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一旦遭遇破坏,要重建谈何容易?
尴尬已经产生,就没那么容易消去。自从那次分开后,他们整整七天没有联络。
没了萧邦的陪伴,鱼可人到各地寻访美食的冲劲似乎也没了,每天除了公司,她几乎都待在家里。
今晚是星期五,PUB最热闹的淑女之夜,不去白不去,姚宁宁早换上会让男人喷鼻血的露背短裙。
没什么朝气的鱼可人看着好友火辣的装扮,“宁宁,不觉得这件衣服露太多了吗?”
姚宁宁拨了拨波浪鬈发,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拜托!不穿这身行头,哪喝得到免费饮料?反正男人看他的,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可是你每次都玩得那么晚才回来,很危险哪,换别件吧!”她清楚姚宁宁仍介意上一段失败的恋情,所以才想找个宣泄的出口。
“放心,有亮亮他们陪着我,没事的。”
“真的吗?”她仍不放心。
姚宁宁冷艳一笑,“别净是说我,倒不如谈谈你。你这个礼拜是怎么回事?心神不宁的,连华筝姊也要我看着你,免得你想不开,怎么了?”敏锐如她,怎会看不透鱼可人在烦恼什么?定是和那个捷运男人有关。
听了三个月有关萧邦的事,害她也有种跟他很熟的错觉。她之所以认识萧邦,也是因为有次他护送鱼可人回家,刚巧被出去买零食的她撞见。
“我让阿邦生气了。”小脸难得出现一丝愁绪。
“就是那个‘秀色可餐’的家伙啊?他生什么气?”
“秀色可餐”是姚宁宁迳自帮萧邦取的浑名。在她的观念里,好男人就要及早趁热吃,否则就如隔夜菜,尽管经由最顶级的厨师烹调,也失了新鲜美味。
“我也不清楚。”
姚宁宁浅浅一笑,“你觉得自己有错吗?”身为旁观者,她不会涉入其中,因为帮谁都不对。
鱼可人点点头,她相信必定是那天她说了什么话,才又惹得萧邦不悦。
“既然如此,身为好友的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明晚我煮一桌菜让你跟他赔不是,好不好?”怕麻烦的她,肯为鱼可人牺牲已是破例。
“我怕他不来。”
姚宁宁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裳内托高胸脯,嫣然一笑。
“呵!我还没瞧过有人能拒绝我的手艺,要是他敢不赏脸,这种朋友不要也罢!女人偶尔也要主动一点,打个电话给他,总比等在这里干着急好吧?”
他们认识前后加起来也有三个月,她这个小太监比他们两人还期盼有火花出现。
姚宁宁的动作让鱼可人脸红心跳,“宁宁,人家会害羞耶!”
拎起包包,姚宁宁摇臀摆腰地开了门,“害羞什么,我有的你一样也没少。走了,晚上别等门。”
她走后,鱼可人望着电话,心想着待会儿打给萧邦该如何开口。
结果没让她有机会细想,电话铃声响起,鱼可人吓了一跳,很快地接起来。
“喂?”
“可人,是我。”
“阿邦!”鱼可人试着以最自然的态度回应,“我刚要打给你说,宁宁说明晚要请你过来吃顿饭,你可以来吗?”
“呃,介意我带我弟弟去吗?”自从知道鱼可人的存在后,萧繁就嚷着想见她。
鱼可人悄悄吐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了。“当然可以。对了,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沉默一会见,就在鱼可人想再出声前,萧邦问道:“可人……你想结婚吗?”
没有犹豫,鱼可人马上回答:“想啊!”父母的婚姻使她心生向往。
“为什么呢?你觉得婚姻哪里好?”
话筒传来萧邦寂寞的声音,明明相隔两地,鱼可人觉得他似乎就在身边。
“婚姻不只是传宗接代,还是一双恋人互许终生相守相惜的誓言。阿邦,你还不够了解女人,其实女人对爱情是又爱又怕,怕背叛、怕无法一生相守,怕没有保障,所以我们希望能有个保证,好让我们安心。婚姻不只是保证,更代表了一种责任。”
“这份保证能维持多久呢?”他嘲讽地问。
“人心难测,我不会傻得以为能天长地久,但没有五十年,我会努力四十年;没有三十年,我会努力二十年,至少我曾努力过,不会对不起这段婚姻就够了。”
静默一会儿,萧邦缓缓启口:“有空吗?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
“当然。”
“三十年前,有对情侣在众人的见证下建立了人人称羡的婚姻,一开始,他们也和其他夫妻没什么两样,但十年后,女方变心了,外面绚丽的色彩迷惑她的眼,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为了和对方在一起,她不惜抛夫弃子,就为了成就她往后的人生……而她丈夫因为受不了妻子离开他的打击,隔年自杀了。”
讲到这里,话筒里又没了声音,鱼可人晓得萧邦想表达什么。
她清楚每个人都有其生长背景,只是她没想到萧邦也有这么一段过去,天之骄子的他竟是假象。
“这故事对我的影响至深,可人,我不信任婚姻。你能了解吗?婚姻不过是多了一张证书而已,甚至不能保证什么,只不过代表要离开时的手续比较复杂罢了。”
“为何对我说这个故事?”她试探性地问。
“可人,你懂的。”
是的,她懂。
毋需十年,她对萧邦慢慢有了感觉,萧邦对她亦然,所以他才说这故事给她听,就是暗示她别和其他女人一样,向他索求一辈子的诺言,因为他不会给。
所以,尽管萧邦再怎么喜欢她,也绝不会主动开口,除非是她自己想清楚,愿意有所牺牲,要不,他们永远就只能是朋友。
明白这一点,她没有心生反感,反而更加欣赏萧邦,因为很少有男人会为女人着想,由此可知,萧邦很重视她的感受。
鱼可人对着话筒傻笑。
“你人在哪里?”
