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为什么?
“救火了!救火了!”
窗外一连串的惊声尖叫,伴着冲天的火光在黑夜中格外惊人。
紫衣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她只是扶起了雪松,让雪松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即使是这样不言不语,雪松仍是美得教人心动,美得不真实,美得就像昨儿夜里梦中的仙女,因贪玩而被滴下凡间。
“小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那一天如果不是你帮我向火凛天说情,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对我好的人。”紫衣拿起梳子轻轻帮雪松梳起头发。
“你知道吗?当你说你要的是我而不是蛇红的时候,虽然我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真的好高兴,我早决定服侍你一辈子,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人,你告诉我要尊重自己……这些从来没有人会告诉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也好恨你!”
紫衣停下手中的梳子,由怀中拿出了一把刀子,映着窗外熊熊烈火,刀子像是只会吐着红信的蛇。
“你若不爱我,为什么要给我一颗心?给了我一颗心,又为什么要伤我的心?你知道吗?我知道你的父母是蝎青关起来的,可是我故意让你以为是火凛天做的;而银霜的死也是我一手做的,因为我讨厌你和银霜那么好,你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把你从我的手中带走,银霜不能!火凛天也不能!”
她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刀子,眼神流露一片哀伤,“我不能让你落入别人的手中,就算是死了,你也永远是我的!你忍一下,只要一下子,我就会去陪你了,我们一起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就在紫衣的手要落下时,一道气把她手中的刀子打掉,力道之强,让紫衣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
“你想做什么?”火凛天的声音跟他的人几乎是同时到达。
“你没有去救火?看来我还真的猜对了。”紫衣对着一脸冷然的火凛天并没有一如往日畏缩,她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愤恨。
“这火是你放的?”
紫衣带血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绽出一抹诡橘极至的笑容。“以你的聪明还是没有想到吗?”
“你想造反了?”火凛天对紫衣的大胆惊奇,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造反?我只是把你教我的一切都运用上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吗?”紫衣轻笑的用手抹去唇边的血丝。
“什么目的?”
“她是我的,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火凛天皱起了眉头,“她对我来说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吗?”紫衣冷笑,“如果她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那你为什么要用各种手段留住她?如果她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大可以任她被银霜摔死;如果她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那你为什么要用雪山火莲救她?如果她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那你现在应该去救火,而不是在这里吧!"
“你胡说!我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是我的棋子和玩物罢了!”火凛天激动的否认,他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人,对他来说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在乎的。
“我真的同情你。”
火凛天一掌打在墙上,力道之大,让墙开了一个洞。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次!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条可怜虫,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因为我至少还知道什么叫爱,不像你就算爱这东西在你的面前,你也认不出来。”紫衣努力的站了起来和火凛天面对面,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
“爱是什么东西?根本就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玩意,我才不要那种没有用的柬西。”火凛天怒目回机。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爱这种东西,他至今仍能活着就因为他只相信力量,优胜劣败,对他来说才是圭桌。
“你不要吗?那你为什么要雪松恨你?你说不出来了吧!不过我却可以替你回答,因为你只懂得什么叫恨,你喜欢别人恨你,就是因为你可以藉此感觉自己的存在,而雪松说她不恨你,你就想尽千方百计折磨她,为的不过就是要她承认你的存在。”
“你再说我就杀了你!”火凛天眸中的火烧得比窗外的火更炽,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这会儿紫衣早已体无完肤。
“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而且,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比你快活,因为你错过了这辈子唯一会有人无条件爱你的机会。”紫衣笑着嘲讽道。
火凛天的大阳穴上青筋不停的跳动。
“你很讶异吗?没错!雪松是真的爱你,她一直不想恨你是因为她爱上了你!而你,竟然把我一直渴望却永远得不到的爱弃之如敝履。你根本不配拥有她的爱!”突然,紫衣换上一脸的得意。“雪松会这么恨得想杀了你,其实你该感谢我。”
“你做了什么?”
“我明明知道雪松有多在意她腹中的小孩,可是我偏对她说,你不会让她留下你的小孩。我知道这样一说,她一定会去找你证实,这时,我再自告奋勇去试探你,要她躲在一旁。”
火凛天恍然大悟,“你那时的不安,只是为了让我察觉到她的存在?”
