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火大地想一把揪住她,不容反抗地将她“架”去医院时,就听见夏未央惊喜地喊──
“啊!太好了。这么算来,我割盲肠还能小赚一笔呢!”
“你说什么?!盲肠?!”
连奕威瞪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她刚才痛得快支撑不住,却仍坚持非得把保单找出来不可,他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可怕的重病,结果……她竟然只是盲肠炎?!
“是啊!就是盲肠啊!之前我室友得了盲肠炎,听她的形容和我现在这种痛法很像,所以我想我应该也是得了盲肠炎吧!”夏未央说着,整个人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
刚才一心急着想找保单,所以强忍着疼痛,光凭着一股意杏力在撑着,现在终于找到了保单,她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疼痛的感觉也变得异常强烈,几乎快吞噬了她的意识。
“盲肠炎又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你干么要急着找保单,搞得一副好像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一样?”连奕威忍不住怒吼,简直快被她给气死了。
“话不是这样说,一般居家疗养保险金、出院交通费保险金……这些钱加一加,我也算是小赚一笔呢!”
“你竟然用盲肠来赚钱?!”连奕威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这口气……好像希望我得什么无药可医的重病似的……”夏未央蹙着眉心,一脸委屈地回答。
她既要忍受剧烈疼痛的折磨,又要忍受他的鬼吼鬼口叫,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当然不是!”连奕威受不了地低吼,他怎么可能会希望她得了什么无药可医的重病?
“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怪了,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对她发火?
但更怪的是,她竟一点儿也不讨厌他的怒气,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熊熊怒火之下的担心……
一想到他误以为她得了什么不治的重病,夏未央就忍俊不禁地想笑,但是这一笑之下,一阵猛烈的疼痛来势汹汹地席卷而来,痛得她几乎承受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喂!你还好吧?”
一看见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原本还想骂人的连奕威赶紧扶住她,那些咒骂的话也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一向都是他看她生气骂人的模样,从没见过她如此的苍白虚弱,一阵怜惜与不忍狠狠揪住了他的心。
“我……我不好……我……”
“你怎么样?”
“我……好痛……我快……快要不行了……你还是……还是赶紧送我去医院吧……”
“好,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先忍着点。”
“不要……我才不要忍着点,现在晕过去,还能少受点疼痛呢……”而且,就算她真的想忍,也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对了……提醒你……我一定要住健保病房,如果没有健保病房,我……我就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强烈的疼痛就如同黑暗的漩涡,迅速吞噬了夏未央的意识。若不是有连奕威在一旁扶着,她早就狼狈地摔倒在地了。
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模样,连奕威的心彷佛突然被人用一把刀子狠狠划过,一阵疼痛自心口蔓延开来。
他迅速将她抱了起来,快步离开公寓。她那娇小轻盈的身躯,让他突然有股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放手的冲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在意就超出了一般人的界限?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一切总能轻易地牵动他的脾气?
连奕威急着送她去医院,没有仔细去深思这个问题,不过答案却早巳清晰地浮现在他心底……
※ ※ ※
夏未央缓缓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天花板上白晃晃的日光灯,令她的双眼有一瞬间的畏光。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她的眼珠子转呀转的,立刻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上。
嗯,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嘛!她满意地笑眯了眼。
不知道连奕威到底将她带到哪家医院,怎么会有这么宽敞明亮的健保病房呢?真是太棒、太“物超所值了”。就她所知,一般健保病房都挺狭小的,病房的空间格局也没那么宽敞舒适……
咦?等等!
她突然瞪大了双眼,迅速地左右张望,赫然发现偌大的病房里,竟然只有她所躺着的这张病床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住进了什么豪华的病房?
人家说没吃过猪肉,总也看过猪走路;而她就算没住过院,也知道健保病房不可能只有一张病床。
“可恶!”她忍不住低声咒骂。
她不是早告诉过连奕威,一定要住健保病房的吗?那家伙该不会自作主张,将她送进了头等病房吧?
“该死的连奕威,他竟敢这么做!”
