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羽儿难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羽儿一定会很难过,就只是这样罢了,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我又不成佛又不坐化金身,我脸上贴金做什么?这事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哪天羽儿不要你,你出家的时候自个儿用好了。”
“好了!别把话题拉远了,谈正事。”方宫律出声打住了可能会开始的大战。
“那你们是有结果了。”徵律的话是直述句,因为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件事。
方宫律是冷静的谋略家、方商律是武术高手,这一动一静的配合凡人无法挡;再加上一个方角律,若真想挖资料,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她挖不到的;而方羽律是电脑高手,只要借由网路可以得到的东西,她就有办法搞定;至于卫焰虽然是个讨人厌的猪,但不可否认的,他在司法界的影响力,让人不能小视。
这些人加起来,很难有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骆天恩!”
方宫律的话说得如此平静,可徵律整个人却像是被子弹打到般的震了一下。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仍不住的颤抖,为了掩饰她的震惊,她紧紧的交握着双手。
“这太可笑了,那个骆大呆,他连动物都不会杀。”
“不会杀动物的人不一定不会杀人,对心理变态的人来说,价值观是扭曲的,不是吗?”方宫律提醒她。
“证据呢?会这么说,总有证据吧!”
骆天恩和她们打小一起长大,她们应该知道他是个连蚂蚁都不会伤害的人,更别说犯下这种连续杀人的罪行的。
徵律皱起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宫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感觉。可方官律一向深沉,毫无表情的脸上仍是一片淡漠。
“检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实,有举证责任,还是由我来说好了。”方商律出声打断了徵律和她大姐之间的“目光拔河”。“首先,知道你喜欢‘火色天使’的人,一定是你身边的人;再者很明显的第三个受害和你之间有着一定的关系。”
“这能证明什么吗?”徵律双手一摊。
方商律点点头,“这是不能证明什么,但是你别忘了,就现有的资料看来,凶手是个非常熟悉手术刀的人,我们一直将凶手朝着外科医生和医学生的方向下手,可是,不一定只有这两种人对手术刀不陌生,兽医也是。”
“如果只是这样的证据也未免太可笑了,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比骆大呆更有可能?开膛剖肚是我的专长,而且比起来我冷血多了,不是吗?”徵律冷笑。
“我就知道要说服你会是一讲麻烦的事情。”方商律摇摇头。
徵律一向不是个会和人接近的人,能得到她认同的人一向不多,可也或许是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少之又少,一旦会留在她身边的,都是她投以忠诚的对象。
或许,拥有的不多的人才懂得珍惜的意义。
“我只是就事论事。”徵律强压下脸上的红潮。
方商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转头和方羽律对看了一下,然后又转向徵律,“我想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
“我将发现被害人的地点在市区地图上做记号。”方羽律将她的手提电脑摆在桌子上,然后转换成投影的模式,不一会儿,她面前的白墙上出现了一张市区地图和三个闪动的红点。“这样看是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我们把三个点连接起来……”
羽律的十指又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然后墙上的三个点就连成了一个三角形。
“有什么不对吗?”徵律看了一眼墙上的图。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等腰三角形,而它的垂心就在这儿。”方角律的手在墙上画了一下,然后停在市立游冰地和露营区两点连成的线中间。而那一点,刚好是骆天恩的动物医院!
“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算不得什么的。”徵律律说什么也不相信骆天恩会和这件事有关。
“还有一点!”方角律又指着墙上的点,“现有的三名受害者都是用同一种手法致死,可是,尸体却被用以不同的处理,在距离骆天恩的医院南边十三公里的是用火烧的露营区,北边十三公里处是水浸的游泳池,而东边二十六公里处也就是钉在树上的五号公园。”
徵律强忍着心中愈见升高的恐慌,“你想说什么?”
“如果以五行来说,东方木、南成火、北方水、西方金,我们相信,凶手会将第四个目标放在西边二十六公里的地方,也就是这儿。”方商律的手指着一闪电镀的镀金厂。
“这些也只是一种推断,无证据根本不能为有罪之推定,而且罪疑唯轻,不是吗?”徵律虽然不是专门研究法学的,可是,从小也是喝法律的奶水长大的,对法律的认识自然也少不。
所谓之罪疑唯轻,乃是无明显可证之证据,导致事实不明而有存疑时,应就有利于被告之方向,而为证据之认定,以免造成冤枉错杀。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现下的各项疑点就足够认定他有犯罪嫌疑了。而且罪疑唯轻是法律上的原则,你不会忘了执法天使行事本就不受法律原则的拘束,只以替天行道为原则,你不会忘了这一点吧!”
