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戏精就是老戏精,明明十个月前金家才唱过这出好戏,今日戏班子与花旦不同,几个老爷于又是看得入迷了。
戏唱到本来美娘是卖艺不卖身,却被狠心的王九妈陷害失了身,从此以后索性夜夜笙歌,撒开手段来赚尽胭脂客的银两,为的是忍辱等待,终有一日爹娘或有情人的出现。
邢大娘担纲演出劝分多多钓王九妈,鬓边点了颗美人痣,扭起屁股撤起泼来真是风骚入骨,看得台下又是笑声又是骂声,人人为之绝倒。
当儒雅谦冲的霜节身穿卖油郎的粗劣衣裳同手同脚走出来的时候,台下笑声还没起,他自己就尴尬地笑了起来。
他一笑,所有的人更是不客气的轰笑起来,其中捶胸拍腿,笑得最大声的当然是马老爷子、马大爷和冯夫人。
“真要命,他可以想像剑会上回被连连取笑一个月的尴尬心情。霜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索性硬着头皮张口唱:“刻薄不赚钱,忠厚不蚀本,我乃秦家卖油郎,要买好油寻我拿……呼。”
马老爷子大笑之余、还不忘圈起手掌放在嘴边大嚷:“听了半辈子的戏,从没听过还有人唱,‘呼’的,别乱改词啊,大声一点,我们没听见呀!”
这个嚣张得意过头的老爷子……霜节剑眉一扬,还是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唱下去。
接下采就是男主角秦重无意中看见了美娘,从此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努力攒了夜度费十两银子到烟花楼里,为图再见伊人一面。
只是美娘赴宴迟迟来归,秦重等到快睡着了,终于等到伊人回来了,却是醉得一塌糊涂。
台上的霜节扶住了恍若酒醉颠颠倒倒的阿昭,觉得演这出戏最爽快的就是这一刻了,他甚至在将她扶卧在床上时,偷偷地亲了她的小嘴好几下。
阿昭的脸红了起来,急忙捂住他直凑过来的嘴巴,“戏不是这样演的啦。”
这一幕境境被台下看见了,大家笑倒在地。
霜节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快乐地例嘴一笑,“我可是等好久的。”
阿昭小脸红成苹果,偷偷地一脚把他踹开,“呀,会给人看见的啦。”马老爷子在台下看得笑弯了腰,揉着肚子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哈……我这小孙媳妇厉害,太合我老爷子的胃口了,堵哈哈……”
“喂!”金老爷子和蒋老爷子两颗脑袋可疑地凑了过来,“喂,你家的小花旦好像把霜节吃得死死的,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咱们这几个老头可得好好学一学呀。”
“问到了再跟你们说啦。“马老爷子得意不已。“咱们看戏,看好戏,嘻嘻!”
接下来就是花魁吐了卖油郎一身,却亲眼见到了卖油郎的善良与深情,从此把个小小卖油郎放在心坎底。剧情一转,饰演坏痞子吴八公子的梅友用大播大摆的走出来,一声令下就挺不愿接待他的美娘给拖上了画舫.然后把美娘脱了鞋给扔回岸上。
。只不过他看到台下那么多双气愤的眼腈,忍不住懂得要转身回后台时,不小心绊到衣摆跌了一跤,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可怜的美娘无鞋难行,小脚无力地倚在岸边,想起自身命运悲从中来,恰巧被日思夜想的秦小馆人给遇见了。
秦重与美娘互诉衷情,相约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美娘并将几年来存下来的银两取出来为自己赎身。快快乐乐的嫁给了勤劳宽厚又深情的卖油郎,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到戏终的时候,男女主角悄悄隐没在帘幕后,旋即美妙的歌声齐齐响起——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探春,堪笑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
丝竹声欢欢喜喜渐渐悠然,马老爷子欢喜得站了起来,大声拍手称赞。
“好,果然唱得好,演得好,真是一出绝顶好戏:角儿好,歌声好,身段好,好得不得了,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现场也是掌声如霄,欢声霄动,到处都是意犹来尽的讨论赞叹声。“各色角儿出场谢采!”司礼先生高声道。
帘幕一开,配角们统统上台欠身作礼欢然挥手。
一时之间,献花的献花,发红包的发红包,影城众人巴不得可以天天这么热闹呢。
不过却不见小生和小旦的身影,所有人都大感纳闷不解,开始议论纷纷、四处问来问去。
“咦?男主角和女主角呢?”
“是啊,小生和小旦呢?”
马老爷子也跟着纳闷得不得了,搔着脑袋瓜左问右问,“那小两口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戏唱完就忙着跑了吧?”
“我瞧是跟上回剑会他们一样,唱完了就直接跑回风楼亲热去了。”金老爷子忍不住插嘴。
马大爷一脸无辜,“世伯,可我们也没见着他们偷跑回去呀。”
马老爷子气咻咻地道:“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够意思,就算要拖小娘子去亲热也得说一声,咱们好跟去看好戏呀!”
在一旁憋笑的马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清清喉咙道:“呃,爹,人家小两口哪还用得着回到风楼才卿卿我我,你们瞧那布幕飞起来的那边!”
所有的人跟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嘿,果不其然,刚刚台上是演假的,现在后台里演的可是真的。霜节高大的身子拥紧了阿昭娇小的身子,两人倚在后台柱边深情拥吻呢,若不是顽皮的风儿吹开了布幕,恐怕也不会给人发现这幕后春光。
于是乎,就在男女主角不知情的状况下,台下的人又免费看了一出好戏。自古鸳鸯最美丽,台上台下唱好戏,欢天喜地聚一堂,人生本该甜如蜜。
深情邀花共蝶住,岁岁年年不知暮,笑看公子佳人恋,巧赋传奇一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