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继续多久——这问题,她梗在心口,不敢问。
他俩的关系好似已到了一个绝境,进退两难啊。
与萧邦认识这四个月来,她大致明了他的性格,外在客气有礼,内在却极冷情。他这一秒能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却可以毅然转身就走,说他绝情嘛,倒也不至于,所以只能称之为冷情。
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
他对你的好,永远不及他伤你的重。
一个女人,最怕爱上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她非常明白,总有一天,她也会因萧邦而受伤。
其实,也用不着鱼可人拐萧邦南下。
因为隔没几天,鱼母为了再次探探女儿有无意愿相亲,亲自北上。
由于鱼可人已算是住在萧邦家里,所以骑机车先行回来的姚宁宁理所当然成了主人。
“伯母,坐啊!”
“可人还没回来?”
姚宁宁遇上长辈,总是少了张嘴,“呃……我Call她看看好了。伯母,您请用茶,我去房里打电话。”
今天是萧邦的生日,这是萧繁偷偷告诉鱼可人的。
于是,鱼可人特地提早一个小时下班,想买蛋糕帮萧邦庆祝,给他一个惊喜。当她接到姚宁宁的电话时,人正好在蛋糕店外。
“我妈?”
“是啊。你在哪里?”
“附近。”她差点忘记她母亲处理事情是有名的速战速决。
“可人,要不要趁这机会跟你妈说你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骗她说你快结婚了?我看她带着满满一袋相亲相本呢!”姚宁宁提议。
“也不知是谁不顾道义害我的。”鱼可人乘机数落她。
“好啦,等事情过后我再好好向你赔不是,现在先帮我渡过难关吧!”姚宁宁可怜兮兮的说着。
心肠软的鱼可人叹口气。看来今年萧邦的生日,她是无缘帮他庆生了。
挂了电话,她直拨萧邦的办公室电话,“阿邦,你什么时候会回家?”
“晚一点,有事?”
“没有,你忙吧。拜!”
走到家门口,鱼可人深呼吸几次,才拿出钥匙开门。
“可人,你回来啦!”姚宁宁匆匆迎过来,凑近她耳边低语:“你妈看见你房里的东西少了一大半,就问怎么回事?我不敢说,你自己解决吧!”
鱼可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姚宁宁又转头,笑容可掬,“伯母,冰箱里没菜了,我去超级市场,你们慢慢聊。”便开门离去。
鱼可人走入客厅内坐定。
“可人,我想你欠妈一个解释。”鱼母也是个开通的人,不会随便就下定论。
“妈,海涛没说错,我是有男朋友了,现在住在他那里。”
“同居?”女儿被人占便宜,鱼母不能不管。
“不是啦,住在一起但不同床。”
鱼母瞧见女儿肚子没增大的迹象,这才放心。她知道现在人都流行同居,她虽不赞成,但女儿都做了,她还能说什么。
“那为何不告诉爸妈?上次也能带他回家啊!”
她当然不能告诉母亲说萧邦不想见他们,这下可得考验她的反应了。
“因为他去国外出差,一年内不会回来,所以我只是去帮他看房子。”时间够久了吧!
“出差一年啊,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他的住处,这样我才放心。走,他家在哪儿?带妈去!”
没得抗拒,鱼可人只得带着母亲来到萧邦的住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邦今晚不会太早回来。
鱼母环视四周,频频点头。
“不错嘛!装潢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摆设,应不是个重物质享受的男人。可惜,没机会见到他的面,不过来日方长。”
“妈,你先别跟爸说,我怕他担心。”鱼可人神色有些不安。
“瞧你紧张的,很爱他?”鱼母面露了然之色。
“嗯。”
“他会娶你吧?”这是鱼母最关心的。
想起了姚宁宁的恳求,鱼可人只得编谎,“会,他说等他回来就会跟我求婚,所以,妈你尽管安心,你女儿不会选错人的。”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帮你把姚伯母的相亲统统推掉了。对嘛!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何必相亲呢!不过你可别学你大姊,一拖再拖,拖到对方都气冲冲地上门来质问。”
“放心,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会推托的。”说这话的同时,鱼可人心情却无比沉重。
“对了,妈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鱼母笑咪咪的问。
“萧邦。”
鱼母愣了愣,“那不就和你最爱的那个钢琴家同名?”
“是啊。”
“真巧!这就注定你们有缘。”
听着母亲的话,鱼可人只能干笑。
要是她母亲知道实情,恐怕会连夜拖着她回高雄。
“好了,我还得赶去你伯母家拜访,今晚会住在那儿,你明天晚上再过来接妈。”看完了女儿的男朋友的住处,鱼母也安心了。
“好,我送你下去。”
就在她们母女出门没多久,萧邦由书房走了出来。
是萧繁跟他说,可人或许会帮他庆生,他才提早回来。本想躲在书房里,也给她一个惊喜,不过从刚刚的对话听来,似乎他得到的惊喜更大。
他没想到可人和他过去那些女友一样,都存有向他索讨婚姻的企图,是她太会隐藏,还是他根本就清楚故意选择看不见?
