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瀚天竟是慢条斯理,把眼色给使回去了。有什么人需要救了?他怎么没瞧见?
「这里这个!!」火儿气呼呼的又无声开口,还娇气又稚气地鼓起了双颊。
那自然的、可爱的、打情骂俏的神态,让旁观的若干人等终于有所明白大少爷是看上了火儿哪一点,那珍贵若实的一点啊!
瀚天静静地看着众人恍悟的神情,唇边勾出极淡的笑痕,看见桐月夫人也在几个丫头簇拥下从里头房间走了出来,朝火儿靠近。
「娘……」火儿神情一敛,那蓦然惶恐的模样,像见着了鹰隼的小羊儿。
瀚天不动声色地往她身旁挪去,两具身躯的相互碰触让她瞬时静定了下来……形容不出的,她就是静定了下来。
「火儿。」桐月夫人轻唤一声,提醒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
自古以来,要个长辈、要个婆婆拉下脸主动向媳妇认错,真个是破天荒,真个是……可是,自从明白自己对火儿有多么严重的看走眼后,这破天荒还是有必要的。
桐月夫人亦正且直,哪会有错而不改不道歉,所以啰,要做就快点。
「我同妳说声……」她支吾着。
「娘,您的脸色好白好难看啊!」随着这句低唤,火儿忙将手掌贴上桐月夫人的脸颊,却又是一惊声,「娘,您的皮肤也好烫!」
「是啊!夫人!您的皮肤是好烫!」也伸手去试探的芳姑嚷了起来。老夫人该不会是照顾人照顾出病了吧?
「娘,您快去休息吧,」火儿才这么说完,众人也忙着要拥桐月夫人进去,她却先反掌握住火儿的手,然后大刺剌地抱了她一下。
「啊……」这个怀抱软软暖暖的,几乎教火儿淌泪!
原来不只是情爱的怀抱有着温度,亲情的也是啊!
「对不起!」然后是一句短短的、匆匆的歉意在火儿耳边响起。
之后,桐月夫人终于被送入自己的房间休息,一场短暂引出的风波才告段落,众人又抢着回过头来围攻——呃……不,是服侍火儿。
「您们……您们这样,火儿不习惯啊!」火儿这下子可就真个是受宠若「惊」了!吓人也不是这般方式吧?
瀚天在旁听了心中直发噱!这火儿有趣了!不晓得其实这本当是全「哈德林斯」上下里应礼敬她的态度,现下她反倒被吓着了。
众人正在热络上头,哪听得下火儿的婉拒。
整屋子眨眼间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抢着要服侍火儿!以行动来聊表心意,最后,哪怕只是端杯茶水,都有人抢着做。
满场气氛像是在过年似的!直到夜一分分深了,众人才像尽兴了,这才慢慢散了场。
一听到火儿准备要沐浴,又有好几个姑娘抢着服侍她,她赶快用力摇头,总算落得一个人独自清静……
「好舒服……」火儿瞇起眼睛。
嗯——香香热热暖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享受吗?她心满意足地缩在同时能容纳数人大小的浴桶中,忍不住呻吟叹息了起来……
「享受吧?」
「嗯,享受……」
「舒服吧?」
「舒服……」
「介不介意我也进去?」
「不介意……耶?」刚才不是只有她在跟自己说话?还有谁啊?
「活像见了鬼似地!」瀚天用力捏了捏她痴呆的表情,一边将结实愿长的躯体浸了进来。「往前坐一些。」他才好伸展手脚。
「哦……」她傻傻照办……但是不对呀!「大少爷,您怎么……怎么……啊!」结巴还没个尾就变成了惊叫,她被人由后头握住双乳,按满整个掌心……
男性的大腿从后头圈住她的下身,两具躯体就这般自自然然结合,柔软同坚硬,挪动、冲刺、碰触、水乳交融有着成千上万的技巧,却蕴藏着浓烈不渝的情感,这才是真正的欢爱啊……
***
「呼……别吵……我要睡……」
由浴桶转移阵地到床榻上,被暖床软的!容纳着两具身躯在上头胡作非为,而且「胡」得……很累!
