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不是说台北是贼仔窟吗?那你来观什么光?”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番,我不跟你说了。”老先生忿忿道:“乱七八糟,天下第一番。”
“你才是天下第一番!”
看着司机气得七窍生烟,玉梨心底惨叫了一声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搞到这么悲惨?
她抹着冷汗,陪笑道:“呃,两位不要吵架嘛,有缘同坐一辆车,和气生财……”
司机看她一眼:“小姐啊,跟你没有关系,我跟这个老家伙卯上了。”
“我自生眼睛到现在没有看过像你这种人,喔,就台北好,别的地方都不好,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笑?”老先生也丝毫不退让。
玉梨苦笑:“呃……这个……天气这么好,大家不要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伤了和气……”
“你说我好笑?你才好笑,坐人家便车的人竟然还讲这种话,你有本事就不要搭便车!”司机提高嗓门叫道。
老先生也吼回去:“我会付钱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让这位小姐出钱,你放心!”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告诉你,我才不要拿你的钱,车子是这位小姐叫的,我会收她的钱,至于你的钱……哼,我不屑要。”司机挺有个性的。
玉梨掏出面纸擦了擦汗,只觉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眼看着捷运站在不远处,她连忙叫道:“啊,到了到了,司机先生,多少钱?”
“一百七十块。”
老先生待计程车一停,他立刻气呼呼地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梨拿出零钱包数钱,汗湿了的手心有点冰凉:“一百……七十……谢谢。”
“真是没看过那么顽固的老头子。”司机兀自气恼地叨念。
她尴尬一笑:“我们多让一下老人家也不要紧嘛,司机先生,谢谢你。”
“不客气,你下车小心走啊!”
“我会的,谢谢。”她一下车,霎时觉得整个人凉爽起来,
就在计程车往前驶离时。她陡然发觉手上变轻,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纸袋!
惨了、惨了,纸袋里是要开会的资料,还有一些文件正本,若找不回来就完了。
她顾不得脚上穿着细跟高跟鞋,拎起裙摆就往前冲。
“喂!司机先生……喂喂!你等等我啊!”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底的恐慌层层扩大,她把资料弄丢了,老总一定会拧掉她的头!
眼看远远的前方亮起红灯,她眼前出现了一丝曙光。太好了,说不定她可以赶在红灯时找到那辆计程车。
可是跑呀跑,眼看着又要转换灯号了,她急忙煞住脚步,拦下一辆黑色跑车。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捂着胸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先生,麻烦你,帮我追前面那辆计程车!”
杜维惊异地看着她:“小姐……”
“麻烦你快点,快要红灯了!”她急得顾不了拦下的究竟是不是计程车,她只知道若不拿回那个牛皮纸袋她就要被砍头了。
杜维不再迟疑,爽快地道:“OK!”
他油门一踩,车子像箭一般往前冲去:“小姐,你要找哪一辆计程车?”
“就是前面那一辆。”她吞着口水,喘息不止。
他眨了眨眼睛,“呃……小姐,前面有十几辆计程车,你要找哪一辆?”
玉梨动作一僵,惊愣地望着前头的计程车,“惨了!”
“你记得车号吗?”他好心地提醒。
玉梨低低呻吟了一声,“糟糕,我根本没有记车号。”
他无限同情地道:“我还是帮你追追看,幸好这条是笔直的大路,你仔细认认司机,看看有没有印象。”
“谢谢你。”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满脑子却是被老总挥大刀砍下小猪头的画面。
她真是笨猪头,怎么会笨到把纸袋忘在计程车上?笨笨笨……
就在这时,他声音低沉爽朗的唤道:“小姐,我已经靠近他们了,你认认看。”
“谢谢。”她焦急地睁大眼睛,可是每个司机都长得差不多,加上她此刻心乱如麻,怎么认得清楚?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另一个红灯又亮起,跑车缓缓停下来。
“我惨了。”她哀号一声。
突然,自车窗外传来一声叫唤——
“小姐,啊!你的东西掉在我车上了!”是刚才那位计程车司机。
玉梨眼睛一亮,赶忙看向窗外,杜维揿下按键让玻璃下降到底。
司机笑咧了嘴,车子并排停靠在跑车边,他将纸袋递给玉梨,“哟,你男朋友来接你啊?还开‘美英她老母’啊!”
“真是太谢谢你了……”玉梨愣了一下,“什么?”
杜维在一旁笑道:“BMW。”
司机对她挥了挥手:“再见喔!”
玉梨转过头来,啼笑皆非地道:“真是……太刺激了。”
“的确刺激。”他亮晶晶的黑眸看着她,脸上笑吟吟的,“你真可爱,不过也够莽撞的,居然贸然搭陌生人的便车。”
“什么便车?”她茫然地问。
他指了指自己。
她吓了一跳:“原来这不是计程车?”
