午你自己去吃饭吧!别叫我。”
说完,在床上躺好,翻身抱住熊宝宝,没两秒钟就昏睡过去。
睡梦中,依月看见姐姐回来了,她简直欣喜若狂。两年多了,她只见过姐姐一次, 而姐姐只在家里停留了两天就又回美国去了。在分别的日子里,她总是惦念着姐姐,问 她是否幸福?是否快乐?慕云笑着说是,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依月听见她在哭喊?而 且声音凄厉?
“月!月!”依月翻身。不!姐姐不是这么叫她的,她总是叫她依月。
“月!你快起来!别睡了。”
依月坐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纪如芬那张带泪的脸。老天!真是恶梦。惠伶呢?
她看看表,三点过五分,她才睡不到四个钟头。
“月!小郭那个死不要脸的,他……他有了新的女朋友,说要跟我分手。”纪如芬哭喊着。
“哦?是吗?”依月打个哈欠,用手抹了抹脸。
“你不替我感到生气吗?我们才交往了十多天口也!”纪如芬拿面纸擦眼泪:“他说我太任性,又爱乱花钱,还说他养不起我这样的女朋友……结果呢?他新交的那个小 骚包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什么艺文社的又怎样?还不是装出来的气质。他……他真没良心,甩了我还把责任都推给我……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依月的头从膝盖上抬起来,睁开双眼。糟了!怎么又睡着了?她刚才究竟说了些什 么?她叹气,看来不起床也没法子再睡了。
她推开熊宝宝站起来:“让我先洗把脸吧!然后再集中所有的精神听你说。”
洗过脸她才想起惠伶上课去了。如芬可真会挑时间!回到房里,如芬正在翻一本漫画,见她回来又哭了起来,诉说她是多么无辜、多么可怜。同样的情形依月看了有十多 次了,打从大一她经由惠伶认识了如芬开始。因此她不会告诉如芬其实她就像大家说的那么任性、娇纵、奢侈又过分注重外表,因为如芬死都不会承认的。
所以依月一定是好言相劝,说些“好男人多得很”、“他不懂得欣赏你的美”这一 类的话,再陪着她好好地痛骂那个男主角一顿,如此,问题就会解决了,如芬开始准备 她的下一次恋爱。
“那个男的好帅,而且他看了我好几眼。”
果然惠伶才回来,听见的已经是这样的话题了,她和依月互望了一眼,双双摇头苦 笑。
此时如芬又叹气了,随即抡起拳头:“我还是不甘心,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女的到底哪里比我强。”
“如芬!算了啦!不要表现得这么没风度。”惠伶劝她。
“我才管不了什么风度了,他这么对我,简直……简直就是污辱了我,如果我不去看看那个狐狸精凭什么迷住他,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别这样嘛!都已经分手了,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啊!”
“惠伶!你和月一定要帮我,你们要陪我去鉴定小郭的新欢。”
依月忍不住说:“拜托你!小姐!也许小郭根本没有什么『新欢』呢!你又何必… …”
“他有。”如芬大声说:“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今晚那个什么艺文社的有场演讲,听说邀了一个有名的作家,你们陪我去吧!我保证一定可以找到那对狗男女。”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人家不过是甩了你。”依月皱眉说。
“你……月!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如芬说着,竟我一副要哭的样子。“惠伶!你看月啦!她根本没把我当好朋友,叫你们陪我走一趟很难吗?只是在校园里嘛!”
“如芬!你先不要哭嘛!月……她是累了,不想出门,不是不想陪你呀!”惠伶拍 拍她:“不然这样吧!我陪你去一趟,就让月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