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又不……不打算娶我,怎能自称是我的夫婿?你不承认,我自然了不承认!所以,你不能碰我!”李婕虽然转得很硬,可勉强还是接下了话。
“那么,我承认的话,可以请你们继续吗?”长廊一端,德胜公主略带失望的从阴影处走出。她不知道早已在那儿看戏看多久了。
“唔!”羞愧交加,李婕以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拔腿狂奔离去。
“真是,这么好的机会,你这孩子真不会把握。”德胜公主抱怨着,她跟着离开。她还没计划好呢,孩子们便凑上了?可见,再加把劲……
“不会把握吗……”喃喃自语,盯着那早已不见娇小人影的角落,不知怎的,兰启阳心里,竟然泛起莫名失落。
那甜美的滋味,至今未曾尝过。他……是有些不舍。
如果,不是这样相遇的话,他……把持得住不动心吗?
* * *
李婕醒来后,需要睡眠的时间,在这半个月来一直往上增加。可是,她一直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
德胜公主一点也不急着要李婕拿出绣荷包,她只急着要李婕努力学艺。
而且她似乎在帮着李婕,每次只要兰郡王想召集的所有人当场对证的时候,她就推说和李婕正忙,不肯出席。
先别提德胜公主说什么要训练她仪态,请了一堆名门师范来教她,除了基本礼仪规矩之外,她有些不明白,为何郡王府的夫人除了琴棋书画以外,还要会扭腰摆臀的跳南蛮舞?
有事没事就有人告诉她,嘴唇要怎么笑,眼睛要怎么眯,手脚要怎么摆才会让人觉得“娇”、“弱”堪怜……恨不得将她揣上怀中狠狠抱上一把。
德胜公主的重点是,让李婕以“娇媚”蛊惑郡王对她的怜惜,不过,李婕只学到“虚弱”那部分。
体力不支,真的是体力不支,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呀……
课程本身还好撑,咬紧牙关也就罢;可李婕发现,每次上完课后,德胜公主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她安排到郡王身边伺候着,而且,总是暖昧的要李婕加把劲。
不论郡王在做什么,她都有可能会适时出现。
郡王读书,她也在一旁读书,不过是由周公亲自指导她读周礼……
郡王练剑,她不懂练武,只能晾在一边倚着长刀,继续梦周公……
最惨的是,只要她一睡,郡王便会悄悄的接近她……大概还想着趁她睡觉进行搜身那回事吧?害她坐站都不是,打瞌睡也睡不安稳。
她好累。她真的好累。
“退婚真的不成吗?”如今,她觉得自己是误入歧途了。
一见到柔软舒适的床铺,李婕便想也不想的扑上去。如果她扑倒兰郡王的狠劲也有如此大的话,德胜公主可能早就放过她了。
此刻,她刚结束与兰郡王的对峙,三更时分,李婕几乎要虚脱。
兰启阳那家伙,居然可以啃书到半夜?虽然无可讳言,他能看得懂那些艰涩的学问确实了不起,可是她几乎要累垮了。他……是存心整死她吗?
她只觉得头好疼。
也许,兰郡王府里可以让好吃饱穿暖,不像以前一样穷困,可她的劳动量,也是从前无法比拟的。
“呀——你飞上枝头做凤凰啦!”李三娘开心的声音自她耳边传来。 “怎样,现在感觉如何呀?”
李婕长叹一声:“飞上枝头做凤凰?高处不胜寒哪……唔,好冷。”李婕拉拉棉被,卷过身子。“娘,别跟我说话,我好想睡——唉——娘?何时来的?”
第三章
李婕一翻身,察觉她娘亲竟然出现之时,她感动的不顾疲累身子,直跳下床,激动抱住娘亲。“娘,您终于来了!”
“这孩子,瞧你高兴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爱撒娇。”李三娘爱怜的拍拍女儿肩头,将她拉开了些看。“我瞧瞧……怎么好像瘦了些?”
这几日,李三娘听说李婕正在接受德胜公主安排的特训,不敢来打扰女儿,顶多是入夜之后偷偷来看女儿是否安好。
不过,大多时候,李婕睡得比过焦的烤乳猪还熟——熟透了!就算李三娘来看李婕,也没能和女儿好好聊聊近况。看李婕这么操劳,李三娘有些不舍。
“娘,别提这些,我有要紧事得告诉你。”
李婕先是谨慎地先推开房门左顾右盼,确认没别人在附近时,才拉过娘亲坐到床上,小声地告诉李三娘:
“娘,你明白吗?这桩婚事,原就不是咱们高攀得起的。”
“我知道啊,所以娘不是用赖的、硬向王府赖来的吗?”李三娘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勇于逼婚而让女儿攀上豪门,便感到十分骄傲。
“你表哥虽挺不高兴的,可只要你日后好好对待人家,当个好妻子,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真正接受你。现下,至少你未来婆婆还挺疼你不是吗?”