“我在你家楼下。”
鱼可人走到阳台上,果然看见靠在路灯上、一身轻便穿着的萧邦,想来他是回到家后才又出门的。
“那你刚刚一定看见了宁宁那身劲爆的装扮啰?”她找了另一个话题,试着缓和气氛。
萧邦一愣,决定顺着她,“她向来都如此吗?”
“只有在私底下,在公司她可是包得密不透风。你怎么只穿短袖,不冷吗?”
“我把外套给了她,她穿这样我不放心。”
“又来了,阿邦,你果真有唠叨的本质。”她的笑,萧邦看不见。
“那是因为她是你朋友,要不,我才懒得管闲事,眼睛有冰淇淋可吃不好吗?”萧邦解释。
“男人果真色啊!”
“辩不过你。宁宁出门了,家里剩下你一人,记得要把门锁好,别乱开门,知道吗?”耳提面命完,便听见她如银铃般的笑声,他晓得自己又被取笑了。
“是——现在晚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明天晚上记得六点准时到,逾时不候,宁宁的手艺可是大师级的,外头吃不到。”
“嗯,晚安。”萧邦抬头看着阳台上的人影。
明明看得见人,透过电话来交谈,这是她的第一次,十分新鲜。
关于萧邦故事里的含义,她得慎重思考。
“阿邦,给我一个星期好吗?关于那个故事,我要时间思索,才能告诉你我的感想。”
“好,我等你。明天见。”
收了线,萧邦依旧将手机握得紧紧的,低语:“可人,你已经回答了。”
他心急如焚,她却要延缓七天才能答复,这暗示他十分明白。双手插入口袋,迎着风迈开步伐。
他的心,隐隐作疼。
原来,可人不属于他的感受竟是如此苦涩!
“‘秀色可餐’要带谁来?”
忙了一下午,终于弄出一桌好菜,由于主角不是自己,姚宁宁并没有费心打扮,只简单的穿了一件衬衫外加牛仔裤。
身为主角的鱼可人也是一身家居服,没多加修饰。“他弟弟。”
“幸好!要是他敢带女人来,我一定把他们从窗口扔下去!”姚宁宁摩拳擦掌,颇有准备大展身手的味道。“真是有兄弟爱,有吃的也不忘分享兄弟,好样的!”
姚宁宁是独生女,所以对有手足之情的人特别有好感。
楼下大门电铃响了,人未到,门先闻,鱼可人笑意盈盈地站门口迎接。
“欢迎!”
走在前头的萧邦露出笑痕,倾过身,在鱼可人脸上印下一吻,走在他身后的萧繁也想比照办理,却遭他一手捂住脸。
“别把你那招用在她身上。”
萧繁撇了撇唇,伸出手与鱼可人握了握。
“你好,我是萧繁,据闻今日贵府有美食候着,特来叨扰,希望不会造成麻烦。”萧繁客客气气地说着。
鱼可人退了一小步距离,让两人进来,“别这么客气,进来吧!”
在玄关处便嗅闻到阵阵香味,萧繁一马当先地冲向餐桌,不待主人邀请,便迳自挑了个位子落坐,让刚端汤出来的姚宁宁看了很感冒。
“宁宁,谢谢招待。”萧邦礼貌性地说。
“都是朋友,聚一聚也没什么,先坐吧,要不菜都凉了。”还是“秀色可餐”懂得礼节。
餐桌上三人有说有笑。只有萧繁拼命埋头苦吃。排除他,这个晚上还是挺美丽的,姚宁宁想着。
饭后,萧邦提议请她们去看电影。
姚宁宁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还频频往她的方向倒过来的萧繁,她还得不时把他推向另一方。
“我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等你弟弟睡醒,我会跟他说。”姚宁宁可不想试自己这颗灯泡的烛光有多亮。
“那好吧,我们走了。”萧邦朝她颔首,和鱼可人一起出门了。
在他们走出大门后,姚宁宁粗暴地把那个将自己当成枕头,频频贴过来的男人猛力推下沙发,迳自回房间去了。
月色美好,夜空挂着几许亮点。
两人漫走在巷子里,萧邦自然地牵着鱼可人的手。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要是那日他能克制自己的情不自禁,或许今天他们依旧能正常地当好朋友,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再也瞒不住心底慢慢攀升的情意。
人都有占有欲,他亦然。所以,当他明白鱼可人的好,便想将她私藏,收归已有,不让其他男人有机会觊觎她。
他真的不后悔让友谊变质,只是……他不擅长等待,虽然已猜出鱼可人的答案会是什么,但他内心仍有一小簇期待的火焰。
加重了手劲,萧邦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
“可人,我昨晚一夜没睡,我怕自己等不了剩下的六天,如果你要判刑,能不能就在今天?”他表情十足认真。
鱼可人摆出笑脸,“可是我怕判了刑后,你就不会带我去看电影了,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的。”
再一次的,萧邦又受到打击。这女人难道一点也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狠吗?
