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着装盒的老板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一个鸡腿饭 七十块,单点一只鸡腿四十五。”
“那好,给我一个鸡腿饭和一个不要鸡腿的鸡腿饭,这样一共是九十五元, 没错吧!”若月从皮包中算好了九十五元,并推到了老板的面前。
“不要鸡腿的鸡腿饭?小姐,哪有人是这样买的?”老板皱起了眉头。
四菜加一只鸡腿的便当卖七十元,可少了一只鸡腿的同分量便当要他只卖二 十五元?二十五元在自助餐最多也只能买到两样菜和半碗饭。这俗话说得好,杀 头生意有人做,可赔钱买卖没人要。
“一个鸡腿饭七十元,单点一只鸡腿四十五元,我不要那四十五元的鸡腿, 那便当是二十五元又有什麽不对?”若月理直气壮的说。
“这……”
自助餐的老板想是没读过什麽样的书,抓抓头也想不出若月的话有什麽不对 的地方,七十减去四十五确实是二十五没错,虽然心下怪怪的,但也只好点了点 头。
他边嘴中嘀咕的将若月要的一个鸡腿饭和一个不要鸡腿的鸡腿饭打包装好, 再有些不情愿的交给了若月。
若月一点也不理会老板的不悦,还包了好大一句供外带的汤,然後拉着阿生 到附近的公园,找了个有路灯的椅子坐下来吃饭。
“刚刚那个老板好像不大高兴。”阿生接过了若月递过来的便当,有些担心 的说。
“我又不是去吃霸王饭不给钱,他爱不高兴关我什麽事?”若月一点也不在 意的打开手中的便当,满意的看着老板没有缩水的便当,然後就埋头吃了起来。
“你为什麽不吃鸡腿?这鸡腿很好吃的。”阿生咬了一口,不解的说。
他看得出若月并不缺钱用,可是,她为什麽要这样节俭到近乎虐待她自己? 说她是真吝啬,那又不尽然,因为她若真的“一毛不拔”,她大可也让他吃这种 不加鸡腿的鸡腿饭,不是吗?
若月吞了吞口水,她没好气的死瞪了眼前这该在身上贴着“危脸!勿近”的 男人,他对她的神经有着一大的伤害,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气得不顾他恢复记忆 前就把他掐死。
她当然知道鸡腿好吃,她也忘了自己有多久不知肉味,可是,要她花四十五 元,也就是近乎她现在手中两个便当的钱去买一只鸡腿来吃!先要了她的命可能 还容易一些。
而这个男人竟在她这“渴肉”的人的面前问这样的问题 找死!
“我不爱吃肉行吗?”她死盯着阿生手中鸡腿的样子,让她的话一点说服力 也没有。
“可是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对你的身体比较好。”阿生细细的打量了若月一 眼之後,好半晌才关心的说。
若月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麽样,她近一七五的身高配上不及五十的体重,怎 麽看身上都没半两肉。前不凸、後不翘,没胸部、没屁股,躺平了大概还可供飞 机降落的身材,从头到脚根本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你那是什麽眼神?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这样的身材,你知不知道台湾减 肥有多贵?一公斤一万块,我身上少的肉够我好几年的生活费了,你有任何的意 见吗?”若月的语气是浓浓的自卫。
她一向不会对自己的身材有任何的反应,反正她打一出生就是诸葛四郎的好 朋友 真平,可不知道怎麽的,一想到自己在他的眼中是如此,没由来的烦躁 便冲上了心头。
“我……我没有……我不是……”被若月莫名的一凶,阿生慌得连话都不知 道该怎麽说。
“你不是什麽?”若月死瞪着阿生,只要他敢说出一句不合她意的话,她绝 对把他的鸡腿接收过来。嗯?这样说来,她的目的好像是他手中的鸡腿?
若月摇头甩去了心中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她才不是这麽卑鄙的人,是他 先出言不逊的,受点惩罚本来就是应该的。
“对不起……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我做错了什麽?”阿生咬了咬下 唇,头低得下颔和胸口几乎贴在一起。
他只是关心她而已,为什麽她这麽不高兴?
若月怎麽也想不到阿生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紧紧 的抿着微颤的双唇,秀气的大眼,晶亮得彷似饱含了几欲落下的泪水。
天哪!她是惹到了什麽样的大麻烦?
他是二十七岁又不是七岁,被人家这麽一说就像是要哭了一般,这像话吗?
