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吻情姊姊因为你的阻挡而误了救她的时机,堡主绝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不过就算事後主人要杀我也没有关系,但我绝不会再让主人为那个女人做任何的牺牲了!」灵鸢丝毫不肯退让。
「可是吻情姊姊……」
「别再说了!你以为以主人现在的身子,他若真赶去了镜湖,他还有命吗?更何况主人会受这么重的伤,全是那个女人的错,他为何还得去救她?你是嫌那个女人把我的主人害得还不够惨是吗?」
灵鸢忿忿的话让月儿说不出一句话来,确实以现在玄夜盼曦的身子,他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他有能力救出吻情姊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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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寒通雪山白。
风兀自飒飒的吹响了整片雪夜山林,银白的雪映著皓皓皎月,这夜明亮如画,大地上的事物皆无所遁形。
镜湖是玄夜堡北方青冥山顶终年不化的冰湖,由於常年冻结犹如一方长镜,是以这附近的人们称这湖为镜湖。
平时镜湖因迎风而异常冰寒,除了天际偶尔相伴而过的雪雕,根本少有人畜会在此地出没。可今夜却不一样,因为一早就有人争相走告,那伏法的妖女将於此地以火祭神,好化去那妖女降世所带来的灾难。
所以,每个人都不畏酷寒的想一睹这千载难逢的盛世,纷纷在月出时分来到镜湖。
在镜湖的正中央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柱,这木柱的四周铺满了洒上松脂的柴火,而吻情被双手反剪,高高的绑在这巨大的木柱上。
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衣裳,狂烈的寒风似是撕扯她的衣袖,裙摆,发出「啪啪」不绝抄耳的声响。
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又穿著这般轻薄的衣裳,吻情该冷得连骨子都快僵了才对,她却一语不发的看著她脚下愈聚愈多的人群,脸上仍是一片淡漠的神色。
「今天各位一同来到镜湖,为的就是将这妖女火祭,我们在火祭之前来细数这妖女的罪状,让她死得明白一点。」吴德富一击掌,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他这听似有理的话语实则包含了太多的私心,火祭妖女本是他公报私仇的藉口,这细数罪状说穿了也只是想羞辱吻情。
他要把这个女人曾加诸给他的羞辱多几倍的还给她,好让人家知道他吴德富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更何况,眼看著她眼中的傲气转成绝望,那该是多美妙的一种经验,那感觉绝对比活生生扯下蝴蝶的翅膀,看著它挣扎而死的样子更刺激上千百倍吧!
「是啊!我们来数落她的罪状,让她的罪随著她的火祭而消逝!」一个汉子举起右手大喊,而原本静默的会场霎时充满著一片议论之声。
「这妖女,你认罪吗?」吴德富冷笑的看著被绑在木柱上,一语不发的吻情。
吻情拾眼冷冷的扫向吴德富,她那森冷的眼神,让吴德富不觉退了两步,等他发觉自己的举动时,连忙上前了两步。
「我有什么罪?」吻情轻笑出声。
狂风毫不留情的呼啸,她那充满讽刺的笑声不但没有被这吹散,反而在镜湖的四周回响著,教人闻之不觉心神为之一颤。
「到了此时此刻,你还不认罪吗?」
吻情看著吴德富那因恨意而扭曲的嘴脸,回话:「我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何罪之有?」
「好一个俯仰不愧天地,这般说来,你倒是圣贤人士,是我们错怪了你?」吴德富脸上对著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妇人连忙大喊:「你这妖女还不认罪,自从你出现之後,我家的鸡鸭鹅就没下过一颗蛋,你这带来灾难的妖女!」
她的话才说完,会场上又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张大婶,你的鸡鸭鹅不生蛋,八成是看了你那尖酸刻薄的脸才下不出蛋的吧!」一个汉子半嘲讽的说。
他的话在原本严肃的会场上引起一片笑声,看来张大婶的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吴德富连忙出声,他要的是众人齐声羞辱吻情,可不是来这儿讲笑话的。
「不过她才来了没多久,我家那口子就病得上吐下泻的,从我嫁给我那口子之後,他可是第一次病成这样。」一个二、三十岁的少妇低著头,交握的双手不知道是冷或是紧张的颤抖著,她一点也不敢看著吻情的自顾自的说。