方商律的一席话让徵律哑口无言,她微愣了一会儿后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相信像他这么呆的老实人会做出这种事。”
“四姐,我们也没有说骆大哥就一定是凶手,只是现有的证据皆指向他罢了,我们把目标锁定是骆大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也是证明骆大哥清白的一种方法,不是吗?”方羽律轻声的说。
她也不相信骆天恩会做出这种事,只是现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骆天恩。执法天使的插手,至少能够给他一个还他清白的机会,这要是落在警调单位的手中,为了破案的压力,好给社会一个交代,难保不会草草入罪。
“那现在要怎么做?”
“我已经请人暗中监视那间电镀厂了,如果真如我们所想的,凶手一定会把尸体带到那个地方去处理。”卫焰和方商律交换了一眼后说。
真相是会就此大白,还是从此进入更扑朔迷离的阶段呢?
至此仍是未定之数!
※ ※ ※
“这么晚了还不睡?”
徵律一回头,发现是一向早眠的父亲,她恭敬的起了身。“爸?”
身为方家大家长的方礼运的身分是大法官,从小方家所有的小孩就对他是必恭必敬的,除了方羽律还敢跟他撒娇外,其他的小孩只要看到他,不由得就会想对他行三鞠躬礼。
那对她们来说,就像是已成习惯的制约反应。
“坐下来。”他拍拍身旁的沙发。“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吗?”徵律有点意外的看了她父亲一眼,仍是立在一旁。
方礼运虽然年过半百,可花白的头发仍掩不住他目中的睿智之光,他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在茶几上,伸手将徵律拉坐下来。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两个人好好的聊一下。”
“聊什么?”徵律乖乖的坐下,这世上若有人能让她乖乖的听话,除了方宫律外,就只有方礼运了。
“或许你们一直觉得我比较偏爱羽儿,我不否认,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比你们多了一些,但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一样关心。”方礼运语重心长的说。
他一个大男人要一手带大五个女儿,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这五个女儿又一个比一个更有个性,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们?他会和方羽律处得比较像父女,也只是因为方羽律单纯的性格。其实说来有点惭愧,这也是方羽律主动接近的结果。
“爸!我们都知道,这个家要不是有羽儿在,早就四分五裂了,没有一个人会介意这种事的,因为我们都一样疼羽儿。”
方家人天生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在一起难免会有冲突,而方羽律的存在就像是缓冲剂,让他们这一群人不至于在对方的棱角中受伤。
方羽律有一种力量能让她四周的人,在心中留下一方温暖的角落。
“你知道吗?当初我和你妈是以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来替你们命名的,羽昔若柳,看似柔弱、实则绵长,一如羽儿的性格;而徵音目如送,层层乍起、看不真切……”方礼运着了徵律一眼后,停下了话。
“我?”徵律不明白。
“说实在话,你是家中的小孩中最聪明的,二十岁就拿到医生证书,可你也是所有的小孩中我最不懂的。宫律行事和我相近、商律直率、角律明快、羽律单纯,就只有你,我老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也或许是你根本不想让人了解吧?”
“爸!”
方礼运举起手,“我并没有怪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自我保护是必要的,但过度的自我保护,却是很容易伤人的。”
“伤人?”徵律皱起了眉头。
“你睡不着不就是为了隔壁的傻小子吗?”
“我没有!我……”徵律否认的话在方礼运了然的注视下静默了下来。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的眼睛可没有花,那傻小子转得是什么念头我会看不出来?倒是你,可让他等得够久了。”
“可是,他本该和羽儿是一对的。”
“这个家除了那个一向不明白爱情是什么的商律外,就只有你才一直认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其他的人根本是心知肚明,不然你以为卫焰那小子会这么容易出线吗?”方礼运是刻意却又像不经意的把话点明。
“那为什么你以前不说清楚?”
“傻孩子!”方礼运爱怜的看了她一眼。“你该知道为了尊重当事人进行主义,法官的阐明权是有其范围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说?”徵律不明白。从被告知骆天恩的嫌疑开始,她的心已是一片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问题,所以,她直觉的想问出答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方礼运拍拍她的肩。“身为法官本该尊重当事人进行主义,但当你的心在迷失的时候,我只是以一个身为父亲的人来给你一点忠告。”
“我的心迷失了?”
