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我已经长得够没气质了,”她的意思是温婉美丽,“再长得高大……我……我还不如拿把刀抹脖子算了。”
“有这么严重吗?”他反倒被吓了一跳。
她很认真地点头,“就是有这么严重。”
“呃……”他沉吟了老半天,还是摇头。“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能收你为徒。”
他迈开长腿继续走,灵儿小跑步地追着他。“求求你收我为徒啦……你还有什么条件?要不然……要不然我缴束修好了,你要多少?一个月五两够不够?”
这么小看他的行情?
二个月五两?柳东镇的柳秀才每个月捧五千两白花花银子过来请我教习,我还不理呢!你一个月五两的束修算什么?”他长笑一声,“问题并不在银子上头,傻瓜。”
“那问题出在哪里?”她呼吸几乎停止,“难道……难道是因为你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了吗?”
他倏然转过身来,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住她的额头,明亮的黑眸闪耀着莫可奈何,“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她揉揉被戳疼的额头,埋怨道:“要不然你倒是说出个原因来呀!”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不想。”可恶!她的话倒是正中他的痛处。
他家中要是已经有娇妻美妾了,还用得着每天无聊到拿工作来当乐子吗?
唉!家中没有个亲亲娇妻,害他觉得夜晚好空虚、白天好无聊,正所谓‘点灯无意思,试酒没心情’啊!
“就为了这个烂原因,你拒绝了一个明日状师的诞生?”她义愤填膺。
他看着她忿忿的脸蛋,突然间笑了出来,赞叹地说:“你对自己真有信心哪!”
“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叹了口气。
再不赶紧加快脚步,她就会胡里胡涂被推上擂台,成为众人比武招亲的战利品了。
她的人生要自己打算,怎么可以壮志未酬“身先失”呢?
还要嫁给粗鲁不文、每天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啊……不如让她死了吧!
“傻瓜,就算当不成状师也不至于这么惨哪!”他微笑着,以为她大惊小怪。
“你不会明白的。”她突然脸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地问:“师父……请问一下你娶亲了没有?”
“还没。”他表情忧郁。
“那么……”她表情羞涩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诧异地看着她,“咦?”
灵儿脸更红了,“我……我只是随便问一下……或许……我有认识你喜欢的那种姑娘呢!”
“那倒是。”他满脸遐想,认真地描述:“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找个比我小、是个女的、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比牡丹花儿好看一点点、能吟诗作对、擅琴棋书画……然后跟我谈得来的就好了。”
他的要求真的……一点都不高。
灵儿傻眼了,“呃……”
比他小,没问题。是个女的,这点也没问题。至于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比牡丹花好看一点点、能吟诗作对擅琴棋书画然后跟他谈得来……灵儿汗涔涔了。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到目前为止因何依旧打光棍儿,这我就不明白了。”他很哀怨。
一切都是命运捉弄人哪!
“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已经有心目中的人选了呢?”她担心地问。
“有。”他灿烂的笑容让灵儿心脏一揪,“当今圣上的小公主温柔美丽、多才多艺,若有幸能求得公主垂青,我想此生无憾矣!”
灵儿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喜欢公主?”她嘴唇微抖,无助地板着手指头。“真的吗?”
堂衣点点头,却是叹了口气,“只可借公主乃金技玉叶,我就是有心凤求凰也无能为力。”
她沉到谷底的心儿又苏醒了过来,卜通卜通地狂跳,“这么说来,你目前还是没有心仪的对象罗?”
“没错。”他有点好奇,“你很关心我的婚事,为什么?”
她的双颊登时滚烫绯红起来,万分心虚地说:“因为我……我……”
“嗯?”他挑眉。
灵儿不知打哪儿窜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还来不及细思,冲口就说:“因为我妹妹早就心仪你很久了,所以我想把妹妹介绍给你。”
他睁大了眼睛,笑容跃上了眸底,“你妹妹?该不会尚在襁褓中吃奶吧?”
“我妹妹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孪生儿。”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大吹牛皮,“若说起我妹妹,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举凡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无不精通,而且个性温柔婉约、楚楚动人,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啊!”
虽然她说得很夸张,但是堂衣却愈听愈高兴……
是小布的孪生妹妹,那么长得就跟她很像罗?如果说真能够介绍他俩结识的话,窜流在他骨子里头的疯狂遐念就可以正常转移到布家小姐的身上了……
一想到自己可以恢复正常,堂衣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好——”他话还没说完,眉头顿时一皱,“等等,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家中上有老父与两位哥哥,从哪里又冒出一位孪生妹妹来?”