看他这个样子,若月一下子有了一种体认,她从以前就怕女人哭,可是现在 她才发现,男人的泪水比女人的可怕上一百倍不止。
“你没什麽不好,不好的人是我,是我乱发脾气,你别哭了行不行?不然人 家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若月连忙的说。
没办法,谁救他这个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虐待白雪公主的恶毒後母!
“一定是我……是我不好,不然你为什麽……为什麽心情……心情会不好? ”阿生仍是低着头,语气隐隐的有些哽咽。
天!若月真不知道她是该掐死他,还是掐死她自己。
“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想吃鸡腿啦!行不行?”若月随口说出她脑中的第一 个想法,但这话一出了口,她又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昏。
这真是好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理由!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止住这失控状况,要她说什麽都没关系。一想到阿生 那即将决堤的泪水,若月不自觉得冷汗直流,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点也不逊他手 中的鸡腿。
奇迹似的,若月这话才说完,阿生的脸就像耶诞节的灯一样,一下子亮了起 来。他的脸上哪还有方才那倒灌海啸般的波涛汹涌?要不是他的眼中仍闪着一丝 亮光,她还真以为刚刚的一切大概是她在作梦。
还是,她被他骗了?这不大可能,除非他有着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不然他脸 上的纯单,明白到让若月觉得怀疑他都有罪恶感。
“原来只是这样,那我的鸡腿分给你吃,你就不会叁情不好了。”阿生为不 是自己惹她不悦而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若月还是不吭一声,又抓了抓头,“一半 太少,那我全部你好了,这样好不好?”
看到他像是等待主人摸头的小狈神情与求和的话语,纵然若月有再大的气, 也全自动化成又好笑又心疼的不舍。
她一向不喜欢名为“男人”的这种动物,可是他……该怎麽说他这样的一个 男人呢?唉!她早该知道,他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克星。
※※※
阿生将吃完的便当 了起来,一转头发现若月也将她的便当用原先的橡皮筋 封好,可是,她的便当中几乎还有着大半的饭菜。
“这饭不好吃吗?为什麽你只吃了一半?”阿生不解的问着,就算他再不懂 她这个人,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说根本是一种浪费。
“不会呀!这可是我这个月来第一次除了泡面之外的晚餐耶!”若月不理会 他,把手中的便当又装回刚刚的塑胶袋中。
“那你为什麽不吃完?这样不是很……”阿生的话在看到若月的瞪视之後消 失无踪,只剩下紧抿的双唇和张得极其无辜的眸子看着若月。
又是这样的表情!若月没好气的想。
要是换了平常,她管别人怎麽想,她才懒得拿出宝贵的时间去解释什麽,可 是面对他……她虽然还是很不耐烦,但令她自己讶异的是,她竟开口对他说明。
“不是我夸口,我要是说我的节俭在这世上排名第二,可没人敢说他是第一 ,还好你没把“浪费”这两个字说出口,不然我一定叫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全给我 吞下去。”
“对不起!”阿生赶紧道歉。
“你别一天到晚小声小气的对不起好不好?活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若月白了他一眼,她很凶吗?为什麽他每次见了她就一脸可怜样?
“对不起……”他只知道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连忙又补上一句。
“我叫你别再说那叁个字了行不行?哪来这麽多的对不起?你再对不起下去 ,我以後叁餐就用这叁个字 饱你。”若月威胁的说。
“对不……”阿生在若月的警告眼神下吞了吞口水,也把到口的“起”字给 吞了下去。“你不喜欢听那叁个字?那我应该说什麽?”
“我管你说什麽,以後别再让我听到那叁个字就是了。”若月对他总算听进 去自己的话而满意的点点头。
“那我说I am sorry 可不可以?”阿生抬起头满怀希望的问。
她不爱听那叁个字,那讲英文应该可以吧!
若月整个脸都皱在一起了,要是换作别人,她早就一脚 过去,还站在这儿 听他抬 ,可是阿生脸上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反而好像因为找到另一个方 法而开心的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算了,我投降!你爱说什麽就说什麽,我管不着。”再管下去,她迟早把 自己气死。
“I am sorry,你又生气了?”阿生不明白的抓了抓头,他不是想了个好法子吗?为什麽她看来好像还是很不满意呢?
“我没有生气!”若月的话和她的表情根本是两回事,她看了明显不相信的 阿生一眼,更是没好气的翻翻白眼,他怎麽这时候变聪明了?“我就算生气也是 生自己的气行不行?你就少烦我了!”