“没错!我知道你在知道她的存在后一定会说些更伤人的话,这样一来,她就一定会对你死心,再也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在你身上。”
火凛天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只有他在算计别人,这一次他却被人算计,而且,还是被一个他根本从不放在眼中的人算计!
“你没有想到吧!雪松再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你不再是她的最爱,虽然我得不到她,你也一样失去了她。”紫衣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可是她的眼中却满是泪水。
笑声方落,紫衣已拾起方才她准备用来杀雪松的刀子,一把刺入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雪松的身边,轻轻的顺着雪松的长发。
“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好久了,我好希望……被你杀掉的人是我,我真的不想……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你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雪松…”说完,她就倒在雪松的脚边,脸上还留着一抹微笑。
火凛天呆了,他不知道对这一切他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他脑中回响的只是紫衣临死前的话——
虽然我得不到她,你也一样失去了她!
突然,他像是被人追赶的来到了雪松的身边,他用力的扯着她的头发、疯狂的摇她、掐她,像是发了狂的野兽般吼道:“你会痛就喊呀!你为什么不回我的话?我是那个你欲杀之而后快的火凛天呀!我在这里,你来杀了我呀!”
任凭火凛天怎么做,雪松仍像个木娃娃般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听不到、看不到,甚至连感觉也没有.只是张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的坐着。
“你不是很恨我的吗?你说一句话啊!你给我说一句话啊!”火凛天挫败的叫喊。
原来最可怕的事不是很,而是被全然的遗忘。那表示对方的眼中,他再也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对方的世界也不再是他所能涉足的。
这个认知震撼了他!
就像是缺了口的堤防,只要一个小洞就足以让江河泛滥,而火凛天被层层仇恨包围的内心,一下子赤裸裸的被扒了开来。
他是在乎她的……不!或许他是爱她的,只是他不了解什么叫爱,在他的世界只有恨,所以他也只能向她勒索他所知最强烈的情感——
恨!
他要她恨他,其实也只因为这是他所知道最紧密结合两人的情感……
天!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呀!
紫衣的话偏又响了起来——
雪松是真的爱你,她一直不想恨你是因为她爱上了你!而你竟然弃之如敝履……雪松再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你不再是她的最爱……
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比你快活,因为你错过了这辈子唯一会有人无条件爱着你的机会……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火凛天急切的拉起雪松的手,出声乞求着。
为了生存,他一直让自己变得更强,从来就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的道理,可是这一次,他是真心求她,求她不要就这样放弃他,不要将他一个人孤单的遗留在黑暗之中。
但,雪松仍是不言不语。她完全的把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也从他的世界中退出。
“我求你呀!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火凛天边喊边一把的将屋内的油灯推倒,瞬间熊熊的烈火内外呼应,一下子把雪松和火凛天两人层层的围住,疯狂的火舌在他们的四周伺机将他们吞噬。
“烧啊!全部都烧完好了,将所有的记忆全部烧个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要留下,反正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火凛天疯狂的大笑、大叫。
一根失火的梁柱掉落,眼看就要砸在雪松的身上,火凛天一个箭步用背替雪松挡住,火舌从梁柱延烧至他的衣裳和背上,空气中漫出了燃烧毛发的味道。
“对不起!真的……”
火凛天的泪滴落在雪松的眼眶,一滴、两滴、三滴……就像是决堤般怎么也止不了。
蓦地,像奇迹似的,雪松一双小手将火凛天的头压按进怀中,就像妈妈哄着哭泣的小孩般轻柔的拍着。拍着、拍着……
熊熊的大火狠吞虎咽的吞噬着火云堡,还有属于这里的所有记忆……
尾声
雪雾峰的鬼号林中,出现了一个名为“问情谷”的地方,在问情谷的入口有十三丈高的黑硫石,石上有高人以内力在留下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疑红尘唯心而已”十四个大字,而中间横批则是“天地俱休”。
这辞写得是痴、注得是狂,在这多事武林之中难免留下众多猜测,也不免有许多好事之徒想前往一窥究竟,但不是在入谷前的迷宫中失了方向,就是在林子中被巨大如鬼滋般的黑影在身上烙下“再入此谷,见之则亡”八个大字。
入谷之人,连人影都没见到,身上就被烙下了字,倘若那黑影不是武功极高之人,便只有一字可解——鬼!若非鬼魅邪魔之属,何以来无影去无踪?
