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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为爱  第8页    作者:陈明娣

  龙蜻自他们口中得知宫主为了柳伶儿坠马发怒,却又因她而放过他们一马,不禁咋舌!

  这位叫“柳伶儿”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性情深沉难测的宫主为她显出脾气,事后又轻易放过龙螗他们?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龙蜻等不及见柳伶儿,便缠着龙螗六人,要他们给她仔细描述柳伶儿。忽然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平日冷傲不架的宫主仅着湿濡的内袍,手中抱着一位娇小的姑娘从林中走出,脸上还露出忧心的神色!

  严钰锐眼一扫,马上吩咐龙蜻将随身带来的“神蜍丸”给柳伶儿服下,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严钰见柳伶儿脉象舒缓,才放心地把她交给龙蜻照顾,又嘱咐龙蜻,每天按时给柳伶儿服下一粒“神蜍丸”。

  这“神蜍丸”可是得来不易!是由七七四十九种珍贵药材,加上极难寻得、能去百病的“金丝担蜍”制成。

  宫主毫不吝惜将这等珍贵灵药让伶儿姑娘按日服食,怎么可能她的身分是个丫鬟?更何况咱们“金璃宫”从不自外收买奴仆,宫主又怎么会老远从外地带回一名小丫鬟?只是看伶儿姑娘的神色又不似诓人……龙蜻百思不得其解。

  “阿蜻,你怎么会在这里?”柳伶儿打断她的沉思。

  “啊!我是奉令来迎接宫主的。”龙蜻收回心绪回答问题,忽地想起了严钰的交代:“伶儿小姐,你先把药吃了吧!”

  “阿蜻你别叫我小姐,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只是个新丫鬟。”柳伶儿神色不安,急促地说。

  龙蜻总觉得她身分不凡,直接叫她名字实在不适合,为难地想了想,才说:“这样吧!我叫你伶儿姑娘,不叫你小姐。”不给柳伶儿拒绝的机会,她又按着说:“我到外头去给你拿杯热茶好服药。”

  龙蜻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

  “伶儿姑娘,你把药吃了,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做早饭去。”

  柳伶儿看她仓卒走了,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急忙把药吃了,随意梳理一下赶着出去帮忙。

  她一掀开门帘,刚跨出帐蓬就听见──“你还好吧?”是严钰冷凝的声音。

  她猛地停住脚步,快速地瞧他一眼,昨晚的事是真的吗?她真的看到宫主……她心里纳闷,眼睛不自觉地溜上严钰结实的胸膛,再往上……倏然发现,他正别有深意地凝望着她!她迅地垂下头,心慌意乱,双颊微红。

  看到她令人怜爱的羞怯模样,严钰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紧闭的唇角微微上扬,拉长声音说:“昨晚你为何偷看我在溪中沐浴?”

  原来是真的,不是梦!她真的瞧见了他赤裸的胴体……天!她还晕倒在他布满水珠的……

  柳伶儿只觉全身滚烫,羞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低声嗫嚅:“对……对不起,宫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第二次。”

  她惊怯地抬头看,他绷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紧闭的唇边似乎有轻微的抽动……

  受不了这悬疑未决的气氛,柳伶儿凝聚勇气,试探地间:“宫主,我可以离开了吗?我想帮阿靖做早饭。”

  “你走吧!”严钰勉强迸出声音说。

  柳伶儿一听,飞也似的逃离,严钰再也忍不住,紧绷的线条条地瓦解,挂在脸上的是一个无声的笑容。

  她晕红的脸蛋、惊羞的表情,在他眼中是幅绝美的图昼,经易牵动他藏于深处的柔情,他爱极了她因他染红了双颊;但是,为何她忘了他?严钰心中涌出一片苦涩……

  第六章

  连着几日,他们都沿着古栈道行走。

  古栈道,是先在崖壁上凿洞,再以木条插入,支撑上方由木板铺成的信道。

  崎岖的栈道,傍着万丈悬崖,窄处仅容一马通行;深坠的谷底有着汹涌的河流,澎湃的水声不断召唤,令行走在栈道上的人马心惊胆怯。

  柳伶儿一路上都与严钰同骑。

  最初她再三抗拒,但无奈她对骑马毫无经验,行走在宽敞舒缓的山路上已是惊险万分,更别说是高架在深崖上的狭窄栈道;所以她只好安分地待在严钰坚不可摧的怀抱里,悠闲地观赏四方山色,遇到惊险难过之处,就闭上眼埋在他的胸膛中,无一丝疑虑地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严钰。

