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的女孩那头飘逸的长发是假,千娇百媚的笑容也是假,一身惹火的装扮更是假,她在这扇门外听了个大概,差点没——不,根本就是昏了过去.没吐血身亡算他幸运了。
祥桂欲哭无泪,只能叹息。他真的很灰心,对「花将神」这头衔已不再信心满满。
唉!想他堂堂一位桂花神仙,何时曾受过这种打击?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为何事到临头总会出错?他在天界可是以理性谨慎著称的耶!
现在情况乱成一团,地点也好、人物也罢,依规定都无法重头再来。男主角虽然帅,女主角却有点怪,而他成了一条狗,每回看见自个儿的长相都眼前发黑一片昏眩,这——这一切的一切教他情何以堪?
祥桂举手拭泪,感觉到的却是刺入眼睛的毛发,令他厌恶地皱起眉来。
一只狗能做些什么?吃喝拉撒外加汪汪叫?
祥桂越想越觉得气闷,想朝天尽情咆哮,却只能发出无力的汪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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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双妞的小房间里,有个纸箱子装着方纔还被视为是死猫的「东西」,一旁的两个女人则是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那东西瞧。
「好奇怪啊!青青,这家伙听说是只狗耶!」裴双妞一开口就
说,罗青青听了则频频点头。
「的确奇怪,它不叫的话还真看不出来呢!」她回答,之后忽然抬起头:「不过裴裴,你究竟听谁说这家伙是只狗?」
「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咖啡屋帅哥嘛!那天他腿上就睡着这么一只丑东西。」裴双妞皱着眉把纸箱里那丑东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像,但他的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帅哥的狗?」罗青青闻言一脸怀疑。「帅哥会养这种东西?」
「人家是狗,你干嘛喊它『这种东西』?」
「跟喊它『丑东西』的你比起来,我算客气的了不是吗?」
想想自己的确老喊这狗丑东西,裴双妞清了清喉咙,转移了话题。
「那帅哥可疼这狗了,我可以说就是被这只丑——这只狗东西给打败的。」
「真的假的?」罗青青更加怀疑。
「我何必骗你?」
「那你再看清楚点,这只狗究竟是不是那帅哥的?」
「这个嘛——」裴双妞又朝箱子靠近了点。「很难确定。」她下了结论。
「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罗青青说完,裴双妞也点头表示赞同。
「话说回来——」谁知罗青青还有下文。「养这种狗的人多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过?」
「也许乡下比较多,就像台北市也难得看见牛啊马啊一样。」
「你这是什么比喻?」罗青青白了她一眼,继续发表她的论调。「瞧这狗长这样子,拿它当宠物的说不定还真的不多。喂!裴裴,搞不好这真是那帅哥的狗呢!」
裴双妞挥挥手。
「不可能,他的狗又怎么会昏倒在我家门口?我不是说过了?他疼那狗像在疼儿子似的,我看一定是一天到晚抱着它搂着它,再不然也会绑条绳子牵着它,绝对不会让它自个儿出门的。」
「是吗?
「肯定是。」
「太可惜了。」罗青青叹气。「好遗憾哪!」
她又叹气,不经意地瞄了瞄那只狗,总觉得它身上有什么东西闪着银白光,有些刺眼。
「啊!』她忽然一喊,伸手拉过箱子并把头凑了过去。
「裴裴!裴裴!它戴着项圈那!」她低呼。
「项圈?」裴双妞也把头靠了过去。「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脖子上。」
「它浑身圆嘟嘟的,哪来的脖子?」
「哎呀!被脂肪和毛给挡住了啦!你眼睛睁大点,就在那里,银色的,细细的,看见没?」
裴双妞几乎成了斗鸡眼,总算在它米色的毛发中发现了那么一点银色。
「看见了,看见了。」
「看见了还不快把它取下来?」
「我啊?」裴双妞指着自己的鼻尖。
「不是你难道是我?」罗青青说的理所当然。「用不着害怕,这种狗面恶心善,不会咬人的。」
裴双妞一听挑起了双眉。
「你刚刚还说从没见过这种狗呢!罗小姐。」她咬牙道,但仍依言伸手取下了狗儿颈上的项圈,扔给在一旁虎视耽耽的罗青青。 「哪!给你。」
罗青青接过项圈后就睁大眼睛开始检视,在银色链子的中央有块皮制椭圆形的名牌。
「啊!」
罗青青又尖叫了,正抽空打呵欠的裴双妞则皱紧了眉。
「该不会真是那家伙的狗吧?」她问。
罗青青点头。
「真的就是啊!」她把项圈递过去。「你瞧,这上头不就刻着『千奇咖啡屋』吗?」
第四章
一个周末就这么泡汤了,裴双妞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准备到快餐店打工。她十分钟梳洗完毕并换好衣服,之后摇醒鸠占鹊巢、此刻正窝在单人床上甜睡的罗青青。
「我打工去了,你醒来就带着那只狗去找帅哥吧!记得锁门,钥匙放在老地方就行了。」她说。
罗青青一听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倏地坐起来,一把拉住裴双妞道:
「不行啊!我超级怕狗的。」
「那——那就打电话叫学姐来——」
「你神经啊?」罗青青一句骂打断了她。「这么个大好机会,你竟想拱手让给学姐?」
「我想让给你,你又说怕狗。」
