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应该就此打住,她已承认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他说的,可他就是停不下来,潘不停撩拨的话、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一而再的在他的心中掀起狂风巨浪,怎么也不肯就此罢休。
“骆大呆,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是不是?我不和你说了!”徵律转身就想走。
骆天恩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神狂乱的吼道:“告诉我,你真的不懂;告诉我,我就算再等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告诉我,至少让我死了心,别再多作无谓的期望了。”
“你疯了?!会痛耶!”徵律想挣脱他的掌握,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来一向温和的他,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手劲,竟注她摆脱不了。
“我疯了?”骆天恩重复道。
他像是被打了一巴拿似的松开了手,“天哪!我做了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他抬起满是悔意和迷惑的双眼,脸上的惊恐真实得教人心疼。
“你……还好吧?”他脸上的神情化去了她初时的气愤,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骆天恩闪过了徵律伸过来的手,没看到她的手被闪开的,她脸上那像是被人刺了一刀的表情。
“对不起!你说对了,我疯了,我真的是爱疯了!我从来不晓得就算只是默默的守着,这样的心情也是会反扑的。说什么只在一旁看着你就好了,我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我的宽大根本是有条件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除了羽儿我是最接近你的人,可原来我根本活在我自己的想像之中。”因为她从来就不肯放开心胸去接受其他人,他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取代他的位置。
这样的认知让他明白了一个可笑的事实——他原来一直以为无私的爱,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自私!
“你……”誓言不扯情爱的徵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狂乱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慌在她心中悄悄的升起。
“告诉我,你不可能会回应我一丝一毫的心情,让我断念吧!我怕我的期盼和奢望会再次反扑,我不想再伤了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不想伤害到的人。”骆天恩像是下定决心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爱我?”徵律垂下了眼睛,掩去她心中的想法。“爱是什么呢?”
“爱是一种你醒着会想到她,睡着了会梦见她,即使她不在你的身边,你闭上眼睛还是会看到她,就算你如何的忙、如何的累,想到她,你会觉得心中有股暖暖的感动流过,因为你是如此的幸福,在这五十亿分之一的机会中,让你找到了她。”骆天恩看着徵律这样说,仿佛在对她诉说他的心情。
“听起来倒像是鬼上身。”徵律皱起了眉头。
骆天恩叹了一口几乎不可闻的气,即使此刻他的心已然碎成片片,仍对她展开无限爱怜的笑容。
“如果爱着一个人就是一种幸福,可对方若没有同样的感觉,说是鬼上身,倒也没什么错。”
“那你又为什么要爱我?我们是如此的不同。”徵律真的不明白。
“所以,你才觉得我和羽儿该是一对?”
“你不能否认,在行事上你和她适合得多了。就拿这路边坐着轮椅叫回的小贩来说好了,对我来说,拿着五十元买三包面纸是一件不合理的事,可你就是那种让你遇着了几次就买几次的人。你不觉得我们的想法差太多了吗?对我来说,你就像个冤大头,而对你来说,我这样的想法又岂不冷血?”
徵律指着对街推着轮椅卖着东西的妇人和小孩,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有些目露嫌恶,有些也会停下来掏腰包,但大多数的人是视若无睹。
“你这样说不公平,你只是情愿相信某些有信誉的慈善基金胜于这些街头的人,毕竟社会上我们见多了挂羊头卖狗肉的人。”骆天恩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他几乎是着着她长大的呀!
“那你明明知道可能被骗,还去当冤大头。”
“或许,我只是单纯的相信,这社会并不全然只有坏人,这一点的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也有可能我买了一百次中被骗九十九次,但至少我有一次是帮到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样的想法在姑息养奸,才会有人以此作为义的手段。”徵律不表赞同的摇摇头。
“所以,这世上才会需要各种不同想法的人,你的作法可以阻止那些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赚钱的人,而我也能帮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一种互补。”
“互补?”徵律低喃着。她从来没有从这一个角度去想这件事,这是不是表示,她在其他的方面也忽略了呢?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不让骆天恩有闪避的机会,有点生硬的帮他把落下的发梢轻轻拂回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徵律?”骆天恩被她这突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呆愣的让她的手指轻划过他的眉际,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静止,就连呼吸也不知何时被他遗忘了。
“我从没想过要碰情谈爱,所以我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我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你和羽儿太具同质性的关系。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换个角度去想想?”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骆天恩举手将她的手紧紧压在他的脸上,仿佛要借由这样的力道来证明这件事并不是他的凭空想像。
她真的说了吗?!他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掌心,仿佛多年的梦到今天总算让他抓着了,虽然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角落,但却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你说呢?”他轻问。他二十几年都等了,再多等一点又何妨呢?