  严钰自觉对她的占有心日愈加强,当她毫无防备地偎着他,温软香甜的如兰气息不断耸动他的自制。明知每次的乘骑对他都是痛苦的折磨,他就是舍不得把她交给别人;基于安全上的考量,他不放心将她交给骑术泛泛的龙蜻,但是龙螗他们也不行,因为……他不喜欢她靠近任何男人!

  别无选择,严钰只得忍受这种甜蜜的折磨,直到过了古栈道,只待翻过山头就进入剑阁时,才让柳伶儿与龙蜻共骑。

  柳伶儿坐在龙蜻身后,经她指点,终于见到了耳闻许久的“金璃宫”──只见它傲然高踞于环拱的群山之上,闪亮的暗金色碉堡显得气势磅砖、浑穆无伦。

  翻越山头之后,看得更加详细,“金璃宫”据守在剑门关绝顶上,周遭峻岭层旦,连山绝险,独路如门,寻常人迹不易接近。

  渐近碉堡,远近忽传来几声长啸,龙螗六人也呼应地回以啸声。

  一行人催马快奔,未到宫前,巨大的黄铜大门已经开启──

  龙蠙“金璃宫”总管事,畜着短发,一袭藏青树袍迎风招展,站在那里等候宫主回宫。

  严钰翻身下马,立即有人上来带走坐骑,他眼绽利光问:“找到了?”

  “是的,现在华南,五日内赶到。”龙蠙不急不缓地报告。

  严钰颔首表示知道,向前迈步边询问:“还有什么事?”

  龙蠙跟在后方。“隆山郡、蜀郡两郡盐铁使新到任,我已派人送礼;临耶又开出一口火井,深已四十余尺,再过些日即可用来煮盐,朱提山的银矿也有──”他突兀地停口不说,表情讶异;因为严钰猛回过身,朝堡外走去。

  “你找个地方安顿她,别让她乱跑,要是出了事,唯你是问!”严钰朝着龙蜻下命令,硬是不看柳伶儿一眼,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对她的关心之意。

  “是。”龙蜻恭敬回答。

  严钰一转头又往回走,经过龙蠙身边时,不耐地说:“继续说呀!”

  严钰不寻常的举止,令龙蠙心里称奇地来回瞧了他和柳伶儿一眼,才跟了上去。

  ☆  ☆  ☆

  龙蜻带进柳伶儿进宫里内苑,请示内管事──蝶姨,好决定她的住处。

  蝶姨管理“金璃宫”内务,举凡宫内仆佣管理、赏罚,食粮用品采买、储存,生活用度等,大小琐事都由她负责。

  刚见过蝶姨,龙蜻还没找到机会跟她说明柳伶儿与宫主特殊的关系,蝶姨已径自问起柳伶儿。

  龙蝶一听柳伶儿自称是宫主自汉中买回的丫鬟,双眉微皱,脸色不悦地想着,怎么宫主这么胡涂?随便买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回来!该不会是宫主嫌弃她管教奴仆不力?

  蝶姨仔细地盘查柳伶儿,想找出宫主带她回来的目的。

  “家务烹食,你样样不会?”蝶姨提高嗓门再重复一次柳伶儿的回话。

  柳伶儿带着歉意点头。

  蝶姨纳闷地盯着柳伶儿,看她个儿小小,骨弱身孱,不像会做粗活的;再看她苍白的颜色,一脸病容,反倒需要人费事照顾,宫主到底带她回来做什么?真是自找麻烦!