方才张大婶趾高气昂的指责没引起众人的议论,可这少妇楚楚可怜的指控,却让在场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凝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说来,前阵子我家的老头子莫名其妙的跌破了头,说不定也是这妖女害的。」东村的李婆婆也连忙提出质疑。
「对呀!自从她来了之後,我家的狗儿每天吵个不停。人家都说狗儿通灵,或许它早就看出这妖女的真面目。」卖猪肉的陈老爹也跟著附和。
其实平时谁都知道陈老爹养的狗儿就会乱叫,它那过重的身躯教人看了绝不会和「灵性」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可在此时此刻,倒说得真像有那么一回事,也让众人对吻情是妖女一事更加肯定。
「原来这姑娘真是妖女,难怪长得这样美,再看她的眼睛,冷淡得根本就不像个人,她一定是恶鬼的化身,来这世上害人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言谈之中,似乎已渐渐的将吻情认定成害人的魔魅,原本对火祭之事还有点迟疑的人们,眼神中渐渐的有了除妖破魔的决心。
「这下你可服了吧!自从你出现後,我们这儿祸事不断,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妖女吗?」
吴德富眼看自己一手主导的事儿进行的这么顺利,得意的几乎要放声大笑,看来今日便是他雪耻的时候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吻情冷笑的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说这事儿和我有关,但人摔著了、狗儿夜号与我何干?你们倒说个谱给我听听?再者,这天生皮相是爹娘给予,我能负得了责吗?」
「这妖女满口的妖言惑众,大家别信她的话。」吴德富眼看众人震慑於吻情的话语,忙是大喊。
「难道大家忘了那日雪崩,她竟然从滚滚大雪中全身而退,若是常人,能够如此吗?她一定是使了妖法才做到的!」
这一说,倒唤醒了众人的回忆。
「可是,她救了小苹果,我想吻情姑娘应该不会是妖女才对。」小苹果的娘忍不住出声替吻情说话,毕竟是因为她,她的女儿才还能活著回到她的身边。
大夥又是一阵沉默不语,毕竟吻情救人的事也是众人亲眼所见。
吴德富怎么可能任凭事情脱出他的掌握,他又出声大喝:「你这个女人懂什么?这妖女这么做只是要先取信於我们,如果我们真的相信了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我们全都害死的!」
「对!她一定是来害人的,不然她为什么要对玄夜堡主这样的大好人下这么重的毒手?」
那天目睹吻情刺杀玄夜盼曦的年轻樵夫也来了,他这一喊,原本犹有疑虑的人们全都变了脸,眼中发出了憎恨的眼光。对一向崇敬玄夜盼曦的人们来说,吻情所做的这件事,不啻是一件最不可被谅解的事。
或许活生生的烧死一个人仍教原是淳朴的他们不忍,可烧死一个歹毒的妖女,却是天经地义的事。
「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这一句话的,可这句话一出现,在场的人竟跟著鼓噪了起来。
一时之间,「烧死妖女」的口号笼罩了整个镜湖。
「这下你可还有话说?」吴德富忍不住得意的大笑出声,看来这里所有的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吻情看著吴德富那亟欲置她於死地的丑恶面容,原来一个被黑暗仇恨主宰的人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恐怖?
那让黑暗吞噬了自己,面对著玄夜盼曦时的她也是这样的面容吗?
多么的丑陋!吻情忍不住别过脸,可眼神一落在众人的脸上,一接触到他们眼中又惧又恨的神情时,她又愕然了。
他们是真心的认为她是个可怕的妖女!
可是,她能够怪这些人们吗?如果她脸上有著如吴德富那般丑陋的表情,那她又怎么能怪这些人把她当妖女看待呢?
不过,多可笑啊!该是灵王之女的她给人当成了魔魅,反倒本是魔魅的玄夜盼曦却让人当成是圣人被人崇敬。
可追究起来,这一切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因玄夜盼曦是魔王之子而认定他的行事必定卑劣,因而全面否定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今日换了立场,却让她明白她自己的行为和这些因为吴德富的话而意欲置她於死的人们有何两样?
她的作为和这些人一样,都是被成见迷惑的无知之人,不是吗?
或许玄夜盼曦真的夺去了本该属於她的爱人能力,可他认真的以这能力去爱人,能让一个魔王之子爱人、爱物,她不是该满足了吗?
换个角度来说,她和他的灵魂都是半灵半魔,他若真是无心,这一点的灵力影响得了他吗?
反观她这个灵界之人,就算没了爱人的能力,至少也该有磊落的心性,可她却任由她心中的黑暗扭曲了自己的心态,她这样的行为又与魔何异?