第六章
骆天恩这几天的改变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
他仍是一脸童叟无欺的温和笑容;他仍是对每一只需要细心照顾的动物充满爱心;他仍是那个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八岁孩童都喜欢的骆天恩……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在照料动物之余会发呆,而他呆呆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瞧!这会见他不知道正对着他的办公桌旁最下面的抽屉笑什么。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脸上的这个笑容甜得可以腻死“一只蚂蚁”。
“骆学长,你最近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小洛来骆天恩这儿应徵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是前后期的学长与学弟,所以在看诊的时间以外,他都喊骆天恩学长。
“你看得出来?”骆天恩脸上的笑容不减。
“和方小姐有关吗?”小洛猜测。 因为就他认识骆天恩的这些日子以来,最能影响骆天恩的心情的,就非隔壁那个冷死人的女人莫属了。
骆天恩起身整一整医院门口的红玫瑰,回头对小洛笑着点了点头,“她终于愿意正视我的感觉了。”
“骆学长,你不要怪我多嘴,以你的条件,喜欢你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你就是对方小姐这么的执着?”
骆天恩抽出一朵红艳的玫瑰,轻咬了一口,低垂的眼睫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有那柔柔上扬的盾角,泄漏了他的心事。
“你知道吗?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义无反顾、朝朝暮暮的爱着,当你遇着了这样的一个人,你就会明白,爱情原本就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
一闭上眼,那个有着倔强大眼睛的短发小女孩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徵律给他的第一个印象。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六岁大的小女孩,毫不畏缩的对着一个虐待动物的大人咆哮,全然不顾那个人暴力的胁迫……从那时候起,他的心就再也没有一刻放开过她。
小洛听得有点傻了,他一直以为骆天恩只是个爱情傻瓜,可他到现在才明白,他的痴情根本是离了谱!
可这样的深情,却让小洛不得不羡慕起徵律,她真是一个幸运儿,因为她可以独占骆天恩的心、骆天恩的情,还有他一切一切的付出。
“你的深情会让人不由得嫉妒起方小姐的。”小洛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小洛,你的话会让人误会的!你好端端的,嫉妒徵律做什么?你还是快点找一个女朋友,省得一天到晚无聊得开这种玩笑。”骆天恩好笑的拿玫瑰敲一下他的头。
小洛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当兽医的原因,因为对他来说,面对动物总是比面对人来得容易得许多。
“学长,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我只是好生羡慕这样的感情而已,不知道被人这样的爱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等你遇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骆天恩拍了拍小洛的肩膀,对身为独子的他来说,小洛就像是个弟弟。
“我想这是不可能的,”小洛笑得有些苦涩。“总有成不了真的爱恋。”
骆天恩微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小洛是那种害羞安静的大男孩,可是今天他的话听起来,似乎藏着一份难以处理的恋情。
唉!为什么很少有感情是可以顺顺利利的呢?
“别这么悲观。或许事情总有转圆的一天。”骆天恩把手中的红玫瑰塞进小洛的手中。
他知道自己能给的忠告实在贫乏,但对他这个暗恋了二十几年还没有结果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好了,不说这个,那只受伤小蝙蝠的状况加何?是不是可以野放了?”
