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王,也就是他的表姨父,是个善良心软到教人招架不住的老人,他俩假成亲之后,自然连颗蛋也不可能生得出来,到时候宝贝王爷铁定天天上伍府哭天抢地,并且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来‘催生’。
‘幸亏你提醒我。’他拍拍胸膛,一脸庆幸地笑了起来,‘我真是急胡涂了,差点给自己惹来一个更麻烦的麻烦,你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提。’
思春瞪了他一眼,苦着脸道:‘现在见死不救的人变成你了,哼,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只晓得独善其身。’
‘亲爱的阿阮表姊,你家那位宝贝王爷是连皇上都退避三舍的人物,我有几颗胆子去招惹?’宝贝王的哭功十分惊人,今年全国各地风调雨顺,不需要额外的水灾降临。
思春烦躁地道:‘都是你啦,我本来还没那么心烦,被你这么一搅和,连饭都吃不下了。’
‘你怪我?我也很想去凤黎苏三位侯爷那儿翻桌子,谁教他们三个没事真的跳进老爷子的圈套里成亲的?而且一个还比一个迫切,简直是丢尽了男人的脸。’他摇头叹息道。
虽说他们三位的夫人都是公认数一数二的美娇娘,但是他们三人一成亲可就害惨了京里一票黄金单身公子哥,皇帝每天闲闲没事干就想乱点鸳鸯谱,现在可好了,左点右点,点到了他们公侯将相身上,从此朝廷里这一等公、红袍将,以及文宰相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成亲梦魇如影随形地笼罩在他们头上,只要今年年底还未见他们娶妻,皇帝就要将他们发配边疆和番去。
看着外表玉树临风天真风流,私底下却奸诈如狐狸的表弟脸上露出一丝困扰头疼的表情,思春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恶人果然有恶人磨啊!她幸灾乐祸地想。
相形之下,她的麻烦似乎变得没那么今人难以忍受了,哈哈!
伍千岁凝视着她诡异窃喜的神情,无奈道:‘我跟你的仇没结那么深吧?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你说呢?’她就是忍不住笑纹频频上扬。
‘思春表姊,我现在终于了解,你如今依旧待字闺中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大发感叹。
‘不要叫我思春!’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有,你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他笑咪咪的摇头。
可恶,这个奸诈狡猾,祸害五千岁的臭小子!
‘现在你还有空在这里讥讽我吗?皇上给你们三个人的期限是多久?我记得是到年底没错吧?’说到这里,她诡异地笑了起来,满脸同情地道:‘亲爱的千岁表弟,今年春节我会记得捎封信到番邦跟你恭贺新喜的。’
‘我绝对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他咬牙切齿,表面上依旧风流俊秀,一派优雅从容,‘不就是找个人来假成亲,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是‥‥吗?’她拉长了音,怀疑地道:‘以你的身分地位和容貌,哪个姑娘家脑子坏了肯跟你玩假的?’
‘这一点就是业务机密了。’他眨眨眼,一副成竹在胸。‘对了,你点心吃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什么?’她杏眼圆睁,嘴里含着的食物差点喷出来。‘是你请我过府一叙的耶,现在目的达到就要撵人啦?’
‘你也警告我,你只是过来吃点心的。’他无辜地摊摊手。
‘你——’她又气又恼,一脸狼狈。
‘好吧,别说我不通情理,如果你还未饱,尽可以再吩咐下人缤碗。’他迷人地一笑,看得思春又是怒火中烧。‘亲爱的思春表姊,小表弟我尚有要事待办,你就自便吧。’
看着他风流翩翩,潇洒自若地摇着扇子踱出门,气得思春在他背后频频跳脚。
‘你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你曾遇到一个把你吃得死死的姑娘,然后落得凄惨无比的下场。’她再次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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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思春表姊面前一副稳如泰山处变不惊的模样,可是信步走出公爵府的伍千岁还是情不自禁苦恼起来。
六月的徐风吹来,飘送着属于阳光和花季的芳香,京师的石榴花和夏荷即将盛放,微微的蝉鸣声吟唱着初夏来临,仿佛在提醒他面临年底成亲只剩下半年辰光。
半年时间要去找一个肯答应和他假成亲的姑娘,老实说,还挺难的。
随随便便抓个姑娘家来问,也知道他是当朝一等公伍千岁,身材高挑面貌英俊,又有钱有势、有地位,谁舍得跟他假成亲?恐怕大家共同的期望都是‘弄假成真’吧!
千岁并非对自己的容貌和地位有过度的自信和自傲,只是他一生下来就这副德行,嘴里含着金汤匙,这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呀!
再说,皇上要他成亲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每天闲闲没事干,看起来挺碍眼的,这个烂理由有谁会接受啊?谁会因为那个老头子一时的玩心大起,草草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今年属猴,不过才二十有九,还年轻着呢,何况传统习俗是不适合成亲的年龄,本想用这一点搪塞过去,却被皇上以一句‘朕是天子,金口一出大吉大利。爱卿属猴吧?也该成亲了。’就堵了个扎扎实实。
属猴,属猴又怎样?犯法呀?有谁规定今年肖猴的就得成亲吗?