夏未央简直快气坏了,一想到头等病房的昂贵价钱,她就顾不得身体仍疼痛,火大地想下床。
“小姐?你怎么了?别随便下床呀!”刚进来巡房的护土小姐看见她的举动,连忙出声阻止。
“护士小姐,你来得正好。我问你,这间不是健保病房吧?!”夏未央急切地询问。
“当然不是。”护土小姐像是觉得她问个很离谱的问题,笑着回答道。“这是我们医院的头等病房。”
“可恶!”夏未央忿忿地咒骂。
果然被她料中了。连奕威那家伙真的把她送进了头等病房。
他竟敢这样自作主张,简直是皮在痒了。
“我要退房!现在就要退。”
“嗄?可是……”护土小姐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什么可是。我一定要退房,而且是立刻!”
“这……”
就在护土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夏未央激动气愤的情绪时,连奕威恰巧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见他,护士小姐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先生,这位小姐坚持要退房。”
“为什么?”连奕威皱眉望着夏未央。
她才刚醒来,脸色还苍白得像鬼,不多躺着休息恢复元气,竟还嚷着要退房,她也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夏未央皱起了眉心,一副他明知故问的神情。“头等病房住一天要多少钱呀!这样算一算,原本可以小赚一笔却变成了倒贴,傻瓜才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钱!又是钱。连奕威简直快抓狂了。
“对你来说,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
“钱本来就很重要,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至少对我来说,你比钱重要得多了!”连奕威想也不想地脱口吼道。
为了她,他连下午和客户的碰面都顾不得了,如果他的临时爽约惹恼了客户,很可能会造成公司一大笔金额的损失,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只一心挂念着她的健康,如果他到现在还分不清她对他的重要性,那他不是白疑就是智障!
对我来说,你比钱重要得多了!
夏未央整个人顿时愣住,原本因病痛而苍白的双颊,迅速染上了一层美丽的绯红。
说她不感动是骗人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一股甜蜜的暖流自她的心底蔓延开来,让她整个胸口暖呼呼的,有股忍不住想咧嘴傻笑的冲动。
一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她的心情霎时变得好复杂。
怎么办?她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可是……她怎么可以喜欢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不!不行!她不该、也不能喜欢上他呀!
他总是说些不中听的话,害她老是在生气;他还是个会混进宴会里白吃白喝的穷鬼,一点儿也没办法让她过着她一心向往的富家少奶奶生活;他还会对她大吼大叫的,一点儿也不温柔体贴……
夏未央不断地在心底诋毁连奕威,想要消灭对他的那种心动感觉,然而这么做不仅成效不彰,她的目光甚至连要从他身上移开都很难办到。
天哪!她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和这个男人继续搅和下去?可是这样她永远也没办法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裕生活呀!
夏未央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后索性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暂时当一只不敢面对自己心意的鸵鸟。
然而,尽管她蒙住了自己的脸,却蒙骗不了自己的心。
从他高大俊挺的身影总是一再清晰地浮现脑海,以及每次当她想起他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双颊泛红的反应来看,她对他的在意,可不只是一点点而已啊……
第七章
休养了几天之后,夏未央一出院,连家都还没回,就赶紧到“财经独报月刊”杂志社去。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好几双眼睛同时朝她投射过来,而当她的视线和他们对上时,他们又全都匆匆地低下头,继续忙着手边原本正进行到一半的工作,彷佛当她不存在似的。
夏未央杵在原地,既尴尬又有些愧疚和心虚。
唉,大概是她没有顺利完成卢彦勋的专访,而盲肠炎住院的这几天又忘了打电话到公司请假,所以同事们因而对她很不谅解吧!
“未央,总编辑要你一进公司就去找她。”一个平常和她比较有交情的记者,开口对她说。
“喔,我知道了,谢谢你。”
唉,总编辑召见她,肯定是打算狠狠地训斥她一顿,虽然她有点害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挨骂,谁叫她没把事情办好呢?
夏未央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进总编辑的办公室。
一看见总编辑,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好赶紧乖乖地低头忏悔。
“对不起,总编辑,我──”
“算了,不必说了。”总编辑打断了她想道歉的话。
咦?不必说了?总编辑的意思是愿意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吗?