「不许那么早睡!陪我聊聊。」他抚摸着她的腰肢,鼻尖则凑到她的颈窝儿,又磨又蹭的。
「我可没力气了……好累……」火儿连笑容都是倦怠的。「明儿赶早起来,厨房那儿说要包……包个什么圆的……」
「包元宝?」瀚天猜臆地接下她的话。
北方过年就是要吃元宝,也就是吃饺子;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
「嗯!对,包元宝……」真的是累了,火儿是合着眼的困困地回答。「我高兴哩……嗯……元宝会不会很难包啊?要用什么包呢?用纸或用羊皮卷儿?」
「妳以前不曾包过元宝吗?」他问道。
「嗯……」她又是一记软软的呵欠。「是没有……怎么可能……」
是贫穷到怎生地步的家庭,过年时连个饺子也没捏过?温柔得近乎疼楚的情绪让瀚天拥紧火儿,脸颊来回厮蹭。
在他也将朦胧的意识中,听见她最后一句呓语,「唔……好喜欢啊……『哈德林斯』……一直都好喜欢呵……」
第七章
「什么东西样儿饱?元宝宝儿样儿饱!手快指巧捏元宝,折皱打水来轻抹,指尖儿动作要灵巧,各个饺子锭锭宝,锭锭宝来是元宝……」
厨房中的妇女们,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手下动作快得如飞,在火儿来不及眨眼的瞬间,一个个饺子已经排成一对对、一列列。摆满一个托盘使会有人端出室外,让天然零下的温度一冻,便可哗啦、哗啦地装袋贮起来!提供新年时期的每一餐饭。
「好好玩……」虽然她没包多少个元宝,却充分享受到众人一快儿动手、分工合作的开心光景。
***
晌午时分,男人们分批轮流回来吃午饭,厨房上下免不了又是一阵忙碌。
「哗呼……」红玉抹了一把汗、捧起一海碗热腾腾的面条,由厨房到送上的饭桌,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算送完一桌的分量;紧接着是第二桌、第三桌……
即便是在白雪皓皓的冬天里,她还是冒了一头一身的热汗,随手将两条长辫放在一边的肩上,有些倦怠的想找个地方坐坐。
她轻轻蹑着步子走出主屋,往姑娘睡寝的大统铺走去。
半路上,她在远处看见了瀚天入了主屋,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神气,是一种迫不及待要见自己心爱的人的神气。
「姑娘。」另一道男性嗓音从她身后响起,神出鬼没得一下子贴到她的耳根后方。「我回来了,想不想我啊?」
一只有力的胳膊圈着她的腰,巧妙的将她带入一个怀抱里。
「噢——」红玉惊得一口气儿差点喘不过来。虽然她正好位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处,可身后男人大胆轻浮的举止却仍是不该的。「青漠!」
「哦!红玉……」绿眼睛带笑,青漠故意将掌心按在她的腰肢上,一面低头索个又长又热又香又密的吻。
红玉没办法也不想抗拒。冬天又久又冷又酷,可这个吻……嗯……可以御寒一切哪!
她虚虚软软地栖靠在青漠的怀中,他仍意犹未尽地不停啄吻着她的颊肤,好似品尝着一块糖儿的滋味,大掌来回地在她背脊上游移。
「好久不见……整个上午不见了,姑娘,我想死妳了!」青漠说道。「好姑娘,妳想我不?有没有同我想妳这般的想?思思念念、牵牵挂挂……」
「好了,别说了!我、我不爱……不爱听!」红玉嚷嚷,可嚷的声音太娇又太细,说服力不够。
「哦!姑娘不爱听吗?」青漠好整以暇地取笑她。「所以姑娘的耳朵才会是红得这般可爱吗?」
「青漠!」她猛拍一下他的手臂,听他发出故意夸大的痛叫声。
「你可恶!」
「呜呜……可姑娘就爱着这可恶的男人,对不?」青漠夸张地瞇眼扬唇,然后冷不防地冒出这一问句。
「对……」红玉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还真的就老实的承认了。话未落完,她就脸色涨红,看得青漠乐不可支。
「那请问姑娘同可恶的男人成亲,好呗?」
红玉原先的羞涩一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短暂的慌张以及镇定下来的宁静,是带点哀伤的宁静。
「姑娘?」这反应是怎么来着?青漠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阵慌张。「成亲好呗?」
「我……」红玉回视他担心的神态,勉强一笑。「我觉得现下提这个,好象……还太早了些。」
早?「姑娘,妳不是在说笑吧?」青漠疑惑地皱眉。「我还嫌太晚了呢!明儿便是除夕,赶着先宣布定亲,不就喜上加喜,娘一定会乐开嘴角的!」
「我……我……就是太早了些!」彷佛有着满腔的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红玉将脚儿一踩,大统铺也不去了,奋力推开青漠,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姑娘!」
红玉奋力跑着,心跳鼓着,气息喘着……
「姑娘!」
她知道有些视线正惊讶地瞧着她的举动,如此脱序又失控的举动!
「姑娘!」
南方来的文静闺女形象消失殆尽,现下像什么?疯婆子?还是泼妇?
「姑娘!」
不、不!别喊了,别再喊她了!她不听,不要听啊!