“我的BMW在流泪,”他煞有介事地叹息,“原来它长得那么像计程车。”
她羞窘地笑笑,粉嫩的脸颊绯红一片:“对不起,我太惊惶了,不好意思,一定耽误你了。”
“没关系,能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他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
玉梨被他逗笑了:“唉,我今天早上也够惊吓的了,想不晕头也难。”
“你要去哪?我送你。”
闻言,她突然想起:“啊,我要开会!麻烦你往回开,我在四段那里下车。”
他动作敏捷地一转方向盘,“没有问题。”
玉梨紧紧抱着纸袋,这才有心思打量这位“救命恩人”。
他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俊美型的男人,而是有一点酷,有一点粗犷,浑身散发浓厚的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眼眸无时无刻都在笑,就连闭着嘴巴不说话,唇畔依旧漾开笑容。
她笑了,舒服地靠在真皮椅背上休憩,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种安全感。
车子很快停在她指定的地点,杜维在她下车前,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玉梨微微一怔,笑意随即浮上唇边,“有缘的话。”
他点点头,深邃的眼睛荡漾着笑:“就这么说定。”
玉梨开门下车,临别前情不自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再见。”
他笑意更深:“再见,莽撞的小女郎。”
玉梨转身奔向办公大楼门口,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
这不过是一次无心的邂逅,虽然很有趣,但是如同她生命中经历过每一个片段,它终究会在下一秒钟消失无踪,成为历史。
没有必要自寻苦恼,心动好麻烦的,她还不想自找苦吃。
第二章
杜维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喝着他的蓝山咖啡。
他略挑一眉,没好气地道:“又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侦三队的咖啡机坏啦?又来浪费我的上好咖啡豆了。”
其中一个眉宇间有着一道淡淡刀疤,却无损他俊美无俦的男人啜饮一口咖啡,闲适地说:“半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喳喳呼呼的,像个婆娘一样。”
另外一个英俊帅气,就像电视广告里的阳光男孩则是呼呼地吹着热咖啡,笑咪咪地道:“二哥,你挑咖啡豆的功力还真不是盖的,我在美国受训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你的蓝山咖啡。”
“两个骗吃骗喝的家伙。”他咕哝一句,却也忍不住好笑,“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想你呀。”
“少拿肉麻当有趣了。”杜维抢在他们灌完一整壶咖啡前,帮自己斟了一大杯,“怎么,你们半个月没有回家,怕家里那两位老人家炮轰,所以先来搬救兵啊?”
杜渐挑高一眉:“我是怕我和杜豫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两老面前搬弄是非,所以特地先来问问,有什么是你要先跟我们交代的。”
“大哥,你冤枉我了。”杜维喝了口香浓苦涩的黑咖啡,“最近我忙着抓三重纵火犯,哪还有精神搬弄是非?”
“该不会是赵老大吧?”杜豫边翻找着零嘴,闻言笑问。
“你也知道?”
“那家伙前科累累,是三重地区的瘪三,谁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杜豫在柜子里找到一包蚕豆酥,不禁欢呼一声,“好耶!”
杜维动作迅速地由自小弟手中夺过蚕豆酥,杜豫手一翻,飞快地捏住袋子的一角。
“又抢我的零食吃!我就剩这包蚕豆酥了,你还跟我抢。”杜维可怜兮兮地咕哝,“人家说弟弟是生来讨债的,果然没错。”
杜豫扮了个鬼脸,“谁教你早我一个小时出生?呵呵!”虽然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双胞胎。
“你们两个别闹了。”杜渐出声阻止,话虽如此,他的眉宇间漾着淡淡笑意,“老二,我们两个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杜维微笑,松开手,让小弟那个馋嘴鬼吃个痛快,“你们呢?”
“任务圆满完成。”杜渐啜了口咖啡,“不过这次到联邦调查局协助办案,倒知道了一件很离奇的案子。”
杜豫打开袋子吃着香脆的蚕豆酥,神情显得有一丝正经:“二哥,那件案子可真是难倒了FBI,在我们回来前他们还没有半点头绪,实在伤脑筋。”
“是什么案子这么难搞?”他被他们挑起兴趣来了。
杜渐沉声道:“纽约曼哈顿区最近发生了几桩女性失踪案,失踪的女性都在20到30岁左右,是白领阶级的上班族,彼此并没有共通点,生活圈也不相同,可是她们却相继在上班的途中失踪,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她们的下落。”
杜豫嚼着饼干补充:“还有,奇怪的是她们家人都没有接到任何勒索电话,她们就像是消失在空气里一样,不见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联邦调查局受理这件案子,却一直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杜渐声音低沉的说,“你也知道在美国,没有尸体就不能算是谋杀案,他们目前也只能朝失踪或离家出走的方向追查。”
“老大,你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失踪案?”杜维沉吟道。
他点点头,“我担心是SerialK。”杜维脸色微变,“连续杀人犯?”
