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宫律连退两步,她的脸在措手不及下绯红成一片,她怎麽也没有想到他会 有这麽一手,她的唇几乎仍可以感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五点太多了,我们以三点取胜如何?阿浪,你来做裁判。」
宫律点点头,她知道他是在礼让自己,毕竟和他这样一个高手打五点的话,光是体 力上她就赢不了他。
当然,这也或许是他根本不把她当作对手,她暗暗提醒自己,别把他想得太好。
他们先是面对面的彼此行礼,然後她举剑向着他飞舞而去,两剑在空中相遇,她可 以由他的剑感觉到他的力量。他的剑沉稳而迅速,没有过多花俏的技巧,却更见灵活和 熟练。
她知道他并没有尽全力攻击,而是用不同的招式在试探她的剑路,她小心的挡回他 一一的点刺,且让自己不落入他的牵引之中。
他们就像是两个有默契的舞者,在进退之中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跃进时她就後退,他一挡开时她又迅速还刺,两人之间的间隔忽远忽近,但彼此 的眼光却从不曾稍离。
一种像是片段的影子闪过龙原涛的脑海,可是宫律无情的攻击容不得他分神去思考 脑中闪过的影像,他发现她的剑术出奇得好,很少人能在他热爱的西洋剑项目上逼得他 需要全神贯注。
「我没想到你的剑术这麽好。」
龙原涛是真心说这句话的,他不否认,一开始他只是抱持着好玩的心态陪她玩玩, 但现在他已不再轻敌,他早该知道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在任何的战争中都是如 此。
「谢谢!」宫律淡淡的谢过他的赞美。
又是一连串的刺击,这一次龙原涛的剑突然加快速度,他变换脚下的步伐,一会儿 轻轻化去她的攻击,一转手又毫不留情的向她袭来。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眉间的汗珠正在凝聚,他的进攻和防守是如此的完美无理,这一 交手让她明白了他不容小觑的实力,当下让她决定出奇招克敌。
她以一次技巧性的佯攻分散他的注意力,再将剑尖朝着他的左肩划去;他直觉的向 右一闪,使他的中心沦空,这给了宫律一剑贯中的机会。
她是如此专注於取得这一点的胜利,一点也没有发现身後的长鞭突然向她袭击过来 ,等她感觉到风压而想做适当的反击时,长鞭已来到她的面前。
「小心!」龙原涛和松田浪的声音同时响起,但这样的警告稍嫌太迟了。
宫律直觉以手挡住那朝她而来的长鞭,一时间,皮鞭打在肉上的巨大声响在四周回 荡着,鲜血在同一时间飞进而出。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随之而来,宫律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不仅没有伤痕,就 连轻微的红肿也没有。
那地上斑斑的血点又是谁的?
「森下莉奈,谁允许你到龙原家来撒野的?」龙原涛的脸色黑暗得一如台风来袭的 雨夜,没有高张的气焰,有的只是无止尽的森冷。
「我……我是看她要伤害你,所以才……」森下莉奈一脸惊恐。
她是应静月阿姨的邀请来到这儿,一大早她就听人说龙原涛在剑室中斗剑,兴匆匆 的来到剑室,没想到让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妒火中烧。
龙原涛和一个美得教人恨不得撕破她的脸的女人在斗剑,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似乎这世界除了彼此外,就再无其他。
是的!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对着那个女人的脸甩出长鞭,可是她怎麽也没有想 到,龙原涛会挡在她的面前,硬是替她挡下这一鞭。
「要你多事!」他厉声责骂。
」我是你的未婚妻……她要伤你当然就关我的事。」
森下莉奈呐呐的说着,说完还示威似的瞪了宫律一眼。
不过,宫律的毫无反应让森下莉奈一点胜利感也没有,因为她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甚至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龙原涛一把扯掉她手中的鞭子,向她逼近了一步,眯眼问道:「你什麽时候变成我 的未婚妻了,怎麽我都不知道?」
「你是龙原家的族长,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森下莉奈才配得上你,这是静月阿姨 都承认的事,我们结婚只是迟早的事。」
「我的妻子我自己会选,她才是我要的女人!」龙原涛一把抓过宫律,不让她有出 声机会,便强硬的掠夺了她一直无动於衷的唇瓣。
一方面他是故意做给其他两个人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着实火了。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对森下莉奈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中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如果换成是他,他早把敢宣告为她未婚夫的那个男人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鳖鱼了。
「你竟然……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静月阿姨!」森下莉奈嫉妒得快发狂。
龙原涛拉起宫律就走,看都不看森下莉奈一眼,离去前,他还狠狠的撂下话——「 你要说就去说!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改变我的决定。」
-----------------------------------------------------------
秋蝉在林中喧闹,彷佛这将是最後的宴席。
