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家出来的仆役们本来跟在戚浅秋的后头追,但追了一会,只见她钻进巷子里,一下就失去她的影子。
戚浅秋在巷子的转弯处发现一只蕾儿的虎头鞋,立刻不分来处的往迷宫似的巷子跑去,她不敢去想孩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百万个念头飞来过她的脑十,她越想越害怕,心里不住地祈祷着。
“这是……萨儿的头巾。”
隐约中仿佛有一只在暗处操控的魔手,要把她扯进无尽的地狱。
她跑得脚好痛,胸口也痛得喘不过气,眼中浮起了红雾。可,她的孩子们在哪里?
等她扶住能撑住她颤抖身体的墙,匾额上褪色的暗红字体模糊的映人了她快要睁不开的眼瞳。
祠堂。
她怎么跑到人家的祠堂来?
没能够细想,她听见了蕾儿含糊的哭声。
支着快要解体的身子,她推开虚掩的门。
里面只有点点看似鬼火的烛光,窗子被封死了,阳光被禁锢在外面,暗影幢幢,叫人毛骨惊然。
“蕾儿……萨儿……”她跨进门槛,试着喊。
模糊的呜鸣声从角落发出。
突然间,烛光大亮。
不知道多久年代前的祖先牌位,一阶阶的泛着黄。
戚浅秋压抑着心底突地攀升的骇意,拼命让眼睛适应里面诡谲的气氛。
蓦然,几张风干橘子皮的老脸冒了出来。
“戚家寡妇。”
“诱饵想不到的好用。”
“不该你说的你闭嘴!”
七嘴八舌,是人。这认知,却让她一颗心又摆荡了起来。
鬼,隔着幽冥,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人却不然,人心难测——
以前她或许天真无邪,但这些年的生活已教会了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的孩子…”
“他们都在,你安心。”
戚浅秋一点一点的看明白,这里有几个人是昨日见过的。
“小孩子不懂事,要是哪里得罪各位街坊邻居,我在这里跟大家说对不起。”她福了福身子。
“戚家寡妇,我们今天叫你来,为的是要你同我们配合一件事。”千家族的长老还是以为女子可欺。
她忍下想纠正这些人的想法,算了,连她夫君姓氏都没弄清楚,戚寡妇就戚寡妇,随便他们爱怎么叫。
“乖乖配合就没事了。”村长眼中露出垂涎美色的猥琐,他搓着手不断的在戚浅秋四周绕着。
几个受扇动而聚集的村民乡勇,俨如野兽,眼神不善的盯着宛如可人驯羊落入虎群中的戚浅秋。
她忍下作呕的感觉,环住自己的双臂。
“你知道我是千家年纪最长的老人,大家都听我的,你要是敢违背我,就休想在这村落生活下去。”
她点头。知道这些人的恶势力建筑在道德的尺度上,他们拿卫道当刀枪,不顺从的人拿来当砧板上的肉。
只要他点个头,或许她就会被乱棍打死也说不定。
“听话最好,只要你答应我,孩子就还你。”
“你要我答应什么?”
“我想你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睡过你的男人恐怕不少,如今千家那个孩子被你的美色所惑,看他对你颠颠倒倒的样子,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所以,我要你叫他高价收购我们的地。”
“我是清白的,我端正的做人,你们怎么敢这样合血喷人!”
戚浅秋气急了,这些人睁眼说瞎话,不怕老天劈下雷来吗?
“唷,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早就住到男人家里,胡天胡地的事传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污秽难听,寡妇就是寡妇,你还是认了吧!”
长老没有为人长辈应该有的体恤慈悲心,只一味的将无妄的罪名挂在她身上。
“娼妇!”村长加了句。
长老作出制止的手势。
“你允了,我们万事甘休,不允,后果……嘿嘿,绝不是你想得出来的悲惨喔,你是聪明人,不会想尝试的。”
“你们这些被猪油蒙蔽了良心的人,这种下作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他们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他们攻击她也就算了,却连千郁树那么好的人也一起拖下水,这些人真是龌龊得叫人恶心!
“啪!”响亮的耳刮子响起。
“贱妇!”
戚浅秋被巨灵神掌打得脸颊火辣、眼冒金星,身子跌跌撞撞的去碰到众人,她猛然一凛,逃了开来,却已被多只从暗处伸过来的魔掌吃了豆腐。
她气急攻心,可是一滴眼泪也不肯示弱。
只要她哭,这些人更不会放过她的。
拐了脚,就算疼入心坎,她还是要忍着。
“我不会答应的,千大爷是堂堂正正的好人,你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你们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被抢白一顿的老人们脸皮上挂不住,抓起拐杖就要往她的身于击下。
“我要开了祠堂,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坏我的事!”
戚浅秋被众人的狰狞给吓得又跌了个跤,手肘碰到圆柱,火辣的痛直往脑子冲,她闭上眼,等待即将加诸于身的痛。
然而,预期中的痛苦被杂沓的人声给取代。
一双健壮的臂膀无限温柔的扶起她。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千郁树,失了血色的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这一刻眼泪才从眼角滑下。
千郁树抱紧在他怀抱颤抖的身躯,脸上太阳穴的抽动一直没停过。
“啊!孩子……孩子……”她念念不忘。
“我找到了!”