“没错。”连续杀人犯有时会为了某个特定的原因,或者只是某种特殊的心情就杀人,被杀的人通常有一些相似之处,若不是年龄相当,就是有某种背景或特征。杜豫咬着饼干,轻叹口气:“我真是同情那些受害人。”
“希望她们不会有事。”杜维深吸口气,放松地笑了笑,“爸妈知道你们回来了吗?”
“知道,妈还卤了一大锅鸡翅和海带。”杜豫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这阵子在美国吃那些油腻腻的汉堡和三明治,简直快把我憋死了,更别提那些甜得要命的油炸甜甜圈,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大部分的警察腰围超出标准。”
“哈!谁教你自告奋勇要跟着去。”杜维幸灾乐祸地道。
“喂,我是因为苏学长的老同学极力邀请我才去的,他还说要带我去吃纽约最有名的牛排……结果都是骗人的,害我去那里做了一个月的白工,每天跟毛发和纤维物、显微镜为伍。”
想来他还有点怄,一大堆人围着他赞美什么“亚洲最年轻有为的天才法医”,结果还不是要拐他免费帮他们检验证物。
“苏庭鹰的老同学?那个蓝眼警探雷慕?”杜维笑弯了腰,“难怪你被拐,那老小子是出了名的骗死人不偿命,只有你这个白痴仵作会相信他。”
杜豫瞪他一眼:“杜维先生,再警告你一次,我的工作是很神圣的,名叫法医,不叫仵作,OK?”
他笑了:“法医不就是仵作吗?”
杜豫撇开头,喀啦喀啦地咬着蚕豆酥,一副不与小人多费唇舌的模样。
“记得晚上回家吃饭。”说完,杜渐放下马克杯,站了起来。“我会的。”杜维羡慕地看着他们,“这次出任务回来,又捞到长假放了吧?”
杜豫兴高采烈地道:“那当然啰,一个礼拜的假,太美好了,我要每天窝在家里吃饱睡、睡饱吃……”
“你被猪附身啦?”“呵呵呵,随你怎么说。”杜豫临走前不忘朝他扮个鬼脸。
“去你的。”待送走了兄弟,杜维满脸笑意地走到办公桌旁。
看着面前一大堆的公文卷宗……放假?作白日梦还快一点。
“唉,我是个苦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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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回到家,疲倦地瘫在大床上。
哎哟,她全身骨头快要散了。
她要度假、度假、度假……
行动电话突然响起,她挣扎着要接,却又打消主意。
她已经下班了,所谓上班一条龙,下班一条虫,她今天已经做了一整天的猛龙,现在该有权利做条懒虫了吧?
她索性关机,不再理会。
过了一会儿,家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
她哀哀叫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拿起话筒。
“喂?啊,妈。”她一手拿着话筒,另一手脱掉丝袜,然后解开衬衫钮扣。
“你最近很忙吗?”她母亲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谴责。
“是啊、是啊。”她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好久没有去看你和叔叔了。”
“你叔叔很想你,老是叨念着你都不来看我们。”
玉梨怔了怔,纤纤秀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电话线:“嗯,你知道我很忙。”
“玉梨,你叔叔虽然不是你亲生爸爸,可是你知道他一直很疼你。”
她闷闷地道:“妈,我明白。”
“你是不是还不能谅解妈?”
“什么?”她茫然地问。
她母亲轻声叹息:“你是不是气我再嫁?”
“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跟叔叔都结婚十几年了,不要说那种玩笑话。”她振作精神,笑道:“当心被叔叔听到喔!”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一直跟我们好生疏?”她的语气有点感伤。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我这阵子工作真的很忙,有时候会想干脆放长假算了,每天躺在家里当趴趴熊也不错。”
“你叔叔跟我说,他想要让你到欧洲留学,看是要念书还是去玩都行,年轻人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玉梨玩着床单上的刺绣花样:“妈,我不想麻烦你和叔叔,虽然叔叔颇有恒产,但这不表示我就有权利吃你们、住你们的。”
“听你这么说,你还是拿我们当外人看待。”
“妈,爸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我绝对没有怨恨你们的意思,只是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加上爸以前的信托基金,还有我现在的薪水,我过得很好。真的,比起我们公司的经理已经好过太多了,他还得养家活口,我只要负责喂饱自己就好了,这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