夏未央怀抱一丝希望地抬起头来,却看见总编辑皱着眉心,脸上的表情是她前所未见的严肃。
“怎、怎么了?”她忐忑不安地问,直觉总编辑正在考虑着某件与她攸关的大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总编辑叹口气,语气凝重而坚定地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了。”
“不用再来了?”夏未央错愕得瞪大了眼。“为什么?”
总编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地皱眉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她刚才问了一个答案很明显的蠢问题。
夏未央愣了愣,一种领悟蓦然浮上心头,令她既震惊又惊慌。
天哪!总编辑要她不用再来的意思,该不会是……要炒她鱿鱼吧?
看着她那副晴天霹雳的表情,总编辑又长叹了口气,说道:“未央,你进公司的这段期间,虽然态度上表现得很积极,可是实际上的表现却是很不理想,所以我想你可能并不适任这份工作。”
“我知道我这阵子的表现不是很好,我会自我检讨,也会更加努力的!”夏未央急忙保证,希望能让总编辑改变心意。
“没有用的。”总编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光靠努力是不够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但是你都没有把事情办好。就像这次卢彦勋的专访,你试了两次也都没有半点成果,不是吗?”
“我……”夏未央一阵语塞,找不出半句话可以替自己反驳。
“坦白说,从应徵你进公司开始,我就对你抱着相当大的期待,可是你的表现实在不尽如人意,如果我再继续用你的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老板和其他同事交代。”
夏未央咬着唇,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整个人沮丧不已。
“我知道了……总编辑不必这么为难,我走就是了。让总编辑对我这么失望,真的很对不起……”
“未央……”
见她如此颓丧,总编辑有点于心不忍,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总编辑,你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够好,被炒鱿鱼也怨不得人……我等一会儿收拾好东西立刻就走……”
她垂头丧气地过身,像一抹游魂般晃出了总编辑办公室。
※ ※ ※
台北东区的一条巷子里,一间外头挂着霓虹招牌的PUB内,正随着夜色愈深而愈热闹。
相对于其他三五成群的客人,在PUB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年轻女人形单影只地坐在位子上。
瞧她那大口大口喝酒的模样,很显然是打算借酒浇愁,而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失业的夏未央!
“唉,我为什么会这么惨?”她握着酒杯哀声叹气。
活了二十几年,她的人生虽然称不上多么的幸福光明,却也从没有这么黑暗过──
想钓的金龟婿没钓到,反而对一个穷鬼动心;想藉由盲肠炎开刀住院来小赚一笔,结果却被强迫住进头等病房;很高兴能够进入杂志社上班,没想到却落得被炒鱿鱼的下场。
天底下,还有谁比她更倒霉、更悲惨的呢?
“唉……”她百般无奈,万般不甘地叹了口气。
盲肠炎和失业的事情就算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连奕威动心,她就觉得呕极了。
要是她和卢彦勋能够如她预期的一见锺情、陷入热恋,那么就算是住进头等病房、就算是她一直找不到工作,也都只是小CASE一桩,反正身为“天行集团”总经理的卢彦勋,有的是钱嘛!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爱上卢彦勋,反而爱上一个穷鬼?虽然连奕威替她付了头等病房的钱,但是天知道这或许花去了他一个月的大半收入。
如果她这辈子的和这样一个没前途也没钱途的男人在一起,叫她如何享受人生呢?
可是,为什么她明知道跟着连奕威绝对没办法过着她一心向往的富家少奶生活,却还是莫名其妙地让他进驻自己心房?
难道是她上辈子欠他太多,这辈子只好用自己的一生来还债?
“啊──烦死了!”她低喊一声,抓起酒杯又是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最后还打了酒嗝。
进入PUB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她已经喝掉了不少酒,虽然她平时偶尔会和席皖皖两个人在家里小酌几杯,但都只是喝一点点而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牛饮”过,也因此,不胜酒力的她已经有点神思恍惚、醉眼迷蒙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她哀怨叹息的模样,再加上那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看起来煞是楚楚可怜。
“你真的很倒楣霉?那么碰到我算你好运,我可以帮你。”一个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
夏未央转过头,迷蒙的醉眼看不太清楚那男人的模样,只隐约知道他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
“你说你可以帮我?你要怎么帮?你能够帮我把连奕威那个超级扫把星赶走吗?”
男人并不知道她口中的连奕威是什么人,也不想追根究底,因为他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