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狮子大开口!”
见侄子不上钩,西门梁于是将头歪向左边。“不然胸腔科那里正在培养一种菌种,将来准备在学刊上首次发表,只是研究人手还不够……”
西门夏衣俊脸沉郁地挥挥手,“我明天给你答复。”
“爽快!那我就暂时把霍米雅的辞退令压下来,等你的好消息啊,夏衣少爷!”
西门夏衣的回应是当着叔叔的面甩上门。
怒气冲冲地踩在长廊上,西门夏衣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真是他妈的超级大麻烦!这个霍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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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米雅站在自己的衣物柜前沉默地换下身上的护士服。
有同事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别太气馁,但是更多的却是漠不关心的静默。职场上本来就多少会有一些排挤他人的现象,尤其是像霍米雅这样深得医师与病人关心的小护士,难免会有眼红的人。
她小脸木然地走出更衣室,突然被人从后头拿东西给敲了一下头……
“啪”一声,响亮极了。
“别发呆了行不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醒着的?”
霍米雅无辜地伸手摸着头,缓缓转身……低垂的视线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用报纸折叠成的大扇子。不用怀疑了,拍在她头上的凶器肯定就是它,而那个攻击她的凶手……
小脸徐缓地仰起,西门夏衣不耐烦的俊脸立刻跃进眼帘。
“可不可以麻烦你的反应再灵敏一点?动作这么慢,欺负你的人早闪人了,还傻傻的等你辨认吗?”
“可是欺负我的人是你……”
“我知道!我是说万一!”
“只要你不欺负我,就没有人会欺负我了。”
西门夏衣手里的报纸扇子又高高地举起,“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小螓首立刻摇动,“没说什么。”
纸扇子没力地放下,西门夏衣瞥了霍米雅一眼,烦躁地扯下头上的发带扔进口袋里。
又瞥她一眼,瞧见她小菱唇上的笑靥。
烦!
搞不懂倪浩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耙了耙头发,西门夏衣领着她率先走在前头不理她。
后头,霍米雅巧唇微启、手指着另一头,似是有话要说……凝视他高颀冷漠的背影,她缓缓闭上嘴、放下手。
前头,西门夏衣蓦地停住,回头。“跟上啊!今天我骑脚踏车载你回家。”
“哦。”
霍米雅步履轻盈地跟上他,偷偷瞟睇西门夏衣俊美如雕刻般的侧脸,她悄悄地、甜甜地抿起巧唇。
不懂夏衣为什么总是对她恶声恶气的,像是十足地没有耐心。霍米雅分明知道真正的他不是这样容易烦躁的人,在外人的眼里,他似乎待她特别差。
夏衣的脾气比较火爆、比较直,但是他同时也是个自制力强的人,大多数的时候,他总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在她面前好像就没办法。大家都说,能够百分之百勾起西门夏衣恶劣脾气的人,绝对非霍米雅莫属!
但是,她却始终是那个惟一有幸坐上他的积架脚踏车的女子。
夏衣对她究竟是好,还是坏?困惑的霍米雅也说不准。
只知道……虽然自己永远能望着的,是他烦躁的背影。
但是,老实说,这已经让她够快乐的了。
“喂,”前方,西门夏衣不耐地回过头,皱眉。“你爬快点行不行?”
“嗯!”拎着小背包跑上前,霍米雅透着粉红色的小嫣唇悄悄飞扬一抹甜美。
第二章
隐隐约约有种香味在鼻息间萦绕,虽然气味微弱但却成功地扰乱了西门夏衣的思绪。踩着脚步往前行,他悄悄瞟转眼珠觑睇身后大约距离三十公分的霍米雅。
见到她毫无犹疑、紧紧跟随的纤细身影,让他再度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吧!西门夏衣这么告诉自己。
说起西门夏衣和霍米雅的渊源,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他、倪浩跟霍米雅是打小就玩在一块儿的邻居,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们三个人玩游戏,都是他扮演欺负公主的恶魔王,而倪浩总是那个挡在霍米雅面前挥舞树枝以示保护的英勇骑士。
日子久了,让西门夏衣总会在有意无意间欺负她,然后温柔的倪浩便会看不过去的出面阻止。
所以,他西门夏衣始终是恶魔王,永远不是那个保护公主的骑士。
可是三年前的一个夏天,英勇的骑士说他要出国留学,不得已,保护公主的职责反而落在恶魔王的头上……
“快点!你的腿怎么这么短?爬得跟乌龟一样慢。”
瞧,他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骑士,恶魔王就是恶魔王,他只会欺负公主,没别的本事了。
两人走到脚踏车的停放处,西门夏衣看见另一辆破铜烂铁竟然斜倚在他的宝贝积架上,毫不犹豫地,他长脚一踹立刻让那辆脚踏车倒在地上寿终正寝。
不要命了!敢在他面前勾搭他的宝贝小踏踏?ㄏㄡ(ˇ)伊死!