小洛收下了骆天恩的玫瑰,顺手插在自己的口袋中。
“差不多了,那只小蝙蝠也真是命大,要不是刚好捡到了,这么小就离巢,要存活下来还真是不大可能。”
骆天恩走到柜子旁,伸手逗着正在休憩的小蝙蝠,而小蝙蝠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只是稍稍动了动翅膀后,又沉沉的睡去。
※ ※ ※
站在这个她不知道来过几次的兽医院的门口,这是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而不是直接的进去。
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她就会承认,这或许是因为她想延迟见到骆天恩。
相对于和人的接触会给她带来的厌恶感,她习惯骆天恩的存在,就像是习惯了空气的存在般,说真的,她想不出来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思绪总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不想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可一旦开始细细思量,却往往落了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下场。
而她现在就是陷入在这混乱的思绪中,连带的对见到骆天恩这件事,竟然也产生了些许的恐慌和不自在。
没想到面对多可怕的死亡场面都不会动摇一分的她,竟然也会害怕!这要是传了出去,她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空气中红玫瑰甜美的香气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着花园中那一棵棵开得正美的红玫瑰,全都是她最爱的“火色天使”的品种。
她记得骆天恩的家中也有一个只种“火色天使”的玫瑰园。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这种玫瑰的呢?她记得她高二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鲜加红血般的玫瑰就爱不释手。虽然羽儿总说这鲜血般的色调近乎不祥,可她就偏爱这色彩带给她的感受——一如鲜血,却没有腥膻味!
好像从那时候起,他种的玫瑰就全都是这一种的,是因为她吗?他对她的用心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视而不见呢?
呆!真是呆!怎么有人呆了这么多年?
以他的条件,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何苦向着她这个连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有心或无心的女人呢?
她摇摇头,想甩去心头那种莫名的酸涩,她受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思绪,最近只要任何一件事,似乎都能把她的思绪往他的身上带。
可笑的是,在他存在了这么多年后,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在她的生活中处处可见?
这样的感觉就是爱吗?像是鬼上身一般,无时无刻的想到对方?
“徵律?为什么不进来?”骆天恩透过玻璃大门看到了她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我……”
徵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一个小孩子抱着一只病恹恹还受了伤的小狗冲了过来,口中还不停的嚷着,“兽医叔叔,救救我的小狗!”
骆天恩抱歉的看了徵律一眼,在得到她的谅解后,便接过小孩手中的小狗,大步的走进医院。
徵律跟着他进入医院,像这种紧急的情况,她以前在急诊室实习的时候看多了,差的只是以前她救的对象是人而不是狗。
骆天恩将小狗放在诊疗台上,小心的拉开它的嘴巴,“它的牙龈已经是淡蓝色,看来是原生性钩虫惹的祸。”
所谓的原生性钩虫,就是已经感染钩虫的母犬,在怀孕时,会把钩虫传给腹中的胎儿,使得小狗一生下来就有钩虫。
“叔叔,小莉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你一定要救救它!”小孩的眼中因为小狗的痛苦样子而出现了悲伤的影子。
“乖!叔叔会救它的,你不要担心,叔叔保证它一定可以活蹦乱跳的和你一起玩。”骆天恩蹲下身子,眼睛平视着小孩子,一脸温柔的安抚着。
他眼中的温柔和笑意,平息了小孩的恐慌和伤悲,也让徵律不觉得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她的心,毫无理由的因为他对小孩子的温柔而漏跳了一拍!
她对自己的心似乎愈来愈难掌握了。
“小洛,它需要输血、驱虫,还有缝合伤口,你帮我把皮皮带过来。”骆天恩起身对小洛喊着。
“你要把皮皮的血输给它?”小骆在收到骆天恩给的讯息后,连忙去后院带来骆天恩养的那一只名为“皮皮”的土黄色中型犬。
骆天恩点了点头,他将皮皮的头抬高,然后剔掉脖子静脉附近的毛,让小洛抽取足够的血液,好用来救小莉。
“皮皮乖!你的血可以救小狗狗,等一下给你吃好吃的喔!”骆天恩拍了拍静静让人抽血的皮皮赞许的说。
皮皮似乎听得懂人话,对着骆天恩咧嘴笑着,还不时的用尾巴轻轻拍着地面。
“那你要做静脉切开吗?”小洛看了看骆天恩忙着准备的东西。
“小莉的静脉已经有部分萎缩了,很难做穿刺,还是这样做保险一点。”
“血抽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在我把钉头滑进去血管中的时候,你可以先把它的伤口消毒和缝合吗?”骆天恩头也不抬的对小洛说。
“没问题!”
徵律看着他们两人合作无间的在为手术台上的小狗奋斗,看着小狗因为急救发生效用而渐渐有了些许的精神,看着他们在发现小狗摇动尾巴时交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