  “你在以前主人家,到底做些什么?”蝶姨叹口气。

  经她这一提醒,柳伶儿才想起自己并不全然是个废物,她高兴地说:“我会刺绣,我家小姐穿的衣棠都是我绣的。”

  蝶姨也松了口气,原来她还有这点用处!

  “阿蜻,这几天就让她跟着你,等她熟悉了宫里的规矩,我再给她安排住处。”蝶姨先吩咐龙蜻,再转头对柳伶儿说:“现在你跟我到绣房去!”说着就领着柳伶儿往绣房走去。

  龙蜻一愣,忙跟上去,喊道:“蝶姨,伶儿姑娘她……她不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宫主对柳伶儿的重视。

  “不是什么?你有什么话,快说!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蝶姨横她一眼。

  “蝶姨,伶儿姑娘跟咱们‘金璃宫’的奴仆不一样,宫主他──”

  蝶姨抢白问:“有什么不一样?宫主说过什么吗?”

  “宫主是没说什么,可是他──”

  “你再啰嗦我就罚你到丹房去炼药。”

  蝶姨话一说完,龙蜻立刻闭上嘴;到丹房炼药可是件苦差事,得整天顾着添些煽火,药还没炼好,人都给烤干了,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蝶姨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扯过柳伶儿的右臂,掀衣袖看了看。“你还没上印,我们还是先到火房去。”

  “上印”?“火房”?柳伶儿听得是一头雾水,胡里胡涂就跟着蝶姨走了!

  龙蜻则是吓得脸色发自,严钰刚才交代她的话──要是出了事唯你是问!一直在她脑中盘旋。怎么办?宫主要是怪罪下来,她九命都赔不起呀!她一时慌了手脚,不行,她得去通报宫主才行!

  龙蜻拔腿往议事房去,刚转过花厅就被人唤住了──

  “阿靖,伶儿小姐呢?”龙蜿看她脸色慌张,又问:“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你急成这样?

  “阿蜿!你回来了!”龙蜻如遇救兵地捉住龙蜿的手。“蝶姨带伶儿姑娘到火房去上印!”

  龙蜿“刷”地一下神色苍白。“是宫主的命令吗?”

  “不是,我正要去报告宫主。”

  “好,你快去报告宫主,我到火房去拦下蝶姨!”龙蜿当机立断。

  龙蜿一路心惶地朝火房奔去,焦急地思忖:伶儿小姐怎么受得了?!那烧红的铁模烙上肌肤可是痛苦极了!

  另一方面,柳伶儿已经跟蝶姨到了火房──

  原来“火房”是铸造铁器的地方,在高热的屋子里,好几个粗壮的大汉正在拉扯风箱,炙热的火焰条地窜出,另一个肤色焦黄的中年工匠从火炉中取出透红的铁块,举起大锤奋力敲打,他赤裸的上身满是汗滴。

  蝶姨站在入门处,以袖遮脸喊着:“龙蠸,龙蠸,你过来一下!”

  那中年工匠示意在旁的一个青年汉子接手,抹着汗走过来说:“蝶姨,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是要麻烦你给她上印。”蝶姨出力把受不住高热站在门外的柳伶儿拉进门。“她是宫主从外地带回来的丫鬟。”

  “你等等,马上好。”龙蠸不多话,立刻从架上取下铁模放进火炉。

  柳伶儿有种不祥的预感,颤声问:“蝶姨,他在做什么?”

  “龙蠸先把铁模烧热才能给你上印呀!”蝶姨彷佛觉得柳伶儿的问题很奇怪。

  “为什么我要上印?”柳伶儿又问。

  蝶姨不耐烦地拉高自己的袖子,露出一个圆形金蛇图腾说:“凡是咱们‘金璃宫’的人,除了宫主以外,人人身上皆有这金蛇图腾。你现在也是‘金璃宫’的人了,当然也得烙上金蛇图腾。”

  “烙……烙上……用那……那个铁……”柳伶儿吞咽困难她说。

  “没错,等过些日子烧焦的皮肉脱麻,再涂上特制的金漆就好了。”蝶姨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阿蜻她们一入宫就上印了,年纪小比较不觉得痛,你啊!可就麻烦点了,谁教宫主……”

  “烧焦的皮肉!”柳伶儿一听,心里害怕得想夺门而出,她一步一步地往门外退。“我不要上……上印,我家老爷很快就会来接我回去了!”这时,柳伶儿心里好怀念孙家老爷。

  蝶姨一把将她泄回来,紧箍住她的手。“这可由不得你!马上就好了,龙蠸都已经预备好了!”