相对於四周不绝於耳的蝉鸣,龙原涛和宫律之间的气氛却静默得彷佛要凝结成块, 他们两人像是较劲,又像是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麽般的瞬也不瞬的看着对方,而流过的 时间伴着飒飒的风声在林间逝去。
最後,是宫律先移开眼睛,她微皱眉的轻触他身上那道由肩膀至手臂的伤口,那长 鞭应该是装有倒刺,不然不会留下这麽深长的撕裂伤。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她强压下心痛。不该的,面对他的伤口,她该有的只是感激和歉意,而不是那几欲 作呕的悸动,彷佛他身上的痛就这麽深深烙印至她的心坎上。
「你来。」他仍然不放松那灸人的凝视,彷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麽似的。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医生。」她强抑止自己几欲颤动的手,不想让他看出她心底 已然翻覆的情绪。
「我要的人是你,不是医生。」龙原涛向她逼进一步。
「现在对你来说,医生比我重要多了。」宫律不觉的退了一步。
「除了你,我不准备让任何人碰这个伤口。」
他的话让宫律的脸微微刷白,「你是在跟你自己过不去,太倔强对你一点好处也没 有,伤是你的,疼也是你自个儿受。」她看着已经泛起红肿的伤口,那血肉模糊的痛怕 是入骨的。
看着他那因疼痛而微微冒汗的额际,她不明白为何他不在意,那执意的眼神彷佛这 样逼视着她比他的伤口重要许多。
「是吗?再怎麽说我都是为了你而受伤,你弃我於不顾,这在你们的法律上算不算 是遗弃的罪刑呢?」他戏诣的道,言语中有着达到目的的得意。
宫律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大可不必管他,任他痛死疼昏,毕竟这鞭是他自找的 ,而她也尽了劝告的义务,不是吗?
「我国法律上的遗弃是针对无自救能力之人的遗弃,阁下似乎构不上无自救能力之 人的标准吧?」看他还有精神和她抬杠,哪里像是无自救能力之人?
不过,她嘴里是这样说,但仍是拉着他回到她住的秋叶阁,让他到起居室坐下,然 後入内拿出方徵律替她准备的急救箱。
「把上衣脱掉。」宫律一边指示,一边将药取出放到桌上。
「正合我意!昨晚一想到你就睡在离我这麽近的地方,却不在我的怀中,我就一直 很後悔自己的决定。
我要你搬到揽云居,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龙原涛伸手一揽,就把她搂入怀中。他贪心的啜吸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女人香,他知 道不管他再怎麽否认也没有用,她已蚀入他的心了。
以往,他可以强硬的说他对她莫名的疯狂是因为得不到手,可是当森下莉奈的长鞭 一扫,他手上的痛竟比不上他对她的关切来得深,他就明白了,龙原家的诅咒还是降临 到他的身上。
这些年他对所有的女人从不交心,不是他能绝情绝爱,不是他能逃过龙原家的诅咒 ,而是他没有遇上她,一个像雾又像云的女人,一个教他这双识人无数的眼睛,也看不 出她心底最深处想法的女人。
一个谜样的女人,一个令他想解开谜团的女人。
宫律想挣脱他的拥抱,可又怕自己的举动会让他的伤势更严重,只得用不带一丝波 动的口吻说:「别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我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似的,我们之间有的只不 过是一夜情,如果你以为我来这儿是为了成为你的床伴,那我也只能说抱歉,我会另外 找地方住的。」
「该死的你!我要的是你,不是什麽阿猫阿狗都可以当我的床伴,你还不懂吗?我 说的是我爱……」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让宫律用手摀住,「别说一些你我都会後悔的话,这世界上 有关情爱的谎言已经太多了。」
「谎言?!那你告诉我,为什麽我会觉得我也许在前世就认识你,只是这麽几面, 你的影子就再也挥不去、丢不开了?该死的你告诉我,难道这一切的感觉都是谎言?」
他毫不理会伤口上传来火烧似的痛楚,他只想从她那冷漠的表情中找出一丝反应。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这意乱情迷的同时,她却还能如此的冷静,彷佛他的言语不值得一闻 ,也不曾在她冷淡如冰的心湖掀起一丝涟漪。
「或许是你的记忆在捉弄你。」她仍是淡淡的回他一句。
「我的记忆?!」龙原涛停下动作,她的话迷惑了他。
趁着他发楞,宫律轻柔而快速的由他的怀中钻出,然後果断的为他清理伤口,毕竟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再怎麽说,他也是为了她而受伤的。
他的身体她一点也不陌生,毕竟那般「袒裎相见」
的事都做过了,他身上的线条,她的手指几乎还有记忆。
她利落的为他包扎上药,眼光不免扫过他的胸膛,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同的。那一 夜夜色昏暗,她只能用手指去授寻他身上的每一个线条,可是今天她却是用眼睛一一的 探寻。
她颤抖的伸手去碰他心口上那道彷佛有些年代的旧疤痕,她的手指才一碰到,就彷 佛被火般连忙的缩回。
「这是我十年前……」龙原涛也发现了她奇异的举动,他皱眉轻声解释,倏地,一 个想法闪过了他的心头。「你和我绝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说是我的记忆在愚弄我,你指 的是这个吗?」
依左藤的调查,宫律在十年前曾来过京都,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纪录,而他胸口那差 一点要了他的命也带走他部分记忆的枪伤也是在十年前留下的,而他隐约有种感觉,一 切的答案就在「红叶﹒雪樱」中,所以,他才会这麽迫切的想找出「红叶﹒雪樱」,为 的就是找出他生命中的那一段空白。
这一切难道有什麽关联?