李婕无力地摇摇头,自胸前拿出绣荷包,指着花样告诉娘亲她看到的真相。
“娘,您知道吗?兰郡王根本不是我指腹为婚的表哥。”
李三娘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着拍了下李婕的小脑袋。“你这个丫头,就是爱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呀,娘,您看这绣荷包的花色,不是和郡王的钱包完全不同样子吗——娘,娘,您先别急着晕过去呀!”
李三娘原本笑容可掬,闻言忽然当场僵住,双眼一翻白,整个人向后倾倒。
若不是她女儿这阵子给训练得眼明手快,抢一步上前将她给扯回来,恐怕她早已跌下床,摔得满头包。
李婕急急将娘亲放在床上,然后赶紧倒了茶让娘亲喝下。
没一会儿,李三娘缓缓恢复理智,虚弱的睁开眼睛。“……婕儿?我刚作了一个可怕的恶梦呢……我梦到,你告诉我,咱们错认了绣荷包的主人呢。”
“娘,别逃避现实了,再拖下去,兰郡王真的会将咱们送官的——唉呀!娘,您可千万别又晕了呀!”李婕发现娘亲又想昏迷过去,连忙拉住娘亲。
折腾好一会儿,李三娘终于接受了事实,一脸挫败,惊惧地开始低泣起来。
“怎么办,婕儿,娘不是有意害你的,娘只是一时糊涂不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娘呢?如今,这事恐怕不能简单了结啊!”
“我们找机会……逃吧!”李婕紧紧握住娘亲的手,下定决心。
如今,这府中的所有人都是敌人,只剩她们母女俩彼此可依靠。
“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先将这件事处理好,多担搁一天,就多一天被兰郡王发现的危险。我一直等着要留它当证据,点醒娘亲,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李婕当机立断的拿着绣荷包说:
“如果这东西是祸源的话,我就毁掉这绣荷包。管它是不是婚约凭证!让兰郡王想查也查不到!”
* * *
不知怎的,起初来到郡王府,快乐的如鱼得水的李三娘,过了不久后,忽然莫名地连病好几日。
“来来来,三娘,瞧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些,这儿有好东西,快来尝尝。”
听闻李三娘身子好了些,德胜公主便请了李三娘到大厅一叙,先是热络地拿出几道名品甜点款待,等到吃饱喝足了,她才端着茶,从容开口问道:
“我说,你们母女俩,入府也快两个月了吧?”
“是是……”李三娘连正眼也不敢多瞧德胜公主一下。深怕一见着公主威严,便不由自主全盘托出真相。
自从听女儿说出真相后,这几日她吓得只能躲在被窝里装病,就怕自己不小心在公主面前露了口风。玩闹时候归玩闹,若让公主动怒,脑袋也是可以玩掉的。
“婕儿究竟有没有意思,要成为咱们兰郡王府的夫人?”公主脸上和善笑容渐敛。“我看她好像不挺热中的,亏我这么看好她……她是该懂事些才好。”
“我会努力督促她学艺的。”汗流夹背的李三娘,对公主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不过就算不明白,还是得附和点头。
婕儿说要带着她逃跑,怎么还不快些行动?拖着拖着,眼看又月底了,每天李三娘都在担心脑袋什么时候会搬家,日夜难安,睡不安枕。
“婕儿毕竟稍嫌年轻生涩,懒懒散散的,可能有些事情,还得麻烦三娘你多教教她。学艺教她。学艺只是一部分,重要的工作可别忘了做啊。”
“工作?您有指派什么工作吗?白天她忙着学艺也是您吩咐的……啊呀,莫非您额外指了什么晚上的工作?”李三娘急忙追问。“那糊涂丫头,记性这么差,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唉唉,我说怎么连三娘你都糊涂了?就是这么回事呀!郡王夫人唯一的工作只有一项,不就是伺候郡王、传承大统吗?”
“传承大统……唉?”李三娘结结巴巴的覆诵着。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婕儿都还没和郡王成婚,公主不会是打算先让他们两个……
“你也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我帮郡王上呈皇上,请求允婚成亲之事,皇上也不急着批准,我想,还是干脆些,如果有了子嗣,皇上应该会早点同意赐婚,赐下封诰吧?”
德胜公主别有深意的说了。“有了孩子,咱们兰郡王定也会收心,那么,婕儿郡王夫人这位置,也坐得安稳了不是?这事,还麻烦三娘好好提点婕儿。”
李三娘像是让人点醒,恍然大悟。对呀,就算是假冒的未婚妻又如何,只要婕儿能擒服郡王的心,说不定一受宠,郡王什么都不追究了!
而且看样子,公主急着抱孙,似乎也不计较婕儿“婚前”便努力的克尽郡王夫人的“职责”……
“郡王重承诺,只要他点头成亲,就一定会好好对待婕儿,为了你们母女好,叫婕儿想办法拴紧郡王的心,让郡王许婕儿生子嗣,听明白了吗?”