吻情仰天长笑,这笑声在雪夜中既悲又痛,划过了镜湖的湖面,她的泪水轻轻滑落她的颊边,在落地之前化成了冰珠,她闭上眼不再多做辩驳。
她与魔无异,这些人要火烧妖女又有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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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看著天边光洁的明月,心中的交战却不曾平息。
她端著煎好的药送到玄夜盼曦的房门口,她原是要敲房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她不知道自己见到了堡主能不能不把吻情姊姊的事说出口。
可是玄夜堡主的伤真的很重,她不是没有发现到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强忍胸中的痛楚,如果她把吻情姊姊的事说了,他又没办法救得了姊姊,那他岂不是不能安心养病了?
「谁?」玄夜盼曦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我是月儿,送药来的。」
月儿出了声後便推开门,小心的不看床上的玄夜盼曦,强压著把事情说出口的念头,然後把药放在床边的茶几上。
「麻烦你了!」疼痛中的玄夜盼曦仍温和而客气的对著月儿。
「才没有,您救了我娘,月儿根本无以为报,现在我不过是煎个药又算得了什么呢?」月儿连忙摇头。
「别这样说,我之所以学医,就是为了救人,说什么报不报答的,这我可不爱听。」
玄夜盼曦无心的话又让月儿进退两难。「堡主,我……」
月儿才想开口,突然出现灵鸢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硬是截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月儿!」
灵鸢皱著眉头的瞪了她一眼,月儿不由自主的低头回避他责备的眼神。
「灵鸢,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吓坏了月儿姑娘了。」玄夜盼曦不明白其中曲折,略微责备著灵鸢的鲁莽。
「没事,只是刚好她娘要找她,我是来传话的而已。」
「我娘找我?」月儿不明白的皱起眉头,不过一接触到灵鸢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是想支开她。
这让她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她明知道吻情姊姊的事说了很可能会害了堡主;可是不说,她又觉得不妥。两边的选择都让她难以决定,也许,逃避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月儿点点头转身正要走,玄夜盼曦的下一句话却让她跨出去的脚步怎么也不肯再移动半分。
「你找到吻情了吗?」玄夜盼曦端起桌上的汤药,轻轻的啜了一口,等著胸口的疼痛稍稍缓下後才出声问。
月儿回头对上灵鸢的眸子,这是他第一次回避她的眼光。
「没有!她伤了您之後,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灵鸢以平淡的语气说。
「她走了?」玄夜盼曦有些失神。
「主人,您就别再想她了,她差一点就杀了您,她的离开对您只有好处!」
「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的。更何况,如果她杀了我会让她好过一点,我倒也心甘情愿。」玄夜盼曦一手轻按著胸前的伤,「为什么她不乾脆杀了我呢?是否……」
他不敢想是不是因为她终於对他也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感觉呢?
「主人,您别这样,她是真的想杀了您!」灵鸢恨恨的说。
「她没有。」玄夜盼曦摇了摇头,「她若真要下手,就不会避开我的心窝,以那么近的距离,她不可能会失手的。」
「您不恨她吗?」月儿忍不住出声问。
「恨她吗?我如果可以恨她,这事情会好办得多。可惜,我情愿死,也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一点点的伤害。」
月儿猛地吸了一口气,眼前凝成一片水雾,「堡主,我有一件事要告诉……」
「闭嘴!」灵鸢大声喝止。
月儿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灵鸢。「你才闭嘴!万一吻情姊姊真的……」
「你说吻情怎么了?」玄夜盼曦一把捉住月儿,他的脸上因这剧烈的动作所带来的疼痛而扭曲著,但是,他在意的是月儿话中那令他惊慌的不安。
「月儿,不许说!」灵鸢一把捂住了月儿的嘴。
「让她说!」玄夜盼曦怒喝,一把将灵鸢推开,「你忘了谁才是主人吗?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杀了!」
月儿被玄夜盼曦的狂怒给吓住了,她从来不知道一向温和的玄夜堡主也有这样凶恶的表情。
「不要!」她拉住狂怒中的玄夜盼曦,可是一对上他盛怒中的眼眸时,一阵领悟像是闪电般击中了她。
天!他不是人!凡人不会有这么一双像是野兽般的森冷眸子!
「快说!吻情到底怎么了?」玄夜盼曦一手压住隐隐又出血的胸口,不理会那几乎将他撕烈的疼痛,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吻情的安危。
「这儿的人捉住了吻情姊姊,说要将她火祭!」月儿忍不住抖著把话说完。
「火祭!」玄夜盼曦回身怒问灵鸢,「这种事你怎么可以瞒著我?」
「她是灵王之女,普通人根本伤不了她,她又不会有事!可主人您现在身受重伤,我觉得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烦您。」灵鸢振振有辞的说。
他一点也不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该死的你!」玄夜盼曦对著灵鸢就是一掌。「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今天是十五,要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我非把你打入黑灵洞,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