「怕就是怕,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狗面恶心善,不会咬人的。」裴双妞把罗青青昨晚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我说你这样子可不行,帅哥疼这只狗疼到迹近变态的程度,你讨厌它的话帅哥会讨厌你的。来,先花点时间跟它培养培养感情,擒贼先擒王嘛!再说这只狗打从昨天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说咬人了,我看它连吠都懒得吠。」
尽管裴双妞费尽唇舌,罗青青还是不为所动。
「我可以陪你去,但狗得归你管。」她说。
「我?」裴双妞嚷:「我又不想去,要认识帅哥的是你和学姐不是吗?」
罗青青闻言轻叹。
「老实说,裴裴,我虽喜欢好看的男人,却不想认识他们,和他们交往我会觉得极度缺乏安全感。」
「咦?」裴双妞一听吓了一跳。「真的假的?怎么我从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原来我是视党派而不是行动派,对帅哥只可远观,了解吗?」
裴双妞眯起眼睛。
「你这么说意思是——」
「刚刚说过了,我可以陪你去。」
「我也说过了,我不想——」
「打工时间要到了,裴裴。」
「哇!」跟这女人在这儿吵嘴,差点就误了下作时间。「我走了,你也带着狗快滚吧!」
裴双妞匆匆穿上布鞋冲出房门,但后头传来的回答教她又停下了脚步。
「我再补个眠吧!顺便替你看着这只狗。」罗青青话没说完已经又钻回被窝里了。
「这会儿你又不怕它忽然攻击你了?」裴双妞朝里喊。
「怕是有点怕,不过没关系,这狗打从昨晚就没离开过那箱子,大概有自闭症吧!话又说回来,就算今儿个它真肯离开那箱子,你以为它那四条短腿能爬上床来吗?哈!」
裴双妞实在很想好好跟这老是装柔弱、其实很任性的好友吵一架,但碍于时间紧迫,已到了非出门不可的时候,她只得吞下满腹牢骚,气呼呼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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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交了班后,裴双妞已经累得忘了早上和罗青青的争执。然而一回到住处,发现房里空无一人,狗却还窝在箱子里睡觉,她差点没掉下眼泪。
「这女人,竟然就这么跑了!」
狗儿见她回来抬起了头,然后就这么一直望着她。
「你啊——」裴双妞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一点也不活泼耶!怎么了?那天不是还很有精神拚命对我叫的吗?」她对它说。
狗儿还是盯着她看。
「想回家了吗?」她又对着它说:「你不见了,你的主人一定很担心吧?」狗儿依旧看着她。
「该送你回去了,不过——」裴双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好困啊,等我先睡个觉再说。」
她说完就倒回床上,连衣服都没换就进入梦乡。狗儿盯着床看了半晌后也趴回箱子里睡了,不一会儿便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裴双妞就是被鼾声吵醒的,当她不再那么疲倦、那么嗜睡,狗儿发出的鼾声就变得很吵、很难以忍受。
她倏地坐起来,蹙眉看向墙角的纸箱子。只见箱子里一团肤色的短毛,正随着呼噜呼噜的鼾声上下起伏着。
这——什么狗嘛!一点也没有狗的样子。
伸了伸懒腰,大厅里共享的电话在此时响起,裴双妞忙下床冲出去接听。拜科技昌明所赐,学妹都有自己的行动电话,会打这支电话大概就是找她这个穷女人了吧。
果然,当她拿起话筒喂了声,另一头便传来罗青青的声音:
「你醒了啊?是被电话铃吵醒的吗?」
「不是啦。」裴双妞回答。
「咦?真没意思,人家专程打电话来叫醒你的说。」
「说你的头!」裴双妞朝着话筒吼,「为什么把狗丢着就自己溜了?」
「我怕嘛!」罗青青道;「你不知道,裴裴,那狗怪怪的,不会叫也不会动,只会盯着人家看,我好心拿水给它喝,它居然还撇过头去,简直太傲慢了。
「这——你也犯不着跟只狗计较嘛!」裴双妞抓了抓一头短发。「你就为这事跑了?」
「也不完全是啦!主要是我饿了,跑回家吃饭。」
「你——」裴双妞咬牙又握拳。「我不理你了!」她吼。
「啊!别挂我电话,裴裴,我现在马上过去陪你还狗。」电话另一端的罗青青忙道。
「不、用、了。」
「喂!好贼喔!你想自己去对不对?」
裴双妞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拉开了大门对外大喊:
「罗青青王八蛋!」
喊完后她觉得心情好了点,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她回到自己房里套了件薄衬衫,一把抱起在箱子里窝了一整天的狗儿。
「走,现在就送你回家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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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裴双妞生平第二次造访「千奇咖啡屋」。第一次是为了一个赌约,第二次是为了一只狗。她从来没为了咖啡来过这里,原因也有二,一是她不喝咖啡,二是她没钱喝那既不能止饿又不能解渴的奢侈品。
这咖啡屋距离她就读的大学并不是太远,不过走路也要花上半小时,本来可以骑脚踏车的,但她的脚踏车没有多余的椅垫,只有个平常用来绑课本的后座,但这只狗大概也不会喜欢坐在上头吧?