“I am sorry……”
“停!”若月举起手打断他的对不起,“我不是你阿母(台),你别老是在 那儿搓来搓去(台)的。”
“可是我……”
“别可是来可是去的,你吃饱了我们整理一下就走,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 打混。”
阿生看见若月一脸的坚持,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点点头站起了身,接过若 月手中装着便当盒的塑胶袋,“对面有垃圾桶,我过去丢。”
“等一下!你要丢丢你自己的就好了,我的还我。”若月一把抢过阿生手中 的塑胶袋。
阿生有些不明白,“你替我做了这麽多事,我帮你去一下垃圾又有什麽关系 ?”
“你的才是垃圾,我的可是我明天的早餐哪!不然你以为我留着是为了摆好 看的吗?真是个浪费的小表,看不起一粒米的人终将为一粒米而哭泣,没听过吗 ?”若月宝贝的将便当抱在胸前,真是好加在,还好没给这莽撞的家伙给毁了她 的早餐。
阿生这才明白她为什麽饭菜都只吃了一半,原来她是想分两餐吃,这下他总 算相信为什麽她认了第二便没人敢当第一,像她这样“节俭”的人,就算他没失 去记忆也不见得看过,因为这实在是太……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曾几回闻?
“那我过去丢我的垃圾好了。”阿生虽然觉得吃隔夜的东西似乎不大好,可 是看看若月脸上的表情,他决定,还是先别说什麽话,以免又惹她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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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月左等右等,这个男人不过是过个街去去垃圾,竟然去了快十分钟还没回 来,他是直接跑到垃圾坑去丢吗?
再过了十分钟,若月已经坐不住了,除非他是直接掉到垃圾堆里,不然有什 麽人会丢一个垃圾去了大半天还不见人影的?
若月没好气的起身向阿生刚刚说的地方走去,一边还在嘴里猛嘀咕,“这个 死阿生!如果让我找着了,不用他自己掉进去,我先把他终结处理掉,外包上再 写上两个大大的“麻烦“,属於不可回收,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类。”
若月来到阿生刚刚所说的垃圾桶边,却没发现阿生的踪影,这让她皱起了眉 头,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不会真掉进垃圾桶去了吧!
她忍下低头看着垃圾桶,说实在话,那个白痴男人什麽白痴事做不出来,任 何事遇上了他,根本没有正常可言。
她放弃了像挑破烂的一样去翻垃圾桶,一回头,竟然发现阿生就站在一家商 店的橱窗前,她不想承认,可是却也不能否认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确实有一种 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在做什麽?”
被若月这一喊,着迷的阿生这才连忙回过头,脸上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起了一 片飞红。
“不是……我……我不是……”
若月没有等他把那大概不可能完整表达的话说完,迳自探头向他方才眼睛的 焦点看过去,原本还好奇着是什麽样的东西会让他有这样迷醉的表情?却怎麽也 没有想到,入眼的竟然是一家乐器行。
“你就是在看这个?”若月当他有问题的睨着他,不过就是一堆乐器嘛!他 干什麽看成这个样子,就只差口水没有滴下来而已。
“我可不可以……”阿生看看她,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什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可不可以?”一看到阿生那战战兢兢的 样儿,若月心中的无名火又起,几乎是用吼的了。
“你真的生气了?那我还是不要好了。”阿生被若月吼得又是一缩,就算有 什麽话,这会儿也不敢说了。
“要不要由我决定,我叫你说你就给我说!”若月几乎是把阿生死钉在墙上 的瞪着他说。
“我只是想……想进去看看,还有……我想要一本乐谱。”阿生吞了吞口水 ,他不敢看若月的脸,怕他过度的要求会在她的脸上留下更不耐烦的表情。
可是,他真的好想要一本乐谱,在他第一眼看到那黑色烫金的乐谱时,那熟 悉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的在他体内穿过,他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要从他的体内冲 出。
等了好一会儿,若月仍没有出声,一直不敢直视她的阿生忍不住急急忙忙说 :“我一定会付钱给你的,可不可以?”
若月看着一脸渴望的阿生,他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什麽梦寐以求的事一般, 急切得连语气都有一些颤抖。
“我又没有说不可以。”若月叹了一口气。
“真的可以?”阿生不敢置信的问。他兴奋的抬起头,看到了若月眼中的肯 定,也不管这是不是大街上,抓着若月就又叫又跳了起来。
若月虽然高,可一身轻得像是竹竿一样,让阿生一兴奋就像大熊似的一扑, 差一点整个人向後栽,只好紧紧攀住阿生,以免摔个乌龟大翻身。
若月下意识中一直把他定位成是一个“大”了一点的孩子,可现在这麽一抱 ,若月清楚的知道,他身上那强而有力的线条可不是孩子会有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