  柳伶儿恐惧地看着龙蠸举着烧红还冒着烟的铁模一步步向她逼近,心口碰碰急跳,全身冒着冷汗,拼命地想抽回被蝶姨扣住的右手,可是怎么也抽不回!眼见铁模快触到她的手臂,她害怕地闭上眼,感觉那股熨烫的热气愈来愈近,在碰上她肌肤的那一剎那,传来烧灼的剧痛──

  “住手!你们快住手!”

  龙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龙蠸、蝶姨讶异地停手,往外一瞧,她已经冲进屋里。

  “阿蜿,你匆匆莽莽地做什么?你离宫两年,宫里规矩都忘了吗?”蝶姨先开口斥道。

  “对不起,蝶姨。”龙蜿匆忙解释,不想得罪蝶姨。“只是事出突然,所以──”

  “婉容?!你怎么也在这儿?!”柳伶儿惊呼,暂时忘了手上的剧痛。

  原来龙蜿就是被严钰派到孙家潜伏两年的婉容!

  “小姐,你的手──”龙蜿抢过柳伶儿身边,抬起她的右臂审看。她来得太晚了!龙蜿立即拿出一瓶药膏,将药膏小心地擦在红肿的烙痕上。

  “痛──”柳伶儿娇喊一声,抽回手,明眸双眼已淌出豆大的泪珠。

  “小姐,你忍耐一下,我──”龙蜿安抚她。

  “阿蜿,你在干什么?”蝶姨一把推开龙蜿,拉着柳伶儿的手端详一下,对龙蠸说:“这烙痕不够深,再来一下吧!”

  柳伶儿痛楚地嚷着:“不要!不要──”

  “蝶姨,请你等一下,等宫主来了再说!”龙蜿挡在柳伶儿与龙蠸之间。

  “这等小事,不必劳烦宫主!”蝶姨长袖一挥,龙蜿不由自主地跌开一旁。

  “我自个儿来吧!”蝶姨接过龙蠸手中的热铁模,往柳伶儿的手压下──

  一道快速疾飞的灰影将她震退三尺,龙蜿等人因这阵劲风瞇上了眼,待他们再张开眼──

  “宫主!”众人不禁齐口惊呼。

  “谁让你们动她的?”严钰长袖卷住晕厥的柳伶儿,冰例的声音足以令听者血液结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蝶姨身上。她从地上爬起,带着困惑回答:“启禀宫主,是我带她到这儿的。”

  严钰锐利如剑的视线射向她,无言地命令她解释清楚。

  蝶姨背脊窜过一股冷颤,多年的经验让她知晓严钰正处于暴怒之中,若是她的解释不能令宫主满意,后果不堪设想;但她不懂她哪里有错,遂理直气壮地说:“凡是属‘金璃宫’的人,身上皆该烙上金蛇图腾,我见她手上并无──”

  “她不必!”严钰独断地说。

  “可是,这是宫中的规矩,从无例外。”蝶姨不放弃地说。

  严钰冷冷地瞧她一眼,从腰带内拔出一枚银制“金蛇钉”,以内力将之弯曲,圈在柳伶儿细若无骨的手腕上。

  “她身上已有‘金璃宫’的标记,不须上印!”他的口气严厉,表明不容他人置疑,便身命令龙蜿、龙蜻:“你们两个跟我来!”

  语尾末歇,他带着柳伶儿口飞身旋出,不见踪影。

  龙蜻瞪大眼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龙蜿扯她一把说:“还不走!”按着,两人也飞身离去。

  ☆  ☆  ☆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到了严钰居住的“潜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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