初时也曾有人不信邪,再次前往,结果是被人以乱刀砍杀,身首异处的丢置林中,死状之凄惨,为此林平添几分恐怖的气息。
这种事件一再上演,渐渐的问情谷已成为了禁地。
虽众说纷纭,可真相如何,竟是无一人胆敢再次一探究竟,毕竟无人想用命去换取一个永远说不出口的真相。
于是有人传言,此地居住的是三年前在火云堡大火中被人宣告以死亡的火凛天,当今世上有此份功力却又行事如此狂佞残酷之人,无人能出其右。而他之所以隐居,就是为了逃避杀害年雪松和白定樵这两个天之骄子后将面临的报复。
以白定樵在朝中的势力,若不是火云堡被一把无名火一夕间化成灰烬,这出兵攻打是迟早的事,加上年家的经济力量和与风扬山庄、雷霆山庄的关系,这足足掌控天下一半以上的经济连结,任凭火凛天再凶。再狠也不可能抵挡,所以火凛天便以一死以求解脱。
但真相究竟如何‘!是真是假,却无一论断。
冷梅微颤的紧靠在风驭飞的身边,要不是她听说在这个地方可以得到她雪松哥……该说是雪松姊姊——这是在雪松被宣告死于火云堡的火海后,爹和娘才告诉她们的秘密——可能还尚存人世的一线希望,说什么她也不敢走过这像是人间炼狱的地方。
“火凛天真的会知道雪松姊姊的下落吗?”冷梅像是怕说了太大声就会被人窃走了希望般小声的说。
“你我都明白,我们和雪松是一胞三胎,如果雪松真的出了事,我们不可能会没有感觉,我一直觉得雪松一定还活着,更何况火云堡的灰烬中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证明是雪松的尸体。”寒竹的口气是淡漠,但是眼中的冀求,却怎么也隐藏不了。
年寒竹一向是以冷眼旁观这世事的流传,是以她隐约的猜疑着雪松的身分,只是她原本就是不多事的人,对雪松的想法亦属猜测,是以也不想多做刺探,可直到了爹娘诉说原委后,她才惊觉自己的淡漠造成的是无法弥补的憾恨。
“你也别责怪自己了,雪松能将秘密守得如此之久而不令人起疑,你就算问她,她也不会答覆你,不是吗?”
雷翔宇轻拍着年寒竹的手,他太明白他这外表清冷的娘子有颗易感的心,瞧她眼中漫上的阴郁,他也明白她是为了什么。
“我想这地方住的是火凛天应该无误。”风驭飞拥紧了抖得更厉害的冷梅,要不是冷梅心系雪松而执意前来,他说什么也不愿让他天真的小娘子,接触这丑恶的杀戮战场,知道人原是可以这么残忍。
“原来火凛天真是这么可怕的人,要不是为了我,雪松姊姊也不会遇上这么一个人,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冷梅一想到雪松是因为自己才会变得这样,豆大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一看冷梅红了眼眶,风驭飞的心中除了不舍还是不舍,只能轻哄着她。
风驭飞的话才说完,空中掠过一丝黑影,速度之快,令人几乎措手不及。不过,风驭飞和雷翔宇也非泛泛之辈,只见风驭飞微一闪身护住怀中的冷梅,手中的灵寅剑也随之出鞘,削落了一片黑布;而雷翔宇同样将寒竹藏于身后,手中的羽扇也凌空射向黑色的身影。
“真是幸会,没想到这‘和风’和‘狂雷’会一同出现在此,真该说是幸会。”阴恻恻的声音由四周传来,这声音不是别人,就是传言已死的火凛天。
三年不见,火凛天仍是风驭飞和雷翔字初见时的模样,冷、邪、魁、狂在他的身上完美的组成魔性的俊美,那种随时可置人于死地的邪美。
“你果然没死。”风驭飞本就不以为火凛天会以自裁的手段逃避事情,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玉石俱焚比较像是他的作风。“当年火云堡之火是怎么一回事?”
“与你何干?”火凛天阴蛰的看着风驭飞。
“那年雪松呢?她到你火云堡作客,便自此下落不明,我们总有权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雷翔宇没好气的说。火凛天那像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一屁股债的脸,愈看愈教人讨厌。
“死了!”火凛天一瞬也不瞬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