真的要用走的?很累耶!
裴双妞犹豫了会,最后是她心理懒惰的一方获胜,她脱下衬衫,在下摆处打了个结,之后扣上扣子,把狗绑在背后,并露出两只前脚以防掉落,最后把两只袖子绑在自己胸前,就这么背起狗儿骑上脚踏车上路了。
虽说是一只小狗,重量却不轻,三十分钟的路程裴双妞只花了二十分钟,这么拚命骑的结果就是人累得很又喘得要命。
放好脚踏车,裴双妞背着狗推开咖啡屋的门,叮当的风铃声清脆地响起。
「欢迎光临!」工读生面无表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太太用餐还是——」
「谁——谁是太大啊?」裴双妞边喘边驳斥道,她的样子哪一点像「太太」了?「服务业最重礼貌,你这服务生未免也太没有基本常识了,一副晚娘面孔也就罢了,居然冲着上门的客人喊什么『太太』,今天就算进来的是已婚女性也该称呼人家『小姐』不是吗?啊?喊我『太太』?这么看来我说不定还比你年轻几岁呢!大、姐、姐。」
因为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难以忍受被称为「太太」的裴双妞就这么把人家教训了一番,结果那服务生脸更臭了,还一副被虐待得快哭出来的模样。
「明明是背个小孩的欧巴桑还装年轻,你是来找碴的啊?」服务生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围裙。「老板怪,客人坏,我才不想在这里任人糟蹋!本小姐不干了,让开!」
服务生说完将围裙扔给裴双妞便冲出门去,眼角似乎还挂着两滴泪水。从厨房追出来的邵奇勋伸出了手也张开了嘴,见唤不回已消失无踪的人影后,只能颓然地长叹了一声。
「这——对不起!」裴双妞嗫嚅地开口:「我好象闯了祸。」
邵奇勋苦笑着摇摇手。
「算了,我早预料到这个人也待不久。」他说。
「实在很抱歉,我不晓得现在的女孩子这么不经骂。」
「而且动不动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邵奇勋又叹气。
「实在是太娇弱了。」裴双妞摇着头。
「是啊,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就——」邵奇勋苦着睑道:「又要重新找服务生了,再这么下去我生意怎么做啊?」
「真的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裴双妞再次道歉。
「不,不,也不能全怪你,这服务生的态度本来就不好。」邵奇勋深呼吸几次振作了精神。「这事就算了,小姐想用餐还是单纯来品尝咖啡呢?请里面坐。」
「我不喝咖啡的,至于吃饭嘛——」裴双妞摸摸肚子。「经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饿了。」
「那就进去坐吧!坐哪里都可以,想吃什么我去替你准备。」
「可是我没带钱那!事实上我没有闲钱来这种高级的地方吃饭。」
「喔?』邵奇勋楞了楞。「这个——客人们都说我们这里的价格很公道的。」
「再公道也不在我能负担的能力范围内。」裴双妞老实说。
「这么说来你不打算在这里用餐了?』邵奇勋蹙眉问。
「你请客的话——」
「也不喝咖啡?」
裴双妞直摇头。
「我不喝那种黑漆漆、苦兮兮的东西。」
邵奇勋盯着她看。
「那么容我问一句,小姐,你来这里是——」他看着看着眯起了眼睛。「咦?再容我问一句,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就是几天前吗?我在那里——」
裴双妞指的是左千堂的专用桌,于是邵奇勋一下子便想起来。
「你是那个小姐?」他瞠目结舌问。
「可不就是我?」裴双妞说着挥挥手。那天的事是我胸口的痛,甭提了。」
「实在是——实在是佛要金装——」
「咦?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邵奇勋忙道。
「对了,那家伙呢?」裴双妞问。
「那家伙?」
「就是老坐在那里的——」
「你说千堂啊?」邵奇勋神经兮兮地朝后看了看。「你想找他的话还是改天再来,他最近心情不好,脾气很差。」
「我看他本来就脾气超坏的不是吗?』裴双妞毫不客气道。
「这个——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的个性比较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