“夏衣!”霍米雅马上跑过去扶起那一辆倒塌的脚踏车。
“哼!”
“你今天脾气特别不好,为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事搞什么飞机,害他不得不受叔叔的威胁利诱,倪浩真不够义气,分明是他的女朋友、他的责任,却一个人跑去美国留学了,把这个迷糊又迟钝的麻烦丢给他照顾。
“拿去。”西门夏衣将脚踏车的大锁钥匙递到霍米雅的掌心里,“开锁,载我。”
“哦。”
霍米雅也见怪不怪,接过他手中的钥匙蹲下身开锁。每次都是这样的,夏衣虽然说要送她回家,其实是想叫她骑脚踏车载他吧?
还好他的平衡感挺不错的,可以帮她稳住车身,只要她踩的卖力一点仍然载得动高大的夏衣。
“拜托你,帮我拿包包好不好?”
西门夏衣睇了睇推到自己眼前的小背包,“嗯,骑好哦,要是让我跌下来你就完了!”
“好,我会小心的。坐好哦,我要骑了。”
车轮开始在柏油地面上转动,虽然时速只有二十,但总比自己出力好。坐在后座的西门夏衣将霍米雅的背包背挂在胸前,默默凝视她奋力使劲的背影。
俊美的神情不自觉地放柔。
瞧她弓起的双臂和僵硬踩动的身躯,他分明知道她踩脚踏车踩得很吃力,可是西门夏衣就是不愿意开口交换。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能清晰而完整地看清楚霍米雅的背影,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小空间里,是他与霍米雅惟一的单独相处机会。
可是西门夏衣并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这一点心思。
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习惯了欺负她而已。
霍米雅是死党倪浩的女朋友,他只是受托代为照顾她,除此之外没别的可能了。
即将入秋的时节依旧格外的燥热,然而向晚的空气中又撒着淡淡的凉意,尽管只有时速二十,却仍有阵阵微风吹拂在西门夏衣的四周。他拨了拨中长发,享受地闭上眼……
“夏、夏衣……”
“干么?”
使出吃奶之力奋勇踩踏脚踏车的霍米雅忍不住轻喘,“前、前面要爬坡耶……”
“好吧,换手。”
他施恩般的口吻竟然还能换得霍米雅诚心的感激,“谢、谢谢。”
西门夏衣也不知是体贴还是怎么的,他并没有将她的背包还她。坐在前座上,他轻快而稳健地踩着脚踏车一派轻松自在的载着霍米雅爬上返家时必经的小坡道。
然后,停在一家杂货店的前面。
“喂,我载你回家耶,请我喝一瓶可乐!”西门夏衣半回身的睇睨她。
“哦。”
霍米雅听话地跳下后座走进店家里……然后又走出来,搔搔头。“我的钱包在你那里。”
真是个天兵!他翻翻眼,索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五百元。
“不用了,你把背包还给我,我的钱包里真的有钱……”
“快去买!我要摩卡咖啡、可乐跟一支甜筒……啊,如果有苹果面包就帮我买,记得看有效期限哦……喂,听到没有啊?”
几分钟后,就见那一辆积架脚踏车停靠在小学的围墙边,西门夏衣率性地蹲坐在墙角旁的草丛上,而霍米雅则轻轻倚靠着石墙站立,舔吮手中甜甜的巧克力甜筒。
“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搞得人家要辞退你。”
轻舔冰淇淋的动作顿了顿,“你知道了?”
“废话!你做的蠢事有哪件瞒得过我?”几乎每次都是他在后头替她善后收拾的。倒楣!倪浩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啊?
霍米雅吃冰的好心情登时荡然无存。她望着手中的甜筒,转动它,看它在自己的手里慢慢融化。
西门夏衣睇了她惆怅的侧脸一眼,闲凉地开口,“你敢浪费我的钱试试看,那是用我的薪水买的冰淇淋,一滴都不准浪费!”
她于是又乖乖地舔吮起来。
树荫下的空气凉凉的,枝桠间还有几声晚归的鸟鸣声,世界像是在此刻安静了下来,而她,纤细脆弱的芳心也在此时沉荡了起来。
在他的身旁,泪水总是特别容易落下。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的想向夏衣倾靠过去?
瞧见霍米雅眼眶中的湿濡,西门夏衣垂下视线伸手挑起塑胶袋里的苹果面包塞进嘴里。
“你管别人说什么!既然是自己想做的工作,就要有勇气把耳朵塞住只管往前冲就对了。
“为什么要把耳朵塞住?”
“因为不想听到别人的批评啊!”真是呆得可以!
“我办不到……”霍米雅摇头,语气里越见哽咽。“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常常闯祸?是不是表示我努力的还不够……”
“没用的。迷糊是天生的,改也改不掉。”
她小嘴一扁,更沮丧了。
“可是迷糊也有迷糊的用处。”一整包的苹果面包三两下就被西门夏衣塞进嘴巴里,接着他旋开可乐的瓶口喝将起来。“像是那些病人不就挺喜欢看你耍宝。”
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她的愚行常常逗得病患跟家属开心极了。
“但是郭婉如说我应该当个护士,而不是小丑。”
“你听那个老女人在放屁!”