她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因为……因为我妹妹不是我爹生的……这个……”
“嗯?”他愈听愈怀疑。
她心急如焚,拼命搜寻着合理的解释,“不是不是,是……我妹妹自小体弱多病,然后……然后有个道上说,她一定得在白衣庙住满十八年才能脱离病厄,所以……我妹妹现在人在白衣庙,并不和我们一起住,就是这样。”
她的谎话七零八落的,连她自己都讲得好心虚。
可是没想到堂衣竟然相信了。
他脑袋瓜是这么想的——
“倾国倾城又弱质似柳,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他眼神温柔似水,“如果能有这个机会结识她,我必定倾尽全力照拂珍宠,让她衣食无忧、欢乐无愁……”
他眼底的款款温柔如江水一波波向她袭来,灵儿怔怔地看着、听着,心底陡然嫉妒起了那个虚构的“孪生妹妹”。
终其一生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伟岸男子的深情,纵然红颜薄命又有何妨呢?如果能够蒙他如此宠爱,就是要她立刻死了也愿意。
“令妹的遭遇令人同情,只是这么多年来,你家中从没人过去照顾她吗?”
“有……当然有。”她悄悄吞了口口水,“家中就我和她最谈得来了,所以我才知道她很喜欢你。”
该死!话好像愈扯慰远了,到时候看她该怎样圆这个谎?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他紧紧张张地问,心下有些忐忑害羞。
“你是京城第一状师,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痴痴地凝视着他。
只是她的一片深情,他怎么也看不见。
堂衣兴奋极了,开始打算着,“是大家谬赞了,不过白衣庙在何处?我几时得见令妹仙容呢?”
“什么时候!”她又伤脑筋了。
到哪里变出一个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样样精通的国色天香呢?
“该死!我惨了!”她低咒自己,头开始痛了起来。
“小布,几时可以帮我介绍今妹呢?”堂衣兴致勃勃地问。
她头皮发麻,“等……到你收我为徒之后。”
他一怔,眸光炯炯,似笑非笑,“原来你设陷阱给我跳?不过很可惜,我这人生平最不喜欢被设计,如果还要交换条件的话,那就算了。”
她没想到他这么有个性,急得再一把抱住他的腰。“哇,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堂衣被紧紧抱住腰间,整个人一愣,本能地低头看着眉目如画、小脸痴求的灵儿。
男“男”授受不亲,他原想推开她的,可是她的脸庞有着怯怜怜的求恳神情,柔弱得像朵雨中杏花——他心神一震,痴痴地瞅着她,一时之间口干舌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地扶起了她的脸蛋,不能自己地凝视着她黑亮的眸子。
这样清灵澄澈的一双眼眸,却被轻愁笼罩,满满都是泪雾烟波,晶盈的玉珠在她眸底滚动着,仿佛随时有溢眶坠碎的危险。
他从未在任何女子脸上见过这般揉碎心魄的美丽。
“我的心好乱,头好病,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灵儿心恼神伤地低喊着。
“别哭。”他手足无措了,要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唉,你千万别哭……”
他的胸膛好温暖、好有力、好安全……灵儿这些天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的愁绪像是有了依归,偎着他坚硬的胸膛,不知怎地大声哭了起来。
不说还不想哭,被他这么一说,泪水倒是找着了溃堤的缺口,汹涌恣意地冲出她的眼眸。
“哇!我好可怜啊!”她哭得凄凄惨惨,拼命把眼泪鼻涕尽往他衣衫上又搓又揉。
堂衣只得无助地抱着她,挤出笑容来应付四面八方投注过来的好奇眼神。
“他是我弟弟,刚被姑娘甩了,所以才会哭得这么伤心。”他连连解释。
四周的路人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面带同情地走开。
天,这可是大街上呢!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布灵带走再说!
他只得边安抚边“架”着她迅速逃离现场。
第六章
堂衣挟着布灵飞奔到了城外的杏花村,在竹影扶疏的三月亭把她放了下来。
从这三月亭居高临下望过去,但见远山含翠、绿水妩媚,杏花村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夹杂在农意盎然的村子里,大片大片绿色的杏树枝头上,犹有点点未落的雪白杏花瓣儿,在清风吹拂面过时,摇摆出点点幽情。
这是他最喜欢踏青的地方之一,平时无事,他就会携上一壶小酒,带着一管玉萧,到这儿来漫游静坐,惬意地看看黛山、看看秀水。
灵儿看着这样空灵烂漫的美景,所有的难过和伤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眨着泪痕未干的大眼睛,痴然地喃道:“好美呵!”