「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知道我这个枪伤是怎麽来的?」龙原涛一把抓住她的手。
当年他从鬼门关回来,独独忘了他为何会进入鬼门关的记忆,而惟一目击事件发生 的松田流华,也就是他的母亲又发狂了,更奇怪的是,他怎麽也找不出任何有关那段时 间他身边所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的疑问在他的心中掀起漫天的波涛,只是他强抑了下来,而现在却透出一线 真相的曙光,怎麽能教他不激动?
「我……」宫律失神的看着他胸口的伤疤,是如此的丑恶,却又是如此的接近心脏 ,他还能活着真的是奇迹。
「你?!」龙原涛的心猛地一缩,他怎麽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你有什 麽理由要杀我?为什麽?我做了什麽?」
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的看着她,那一脸的心痛和震惊,彷佛在这一刻重现,让宫律 一下子错乱了时空,她似乎又回到十年前举枪对着他的时候。
「是你先毁了我的爱、我的心还有我的浪……」一阵风将几片落叶吹入室内,像飞 刀似的划断了宫律将出口的话,也将她的心神由十年前剥离出来。
一阵寂静笼罩住他们。
「我毁了什麽?你把话说完。」龙原涛态度坚持的瞅着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提起的意思,更甚者,如果可以, 我也想象你一样忘了一切。」宫律边将东西一一收回急救箱,边收拾着她那差一点就乱 了的思绪。
「该死的!你把事情说清楚!」龙原涛一把打翻了桌上的急救箱,他要的是事实的 真相。
「说什麽呢?我说了你就一定相信是真的吗?假若真时真亦假,当所有的人都不记 得事实的真相为何时,真的和假的又有什麽差别?记得和不记得又有什麽不同?」方才 的慌乱彷佛只是一刹那的梦境,现在的宫律又回到一脸淡漠的表情。
「那浪云呢?你又忘得了他吗?」
「浪云?!你!」他突来的言语震惊了她,这个名字无论何时何地,带给她的冲击 从来不曾稍减过。她那平和的面具在瞬间崩落,化成碎片洒了一地,她只能嗫嚅的问, 「你……想起来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气的气球般,一下子瘫了下去,脸色在刹那间惨白成一片。
她的样子惊住了龙原涛,他不知道单单只是一个名字的影响力竟然有这麽大,现下 的宫律就像是被人狠狠的射了一枪般,脸色几近死白。
「他是谁?你会这麽恨我是因为我对他做了什麽事吗?」龙原涛猛地倒吸一口气。
一股又麻又酸的疼痛掠过他的心头,他这麽努力的想撩拨她那如枯井般的情绪,却 很少有成功的,而那个叫浪云的男人,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她有这样的表现!
难道她对他的恨意是因为他对「那个男人」做了什麽不可饶恕的事吗?龙原涛的心 中生出不确定感,或许他真的对「那个男人」
做了什麽事,因为,现在的他就有一种想狠狠将「那个男人」粉碎的欲望。
「你没有想起来?」宫律的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但仍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一夜你做噩梦……」龙原涛这才想起,难怪那时她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她的噩 梦复活了一般,原来,他根本就是她的噩梦!
果然龙原家的人是碰不得情爱的,他不明白自己十年前和她有着什麽样的纠葛?但 他至少可以明白,她就算不恨他,但也不会爱上他!