她明知那是他的禁忌,还故意触犯,看来他们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很理智的决定,那为何他的心有些痛?
第九章
送母亲搭上计车后,鱼可人又顺道去买生日蛋,才回到萧邦的住处。
“阿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幸好,她母亲已经走了。
萧邦靠在卧室的门板前,一双眸子冷冷地瞅着她。
“我回来很久了。”
鱼可人含笑,放下蛋糕,她忙着插蜡烛,“不好意思,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临时有事耽搁了,不过现在也不迟,萧繁说你满三十一了……”
望着可人专心一意为他庆生的模样,萧邦怎么也无法割舍对她的情意,在万般挣扎下,他终于决定破例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过来啊!”
“可人……刚刚有谁来过?”
鱼可人手一松,红色蜡烛落在地板上。
好一会儿,她才抬头。“是我妈。”她的声音很低、很无奈。
“为什么?”
看情形,萧邦应该知道了,她在心底快速衡量过后,决定把事情摊开来说。
“因为她想见我的男朋友,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够了,何必要你妈来?可人,你明知我不会见你父母的,就算你用这种方式,我也不会见他们的。”他最痛恨被人设计!
他过去的情人也曾使用过这种伎俩,以为见过父母,就等于吃了定心丸,殊不知,那只令他看清对方的企图而更想分手。
“阿邦,我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手段逼你,我妈是临时来台北的,她看我房里的东西少了大半,才会心生怀疑,我必须跟她说实话,她是我妈啊!”她红着眼眶,努力不让泪珠落下。
“但你不该说等我回来就会娶你。”
“你果然听见我们说的话……若我不这么保证,我妈会担心,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再说,谁规定谈恋爱就要结婚?说不定到时我嫁的人根本不是你?”她忍住悲痛地说着。
一股强烈的落寞爬上萧邦的心。可人全都明白的,所以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
只是,听在他心底,为何有阵阵的刺痛感?她明白他的意思,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是了,是嫉妒。
为何一听到她或许会嫁给别的男人,他内心就涌出强烈的嫉妒?
他最担心的情况莫过于此。
与可人相处愈久,他发觉自己愈放不开她。父亲受到的教训还不足以警惕他吗?
“阿邦,我说过我不会逼你结婚,就算我父母见过你,也不代表我们就会一辈子在一起,我们随时都可以……分手,到时你又自由了,不是吗?”
“可人……不是这样的。”他终于发觉问题不在可人,而是在他自己身上。
他太爱可人了,怕自己最后会不想放弃她。
“那你究竟在烦恼什么?告诉我!”
萧邦没有说话,冰冷的眼神定定地锁住她眼底深处的一丝期待。
过了好久、好久……
“可人,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吧,你是否也和她们一样想跟我讨一辈子?”
面对他的冷冷质问,鱼可人非常痛心。
她曾想过为了爱他,她愿意委曲求全、愿意放弃婚姻,可惜他不明白。
于是,她回答:“没错,我是女人,想要有个安定的婚姻无可厚非。我跟你讨,你会给我吗?”
她的声音藏着深深的悲哀,若是萧邦再伤她一句,她怕自己会支撑不了。
萧邦直视着她,表情掺杂了过多的情绪,令鱼可人看不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没有停歇。
终于,他开口了。
“抱歉,可人,你要的婚姻我无法给你,我们……分手吧!”
萧邦的话狠狠地插入鱼可人的心脏,让她血流如注。
她噙着泪水,合上眼,动也不动。
“可人,你明知我不要婚姻,为何还要这么做?”说分手的人是他,可为何他的心这么痛?
鱼可人单手一抹,抹去泪水,抹去对萧邦的情意,“因我是女人,我想要保障。”
“一张纸能保障什么?”他低吼。
原以为鱼可人清楚规则,没想到她也犯了规。
她淡笑,“它是保障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我安心地爱着。阿邦,女人其实是很简单的生物,可惜你不是女人,所以你永远也不明白女人究竟想要什么。”
说完了想说的话,鱼可人毅然转身离开萧邦的住处。
她愿意为他牺牲到这地步,他仍看不见她的用心,她……放弃了。
萧邦烦躁地爬着头发。她说他不清楚,想他当了五年的女性杂志总编,还会不清楚女人要什么吗?
不就是一个稳定的婚姻!
这晚,他三十一岁的生日,彻夜未眠。
不晓得自己还能上哪儿去,鱼可人回到和姚宁宁共租的住处。
“可人,怎么样?你妈说了什么?”