堂衣微笑着在老位子坐了下来,轻轻撩起衣摆,长腿闲适地跷着,凝视着她,“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有一丝窘然,“好多了。对不住,方才在大街上让你丢脸了。”
她虽然忙着哭,耳朵却没漏失了他跟众人解释的声音。
“不打紧。”他又笑了,英俊的神采看得灵儿目不转睛,“只是你有困难因何不告诉我?是不是你爹逼你非要从文不可?”
她苦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阿弥陀佛了。”
“怎么说?”
她望着远处朦胧如梦的美景,叹了口气,“我爹……是个习武之人,家中又是开武馆的,在他老人家心底唯有武术好,根本不管我喜不喜欢,从小逼我练武到现在,我也实在不争气,一手飞凤刀练了十八年还练不至十八招,他愈心急就愈想逼我练,他愈逼我练我就愈不想练……”
“飞凤刀?极少听见男子习飞凤刀法的。”他蹙眉。
她怔了怔,连忙解释道:“是我娘教授给我爹,我爹硬教授给我的,其实我压根就不想学什么飞龙飞凤刀。”
他同情地看着她,“你的身子骨弱不禁风,怎么看也不像能练武的材料,令尊难道不明白这点吗?”
“他一心只想要把我教成武林高手,问题是小老鼠怎么也学不成大老虎的,他这样勉强我实在没用。”她颓丧地支着下巴,手肘靠在石桌上。
“你真的很想读书?”他有一丝丝被打动了。
她点头,“我想当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有气质有风度有涵养,但是我爹怎么都不肯答应我。”
“假如……”他事先声明,“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愿意收你为徒,谁能去说服令尊呢?”
她双眸亮了起来,“如果你愿意收我为徒的话,我可以偷偷瞒着我爹,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后,他想不答应都不成了。”
生米煮成熟饭?
堂衣防备地看着她,“你说这话好像要借机把我活吞入肚似的。我先说清楚,我没有断袖之癖,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这一点千万不可误会了。”
“我也没有断袖之癖,我不喜欢女人的。”她脑袋瓜子根本没意识到重点,也跟着很认真的表示。
堂衣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你什么?”
她愣愣地回答:“我说我也没有断袖之癖,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看还是算了吧!”他实在不太相信她,也不太信任自己的判断和自制力了。
“为什么?”
他表情古怪了起来,呛咳了一下,“总之……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就是了。”
“难道你有断袖之癖,喜欢男人?”她呆住了。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脑子哭坏了不成?”他男性自尊大大受损,“小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你说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她理直气壮地指出。
他被自己的话给堵住了,“那是……”
“是什么?”她紧迫盯人,凑近了过去,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她身上那股甜甜馨香又绕鼻而来,堂衣被她逼近的身躯撩拨得小腹纠结发烫、浑身肌肉紧绷……身上每一条敏感的神经统统苏醒了过来,叫嚣着渴望碰触到她……
高张的欲望流窜过每一寸肌肤,在理智道德与渴望之间痛苦地拉锯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盛满了夺人心魂的清秀天真神气,堂衣再也抑止不住汹涌而来的欲望,猛地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闭上了双眼,狠狠地熨贴上她的唇瓣。
滚烫的双唇紧紧地压着她冰凉的唇儿,柔软如凝脂、芳香如瑰露的滋味顿时深深勾引魅惑住他。
堂衣暂时将脑海里的警告抛向一边,满足地低低呻吟了一声,继续轻病吸吮着她特有的甜美味道……
固有的礼教和罪恶感完全消失,他脑中此刻只有属于她的香气和柔软……
灵儿则是惊呆了,被这样猛烈的火焰给吞吃了……她头一晕,唇儿饱受吻咬的同时,痴迷的醉意也渐渐由他滚烫的唇舌传递了过来,他的热吻击退了她所有的意志和思维能力,震撼了她的感官,荡漾了她的春心……
她柔嫩的耳朵陡然又被他的唇瓣攫住了,酥酥痒痒麻麻地感觉一次又一次撩动她的寒毛细孔,她的肌肤渐渐敏感发烫,胸口的热气凝聚成一团火焰,往小腹窜流而下……
堂衣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唇舌爱抚着她的耳际,一手轻轻地顺过她细致的颈项,沿着索继儒衫往胸前滑下……他的手掌心碰触到了微微的凸起,圆润如……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眸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彩来。
“啊!色狼!”灵儿面红耳赤地低呼一声,后知后觉地推开他的手掌,紧紧护住自己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