李三娘虽然有些讶然公主求孙若渴,可她明白这是她们母女俩唯一的机会。
虽然婕儿似乎只想离开郡王府,可既然公主是帮着她们母女俩,那还怕啥?
既然郡王是那样一个重信诺与道义的男子,那么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只要制造既成事实的话……倘若婕儿的肚皮再争些气,也许一切情势都会不同。
为了她们母女一辈子衣食无虞,她想尽办法也要让婕儿攀上郡王。
对,比起母女两逃出王府继续过苦日子,不如坚持下去,让婕儿冒充未婚妻到底!绝对要弄假成真!
“三娘听明白了,请公主安心吧。”
* * *
李婕狠下心说要销毁绣荷包,乘隙逃走,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李婕发现,不只是她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几名侍女以服侍的名义尾随她,甚至是娘亲身旁,也总有人伺候。想不惊动任何人,单独行动不容易。
她本想说,用火烧毁,是最快最湮灭罪证的方法。可她既不能在外头明目张胆的堆柴点火大肆地烧,她就只能在房里用小烛火温吞的烧。
但才稍稍点焦了荷包边,那外头侍女便立刻敏感地冲至李婕房里,说是闻到什么怪味,速度快的让李婕差点来不及藏起荷包装傻。
她想找机会靠近厨房炉灶,混水摸鱼丢进炉里随便烧,又老找不到落单时间溜过去。
接着,她又想偷偷的在房里动刀动剪,结果别说是找不到工具,她才一请侍女们拿家伙来,侍女们便会乖巧的请她指派工作,说是不需要李姑娘自己动手。
“大户人家还真是罗嗦!”心急如焚的李婕不免快抓狂。“你们就放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烧掉绣荷包是会怎么样啊?”
几个晚上,她盖着棉被,将枕头想像成那个“顽劣”、“不通人情”、不肯答应她退婚、害她如今得这么辛苦的兰郡王,狠狠的打上它好几顿,直到累坏为止。
好吧,不烧也成,至少先逃走……可是……
“唉,娘亲最近身子似乎不好,还是等她精神好些再提出府之事吧。”
最后,她发现,她身边唯一不会有罗唆侍女跟着的时候,便是她奉命陪伴在郡王身边的时候。所以,虽然危险,她仍是随时带着荷包,准备伺机而动。
只是无论如何,她总不能大刺剌的在郡王面前,拿出荷包毁给他看吧?郡王还一直等着抓她把柄哪。所以,她要忍耐,忍耐……
在顺利脱身以前,不论郡王如何怀疑她的来路、刁难她,她都得力图镇静。
之前,郡王几次要她次出荷包,她不肯,并且抬出公主撑腰,叫兰郡王无功而返;后来,郡王好像也改变了策略,将目标转为揪出她的真正身分。
他虽然怀疑她手中根本没有绣荷包,不过,他也怀疑她并非如她自称出身学士府邸。
起初几天,她因为不适应训练的苦日子,整日在他面前打小盹,学识不足又缺乏任何才能,让他误解当她只是个狡猾的小老百姓,冒名顶替学士孙女。
她的表现,让他就是不相信她。先入为主的坏印象,难以改变过来。
所以,他想尽办法要拐她说出真相。不管什么答案,只要能找到李婕不适任郡王夫人的重大理由,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逐她们母女出府。
这就是为什么郡王几次清楚表明他不想娶李婕,却又默默接受公主每晚安排李婕留在他身边服侍,无非是心怀鬼胎的等着算计李婕罢了。
久了,李婕也学会别搭理郡王。反正她明白自己原就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对象,也不需要格外去讨他欢心。
虽然她总会因为郡王过分迷人的风采,而不时的将眼光瞟往他身上;只是,一想到郡王对她不假辞色,她就立刻警告自己不许对那个讨厌家伙有好感。
其实,难得有机会能进到大户人家的书阁,看到丰富藏书,倒是让李婕开了眼界;毕竟她还算是不知名的李大学士之孙,没一会儿就一头栽进书里的世界。
就像现在,她正待在郡王身边侍读,找了本书看,颇为自得其乐,甚至没有注意到,兰郡王已悄悄的走到她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当此刻兰郡王不知怎的,极为突然地霸道抽掉她的书时,她也全然没想到郡王是否又想使计拐骗她,只是错愕地看着他。
“虽然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你别以为,在我身边侍读,装成看得懂字,或是拿些浅显易懂的百家性、千字文来混水摸鱼,我也会轻易承认你。”
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她面前晃着手中的书册,不愠不火的告诉她:“再天真单纯、美貌动人,其实却平庸无能的女人,我没有兴趣娶进门。”
李婕微微一愣,觉得郡王这句贬大于褒的话是冲她直来,她不免有些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