石头庞大的身体从里处出来,一手各牵一个孩子。
“爹爹……娘娘。”蕾儿直奔戚浅秋的怀抱。
慢吞吞走来的萨儿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将会接受什么处罚。
戚浅秋一手搂过略微受惊的萨儿,把他抱得死紧。
萨儿先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反过来安慰着她。“大娘,我很好,你不要哭了。”
她把萨儿全身摸了个透,直到确定他没有分毫受伤,才又重新搂着两个孩子,又亲又吻,惹得萨儿尴尬得要死,脚却不想走开。
“世侄!”千长老眼睛挤呀挤的,示意后面那些壮丁过来帮他壮声势,可那些人却惧于石头,轰地化作鸟兽散。
本来就仓卒成军,利之所趋,这下破局了,当然一哄而散。
“你好样的,照顾过了我的前妻,现在又重施故技,你对我的家人还真特别有心呐。”阴阴冷冷的千郁树,一个眼神就有无限权威。
“淑女那件事不是我的错,是她体弱,等不及你从外地回来,不能怪我!”淑女是千郁树前妻的闺名。
他们居然直喊她的名字!
拉着几个同他年纪的长老,千长老不让他们离开,要死大家一起死!
有难同当。
“要不是你一心刁难,开祠堂,拿祖宗家法威吓她,吓得她心疾发作,却还不肯送她就医,她会那么早就去了?再说她哪里错了?就因为我们家道中落,就必须要受你们这些人的欺负?你连妇道人家都不放过,你才是禽兽不如!”
吞咽在心中多时的愤怒一古脑爆发了,说到恨处,千郁树的黑眸充满了少见的怨。
石头像赶小鸡似的咧嘴对着孩子们说:“老虎不发威老是被当成病猫,那个老家伙完蛋了,小孩子不宜观看,石头叔带你们去外面等爹。”
抬眼看见戚浅秋的忧容,他跟着道:“妹子,外面空气好,我们出去如何?”他熊般的脸一这就遮住了她的视线。
“我担心……”她探呀探还是看不到后面的景象。
“我用十根手指头保证,千树会一根头发也不掉的出来。”
她往外移动脚步,同时不断的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直到石头拢上祠堂大门。
“这些老头子,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他们好多人,千大爷只有一个。”戚浅秋盯着什么声响也听不出来的门。
“妹子,你放心,他会帮你出气的,那家伙平常安静,可是谁敢抢他心爱的东西,他会拼命的!”石头笑得牙齿都露出来。
“大哥!”戚浅秋露出女儿娇态的跺脚嗔怪。
“呵呵,我不说,不说。”石头得意极了。
一炷香过去,千郁树毫发无伤的出来。
几个人蜂拥而上。
祠堂那扇可怜的老门又被石头粗鲁的一脚踢上……谁都不知道里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突然,从一旁稻草堆汪汪的跑出来一只小黄狗,对着一行人摇尾巴。
萨儿走过去抱住瘦巴巴的小黄狗,昂起头问着这世上他最爱的人,“爹,我可以养它吗?”
“你说呢?”千郁树反而问向戚浅秋。
“当然喽。”她朝着企盼的小脸含笑点头。
“哇,好好喔!”萨儿把小黄狗抛到半空中再接起。
“蕾蕾……咯咯……也要抱抱。”
小黄狗汪汪的叫声,伴着这些人的笑声,远上天际。
第八章
红软缎的喜字贴在厅堂正中央,喜气洋洋的贺礼堆积如小山,用竹篙撑着的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从花窗往外看,隐约看得见竹篙因为晃动而摇摆的弧度,还有满天甩动的鞭炮屑。
婴儿胳臂大的龙凤烛贸放在五汁柜上,窗棂、门前、床头处处都是老鼠娶亲、仙女送蟠桃、八仙过海的彩色剪纸、彩幛,铺了红绸暗花绣中的圆桌上等着新郎、新娘交臂言欢的好菜好酒。
说不嫁,还是糊里糊涂的成为他的妻子了。
新房是拿他以前住的主屋重新粉刷布置,连床也焕然一新。
为了杜绝悠悠众口,虽然说是仓卒成亲,但仍看得出来千郁树很有心,大厅外的喜宴开到几里外,外烩几乎包下城镇里所有有名的馆肆,远从京城来的客人,还有附近村镇的人几乎都出席了这场婚礼。
门被推开,来人的脚陷入波斯地毯中,悄然无声的来到戚浅秋跟前。
用秤挑起喜帕,刻意装扮过的如花美貌,清灵如滴仙的勾住了千郁树全部的目光。
虽不是第一次上花轿、当新娘,她心中的悸动却不亚于初次远嫁时的感觉,她心头小鹿乱撞,上好的丝裙都被她捏绉了。
“你很紧张?”