“夏衣,不可以骂脏话。”
“我对彰化友善的很,从来不骂彰化。”他的口吻一派闲凉,低头看见袋子里有一条巧克力,他折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她。“你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当个完美的护士,死心吧!”
“你怎么这样说……”
沮丧难过的情绪竟诡异地消失了,霍米雅鼓着两腮瞅睇西门夏衣,这会儿她的心情倒换成是对他直言不讳的气恼。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他无谓地耸耸肩,“这个世界本来就需要这样,有人精明能干也要有人负责提供轻松娱乐。护士也一样,有的护士对打针、量血压很在行,可是同时也需要能够带给病人愉快心情的医护人员。你没本事提供他们专业性的护理,可是却能让他们放松心情去微笑,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霍米雅认真地凝视他、认真地思索西门夏衣的每一句话……粉扑扑的小脸蛋越来越显光彩,飞扬的弯弯柳眉顿时写满开心的情绪。
“夏衣,谢谢你!”
他永远不知道他今天的这番话对她有多大的鼓舞作用!
西门夏衣睇了霍米雅一眼,垂下眼眸不让她神采璀璨的娇丽容颜再映现在自己的眼帘。
“下回罩子放亮点,别再闯祸了。”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尽力!”
他站起来,随性地拍了拍自己牛仔裤上的尘土,眼角瞥见她仍伫立在原地不动,西门夏衣皱眉。“喏,装傻啊?去牵脚踏车过来,载我回家啊!”
“嗄?哦,好。”
于是脚踏车继续维持二十的时速在傍晚的夕阳中慢行……“夏衣,晚上我请你吃面吧!”当作是对他的答谢。
“你家的面店?不要,你爸妈老看我不顺眼,看到他们的脸我会吃不下饭!”
“那是因为你的头发跟耳环……”
“骑快点啦!你在学乌龟爬啊?”
“别生气嘛,我已经在努力地踩了……”
夕阳在此刻已经完全西沉,秋风凉凉地在耳边吹送,隐约还透着缕缕发丝的馨香,西门夏衣睁开双眼沉默凝视霍米雅弓起双臂、吃力骑车的背影……
突然觉得,当个欺负公主的恶魔王也没啥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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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
西门夏衣用球鞋顶了顶副院长办公室的门板,接着便直接开门进去。
院长,也就是他的爷爷西门恭也在场。
“夏衣,见到爷爷不会问声好吗?”西门恭声若洪钟的喊道。
“副院长说过,在医院里要喊职称以示尊敬。”
“兔崽子,你是这么教我的孙崽子的吗?”
西门梁先是瞪了侄子一眼这才回头面对父亲,“是的,爸。”
“下次别乱教!你应该告诉夏衣要看场合,如果只有我们自己人就不用那么拘谨。听懂没?”
“我知道了,爸,下次我会……”
“慢着。”
面对眼前的两位至亲长辈,西门夏衣狂傲的气焰依旧没有收敛。只见他伸出手挡住院长与副院长的对话,“你们有屁等会儿只管放,可是先让我把话说完。叔叔,这是我答应参与菌种研究的同意书,你的那份呢?”
“给我慢着!”西门恭的大嗓门又响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人竟然在我这个院长的面前进行私下交易?先给我把话说清楚!”
西门夏衣倨傲的下颚一扬,“你自己问叔叔。”
“爸,是这样的。胸腔科的研究室最近正在培育一种菌种,可是由于人手不足所以我让夏衣过去帮忙。”
西门恭双手环胸坐在牛皮椅上,认真思索。“据我所知,我孙子不是一个善心人士。”
“爸爸果然睿智!”
一旁,西门夏衣不耐地翻白眼。
“不过呢,这一次是夏衣他有求于我,身为叔叔的我其实是冒着医院的病人可能被小护士玩死的危险,勉为其难地在帮他的忙。”西门梁的脸上尽是诡计得逞的得意,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繁多的卷宗里抽出一只人事命令。
“喏,这是辞退霍米雅的解聘书。”
“霍米雅?”西门恭的嗓门响亮得像打雷,“又是那个女孩子吗?”
“是的,爸爸。就是那个女孩子。”
“她又闯祸了?”
“是的,爸爸。事实上她老是闯祸。”而且几乎没停过。
“夏衣,”西门恭转头凝视自己杰出却叛逆的孙子,眼神带着浓浓的兴味。“我以为你跟她只是普通的交情。”
“爸爸,根据半个月前夏衣跟您解释的说词,他说霍米雅跟他只是一般的朋友,不过我相信爸爸您见多识广,当然不会采信这种连猴子都会唾弃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