不过,饶是他牢骚满腹,也没有办法改变铁一般的现实——不成亲就和番,没得商量!
他唯一稍堪安慰的是倒楣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世从军和杉辛闻那一武一文两个可怜人。
皇上也真是的,自己每天闲到捉蚊子相互厮杀,被施以此种酷刑还情有可原,可是阿军和闻少一个是武痴一个是书呆,成天忙到喘不过气来,还得被皇上欺负捉弄,由此可知,皇上就是皇上,伴君如伴虎,爱怎样就怎样,是不讲道理也没有道理可循。
‘唉。’眼看这京城无处不飞花,越看眼越花,他到底要到哪去找个肯跟他搭档唱出双簧给皇上听的姑娘呢?
郁闷透顶的千岁晃晃悠悠地踱着步,穿过大街和小巷,缓缓走进热闹的京街大广场。
商家云集、小贩齐聚的广场上满是行人和游客,有无数人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其中更有不少充满高超技术性的把戏上演。
什么胸口碎大石、耍大刀、踩高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少女和小男孩组成的杂耍团,众人围观着,不时发出热烈的鼓掌叫好声。
‘各位乡亲父老,接下来由小铁为您表演单脚骑轮子!’一个嫩嫩的、软软的甜美女声钻入了千岁的耳里。
甜甜的,稚嫩如春天柔柔的杨柳丝,舒舒服服地沁入人的心里。
他止不住好奇,走向包围的人群,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场中,一个年约七岁的小男孩,可爱的圆脸上有着两颗圆圆的黑溜溜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酡红的双颊今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
小男孩一身浆洗得泛白却俐落的劲装,小小短短的双腿却灵巧地驾驭着屁股底下的小单轮,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忽儿转左、一忽儿往右,白嫩嫩的小手还不时比出各种今人喷饭的姿势,像煞了高举双螫摇来晃去的螃蟹。
不算厉害,但挺有意思的。千岁唇畔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场中央的那名女子,蓦地,脑袋插然一声,双眸惊喜地睁大了。
好好好‥‥好可爱!
简直就是场中小男孩再大一号又穿女装的模样,粉粉嫩嫩的脸蛋可爱得不得了,圆圆的黑眼珠满是天真的笑意,小巧的鼻子和小小樱红的嘴唇漾动着浅浅的欢喜,娇小的身材穿着一龚同样洗刷得有些褪色却洁爽的绿衣裳,乌黑如瀑的长发绾个小小的髻,其余的全编成细细的长辫子垂在肩后。
没有一丝脂粉雕琢,没有一点珠光宝气,纯纯净净、朴朴素素,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千岁突然有点惶恐自己是不是有恋童癖,但这还是掩盖不了他的开心,只是:
‘真可怜,怎么小小年纪就流落江湖在卖艺呢?’他叹了一口气,好管闲事的性格隐隐伺动。
就在这时,小男孩的表演完毕,小姑娘取出铜锣就要绕场收赏银,却见到掏出铜子儿和碎银子的人群被粗鲁地撞散挤开来,几个粗嘎难听的破锣嗓音响起。
千岁不悦地望向那几名破坏可爱画面的男子
几名又粗又壮的大汉边剔牙边大摇大摆地走入场中,为首的是个黑胖子,穿着刺目俗丽的衣服,还故作豪迈地露出胸毛,他一张嘴满口的黄牙惨不忍睹,但态度倒是挺嚣张的。
‘哼!这个场子几时轮到你们来摆了?怎么事先都没来拜过码头?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众人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纷纷走避,躲的躲、闪的闪,胆子稍微大点的也溜到远处观望。
小姑娘和小男孩惶惑茫然地互觑一眼,然后又看向面前这几个凶神恶煞,小姑娘颤抖的小手拚命将弟弟拉到身后,虽然她也是一副看起来快要吓昏过去的样子。
‘你们‥‥要做什么?’香小金拚命地咽着口水,怯怯地问道。
‘做什么?看到这样的阵仗也知道我们不是来捧场的。’黑胖子坯了一口口水,双眼意淫地上下打量着小金,‘嘿嘿嘿!长得不错嘛。’
小男孩忍不住反唇相稽,‘你娘也长得不赖,不过不幸嫁给你爹,生了你这只猪八戒。’
现场安静了半晌,黑胖子也呆了呆,这才搞懂自己被个小鬼骂了,气得黑脸都涨红了。
‘你这个臭小鬼!’
小男孩义正辞严地道:‘第一,我不臭。第二,我已经七岁了,不是小鬼。连这两点都弄不清楚,骂你猪还真不冤枉你。’
‘小铁‥‥’小金已经快晕倒了。
旁观者开始窃笑,只不过碍于黑胖子不敢笑得太大声。
千岁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嘿,这个小家伙他喜欢。
黑胖子手下的爪牙不敢相信老大竟然被消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好个臭小鬼,敢骂本大爷,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黑胖子气吼吼地巴了一名手下的后脑勺,‘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小鬼给我绑起来!’