“阿邦,耐心是种美德。”
这句话又把他的心由万丈深壑中捡了回来,忽上忽下的,都快教他心脏病发作了。
他无奈一叹,她这条鱼大概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你想看什么电影?”
六天就六天吧!既然她要他熬,他不熬又能如何,谁教这条鱼是他亲自捞的?
不过上天也没让萧邦太痛苦,因为隔天他便接到临时出差的通知,地点是法国,时间刚好是——六天。
他苦笑,没跟鱼可人说明,便收拾行李出国。
或许在国外,他就不会那么想念她也说不定,于是,怀着这念头的萧邦搭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
第六章
夜风徐徐,相较于地面上的喧闹,夜空显得特别宁静。
鱼可人坐在阳台上赏星,洗过澡的姚宁宁也来参一脚。
“坐在这儿干嘛?待会儿不是要播你最爱的美食节目,不看啦?”
“宁宁,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鱼可人仰着头,头一次对美食节目提不起兴致来。
姚宁宁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不就是你这样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在想他喔?”
被好友挖苦,鱼可人板起脸,很正经的说:“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回答啊!每个人陷入恋爱的症状不一,我又不是医生,要我怎么形容?不过大抵不脱痴笑、发愣、爱美、失眠这几种。哎呀!别想太多,只要你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他模糊的影子,就代表你中奖啦!”她大概形容。
“我想也是。因为我好像愈来愈喜欢他、愈来愈在意他的种种……你晓得吗?有时候不见他,我就会想着他在做什么。而且他人成熟、体贴,对我又很好,让我有种……幸福的感觉……”
鱼可人仰望星空,唇不自觉弯起。
萧邦对她的好,一部分来自言语上的关心,一部分则来自他闷不吭声的体贴行为。
“动心了?”
“我想是吧,不过他不信任婚姻,所以我得慎重考虑。”鱼可人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也觉得‘秀色可餐’真的不错,你不趁早把他定下来,早晚变成别人的,到时你就后悔莫及了。”她以过来人的身分提醒。
“这样……就证明了我与他无缘。”
“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事情都可以理智分析,唯独感情这回事,你要是认真过头,就注定一辈子单身吧!”
“宁宁,我觉得凡事先经过考虑比较妥当。”
“你当是结婚啊?又不是要死赖他一辈子,不过是交往而已,何必想得那么严重。”姚宁宁对恋爱自有一套逻辑,“爱情与婚姻要分开谈,爱情要高潮迭起,婚姻则要细水长流,除非你非君不嫁,要不就别给彼此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他告诉我一个故事,我当然要慎重的想一想,否则就太不尊重他了。”
姚宁宁赏她一记卫生眼,“你当敬老尊贤哪?拜托!我看秀色……他叫什么名字?”
“萧邦。”她都说了不下数十次,姚宁宁照样忘记。
“我看萧邦也不是那种愿意走入婚姻的人,这种人玩玩可以,别太认真,否则,你最后肯定会哭着来找我。”
“既然你觉得他不好,那还要我一头栽入?”鱼可人觉得她的话有语病。
姚宁宁又白她一眼,“我是说他可以是个好情人、好朋友,但不会是个好丈夫,就好比橱窗里的模特儿,可以看、可以欣赏,就是不能带回家用。所以你只要用感觉谈恋爱,不要用大脑想婚姻,勇敢踏出这一步吧!不过记得感情别放太深。”
鱼可人落寞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看着我做什么?”
“他不信任婚姻,如果我真的爱上他,我父母铁定头一个反对,那最后受伤的肯定是我。”就因有这层设想,她才踌躇不前。
她是生活在传统家庭下的孩子,父母又疼爱她,她舍不得让他们难过,再说没有婚姻的保证,她自己也无法安心。
萧邦和她不一样,他有着天生的魅力,足以倾倒众人;但她不是,她仅是个安分守己的小女人,只想结婚,好好照顾丈夫、家庭、儿女,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