鱼可人脱鞋进屋,始终低着头,没让姚宁宁发觉她的异状。
“她说不会再要我相亲了。”她呆呆地走到阳台上,泪痕早已风干。
过去安慰别人失恋,她总说时间可以抚平伤口,可当轮到自己时,她才明了时间是有效,但需要酝酿很久,当下的心伤还在、痛楚还有,她却不知该怎么疗伤。
无怪乎过去朋友老对她说:“可人,你没谈过恋爱,所以不会明白我的苦,等你失恋过,就会知道究竟有多么痛了。”
过去,她会用各种理由来安慰当事人,现在换了自己成为女主角,她知道,谁来安慰都无效,因为她真的体会到了那种椎心之痛。
姚宁宁跟着来阳台,欣喜地道:“太好了——可人!你怎么了?”扳过鱼可人的脸,赫然发觉她脸上淌着两行泪,“发生什么事?”
鱼可人想笑,笑不出来。
没爱过人,她能说自己失恋时才不会那么矬,但现在,她不敢逞能。
“我和阿邦……分手了。”
姚宁宁脸色一变,什么也没问,直接搂她入怀,“好好哭一场吧!我会在你身边。”
鱼可人紧抱住她的背,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哀怯,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她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
现在她真的只想哭,什么话也不想说。
原来男人要伤女人很容易,毋需暴力、毋需尖锐的言语,只要对深爱着他的女人说一句分手就够了。
阿邦,女人其实想要的不只是婚姻的保障,而是一个爱她的男人而已。
你不会懂的。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或许,你就会明白。
可惜,你不是。
我才是,所以我伤的比你重。
翌晨醒来,已过正午。
鱼可人盥洗完毕,对着床苦笑。幸好昨夜有宁宁陪着,要不她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走出卧室,厨房飘来阵阵香味。
“可人,早!我已经帮我们两个请假了。”
“谢谢。”鱼可人揉着泛红的眼,“你在煮什么?”
“葱爆空心菜、酱汁鸡丁、凉拌沙拉、清蒸鲷鱼和味噌汤,这鱼新鲜得很,菜市场的老板跟我拍胸脯保证的。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不想闲着,鱼可人帮忙抹桌子、摆碗筷,最后干脆也挤入厨房切风梨。
“下午我们来做凤梨冰好不好?”她实在很想找些事来做。
“好啊。”姚宁宁做最后的盛盘动作,然后宣布:“开饭了!”
度过一个悠闲的午餐时间,饭后,两人在厨房洗碗。
“宁宁,我和阿邦即使分手,我想我还是会爱着他,毕竟他真的是个好人,是我自己破坏了规则,才让这场爱情提早落幕……”鱼可人已经想开了。
“什么?你们早就有了约定?”
“是啊,他没逼我,完全出自我的意愿。”
姚宁宁奋力洗着碗,把碗当成是萧邦,恨不得将它洗得碎裂。“那混蛋!早知他是这种人,当初我也不会劝你踏出这一步……都是我的错!”
“宁宁,不是谁的错,是我自愿的,就算那时没有你的鼓励,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想起那段幸福的日子,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在水槽里。
“可人,我是过来人,但我不懂如何劝人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因为每个人的疗伤期都不同,我只能说,多想想别的事吧,多立几个目标刺激自己,好忘了他。”
鱼可人以袖子抹去泪水,抿唇笑了,“宁宁,失恋真的很苦、很苦……我终于能体会你过去的痛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振作起来,毕竟,我还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本来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宁宁!”
“什么?”
“我都没骂他,这样正常吗?”连续剧上演的大大小小的分手,女方总免不了臭骂对方几句,她却连一句也没骂,好像怪怪的。
“那就表示你是真心爱他,而他也真的对你很好。”其实,姚宁宁也清楚萧邦对鱼可人真的不错,所以仍为他说了一句话。
鱼可人仰头深呼吸,想顺便把欲坠的眼泪吸回去,“可惜最后他仍不属于我。不过,我依旧想祝他幸福。”
“可人!”
“嗯?”
“先洗碗好吗?我们已经洗了半个小时,手都快泡烂了。”姚宁宁晃着皱巴巴的手指。
“哦,对不起啦!”
鱼可人真的很庆幸,还有姚宁宁陪着她。
真放得下阿邦吗?
她想,她会学着一点一滴地放。
毕竟能真切爱过一个人,也就值得了。
既然已成过往云烟,倒不如开开心心地过未来的日子。
身为一个女人,若不学着爱自己,又怎能去爱别人?
在门上连敲两声,单瑶若又穿着一劲爆粉红服装前来交稿。
“亲爱的学长,小的又来交稿了。”
萧邦推推眼镜,二话不说,接过手稿便读了起来。
单瑶若没事可做,又开始察言观色,研究她这个学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