后是脚跑累了、酸了、软了,她身姿跟着一软,倒在雪地上。
「姑娘!」从后面追上来的青漠瞧见这一幕,简直是吓坏了,「妳怎么样?没事吧?」他伸手欲抱起她。
「不!不要!」红玉突地大声喊了起来,扭动着、挣扎着。「别碰我!好脏、好脏的!你别碰我!」
「姑娘,妳吓坏我了!」青漠用力抱着挣扎得有如滑溜鱼儿的红玉,心下也狠下了一个决定。
他抱着她,不往主屋方向,反而是往就近一株树走去,将她放下并用双臂抵着树干,阻止她再逃。
「咱来把话说亮,妳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他逼近的脸庞惊魄十足,红玉闪不过,也不想闪了。
「姑娘,我这个可恶的男人很耐性的,妳打算这般同我耗多久?嗯?一个下午?一整夜?再一个日?」明明是威胁的言语,他却有法子说得亲昵十足。
「可恶!」红玉气不过地骂道。
青漠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默认地挑了挑眉,绿眼却没因此松懈地盯着她。
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就仅仅是这么地盯着她。
「别……」红玉受不了地低下脸庞,「请别这样看我。」
「怎样看妳?姑娘。」
「好象……好象在瞧一个完美又纯洁的……不是的!我不是的!」
「姑娘,自然没人是十全十美的,可在我的眼中……」
「不!我是说……」红玉激动地阻去他想要表达的言词。「我是说……」
青漠瞧她又颓然下去的模样,心下飘过一阵恶寒,但他不吭声。
「我是说……」红玉在深吸一口气后,蓦地背转过身,将额靠在树干上,感觉他的手轻触到她的肩头,便稍稍挣动了一下。
「不!先别动我,我……我……」她再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并不是完美的……也不纯洁……」才说这两句,那原本按在肩头上的手似乎就僵了一下。
「我……我虽然真的是出生在书香世家,也识得几个大字,可……可没能守好自己的贞洁……饥荒……连口饭都没得吃,我……我就自愿入了红楼……」她吸气,吸气,再吸气,「我十四时就当了娼妇!」
更糟的是,长年饥荒让她连娼妇都做不下去,只得将自己卖到关外。
静,好静呀!
红玉全身发抖,不由得苦苦一笑。
他……没反应是吗?或许这就是对方能给的最大、最良善的反应了吧?她感觉青漠的手由她的肩头离开。
「你……瞧不起我,是吧?」与其说红玉在问青漠,不妨说她是在问着自己。「也是啊!女子首重清白,所以我根本不是老夫人眼中那个守礼的大闺女,更配不上大少爷……呵呵!实话说一句,我哪配得上谁呢?配得上谁呢……」
心,是不是在一分分凉、一寸寸死去?否则为什么她会这般的冷?
这种冷……是她第一次接客时的感受呀!一模一样的,她咬着牙关承受了那一切,告诉自己那是取得存活的代价,也一并断了日后所谓成亲生子的可能。
所有在红楼中接客的姑娘都得服用药草,以避免怀孕,吃久了场身,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生出娃娃来。
在红楼时,她很是感谢着自己的不孕,如今……如今倒像是永不能脱身的缠咒!因为她无法想象拥有一个绿眼可爱的孩子……
身后一直没声没息,红玉不敢一下子就回头。怕什么呢?怕心再狠狠地死上一回吗?
「姑娘。」
等她终于慢慢转过身,头低低的看见那双没移动过半分的男性皮靴,她也同时听见鞋子主人的声音——
「妳的故事讲完了吗?」
呃?红玉没料到青漠居然会这般的问,迅速又吃惊地抬头,看见他挤眉又弄眼的。
「故事讲完了,咱们就回去吃饭吧!现下赶回去,饭菜应该都热着。」他朝她伸出手。
「你……我……」这算是怎般的反应?红玉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出去,青漠就已经主动牵起她的手。
「快点!我可没耐性再听妳说些早八百年前就该忘记的事!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喳呼了。」
「你……你刚刚没听清楚吗?我以前是……」
「欸!姑娘,我耳力好得连现下三丈外的鸟儿在叫都听得一清二楚!」青漠不耐她仍旧瑟瑟缩缩的态度。「以前就以前嘛!要不要我告诉妳我十五岁时便有多大能耐?能同时在床上一口气让两个姑娘……呃!肉软筋酥……」
红玉霎时脸红了。他的这般态度是在表明着什么吗?是不是在说他完全……完全不介意她的……「以前」?
世间上真有男人这般宽心阔肚,当真爱她……爱到这般地步?
「你……我再问你一次,你真不介意我……」
「妳好吵哇!」青漠故作不耐地大吼一声,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吻个过瘾,等放开她时,她那醉沉沉的模样让他的男性自尊臭屁不已。「倘若我都不介意妳的『以前』了,妳又何必拿来说嘴?」
以前就以前吧!早在她踏出山海关,想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时就该忘了,全忘得干软净净,全忘得干干净净不剩渣儿了……
红玉陡然挺直背脊,那精神起来的模样,让青漠微微一笑。
啊哈!这下子,他敢说姑娘心中那不必要的魔障肯定散了,就算还没全散,也薄弱得决计不是问题了。他的求亲可成了!
「青漠……」有些太过甜蜜蜜地,红玉突然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