‘是的,老大!’数名大汉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猪八戒恼羞成怒打人啦!’小铁还要叫嚷,却被小金一把揪住拖着跑。
俗话说:双拳难架四手,猛虎难敌猴群,更何况他们只是两只嫩央央的小绵羊?
很快的,五、六名彪悍粗勇的大汉团团包围住了他们俩,步步逼近,缩小范围。
小金吓到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泪,小手却还是保护地紧紧抱着弟弟,‘呜呜呜‥‥小铁,别怕,有姊姊在。’
小铁没好气地一扬两道浓眉,既别扭又感动的说:‘姊姊,我根本不怕,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
‘呜呜呜‥‥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傻话?’小金拚命把弟弟往背后藏,更加难过了。‘我们姊弟俩好可怜哪,没想到今日要客死异乡,呜呜呜‥‥临死前连顿饭都没得吃,呜呜呜‥‥我不想做饿死鬼啊‥‥’
小铁翻翻白眼正要说话,黑胖子眼看情势已经在自己掌握中,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鬼等会儿就知道我的厉害,至于小姑娘嘛‥‥嘿嘿,大爷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别怕、别怕。’他又露出一口黄板牙。
小金原本害怕得哭到鼻子都红了,闻言不禁困惑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你要照顾我们?真的吗?为什么?你不是坏人吗?你真的愿意照顾我和弟弟吗?可是如果你要照顾我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凶?还有,我们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让你照顾呢?’
呃‥‥耶‥‥啊‥
不只是黑胖子愣住,千岁傻眼,就连小铁都受不了地捂住眼睛呻吟。
‘姊,死胖子不是那个意思。’这个笨姊姊。
‘小铁!’她惊骇地眨眨眼,小脸涨红。‘我不是叫你不要骂粗话的吗?’
‘他明明就是胖子,我又没有说谎。’他嘟嘴道。
‘小铁‥‥’小金再次为自己的家教不严感到羞愧难当。‘你答应过我的,要做个懂事乖巧又听话的孩子。’
‘懂事乖巧又听话?’小铁嫌恶地皱皱眉头,‘我又不是训练用的猴子。’
‘你是不是要我请出爹娘的牌位来?’小金难得严肃地皱起眉头。
噢,天啊!
小铁连忙摇摇头,满脸求饶,‘好好好,我听话就是了。’
他这个姊姊一旦请出爹娘的牌位来教训他,就会自己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而他最受不了她的眼泪了。
‘小铁果然是乖孩子。’她大大的眼眸蒙上了一抹激动的泪雾。
千岁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黑胖子则是很不爽这对姊弟除了没把他放在眼里外,还屡屡骂他最痛恨的那三个字——死胖子。
‘你们好了没有?’黑胖子挥舞着拳头,面目狰狞,‘我最恨人家耍我,你们两个——’
‘谁有空耍你?死胖子。’小铁逮着机会瞪了他一眼。
黑胖子突然狂吼一声,正在偷笑的手下不禁吓了一跳。
‘我可是横行这三街五巷七广场,人称市井之虎的庄老大——’
‘嘻!装老大。’不知打哪儿飘来一声窃笑。
庄老大猛地转头四顾,‘谁?哪个不要命的在偷笑?’
在场众人一脸无辜,千岁也勉强保持面无表情。
庄老大捉不到现行犯,只得勉强捺下怒火继续道:‘你们在这里摆摊子没有拜码头,还敢对大爷我不敬,我给你们两条路选,第一,交上十两孝敬的银子。第二嘛
小金一脸迷惑地小小声问:‘咦,小铁,他刚刚不是说要照顾我们吗?怎么又要我们孝敬他?’
千岁倏地睁大眼,仔细地看着这个粉嫩娇巧的小女人‥‥强忍住呛笑。
‘姊,你从头到尾都没弄懂死胖子说的意思吧?’小铁仰望她,没好气的问道。
小铁的回答更教千岁差点就憋不住满腹的笑意。
呵呵‥‥这对姊弟真有意思。
‘不要叫人家死胖子。’小金正经严肃地说完,然后讪讪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很合理,你的头脑一向简单。’小铁的话语很毒。
‘你在骂我笨对不对?’她怀疑地瞅着弟弟。
嗯,姊姊开窍了不少嘛。
话虽如此,小铁还是睁眼说瞎话,不在意地挥挥手,‘没的事,你多心了。’
‘噢。’
‘你们两个专心点听我说话好不好?’庄老大咬牙切齿,恨透了他们每次都分心,弄得好像他在自言自语。
‘啊,没问题。’小金一吓,连忙站得直挺挺的。
小铁则是小脸倔强地撇向一旁。
庄老大有点满意,继续道:‘第二嘛,就是陪大爷一晚,这样我勉勉强强放你们一马,饶了你们的无知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