“为什么你会对骆天恩涉嫌的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呢?身为执法天使的一员,只要他真的没做,你不相信执法天使会还他一个清白吗?”
方礼运的话像是炸弹一般,炸得徵律一下子张大了眼睛。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礼运,“爸?你知道我们就是执法天使?”
“我的女儿们做了什么事,我这个为人父者若毫无所觉那也该羞愧了。”方礼运一笑,能吓吓这个难以捉摸的女儿,也挺让人有成就感的。
“大姐她们知道吗?”
“羽儿上次我和她提过,至于其他的人你可得保密,别破坏了我吓人的乐趣。”
徵律被她父亲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不知道,一向严肃的父亲也有这么轻松的一面?她轻轻的点点头。“那你觉得我能相信他吗?”
“你是问他对你的感情?还是他有没有杀人?”
“这……“徵律咬紧了下唇。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想问的是什么,只是这话就这么的出了口。
“问你自己的心吧!你为什么会这么犹疑?或许答案早就在你的心底了。”
方礼运起身再一次拍拍她的肩,然后拿起桌上稍凉的牛奶转回房间,留下她一个人好好的想想。
※ ※ ※
深夜无人,只有夜风徐徐。
心烦的徵律,冲动之下穿了双慢跑鞋就出门,或许该让自己流流汗会让思虑清醒一些,也能让自己纷乱的心平静一些。
她没有任何的目标和方向,只是一直不停的跑着,让脚下一步又一步的步伐带着她的身体前进,直到她的脚已然若千斤重,她才让自己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靠在墙上喘着气。
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她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是那么专注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恐惧像是上岸的鳄鱼般无声无息,一待发觉,已来到了身边。
夜风陡然掠过她僵立而汗湿的身子,徵律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因为身上的寒气,也因为心头的冷意。
她轻轻的转动颈子,以不经意的态度打量四周,微皱着眉头的发现,这儿似乎太过幽暗,直到她看到头顶坏掉的路灯才恍然大悟。
徵律强作镇定的迈开脚步,一边仔细的分辨身后的声音,虽不是很明显,可她还是听出了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她习惯的往怀中一探,这时才想起她是临时起意出门慢跑,根本没有把她惯用的解剖刀带在身边。她不是方商律,在空手的情况下,她没有把握对付得了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看来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她不再多想的拔足狂奔,对她来说,现在最有利的只是她的脚下穿着一个适合跑步的慢跑鞋,如果能让那个跟踪者出其不意,那她或许还有机会。
她不敢多想的让自己一路狂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逃离了身后的追踪没有,她只是非常确定,她对成为解剖台上任人研究的尸体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突然一只大手从她的背后攫住了她,一声惊喘由她的肺中爆了出来,她握起拳头,回身就朝身后的人挥过去——
“徵律,是我!”骆天恩的惊呼声顿时响起。
“怎么是你?”徵律收住已挥出去的拳头,却差一点整个人撞入他的怀里,还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跑得这么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街上游荡?”骆天恩皱起了眉头。
“那你呢?”徵律疑惑的打量着骆天恩,虽然她不相信骆天恩会是变态的杀人凶手,可是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心中难免生出几丝疑窦。
“家里的牛奶没了,毛球又吵着要喝,所以我才去7-11买牛奶。”他扬了扬手中的塑胶袋,里面是两大罐的鲜奶。
“毛球?”
“就是你上次捡回来的那只小猫,哈!就是它。”骆天恩从外套口袋里捧出一只巴拿大的米色小猫。
小猫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似是好奇的打量着徵律,像是认出了徵律一样,兴奋的由骆天恩的手中跳到了徵律的身上。
“该死的!叫它离我远一点,我只是怕它死在我车上更麻烦,根本一点救它的意思也没有!”徵律口中的话仍是很恶毒,可倒也没把身上的猫给拍开,只是皱着眉瞪视那只似乎没见过“恶人”的笨猫。
“猫儿也是懂人心的,它知道是你救了它,也难怪它会这么高兴见到你。”骆天恩伸手要把小猫抓回来,可小猫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徵律。
“算了,就先随它吧!”徵律摇摇头,无奈的瞪着不知死活的小猫一眼,“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都是一样粘呼呼的傻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