眉目如画的眼眸偷瞄了下身边的良人,点头。
“我也有些。”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却紧张如昔。
“啊。”他居然也承认……他是为了消除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吧?
“你怕我吗?”
她这一摇头,发上的珍珠簪子叮当作响,使她更见妩媚。
面对他那的的目光,被他仔细端详过的肌肤都像偎了火,遍体烧烫了起来,即便不是第一次独处;而今晚的他也更亮眼、更俊俏。
“折腾了一天,肚子饿吗?”
桌上的菜肴完好如初,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不知道。”就算饿也饿过头了。
“这样不好。”
他亲呢的拉起她看似非要把喜服捏出洞的手来,牢牢实实的握在手中,走到圆桌前头。
“坐下,小心裙子。”裙摆下的流苏拖着地,要一不小心踩着了,怕不就会跌得鼻青脸肿,他在,自然不会允许发生。
“谢谢……夫君。”她姿态优雅,绝色的风华面貌叫屋外的男人全看得失魂落魄,惊叹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叹息一块壁玉让千郁树检了去。
“哗!”
一堆不肯乖乖待在喜宴桌上喝酒的人塞着门,像锅子里的饺子咚咚咚的摔了进来。
“焦天恩!”千郁树低吼。
“别发火,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我们来闹洞房不能生气。”为了好友的喜事,他可是特地换了新作的袍子。
一干人趁着周旋的当头,滴溜溜的眼珠全部只有一个方向,把新娘子的美貌统统瞧了个餍足,这洞房……闹得好哇!
“你们这些人!”千郁树恨不得把这些家伙的眼珠一个个挖下来。
“相公,你别气,大家一人一个元宝,沾沾喜气。”
兰心惠质的戚浅秋从袖底掏出一把用红纸包了铜钱的喜钱,甜这些来闹洞房人的手,又把喜糖个个分送,甜他们嘴,一举两得。
大家眉开眼笑,拿人手短,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
闹场的人走了,一室突然沉寂下来,烛光明亮,美人如玉,火焰簇簇的在千都树眼中闪动,他的欲望忍得太久,他想要她——
“把这喝了。”
精美的瓷杯里倒了琥珀般的汁液,见她羞涩的垂低了头,千郁树猛然把两杯酒倒进喉咙。
看他饮酒的样子,戚浅秋想要向前阻止,但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就被他箝住,往前一椎,猛地就是吻——
嘴对嘴的她被灌了一大口醇酒。
辣意从鼻头烧到喉咙,又从喉咙烧回眼眸,她被酒力弄得头昏眼花、浑身乏力,身子一软恰好瘫进他伸出来的双臂里。
“还要吗?”
见她醉容灿烂,他又口对口哺喂了她一口酒。
“要。”糟糕!她会不会变酒鬼啊?
戚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床的,她艰困的阻止着干部树剥脱她身上的衣裳,她开始咯咯的笑,因为他的触摸,也因为眼前的他变成了好多个,多到数不清。
他满意的看着她;修长的指头在剥光了她的衣服以后,不放过每一寸曲线的抚摸着。
“呃,”她居然打了酒嗝,“你别这样,我……不习惯……”春光初泄,她却丝毫不察。
“我们有很多时间,直到让你习惯为止。”
解掉她肚兜上的蝴蝶结,最后的屏障落地。
“别——这样。”戚浅秋娇声抗议,却宛如呢喃。
“相公,我饿了,我们可以用膳吗?”
太陌生了。虽然说她跟前夫也有过肌肤之亲,鱼水之欢的感觉却不曾有过,他给的,除了痛楚,就是蕾儿。
这种激越的感觉像要腾空飞去,为什么?
“那不重要。”
“你放开我……我受不了了。”她无力反抗,也不想。
“真的要我放开?”
“不……”
她几乎要蜷成小小的虾米,小小的身子上都是汗水。
千郁树每个霸道到极的动作都让她陌生又全身酥软,她只能闭着眼睛喘息,承受……
“把眼睁开,看着我!”
她不由自主的听话。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儿陌生。
“我会尽量不弄痛你。”
说不出话,她只能摇头又点头,连自己也弄不清意思了。
她相信他——
“我要你,全部的你!”
春光才始,暗夜芳菲,梦还远。
隔墙,浓浓春意,漾满。
々 々 々
下雨了吗?一点一点的凉戳着她的肌肤?
“娘为什么还在睡?”
“爹也是,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晏起。”
“娘娘生病了吗?”女娃声,带着不解的仍然用她小小的指头戳她娘露在被子外头的白嫩肌肤。
“不是啦,不是跟你说了,昨晚是爹跟娘的大喜日,黄大娘说他们会睡得晚是正常的。”萨儿故作大人的分析着,只是蕾儿有听没有懂而已。
“我不要啦,蕾儿要娘。”
“嘘,你别吵,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
“娘不是在这?”戚浅秋蓦地睁开了眼睛笑语盈盈,想不到叫她起床的是这两只早起的小麻雀。
“娘,笑笑。”感觉上她的娘亲和以往有些不同,可不同在哪,单纯的蕾儿怎么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